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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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腹-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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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兴头上的宇豪这会儿哪舍得去睡觉啊,他用祈求的目光看了老爸半天,实在没有希望了,才垂下头准备上楼。忽然,他又猛地抬起头,眼里放这希望的光。

“我要童阿姨给我讲故事。”

“好。”

钟岳还没来得及表态,童恩的“好”字已经出了口,这样的机会她怎么舍得放过呢?

钟岳只好点了头,看来今晚不到睡着,儿子是不会把童恩还给他了。

把洗的干干净净的宇豪塞进被子,屋里只留下一盏光线微弱的床头灯,童恩斜靠在宇豪的床头,一边侧身轻轻地拍着他,一边轻声细语地给他讲故事。童恩从小就看过许多童话故事,讲起来一点儿都不费劲儿,刚开始,宇豪还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她看,讲着讲着,眼睫毛一眨一眨地,眼皮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着似的再也支撑不住,跳了两下就闭上了。

童恩没有停,继续轻轻地拍着他,直到他的呼吸变得均匀平稳,才慢慢地停下来。

侧身躺在儿子身边,一只手轻轻地搂着他,脸上是他呼出的均匀气息,这种幸福的感觉像做梦一样,让她既想笑又想哭,真想就这么搂着他一直睡到天亮。

就这样吧,童恩,这不正是你梦中的画面吗?这是老天赐给你的机会,抓住它,你就可以找回你日思夜想的亲生儿子,你可以疼他,爱他,照顾他,永远留在他身边,让他有一个完整的家。你欠儿子的太多了,多的这一辈子都还不完,为了儿子,你还犹豫什么呢?你还想等什么呢?

寂静的房间里,一个声音从心底悄悄地传出来,和着儿子的呼吸在她耳边低语。童恩德心跳有些加快,一直没时间整理的思绪,纷乱无绪地跳了出来。

是啊,她在等什么呢?

闭上眼睛,六年前的五个夜晚,一一再现在脑海中。

初夜的屈辱和恐惧以及最后的迷茫,肉体相缠的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忆犹新,从不曾忘记。

第二夜的体贴,也许就是那一刻,心里有什么东西开始悄悄松软了。

第三夜,长久的等待,刻骨铭心,今生都不会忘记的那些对话,从那时起,他们之间除了交易,似乎多了些什么。

第四夜,

第五夜,

虽然还是交易,虽然还是被动的承受。可是,隐隐地感觉,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只是在当时,他们都没有或者不敢认真地去寻找那种像游丝般稍纵即逝的东西。现在想起来,她依然不能肯定究竟是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只是,心里已经不像最初时那么疼了。

五个夜晚,人类最亲密的肢体接触,男人和女人肉体间最紧密的契合,除了容貌,他们熟悉了对方每一寸肌肤,每一种细微的反应。男人的体贴,女人不是不感激;女人的温顺,男人不是不心疼,然而,没有言语交流,更没有心灵的交流,他们就像偶然被困在同一个空间的路人甲和路人乙,始终都是陌生的。

但是,童恩心里很清楚,对那个男人的记忆,已经像纹身一样刻在了她的心脏、大脑以及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上,以至于当他们重逢后的第一次握手,仅仅是手指的短暂接触,也使得童恩的心脏颤抖不已。

钟岳,这个让她心仪的男人。她爱上他,真的只是源于对那个男人无法剥除的记忆吗?当想到他有可能就是六年前买走她初夜的那个男人时,自己的恐惧和慌乱是那么真实。

此刻,躺在宇豪的床上,靠在儿子身边,童恩明白自己在恐惧什么了。

近情情怯,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爱上了钟岳,她爱上了。真真切切地爱上了,那么甜蜜幸福的感觉还留在她的脑海中,她怕失去。

没有人教过她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上帝总是毫无怜悯地把她仍到栽满荆棘的岔路口,无论她选择哪一条路,都必定被扎得遍体鳞伤。

曾经的五个夜晚,无论赋予它多么堂皇的理由也改变不了他们买与卖的关系。在这其间,无论他们之间起了多少情感的变化也无法拉近他们悬殊的距离。这一点,张晓棋当初就已经十分清楚了,当时的钟岳想必更加清楚。

六年后的今天,他们短暂的爱情能够包容曾经的一切吗?他们的爱有多深?情有多厚?深的能够抹平彼此带来的所有伤痛,厚的足以填平那条横亘在他们之间鸿沟吗?

