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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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 第7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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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堡神罗帝国的荣光,不列颠继续搞“欧洲均势”,法兰西继续谋求欧陆霸主地位,俄罗斯野心勃勃,寻找每一个可资利用的机会。

但这惯性之外,另一股力量自遥远的东方而来,如狂风一般,不断驱散着盘旋在欧陆上空的血火之气。

这狂风来自政治经济两面,政治上,英华完成一统大业后,依旧不断西进,对欧洲各国的殖民地和势力范围形成了极大冲击。为了协调这种全新的利益格局,东西两方使节不断。对欧洲各国来说,不管是单独与英华斡旋,还是试图结成某种联盟,一起应对来自东方的压迫,这都需要耗费极大额注意力。

就如法兰西试图结成“反赛里斯同盟”的努力悄然无果一样,经济层面的问题更为本质,一切试图组织西方联盟的举动都不可能成功。葡萄牙是铁了心抱赛里斯大腿的“欧奸”,西班牙因美洲殖民地与赛里斯的经济往来而痛并快乐着,对跟赛里斯为敌的一切提议都敷衍了事,荷兰更因爪哇这只孤悬在东方的睾丸被赛里斯紧紧捏着,连声大气都不敢出,更关键的是不列颠已经确立了跟赛里斯长期和平相处,东西相踞的战略。

法兰西能拉到的只有俄罗斯,后者对赛里斯在中亚和西伯利亚的进逼而心急火燎,但就靠俄法两国联手,还没等他们的拳头落到赛里斯身上,周围一圈国家就围上他们了。

于是法兰西就只能坐视不列颠与英华商业联盟携手,源源不断将各类商货或倾销或走私到欧洲大陆,隔在身后的奥地利等国也只能干瞪眼。特蕾西亚女王在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之后最要紧的一件事,不是收回西里西亚,而是稳住国内经济,不让来自东方的商货夺走她国库中所剩无几的金币。

有这股狂风在,欧陆因烽火点点而不断升温,同时也在不断降温。

但欧陆历史的惯性太大,来自东方的冷潮只吹在侧面,战争并没有被扼杀,只是被推迟了。

相对东方的威胁,新兴崛起的普鲁士才是套着神罗帝国这层皮的奥地利,乃至整个欧洲大陆旧秩序的致命威胁。女王特蕾西亚座下的外交雄才考尼茨首相组织起了“逆转同盟”,把几乎整个欧洲大陆都拉到了奥地利身边,结起针对普鲁士的同盟。

不列颠首相老皮特基于对法兰西的天生警惕,以及保住不列颠王国对汉诺威所有权的期望,与普鲁士结成了防御同盟,这个同盟正撞上考尼茨所拉起的反普同盟。1759年下半年,不列颠发现自己有被普鲁士拉上贼船,跟整个欧洲大陆为敌的危险,态度开始摇摆起来。

腓特烈二世孤注一掷,在绝望中起兵,1759年9月,派兵入侵加入了反普联盟的萨克森,战争就此爆发。

英华通事院(由通事馆升格)欧洲副院没有置身事外,实际在战争之前,英华与普鲁士的关系就已非常紧密了,双方在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结束后就签立了友好互助条约。扶持普鲁士这个新兴崛起的内陆国家,借以破开欧洲旧秩序,这是每一个通事学院的学子都会在毕业策论上谈到的“制欧方针”。

通过荷兰中转,跟普鲁士保持贸易往来,乃至进行小规模军事合作,这已有多年铺垫。腓特烈之所以敢于孤注一掷,就在于他要不到不列颠的战争贷款,还有赛里斯愿意给,当然,这些贷款都得用来购买赛里斯提供的军事物资,他紧急扩充的普鲁士大军,人人身上穿的军服,都是“Made in Seres”,而守备部队所用的步枪,还都是赛里斯四十年前的旧式滑膛枪。

除了给钱给物资,赛里斯更赤膊上阵,声称要履行赛普友好互助条约,出兵欧洲大陆。

当时反普同盟的大多数成员国还都以为赛里斯只是摆摆姿态,法兰西的路易十五认为赛里斯是想压迫法兰西完全放弃印度利益,而奥地利以为赛里斯是要逼欧洲各国订立自由贸易协定,允许赛里斯商货通行整个欧洲,只有俄罗斯的伊丽莎白女沙皇严正警告说:“赛里斯就是疯子!他们说得出作得到!”

