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女之中,南蛮出身的安素性子最烈不过,她起先便强自压抑着火气,此时见得对方如此肆无忌惮,不觉大怒,起身喝道:“喂!你们这些汉子,吃饭便吃饭,总看着我们这边做什么!”
那群汉子闻言一怔,彼此面面相觑,不觉轰然大笑起来。安素闻言更怒,不觉便握住了袖中的短刃,要知道,在她族中,男子地位本便不如女子,若有哪个男子敢如此对她,早已被驱逐或者处死了。
石不语见她身形微微颤抖,心知这条人形暴龙即将发飙,急忙轻轻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角。便在此时,却见得对面桌上,那位年青武将已轻咳一声,虎眸扫过,登时压得那群大汉纷纷闭嘴,
顿了一顿,他又徐徐立起身来,拱手笑道:“这位小姐,恕罪则过!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知’,诸位小姐皆有倾城倾国之色,这小店中因此而忘形的,又岂止我这些部下……不如,让小将敬诸位一杯,以为赔罪如何?”
这位武将,身形倒也长大,面目又带着几分儒雅,单从外形来看,倒有几分儒将的味道,而这番话中,虽然是道歉,但也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似乎是想借着赔罪的机会与诸女搭讪结交。
只可惜,俏也做给瞎子看,他才刚刚斟酒举起杯来,还未移步,安素已径直冷哼一声,坐下身来,全然没有领情的意思。那人愕然立在桌前,怔怔举着杯子,走也不是,放也不是,一时间尴尬万分。
石不语在旁瞧了,不觉微微一笑,心道:“若是换了旁人还好,你自己没有眼光,硬要挑上一个不喜欢男子的,又怪得了谁?”
第三百二十一章 宇文来呼又是谁
寂静之中,倒是珈涟见的气氛有些不对,不愿引得全场注目,于是淡淡笑道:“这位公子,路上相逢皆是客,也不必谈什么赔罪不赔罪的,您请自便便是……”
那武将听她说得客气,误以为对方对自己有几分好感,不觉大喜,正欲再接再厉的开口,却见美人儿已微微侧身,为身旁的斯文男子倒了一杯清酒,目光中满是柔情密意,哪里还有自己的存在……
石不语心中一喜,刚刚生起的几分醋意登时淡了下去,当下轻轻握住了珈涟的柔荑,一面示威般的举起杯来,向那武将笑道:“阁下不必多礼,我这几位娘子清冷惯了,不愿与外人多打交道,莫怪!莫怪!”
这“娘子”二字,将诸女尽数包容在内,显然存了炫耀的心思,便仿佛在桌前划了道圈,明摆着告诉对方:“个人禁脔,谢绝触碰、拍照留念,违者罚款!”诸女闻言,齐齐玉颊生烟,轻轻淬了他一口,目光中却大多欢喜之极……
众多食客闻言,皆是哗然惊叹,纷纷羡慕妒忌不已。那武将也是极为愕然,讪讪坐下了身来,不过,虽然如此,他却仍然不信,心中不住转着种种念头,在其看来,诸女皆是未出阁的装扮,年纪也大小不一,怎么可能都是那位貌不惊人者的妻室,显然对方是在信口胡言,故意扫落自己的面子。
见他神色颇为不豫,一位大汉便颇为识趣的凑上前来,低声道:“少主,那厮如此不给面子,不如属下……”
“不要胡说!我们是义军,又不是恶霸!”那武将狠狠瞪了他一眼,颇有些怒气的满饮了一杯。他临行之前,父亲曾再三嘱咐莫要多生事端,因此一路上极为本分,将往日里那种自命不凡、风流留香的性子都收敛了许多。只是眼下见得如此许多绝色佳人汇在一处,却如老鼠啃龟一般无处下手,直叫人心痒难耐,越看越是觉得难受。
沉吟片刻,也是灵机一动,他忽的放下手中酒杯,拍着身旁部属的肩膀,大声道:“阿才,此次与楚军决战,听闻那宇文来呼乃是当世第一猛将,恩,你可曾与他交过手么?”
他这话说得极其响亮,目光却是不经意的望向对座,显然存了炫耀的心思,待到见得诸女闻言微微惊愕,自以为妙计得逞,不觉大喜。
那位被称为“阿才”的汉子亦是识趣,闻言当即应道:“阿才惭愧,却是只能与那宇文斗上二十来个回合,此次若是战场上相语,恐怕还需少主您出手才行!”
这武将闻言,正合心意,面上却做出谦虚之状,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我那两下子,如何敌得过大楚第一猛将?”
阿才刻意抬起头来,又加大了三分嗓音,反正此处是三不管地带,也不怕隋军前来拿人:“少主莫要过谦!属下平日与您交战,亦敌不过二十余回合,以属下看来,您即便不敌宇文来呼,亦是相差不远……”
那位少主闻言,自然又是谦词连连,但神色中的洋洋自得,却是任谁都看得出来的。石不语在旁听了,与诸女对视一眼,皆是微微一笑,心中大不已为然,便连先前对这少主的一两分好感,也登时没了。旁人或许会被他们这一唱一合的大话骗过,但自己等人却是见识过宇文来呼的手段的,便连罗琼也不过在其手下走得十几招,又何况等这默默无名的武将?