她的害怕和恐惧是真切的。

不是没有想到过重逢。在长达九个月的孤独中,很多次,她想到过重逢,想象过真正面对他会是什么心情。在九个多月的漫漫长夜钟,她觉得自己已经把答案想的非常清楚了。

她是谁?为什么要独自熬过这艰难的九个月?

对于他和自己腹中的孩子,她,张晓棋,永远都应该是隐形的,永远都不能和他们生活在同一片阳光下。

这就是答案,一个无情的,冰冷的,无法改变的事实。

在这九个月里,她经历了她人生最艰难的一次蜕变,一次从心灵到身体的彻底蜕变,当她在产房里把项链挂在儿子身上那一刻,她就在心里把张晓棋埋葬了。她作为童恩即将踏上美洲大陆前,她还曾经去张晓棋最后生活过的地方凭吊过她。

之后的五年,童恩从未再想过重逢这两个字。

而命运偏偏又一次以这种形式让他们相遇了,面对今天的爱和曾经的痛,让她情何以堪。

从看到那条项链到现在,她像一个机器人一样在这幢大房子里机械地走来走去,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面对钟岳深情的目光,她无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像以前一样的回视他。面对宇豪,听着他一声声的童阿姨,她更无动于衷。

但是有一件事她很清楚,她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亲口告诉钟岳,她就是六年前把自己出卖给他的那个女人。

所以,她在等,等一个决心。

第六十七章  迟疑

当童恩在楼上搂着宇豪在往事和现实中百感交集、愁肠百结时,钟岳就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耐心地等着她。

在被童恩婉言拒绝了几次之后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钟岳对今天晚上的期待使他一整天都很振奋,想不到一顿晚餐的时间全被儿子占了去,自己至今还只轮到在客厅里等待。等就等吧,这么多天都等过来了,这一会儿算什么?钟岳太清楚自己儿子睡觉的速度了,最多十五分钟,就睡得跟小猪似的了,就算他今天比往常兴奋,半个小时总够了吧。

三十四岁生日这天,钟岳独自一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心里盼着宝贝儿子赶快睡着。他连电视都没开,反正也看不进去,开着吵得慌。也没看书,甚至没拿本杂志报纸什么的临时打发时间,就那么瞪眼干等着。

整个身体仰靠在沙发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眼睛盯着前方的某一处,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后悔。要不是自己怕童恩会再次拒绝,绞尽脑汁想出在家过生日这招,也许他们现在正坐在某个餐厅的包间里享受温馨的二人世界。想到这儿他心里不由的有些惭愧,觉得有点儿愧对儿子。不过他确实有些后悔,他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像和童恩单独在一起呆一会儿,那怕就一会儿。

今天晚上的生日晚餐寿星是他,但主角名副其实的应当归钟宇豪。童恩一进家门就被宇豪抢了去,直到开饭两个人才从楼上下来,整个晚餐时间,她的注意力全在宇豪身上,自己这个真正的主角完完全全被忽视了,几乎连个配角都算不上。

想到这儿钟岳不由自嘲地笑了,竟然吃起儿子的醋来了,童恩和宇豪相处的这么融洽,这么亲密,他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反而嫉妒起来了?想着儿子今天晚上高兴的样子,钟岳心里又释然了,权当今天是给儿子过生日了。

虽然这样想着,但是钟岳心里总是隐隐地感到不踏实,这种不踏实的感觉从童恩领着宇豪下楼就开始有了。他也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童恩今晚看他的眼神有些飘忽,现在细想起来,那飘忽的眼神根本就没有在自己脸上停留过,总是一闪就过去了。这说明她有心事,而且这心事和自己有关,联想到几天前那个晚上童恩明显的反常和这些天对自己的躲避,钟岳忽然觉得心里一阵烦躁。他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挂钟,已经十点多了,难道宇豪还没睡着?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朝楼梯方向走了两步又停下了,想了想转身回到沙发前重新坐下。