俄罗斯在中亚节节溃退,西伯利亚更是丢得差不多了,更面临着赛里斯跟奥斯曼帝国携手,在它肚子底下不停捣乱的困局,对赛里斯当然是恨之入骨。

实际上俄罗斯说这话也只是个姿态,伊丽莎白女沙皇的真正算盘是让这个反普同盟升格为反赛普同盟,她可没觉得赛里斯人有胆子,有能力派兵跑到欧洲来。

可到1760年2月,来自赛里斯的战舰和运兵船在荷兰登陆后,红衣如潮,反普同盟各国这才傻了眼。他们终于认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赛里斯有胆子来,有能力来!而且之所以有胆子,有能力,是因为赛里斯跟不列颠是一伙的!他们面临的不是孤立的普鲁士,甚至不是赛普同盟,而是赛里斯、不列颠和普鲁士的大同盟。在这个同盟里,还有葡萄牙、荷兰等国附从。

世界大战之门就此开启……

“岳,好好活着啊,我们普鲁士绝不愿看到你这样的赛里斯将军为普鲁士战死。”

诺伊腾战场上,腓特烈语重心长地叮嘱着岳靖忠。

“我是军人,战场就是归宿,而且我也算不了什么,我们的皇子殿下,也还在海上与不列颠并肩作战。”

岳靖忠这么回答着,英华干涉欧洲事务,不光派来了红衣陆军,还派来了一支舰队,统领这支舰队的正是海军上将,皇子李克铭。

腓特烈已定下了会战方略,此时心态非常轻松,问岳靖忠:“赛里斯为什么要帮助我们普鲁士,这个问题伏尔泰回答过我,可我想听听你是怎么看的?身为一个军人,你愿意帮助我们普鲁士吗?”

岳靖忠微微一笑:“这就说来话长了,如果陛下真心想听的话,我很乐意在战后的庆功宴会上,仔仔细细说给陛下听。”

腓特烈眼中光芒闪烁:“我也明白的,你的皇帝陛下几乎就是我的老师……”

他仰头看天,唏嘘叹道:“我真想去东方,去赛里斯,见见他,当面听他的教诲。”

第九百八十七章 我们喜欢战争

“为赢得民众和伟人的爱戴。”

“王子必须集人道和宽容与一身。”

“做正直与美德的源泉。”

“以智慧激励信心。”

岳靖忠念出腓特烈在王子时代所作的警句,再道:“皇帝陛下曾对我说过,在君王道上,国王陛下的成就也让他非常钦佩,他引您为知己,而不愿将您看作学徒。”

腓特烈略微激动地道:“皇帝陛下太谦虚了,当年伏尔泰从赛里斯回来,将他翻译的《论君》一书送给我时,那一刻,我觉得我的灵魂已经飞到了赛里斯,匍匐在皇帝陛下的脚下,向他行吻脚礼。我自己只是在绝望的夜幕中找到了几点星光,皇帝陛下却将绚丽的星河展现在我眼前……”

腓特烈这话完全出自真心,他跟圣道皇帝已神交十多年,而居间联络的桥梁,法兰西的伏尔泰本就是他的精神导师。在王子时代,他就受人性主义浸染,抛弃了盛行于欧罗巴的君王道:马基亚维利主义,回归柏拉图时代的哲学王思想,认为王权存在的目的是维护国家利益,为人民谋求福祉。他希望以热诚、道德、智慧和理想唤醒普鲁士。岳靖忠念的,正是他所著《反马基雅维利主义》一书中的诗。

