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忐忑不安。
电梯的四面非常清晰地倒映着三人的影子，渐渐的，那个同乘电梯的工作人员也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到了五楼的时候就忙不迭地去了。
百叶条件反射地就跟那人走出去，却被江嘉文一把拽住了，一股大力将她往后拖去，她的后背撞上了他结实坚硬的胸膛。
他含笑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些戏谑。
“还没有到呢，急什么？”
“好吧，放开我。”
她挣扎了一下，他也没有阻止，任由她两步走开跟他保持了距离。
百叶抬起眼睑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刚刚在办公室的时候，你是故意的吧？”
“嗯？”
“故意让同事们都看见你，让他们眼红我，让我成为众矢之的，从而给我的工作上间接造成麻烦。”百叶用的几乎是肯定的语气，“大半个月了呢，我以为你不会做什么了，差点被你骗了。没想到你只是想换了一种方法。”
江嘉文脸上的笑容渐渐凉薄了起来，清冽的目光带着一些审视的意味，他冷冷看着她：“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不然还要怎么看你呢？从小到大，你这类似的事情还做的少吗？”百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最开始的时候一切不都好好的吗？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在她上初二的时候，他的逼迫达到了定点，让她完全喘不过气来。她那时候已经没几个朋友了，江嘉文总是有各种方法让她不知不觉和朋友疏远起来。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江嘉文和她的其他朋友不能共存呢？她总是会需要不断选择。
江嘉文沉默了好一会儿，讥讽地笑道：“百叶，我只是不想让你扔下我而已。”
扔下？
百叶无法理解。
“今天活动策划那边给我的资料是错的，我被摆了一道。这个也是你指使的吧？”
“我若说不说，你信吗？”
“不信。”
江嘉文唇边的讥讽更深了。
关于这一点，就算不是他指使的他也无法反驳，谁让他前科累累呢？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虽然，他只是想要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果抓不住就用力一些，再用力一些。
电梯到达了一楼。
电梯门打开了，两人却都没有出去。不一会儿，电梯门重新关闭了。
几平方米的空间里寂静得让人觉得压抑。
“我需要自由空间。”百叶微微仰头看着电子屏幕上的数字，“就算会历经风雨，那也是我的人生体验。我是一个人，而不是你只属于你的玩偶……”
所以就算她喜欢江嘉文，如果他继续这样的话，她也不想回头。
“要吃饭的话下次吧，我先走了……嘉文。”
百叶按了开门按钮，走出了电梯。
刚走出电梯，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季少茗打来的电话。她接了起来，听筒里传来季少茗的声音：“我的车就在路口边，你走出大厦就能看见。”
百叶差点忘记了，她今天跟季少茗约好了一起吃饭，没想到他还在等。
“季大哥，你等了很久吧？”
“还好，在车上看了会儿文件……”
声音骤然远离。
江嘉文夺过了她的手机，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双眼里骤然掀起了狂风暴雨，似乎可以摧毁任何东西，包括他自己。
“季少茗！？”
“你做什么？手机还给我！”
江嘉文直接把电话给关机了。
百叶愤怒地瞪大了眼睛，差点没岔气了过去，只觉得他不可理喻。
“季少茗？！”
“你一不是我男朋友，二不是我的家人，”百叶说道，“我跟谁打电话，统统不关你的事情！”
“百叶，他订婚了！”江嘉文双手紧箍着她的肩膀，低头直直看着她的眼睛，“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他就算喜欢你，也改变不了什么，你在他的眼中根本不值钱，他的联姻对象可以给他很多帮助，你能给他什么？难不成你要当他的情人？”
百叶挣扎了几下没有挣开，面对江嘉文的揣测，她几乎被气疯了。
人在愤怒到了极点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说出最伤人的话，以此开发泄心里不满的情绪。她也不例外。
“我说过了，这些都跟你没关系！就算真的那样那又如何？至少他不会控制我！我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好、好、好。”
江嘉文怒极反笑接连说了三个“好”字，他缓缓放开了箍住她的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
那一瞬，那双茶色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彻底崩裂。
百叶转身就走，连手机都顾不得了。
