老皇帝对于这桩婚事非常满意,毕竟以欧阳穆的家世背景,俊美容貌,可是许多京城权贵妄想攀附的对象,而且听说他对女色方面极度克制,就连对他忠心耿耿的几个大学士,都私下打听欧阳穆的生活习惯,可见对其赏识有加。
现在欧阳穆主动来信告之有心仪女子,还是男丁没落的定国公府出身的姑娘,老皇帝简直心里快乐疯了。他急忙回信,美其名曰,愿意将这件婚事作为对其征战的功勋,以皇室名义赐婚,封梁希宜为三品淑人,并且赏赐欧阳穆远征侯爵位,这样的赏赐看似虽然光鲜,却逐步将欧阳穆从靖远侯府一派单独摘出来,同时肯定要减少实质性的嘉奖。
而且远征侯看起来史无前例恩宠的封地里,居然包含让给宇文静的阜阳郡。合着欧阳穆要想经营自个封地,还要面临西凉国的时刻威胁,当真是好算盘。
对此,欧阳穆一点都不关心,他只关心定国公是否会亲自答应将梁希宜嫁给他。
欧阳穆不相信梁希宜对秦家已经十二岁,看起来更小的六少爷能有什么感情上的依赖,不过是为了让年迈的定国公放心罢了,所以关键点还是定国公的想法。他前一阵走错方向,此时盲羊补牢,真诚相待,相信定国公总会信他的。
定国公梁佐也是个老人精了,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若是皇帝知道欧阳穆归京就好,否则远征将军擅自回京还拜访他的府邸,未免惹了圣人怀疑。
欧阳穆紧张兮兮的望着定国公,脸颊微红,垂下眼眸,沉声道:“晚辈有一件要事烦请国公爷帮忙,此事,怕是也只有国公爷可以帮我。”
定国公一怔,本能的认为难道是关于笔墨相关的吗?他前思后想,似乎唯有笔墨一事儿,靖远侯府需要求到他本人身上。
欧阳穆攥着拳头,两只手紧紧的贴在身体两侧,额头冒出汗水,他心里打鼓半天,竟是还是无法启口,噗通一声,直接跪到了地上。怕是他平日上朝跪拜皇帝,都没有此时的真心实意。
定国公大惊,急忙站起身,走到欧阳穆身前,伸出双手扶着他的胳臂,道:“贤侄快快起身,老身实在是当不得。”若是让皇后娘娘欧阳雪和靖远侯知道,欧阳穆对他有所求都到跪地的地步,日后难免同定国公府生出嫌隙。
欧阳穆咬着下唇,深邃的目光仿若窗外日渐昏暗夜空中的一抹寒星,猛的抬头,言语不容拒绝的坚定道:“晚辈求娶贵府三姑娘为妻!”
咣当一声,定国公府一个没站住竟是退后两步,撞到了桌角处。欧阳穆急忙站起来扶住国公爷,迫切道:“晚辈唐突,还望国公爷海涵。”
海涵?他如何海涵,难怪他还纳闷欧阳穆为何放下千军万马火急火燎的回到京城,怕是已经晓得他同秦府定下梁希宜同小六婚约的事情。但是既然都知道了,如今还这样一幅势在必得的模样求到了这里,未免有几分不识趣的威逼之意。
定国公“啪”的一声甩开了他的手,原本慈祥的目光逐渐冰冷下来,现在回想起来,上次湘南侯偕同欧阳穆一同来府上的事情未免蹊跷,莫非这个家伙早就对他们家梁希宜意图不轨了?
定国公冷冷的盯着欧阳穆,见他抬起头,目光里隐隐带着几分坦诚。
这人确实是个能力出众的晚辈,若有如此佳婿他或许会觉得脸上有光,但是欧阳家太强势,希宜表面对什么无所谓,性子清冷,实则骨子里却是最最倔强之人,她的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否则不会在对秦家二少爷动心后,还可以力斩情丝,彻底绝了这份姻缘。
对方若对她好,她会万般回报回去,对方若弃之如敝履,她亦会毫不客气的把别人当成隐形的,不去看,不去听,不去讨好。但是她有资本对秦家小六如此,她有什么资格去同欧阳穆较劲!
这般血气方刚,受世人敬仰的男人,仰慕他的女孩会少吗?如今光是可以点出名号的世家女就已然不少,若是日后希宜再不懂得讨好于他,岂不是被人吃的死死的,连个渣都剩不下来!
莫说彼此相敬如宾,平和相处,怕是会闹出血光之灾,世间少有女子愿意去争一个秦家六夫人的位置,可是对于靖远侯府的长孙夫人,未来必定封侯拜相的侯夫人的位置,怕是连皇家儿女君主县主之流,都会眼馋的吧。
人这一生,获得多少荣耀,便需要承担多少的风险。当前储君位置待定,欧阳家未来的路并不平坦,他怎么舍得让孙女儿走上这条若不是公侯之路,就是无路可走的未来呀。
欧阳穆心知定国公府不是那贪图富贵之人,考虑问题一切从梁希宜的自身出发,于是诚恳的直言道:“我可以立下重誓,今生只娶梁希宜一女,善待她,疼惜她,照顾她,宁可让自己去死都不会让她受到半分磨难,否则必遭天打雷劈,烦请国公爷成全!”