他对国民一视同仁,他大力推广国民教育,他推动女子参与劳动,尽管这些举措的好处大多落在了义务兵役制上,为他带领普鲁士崛起于欧罗巴而服务,但这一条道路最终抵达的目标,却是一个国家强盛,国民幸福的理想乡。

因此当他接触到赛里斯的民族复兴之路时,震撼得灵魂都在颤抖,那不仅是一条已经成功的道路,其间所蕴的思想也已非常完善,而自己的想法不过是一些零碎片段。

开启这一条道路的圣道皇帝,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哲学王,他不仅发现了这条道路,还亲身带领赛里斯人走上了这条道路,赛里斯在物质财富本就傲视欧罗巴,而现在,在精神财富也远远将欧罗巴抛在了身后。

这就不难解释,腓特烈为何在各种场合都以圣道皇帝的学徒自居,而他的引路人伏尔泰,更是一个狂热的赛里斯信徒。在二十年里两度远航到赛里斯,不仅给欧罗巴带来大量赛里斯的天道哲学,还将赛里斯人的天道与欧罗巴的人性主义结合在一起,为整个欧洲展示了这样一个前景:当神的归神,人的归人时,获得解放的人类,在东方已经建起了天堂山。

岳靖忠淡淡一笑,心道人总是乐于看到他人的长处,而他接着说的话更是这个念头的注解:“皇帝陛下很钦佩陛下您在战争之道上的成就,他很喜欢看您所著的《战争原理》一书,您所发现的战争真理开启了新的时代,赛里斯在您身上也获益匪浅。”

自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开始,赛里斯就在密切关注战争理论在欧陆的演进,与普鲁士结盟后,更派遣大量参谋军官来到普鲁士,总结欧陆战争经验。不少军官甚至在腓特烈的司令部供职多年,对腓特烈的战争思想掌握得非常透彻。

腓特烈像是小孩子献宝,想求得偶像的认可,不仅将自己所著的《战争原理》一书慷慨地发给了所有赛里斯军官,还给圣道皇帝送上了特别版本,包含了他不愿公开的一些内容,主要谈及如何驾驭部下。

在战争之道上,腓特烈是自负的,他谦虚地道:“弱者为战胜强者,不得不绞尽脑汁,争取一切能奠定胜利的要素。我有胆量面对神圣罗马帝国,面对俄罗斯,面对法兰西,甚至面对他们联手的数十万大军,但我没有胆量面对赛里斯的军队,你们在战争技术上的成就,足以粉碎任何阴谋诡计。”

又轮到岳靖忠微微鞠躬,表示不敢接受这样的赞誉。

腓特烈这话倒不全然是拍马屁,赛里斯在科学理论上的造诣仍然不如欧罗巴,多年来一直在欧罗巴招募从事基础理论研究的科学家,赛里斯通事院在两年前为招募对雷电有所研究的科学家而一掷千金,所抛出的待遇让欧洲人咋舌。

但赛里斯在实用技术上却领先了欧洲一大截,赛里斯的工程师甚至还是欧洲各国大力招揽的对象,当然,他们的努力基本都收效甚微。

钢铁冶炼、水泥、蒸汽机,这是欧罗巴各国梦寐以求的东西,可除了不列颠本有基础,可以迎头追赶外,其他各国都被甩在后面。

军事领域更为明显,早在锡兰海战时期,赛里斯海军的犀利火炮就让不少有远见的欧罗巴军事家们惊呼新的战争时代即将来临。但从理论前沿到实际的军事变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赛里斯跟不列颠在印度的战争还不足以推动这股变革浪潮在欧罗巴兴起,而赛里斯完成统一后,注意力也放在了内政上,更多运用外交和经济手段跟西方来往,军事手段只用在中亚和印度地区,东西双方在军事上的接触趋于平静,同时在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后,欧洲总体局势也是和平的,因此这股浪潮也暂时销声匿迹。