江嘉文冷冷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手上还握着她的手机。
早就过了下班时间，大厅里只有两个保安，他们听到了动静早就钻进了办公室里躲了起来。要在大公司里生存，有些事情发生了也要装作不知道，咽到肚子里去。
电梯里的人也不知道该不该出来，都是百叶办公室里的人。除了自己开车来的人直接坐到了负一楼，余下的几个包括李思思，都在电梯里面。他们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噤若寒蝉。
大厅里的灯关了许多，此时的光线很弱。
江嘉文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背脊挺直，高大的身影如同远山一般沉稳安定，似乎永远也不会倾塌。黯淡的光线却给他覆上了一层阴影，这个从来优雅从容的男人，此时看起来竟有一些脆弱。
李思思虽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可是百叶最后那句话她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江嘉文还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电梯里的人面面相觑，李思思机智地要重新按负一楼，没想到江嘉文却漫不经心地瞥了过来，眼锋如刀，将他们的视线冷漠分裂切割。
他们从来没见过江嘉文这样的表情，只觉得背上发寒。
江嘉文却笑了起来，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润：“愣着做什么？舍不得离开公司吗？”
“……江总。”
电梯里的几个人只好走了出来。
“没看到什么吧？”
“没有！”几人急忙摇头，“什么都没看见。”
“嗯，那就走吧。”江嘉文点了点头，“我不希望在公司听见什么流言蜚语。”
几个人脚步匆忙，恨不得赶紧离开大厅这个压抑的地方，到外面呼吸几口自由的空气。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响，回荡在空荡的大厅。李思思瞥了一眼，江嘉文把手机给砸了，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见，面无表情。
李思思一直以为江嘉文是完美的。
现在才恍然大悟，他的不完美只有亲近的人才能看见。
……
百叶走出了大厦就看到了季少茗的车。
她坐上了车，季少茗倾身过来给她系安全带，一边淡淡说道：“我刚刚听到了江嘉文的声音……”他触碰到了她的身体，顿时怔住，“你怎么了？”
她在发抖。
“气的。”百叶简单地回答了一句。
“江嘉文？”
“嗯。”
季少茗不疾不徐地启动了汽车，一边看着前方，一边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在他的公司里工作？”顿了顿，见百叶没有回答，他继续说道，“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可以找我。”
“……好的。”
两个人去了一家广式茶餐厅，百叶却没有什么胃口，怏怏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季大哥，你不是说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
“嗯。”季少茗淡淡笑了笑，“我明天要去港岛一趟，大概要一周多。”
百叶心里一紧，即使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听到这个消息她心里依然有些难过。她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嗯。我听说了呢，你订婚了，恭喜你啊。”
季少茗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解释什么。
然而沉默了几秒钟，他只是说道：“这件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哦。”
季少茗让服务员打包了一些糕点，对百叶说道：“你刚刚没吃什么，这些都带回去吧。”
“好。”百叶笑着点头，“对面就是我家了，不用送我了。”
“嗯。”
“那我先走了，下次再见。”
百叶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后却听见季少茗叫了她的名字——
“百叶。”
她顿住脚步，转过身去问道：“季大哥还有什么事吗？”
季少茗单手插袋，黑色风衣愈发显得他身高腿长。
他摇了摇头：“小心过马路。”
百叶冲他挥了挥手，走到了斑马线上，绿灯亮起，她随着行人一起过街。只是当她走到对面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季少茗还在原地没走，高高的个子，孤零零地站在路灯旁，影子斜斜地被拉长，仿佛蔓延到了时间尽头。
她没有回头。
☆、第56章 也许放手
第二天，百叶是在全办公室里的注目下走进去的。
当然，他们不是故意的，只是当百叶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看电脑的人抬起了眼睛，写字的时候也停下了笔，就连在说话的几人也不由自主停顿了一瞬。这种情况百叶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虽然不太容易，但是她只要无视掉就好了，反正她也早就习惯独来独往了。