正想到此处,便听得左近一张小桌上,一位埋头饮酒的少年,扑哧一笑,自言自语道:“如今这世上,单单会耍嘴皮子的人,果然越来越多了……”
他虽说是自言自语,但声音颇为响亮,周围众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那位少主正是得意之时,被人扫落了颜面,不觉大怒,使了个眼色,阿才当即霍然起身,朝对方拱手道:“尊驾何意,可是觉得在下在吹牛么?”
那少年哈哈一笑,立起身来,面色微黑,五官分明,却又带着几分贵气,当下环视四方,沉声应道:“不敢!不敢!在下听闻,滨海有位名将唤做罗琼,武艺着实了得,当年曾于诸侯会盟时,于擂台上杀遍天下无敌手,请问尊驾可有此事?”
阿才闻言愕然,却不知对方为何突然问起毫不相关的问题,只得老实应道:“不错,确是如此!”
那少年微微一笑,徐徐饮了杯酒,又叹道:“在下又听闻,那宇文来呼武勇冠绝天下,前次攻击滨海之时,那罗琼,也不过在他手下走了十招,不知可有此事?”
阿才又是一征,随口应道:“不错,的确如此!”
“既然如此,在下却有些奇怪了……”那少年坐下身来,支着下巴,笑吟吟的问道,“阁下方才说,自己与那宇文来呼斗过二十回合,如此推算,您却是胜过罗琼多矣……不知那日诸侯会盟时,阁下却在何处?可曾击败过罗琼么?”
此言一出,那位阿才瞠目结舌,却是连半个字都答不出来。一片寂静中,也不知是哪个食客当先笑出声来,登时全场轰然,便连一向清冷的凝寒亦是微微露出笑容,石不语更是满饮一杯,哈哈笑道:“这小子,有点意思!我喜欢!我喜欢!”
再看那位少主,早已面色红得如同关公一般,他哪里看不出来,对方虽说是在讽刺阿才,但实际针对的,却是自己,当下重重咳嗽一声,上前两步道:“尊驾倒是机敏,不过,您却有所不知,那日诸侯会盟时,我这部属并不在场……”
“原来如此……”那位少年拍拍额头,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忽的踢开凳子,做了个起手式道:“在下却也学过几年武士,阿才兄若不介意,赐教一二如何?”
阿才微微一怔,见得对方泰然自若,倒是有些犹豫,却被少主在后面色不豫的重重咳嗽一声,只得咬咬牙,大吼一声扑了上去。
那少年不慌不忙,侧身让过他的双掌,左手握住对方的脉门轻轻一捏,右手撑住粗腰,略一使力便将对方高高举在半空中,淡淡笑道:“阁下便是如此与宇文来呼斗上二十回合的么?”
阿才身在半空之中,面色一片燥红,大喝一声,腾出空暇的一手,化掌为爪击了下来。那少年却是吃亏在交战经验不够,料不到对方竟会如此不客气,急忙侧头躲过,双臂发力,已将人已扔了出去。阿才顺手一抓,却是堪堪抓住对方的外衫,用力一撕,扯去了大半……
众食客正在惊呼,待到那少年露出里面的衣衫时,登时便如被人恰住喉咙一般,齐齐止声,不为别的,却因了那少年贴身所穿的,乃是一条黄色内衫,上面还绣着一条金龙。而试问如今世上,除了楚廷的皇室之外,又有谁人敢擅自穿着这种行头?
那位少主正愁寻不到机会转移话题,见得此景微微一怔,登时大喜,当即喝道:“我道是谁人挑衅,原来是伪楚的皇室中人……你这厮,独自乔装前来,鬼鬼祟祟的,定是有什么不轨之心!”
那少年愕然片刻,方才怒目圆睁,大怒道:“休要胡说八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这反贼,莫说本世子只是来此游玩,便是领军来征,也称不上什么“不轨”!”
那少主哪里肯听他解释,不待话音落下,便已挥手示意,一干部属当即如狼似虎般扑了上去,那少年虽然身手了得,一连击退了五六人,却终究双手敌不过四拳,才斗得片刻,便被几条大汉牢牢压在地上,却仍然勉力昂头,目光中充满了倔强之意。
此时,小店内的客人早已走了将半,石不语等人却仍坐在桌旁进餐,丝毫不惊。那少主瞥了诸女一眼,却是存心卖弄威风,当下抽出腰间宝剑,徐徐向那少年行去,口中喝道:“你这厮还敢嘴硬,我料你必定前来探听军情,却不幸叫我撞上。今日,咱家便替天下百姓出气,斩了你的狗头!”
那少年神色丝毫不变,重重淬了一口,怒道:“要杀便杀,你要使威风,小爷自然奉陪到底!”