定国公浑身一颤,越发犹疑起来,不曾想到欧阳穆竟然用情如此之深,忍不住问道:“你是何时对我的孙女儿,有了求娶的想法!”
欧阳穆脸颊通红,半真半假的揣测用词,说:“自从第一次遇见她,便深感此女与众不同,后来渐渐接触,越发喜欢起来,生出相娶之心。那时听说您在同秦家老爷谈三姑娘与秦家二少爷的亲事,心里十分焦急,又有几分隐忍,后来知道此事被搁置,不由得心中愉悦。这才放心的前去前线打仗,不曾想也就两个月的时间,事情再次发生改变。”他尽量让自个的声音听起来分外平和,却难掩一抹微微的颤抖,继续道:“我是真心求娶贵府三姑娘梁希宜,并且愿意立下财产字据,让我祖父同您一起去官府备案,若是今后梁希宜定要离我而去,她的嫁妆都是她的,我的家产,嗯,也都是她的!”
定国公最初的责怪心情此时稍微平复下来,眼前的男孩毕竟是心怀诚意,而且他双十年华,岁数不小了,相信靖远侯府定是很着急欧阳穆的亲事。
定国公抿着唇角若有所思的望着欧阳穆,见他仰着头,眼底没有任何闪躲之意,不由得有几分欣赏,不过那双墨黑色瞳孔的眼底,却隐隐溢着泪光。
他忽然觉得想笑,心境从最初的震惊里回过神来,他竟是不晓得,他的宝贝儿孙女儿竟是这般抢手,连京城赫赫有名的冷面郎君欧阳穆,都能刮目相看,并且放□段前来特意求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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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穆目光真诚的望着定国公;他非常希望对方可以感觉到他是认真的;而不是当做普通的权贵子弟,以为是一时之快。梁希宜是他的命,如果最后却是嫁给了别人;这让他怎么活下去呀!
定国公爷沉思片刻;道:“你的来意我清楚了,你说的话我也明白了,只是现在为时已晚,我需要考虑一下,你还是请回吧。”
欧阳穆自然不敢表现出一点强势之意;此时若是定国公有一丝被胁迫的感觉,怕是只会对事情有坏的影响。他分外恭敬的低下头同定国公告辞,却在门外打赏了丁管事,并且直言道:“我听说国公爷患了饥渴症,正巧有几分稀有的药材产于北方,我今日放在外院大堂,你命人收起来改日送给陈太医,他清楚如何用的。”
丁管事愣了愣,不晓得此事是否是定国公应下的礼物,但是却不敢对如今鼎鼎大名的小将军有一丝拒绝之意,急忙恭敬的点了头,待对方离去后又跑过去禀告国公爷此事。
定国公一怔,仔细让人查了药材明细,眯着眼睛心里暗道:难怪欧阳穆能够把几个弟弟收拾的服服帖帖,这送礼专门往别人心坎里送的情谊倒是着实让人舒心。他晓得陈太医也在帮他寻找这几味药材,索性收拾到了库房,吩咐人白日里送往陈太医府上。
接连几日,定国公望向梁希宜的目光隐约带着几分古怪,梁希宜并不知情,还以为自个哪里做的不对了呢,终于是有一日,她在祖母敲定了大伯母接生嬷嬷的名单后,来到定国公的书房,一边为祖父磨墨,一边笑道:“祖父,你这几日可是又背着我偷吃了什么?”
定国公一怔,尴尬的红着脸,道:“不过昨天半夜起身,实在没绷住,就吃了块点心。不过刚才陈太医来过说我现在好多了,加以控制,日后未必就会再次发作。”
梁希宜无语的瞪了他一眼,说:“这种病得了就是一辈子跟着你,难道还要等到并发症的时候在后悔吗?那可就来不及了。”
定国公鼓着嘴巴不敢反驳孙女儿,全家上下,如今敢这般对待他的只有梁希宜一人。他见梁希宜心情不错,两个人气氛轻松,忍不住道:“你跟靖远侯府的嫡长孙,欧阳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完话后佯装写字呢不肯抬头。
梁希宜微微一怔,脸蛋上染上几分红晕,声音略显急促起来,嘴唇微微打开盯着祖父满头白发,有些责怪的拍了下桌子,道:“您这是在说什么话呀!”
哪里有长辈这个样子!
定国公嘿嘿的傻笑两声,目光慈爱的望向孙女儿,见梁希宜眼底清明,不像是同欧阳穆暗中有什么的样子,不由得唇角扬起,说:“这事儿吧,前几日欧阳穆送来了一些药材,我觉得奇怪,听他提起了你,便想着是你们是否有什么我不清楚的交情。”
梁希宜垂下眼眸,心跳莫名的加速起来,那个不要脸的男人居然跑到祖父面前乱说话,他都敢当着她的面那般说,祖父岂会一点不清楚?难怪这两日她同祖父沟通时,总觉得哪里别别扭扭!