“早上好。”
“早。”
百叶冲大家微笑点头，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打开了电脑。王经理已经回复了她的邮件，表示新闻通稿已经过关。百叶立刻交由了明嘉广告的设计师们做设计，明天报道就要到出街了。
坐在一侧的李思思大脑处于放空状态，无法集中精神，她时不时朝百叶瞄过去。百叶自然也感觉到了，无奈地放下了鼠标，问道：“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李思思摇摇头：“我没有看你，我在看一个神话。”
百叶忍俊不禁：“这么夸张？”
“是的。你做你的事情去吧，我才失恋，不想和你这个情敌说话。”
“……”
百叶哭笑不得。
这时，白寒语抱着一叠资料走进了办公室里，她微微扬着下巴，从过道走过的时候朝百叶斜睨了过去，目光在百叶身上淡淡扫过很快又收了回去，轻蔑又不屑。
所有人对待百叶的态度都变了，讨好、或者是不动声色地使绊子，而那天乘电梯看到某些事情的李思思等人都保持了缄默，态度也更加微妙。
只有王经理对她的态度一如从前，该夸的时候会夸，当她做错事情的时候也会加以责备和提点。王经理对于这些事情看得非常清楚，虽然江嘉文来盛江公司只有两年，也足以让他了解江嘉文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工作之上，江嘉文绝对是严谨公正的，不会因为你对他的女人一些讨好就另眼相看。这一点，大概跟他一直接受的教育有关。
苏维尼在中午休息时间里给她送来了一部新手机，百叶看着这个新手机就知道自己的旧手机是什么命运了。
“百小姐，你的手机卡我已经帮你补办好了。”
“随便砸了我的东西，然后买个新的送过来，反正他有钱所以无所谓，是不是？”
百叶有一种被侮辱了的感觉。
苏维尼勾起红唇笑了，有些揶揄地说道：“你这话跟江总有些异曲同工之处的。他让我来之前也说了，他不会为昨天那件事跟你道歉的。”
“……”
这么说，死不悔改的江嘉文觉得自己没错？
“手机送到，我先走了啊。”
苏维尼很快就离开了。
百叶看着桌子上的手机，此时办公室已经有人吃饭回来了，她只好把手机塞进了抽屉了。过了会儿，王经理就打来了内线电话——
“百叶。你来一下，有事情要交代给你。”
百叶拿着笔记本走进了办公室，这才发现张明嘉也在，他随意地靠在沙发上，手腕上缠着他那条长长的佛珠，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动着。他的形象和姿势都跟这间办公室格格不入，然而身上却有一种奇异的宁静淡泊的感觉。
沙发的旁边架着一个白板，上面潦草的图画了什么，不太看得清楚。
王经理见她来了，端着茶杯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开口简单说道：“盛江在西区的商业街即将开业，在二月份的时候，我们打算搞一个活动把商业街的热度炒上去，提升项目各方面价值。我跟张总刚刚讨论了一下，他提出了两个初步构想……这个就张总来讲吧。”
张明嘉站了起来，拿起了刷子慢条斯理地擦着白板。
“我就简单说几句，第一个构想，请明星来助阵，阶段主体为两个字‘点亮’。如果用这个点子的话，下周就要开始着手准备，炒作加热，产生‘追剧’的效应。”
他简单的说了几句，百叶已经明白了过来。
“这个明星可以是政界、学者、娱乐，或者商界明星……比如国际经济名人。”
百叶点头，一边在记录在本子上。
张明嘉又接着说了第二个构想，不一会儿，白板上面就被写得满满的。不过他的字迹相当潦草，只有偶尔的两三个字还比较像是汉字，这会儿要是随便进来一个人，估计看着白板也摸不着什么头绪。
“……具体就是这样，两个活动构想我分别交给了良霞和小李来策划，但是广告词都由你来写。到时候就在这两个方案里面选一个。”末了，张明嘉又补充了一句，“你如果有什么更好的想法也可以提出来讨论一下。”
百叶摇头：“暂时还没有。”
王经理一边喝茶，一边点头笑道：“赶紧搞定啊！周五开会确定具体实施方案。”
“我们会尽快的。”
……
离开办公室，百叶和张明嘉两人走到了电梯处，她替他按下了电梯。
电梯很快就来了，里面空无一人。张明嘉说了一声“走了’就走了进去，却见百叶也跟了进去，不由失笑：“小百啊，不用送我了，跟我还客气什么。”
“我是有话想跟张总说。”百叶望着缓缓合拢的门，直切了主题，“我想要辞职。”
张明嘉愣了一下，挑起了眉头示意她往下说。
“我想了很久，虽然我现在工作步入了正轨，但我始终有一种被束缚了的感觉而浑身不自在。”
“任性。”张明嘉说了两个字，慢条斯理地拿出了一根烟，摸出了打火机才想起这里禁止吸烟，只好又放了回去，却依然把烟叼在了嘴角。“你来这里也快一个月了，江总为难你？”
百叶迟疑了一下，“老实说，跟以前比算不上什么。”
除了上一次罗绮的事情之外，就没有再发生过什么“意外”了，她也忍不住在想，是否这次真的冤枉了江嘉文。这个意外真的只是意外？
“是吗？恭喜你，大概江总已经开始松手了。”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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