那少主听他揭破自己心思,当下更是怒气满盈,狞笑一声,手中宝剑高高举起,便欲重重挥将下去……
“且慢!”一声轻喝从后方传来,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不可抗拒的气势。那少主怔了一怔,回头望去,却见石不语已徐徐立起身来,端着个酒杯,一面行来,一面笑道:“尊驾手下留情,这位小兄弟,应当没有什么恶意,何必伤他性命!”
若是他人前来说情,或许还有些作用。但那少主早已对石不语看得极不顺眼,闻言登时斥道:“你这厮又懂什么,这等军机大事,岂容你这等只知拥着美人的文弱书生插嘴,还不快快退下!”
他这话说得极不客气,诸位皆是微微变色,莫愁与安素二人更是脾气暴躁,几欲动手。石不语却是丝毫不动气,微微笑道:“我是不太懂,但也知晓,大凡探子,没道理穿着这么醒目的服饰,何况也不需要动用皇室中人……”
那少主微微一怔,却是无法辩驳,思索片刻,又扬起宝剑道:“便如你所说,那又如何?楚廷暴虐无道,这厮既是皇室中人,便是天下黎民的公敌,今日竟然潜入此地,正是人人得而诛之!”
石不语满饮一杯,径自寻了张凳子坐下,淡淡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况且这少年便是有罪,也容不得你私自杀戮,何不送去密云,交由各路诸侯发落?再者,阁下既然如此为天下黎民着想,何不去寻那杨广单挑,拿这没有反抗能力的半大孩子出什么气!”
第三百二十二章 山水有相逢
石不语这一番话,既有正言又有歪理,中间还包含了几分讽刺,那些大胆些留下观看的食客闻言无不莞尔,却是惧怕惹事,不敢开口,只是捂嘴轻笑。那少主瞧在眼中,自然怒气更盛,厉声喝道:“你这等书生,只知逞口舌之利,懒得与你多说!若不速速退开,休怪我剑下无情!”
那剑锋只在人面前不住晃动,石不语全然不惧,提过酒壶,满饮一杯,冷笑道:“天下事,天下人管得!我便不让,你待如何?”
“你……你当真不让么?”那少主料不到对方如此强硬,目中登时寒光闪过,余光望见诸女坐在原处,丝毫没有求情救援的意思,不觉心中又是一热,暗自喜道,“看起来,这些美人儿对他也没有什么情谊,想必是被迫屈从的,既然如此,不若我……”
想到此处,他哪里还按捺得住那股冲动,扬剑道:“我看你反复为那厮求情,未必不是同谋,我数至三,你若不让,便休怪我得罪了!一、二……”
才数到二,那利剑已重重挥将下来,却是存心要取人性命,可见其内心阴毒。石不语虽未预料,但却仗着被妖力锻炼过的身躯,丝毫不避,任由那剑刃到了面前,方才抬手轻轻一弹,只听得“锵”然一声,那柄利剑登时飞了出去,刺入数丈开外的一根木梁上。
那少主面色大变,倒吸一口冷气,却是不敢擅动。石不语轻轻吹了吹手指,柔声道:“我也数到三,你们若是不走,便休怪小生得罪了!一、二……”
这一次,同样才数到二,那些大汉早已齐齐大喝一声,在那少主的示意下扑将上来。石不语哈哈一笑,身影如鬼魅一般私闪动于大堂之间,不消片刻,便已尽数将那些汉子击倒在地,却也不过用了一刹那的工夫,咋眼望去,倒仿佛他坐在位子上,从未移动过一般。
那少主面如死灰,不住后退,口中颤声喝道:“你这厮,好大的胆子,有本事便别走,我定带大军来将你扒皮拆骨!”
石不语微微一笑,徐徐起身向他逼去,下一刻,登时瞬移至对方身后,轻轻提起衣襟,青影闪过,却见那少主已如木偶一般被悬挂于屋顶的大梁上,摇摇晃晃,仿佛略一发力便会摔将下来。
那群大汉此时刚刚爬起身来,见得此景,哪里还有一个敢停留的,不管那梁上的主人如何呼救,顷刻间便已散得干干净净。那少主又惊又惧,自知惹了不该惹的对手,嘴上却仍然死撑道:“你这死囚!可知道我是谁么,竟敢如此对我,便不怕……”
石不语懒得理他,拍拍双手,一面扶起那地上的少年,一面转头向着宛儿笑道:“妹妹,你前日不是说练了几件新元器出来,却找不到人试验么?今日不是刚好可以……”
宛儿闻言一怔,旋即大喜,当下奔至那少主身前,任凭对方如何魂飞魄散的呼救,手中元器早已运转起来,数道火光、水浪、风刃射过,大堂内登时一片鬼哭狼嚎,带来极大的噪音污染。
此时,那少年已怔怔立起身来,他也道谢,也不言语,痴痴立了片刻,忽的再度跪将下来,沉声道:“多谢先生救我性命!杨许莫齿难忘!”
石不语微微一笑,连忙弯腰去扶。他对于楚廷丝毫没有好感,只是见这少年颇有几分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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