这场战争爆发后,军事技术变革之潮澎湃再起。去年赛里斯红衣出现在欧陆,用的是线膛火帽击发枪,轻便的迫击炮可以有效支援步兵。而作战方式也由呆板的横队线型战列改为纵队线型战列,甚至很多时候所用的突击群战术都已开始脱离线型步兵战术,同时不管攻守,都非常强调土木作业。

这一系列不同,让欧洲各国非常不适应。

战争爆发时,普鲁士面临奥、法、俄三国的四面围攻。其中十万俄军扑向东普鲁士,赛里斯红衣一万红衣与腓特烈麾下列瓦尔德元帅并肩作战。在大耶格尔斯多夫战役中大败俄军。

这一战里,赛里斯步兵在两百米外就能精确而快速地发扬火力,迫击炮的榴霰弹对步兵密集阵型更造成了惊人的破坏,俄军毫无招架之力。如果不是早年跟赛里斯红衣有过交战经验的鲁缅采夫在开战前坚决要求设立撤退通道,以重炮和坚固阵地掩护,俄军几乎全军覆灭。

大耶格尔斯多夫战役获胜的同时,腓特烈也获得了他军事生涯最辉煌的一次胜利,他打赢了罗斯巴赫之战,尽管获胜的主因是他对斜线阵型的运用,但赛里斯支援他的迫击炮(飞天炮)也起了关键作用。

两战之后,整个欧洲都在惊呼东方赤潮的猛烈,奥地利的道恩元帅坚决要求特蕾西亚女王赶紧跟赛里斯和谈,至少确保赛里斯红衣不会出现在奥地利人面前。而法国的黎塞留公爵则悲观地惊呼,如果赛里斯人来的不是一万,而是十万,整个欧洲都要匍匐在赛里斯人脚下。同时他也无比庆幸,赛里斯援助普鲁士的借口是与俄罗斯交战,暂时不会与法兰西为敌。

各国都在审视自己的军火库,他们沮丧地发现,自己还在用的燧发滑膛枪,用老式火炮发射的榴霰弹,在这些新武器面前就如同小木棍对刺刀。国王和元帅们热烈地讨论着向枪炮工匠发放更多奖励,促使他们尽快完成军备升级。

岳靖忠再道:“我们赛里斯军队,还有我们的枪炮,并不能左右战局,要夺得最终胜利,还只能靠陛下您的战争智慧。”

先进枪炮并不能主宰整个战争进程,赛里斯红衣太少,而且限于外交原因,只能与俄罗斯作战,当奥地利与俄罗斯的军队同时出现在战场时,才能对奥地利人开战。

反普同盟一面抓紧升级军备,一面锲而不舍地调兵遣将围攻普鲁士,而腓特烈又低估了对手的战斗意志,调集大军东进,要收复之前被占领的布拉格,结果在布拉格遭遇严重失败,整个西里西亚再度落入奥俄联军之手。同时法军趁普军主力东进时逼降了汉诺威,战局再度改观。

这就是腓特烈在白桦树下发表他那番悲情演讲的背景,而岳靖忠也很清楚自己这支军队的定位。这支万人小部队,从某种意义上说,其实是不列颠的雇佣军。不列颠不愿意投身欧洲本土这座绞肉机,但又不想坐视普鲁士失败,于是跟赛里斯达成了协议,允许赛里斯派兵入欧洲,甚至还派出舰队护送,但对军队规模提出了严苛要求。

不列颠人很清楚,拥有先进枪炮的赛里斯军队非常可怕,如果放太多红衣入欧洲,不但普鲁士会崛起,整个欧洲形势也会大变。如此一来,欧洲形势就不再置于不列颠的掌控之下。

岳靖忠知道,也正是获得了不列颠的允许,英华才能有机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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