“希宜,那小子,嗯,是不是对你有意呀!”定国公尴尬的挑起话题,他毕竟是长辈,有些不晓得该如何同孙女儿谈心,尤其是关于男女之间的事情。
梁希宜浑身一僵,有些恼怒起来。她用力的磨墨,仿佛要将砚台都墨穿了似的,定国公看着特别心疼,却不敢去招惹沉默不语的梁希宜。
梁希宜忽的扬起头,眨着眼睛盯着定国公,直言道:“祖父您还是同我直说吧,那人是否发表了什么惊世言论?让您为难了!”
定国公缕着胡须,咧嘴笑了起来,说:“他也没怎么样,就是说想求娶你,还扔下前方的差事提前快马加鞭回京,这倒是真把我惊到了,没想到我们家小希宜,真是惹人怜爱,连远征大将军都轻易般拿下,我竟是现在才知道!”
梁希宜一阵恼羞,言语中略显生气的说:“他那人说话您也信吗?我有时候觉得欧阳穆神经绝对有问题,您是不知道,我第一次真的差点就被她灭口,后来,后来在宫里,因为欧阳灿的事情,他当中侮辱过我,我……他,他当着好多人面,让我滚呢!”梁希宜口不择言,想起上次被骂的事情就觉得委屈,不由得红了眼眶,哽咽出声。
定国公顿时心疼无比,急忙安抚道:“好了好了,咱们不搭理他,祖父不搭理他!”
梁希宜使劲的点了下头,说:“他今日说什么想要娶我,没准改天就后悔了,又犯病要休了我,日后您不在了,我那个没出息的爹必然护不住我,谁知道欧阳家能使出多么下三滥的手段!”
定国公急忙附和的点着头,迫切道:“成成成,我这就回了他,管他什么骠骑小将军,什么远征大将军,咱们不要!他爱怎么风光那是他的事儿,好吧,孙女儿!”
梁希宜见定国公一副卖好的样子,破涕而笑,忍不住道:“罢了,祖父也莫要得罪他,反正我已经同秦家小六定亲,没道理他身为皇亲国戚就明着抢亲吧。”
“嗯嗯嗯,希宜说的有道理,我会把事情扩散出去,他们就不敢明目张胆做什么了!天下之大,莫非黄土,我不要这张老脸,也不会轻易让人欺了你去。”
梁希宜感动的擦了下眼角,一下子扑倒定国公怀里。
对于欧阳穆这个人,她是真有些害怕的,他曾经表现的那般强势,冷漠,杀伐果断,后来又莫名其妙的说喜欢他,这不是有病吗!
她可没勇气嫁给他,不管他现在如何的说,谁知道改日翻起脸后又是什么状况。
但愿她同秦家小六的婚事不会黄了,梁希宜默默的唏嘘着,若是没有这门婚事挡着,祖父熬不过对方势力大,梁希宜倒是也不会自怨自怜,而是努力学会如何同欧阳穆相处一辈子了。她行走在深夜里孤寂的小路上,其实上辈子那般不堪她都过来了,这一世还能怎么样呢。
想到此处,梁希宜又变回了往日里性格清冷,对任何事情淡漠如冰般的温和女人。
调/教秦家小六总是有些空间,但是欧阳穆,给她三个胆子她也不敢去惹他,怕是变成了被人调/教,想一想就觉得是无比悲剧的未来。
翌日清晨,定国公将富裕的药材原数奉还,还追加了许多珍贵之物送到了靖远侯府,欧阳穆一看便清楚怎么回事,胸口闷的不得了,立刻同上官虹商议后,拿出备案。
他一直晓得,以曾经和陈诺曦经历过的许多往事,那丫头必然是不待见他的,所以自然有备用方法,突破点依然是秦府自个。
定国公不愿意卖孙女儿求荣是因为在乎梁希宜,那么秦府的秦老爷子呢?他们家用六少爷代替二少同定国公府结亲,家里内部能没点反对声音吗?二房那头怎么想,秦宁桓可是对梁希宜有感情的,两家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正常,这倒好,成了弟妹日后还要打多少交道!
欧阳穆特意命人将秦家小六的资料调查个底掉,不由得同上官虹商量,说:“这孩子还算质朴,日后若是往正路上引,怕是不会对希宜很不好的。”
上官虹扯了下嘴角,他们家大公子是在挑女人还是在挑女儿呀!他怕是比梁希宜她爹,还帮着梁希宜,大公子确定是要把梁希宜取回来结婚生子的吗?
或许是因为秦家小六确实是因为梁希宜这个人,才同秦老爷子求娶,欧阳穆对他颇有好感,但是再有好感也不意味着可以放任梁希宜嫁给他,于是想了片刻,问道:“我记得祖父带了数位堂妹一起进京,婚事可都定下了!”
上官虹努力想了想,说:“公子莫不是想许给秦家小六一门好姻缘?”
欧阳穆点了下头,道:“这孩子条件我觉得还可以,性格纯善,父亲早亡,同母亲不亲,虽然无人管教他,却没有变成纨绔子弟,这已经很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