客厅里寂静无声,整幢房子安静的像睡着了一样。

钟岳心里却怎么也安静不下来了。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钟岳急回头,看见童恩正顺着楼梯从楼上走下来。客厅里的灯很亮,但楼上仅开了一盏壁灯,童恩站在楼梯口,强烈的光线反差使钟岳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低着头,极小心地看着脚下的楼梯,生怕发出太大的声音,一阶一阶地往下走,专注的样子让钟岳看的出了神。

终于走下最后一阶楼梯,童恩抬起头,毫不意外地走到正在出神的钟岳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刚才下楼的时候她就知道钟岳的目光一直在跟随着她,所有才更加小心地盯着脚下的阶梯,生怕一紧张踩空了。

钟岳眼前一晃回过神来,急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童恩面前,目光热切地看着她,“想你呢,想你怎么还不下来,是不是扔下我回仙宫去了?”

童恩的心脏忽地漏跳了一拍,眼睛躲闪地看向墙上的挂钟:“都十点多了?哄宇豪睡觉,不小心自己打了个盹儿,谁知道就这么晚了。”

钟岳笑了,“我说宇豪怎么睡这么慢,原来是仙女睡着了。既然困成这样,就别走了,今晚就留在这儿睡吧?”

童恩的心跳突然停止了,几秒钟之后才“砰,砰,砰”的跳起来,脸也忽地一下红透了。

“已经不困了,一点儿都不困了。”

钟岳说话的时候原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关心之情太迫切,看见童恩语气慌乱和红霞似的脸,心房也猛地跳了几下。

“那就去我的书房坐会儿吧?呆会儿我再送你回去。”

“好吧。”

好静啊,童恩抑制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心,稍稍落在钟岳后面一些,眼睛里全是他高大的身影。整幢房子精得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一种下意识的紧张使童恩浑身的肌肉又绷得紧紧的。

“诺,这就是书房,参观参观吧。”

推开书房的门,钟岳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站在门边。童恩从他面前走过,努力用轻松的语气说:“看你这么郑重其事的,这书房一定很……”

大,太大了。

虽然预感到会比较大,但这间书房无论是面积还是装修得豪华程度,还是大大超出了童恩的预料。一个“大”字还没出口,她就被室内宏大、豪华、厚重的气势惊呆了,她张着嘴,吃惊地看着眼前装饰豪华的房间,那占据整整两面墙的通顶书柜,摆满各种收藏的百宝阁,宽大的书桌,落地长窗旁十八世纪欧洲宫廷风格的沙发和柔软舒适的躺椅,每一处都显示着房子的主人对这间书房的特殊喜爱。

“怎么?是不是觉得太大了?”钟岳站在童恩身后意料之中的看着她,第一次来这间书房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

“是啊,这么大一间书房,装修得这么豪华,你一定很喜欢这个房间吧?”

“谈不上喜欢。因为我是在这幢房子里长大的,早就习惯了这儿的一切,对我来说,这个房间只不过是比其它房间大一些。小时候,我最不喜欢进这个房间了,因为每次进来都要听一大堆的教导。”钟岳笑着说。

“这些都不是你布置的?”童恩意外地看着他。

“不是。这间书房是我祖父设计的,直到四年前过世,他老人家一直是在这间书房里处理各种事情,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亲自布置的。祖父过世以后,我原来并不想继续用这间书房,可又觉得这么大一个房间闲着太浪费,就接着用了,不过一切装饰还是保持原来的样子。”

“原来如此,我正奇怪你怎么会这么钟爱欧洲古典风格?看来你祖父心里有欧洲十八世纪的情结。”童恩忍不住调皮地说。

“嘘,小心!三尺之外有神灵。”钟岳故作紧张地警告道,伸手指了指左面书柜中间。

童恩被他煞有介事地表情弄得真有些紧张了,她摁着突突直跳的心脏,小心地朝钟岳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书柜中间的搁架上,摆放着一张花甲老人的照片。童恩慢慢走过去,双眼仰视着照片上那双似乎洞察一切的眼睛。

钟岳走到童恩身后,张开双臂把她整个圈在怀里,下颌贴着她的鬓边说:“这就是我祖父,别怕,他可是个再慈祥不过的老人了。”

身后是钟岳火热的胸膛,腮边是他灼人的气息,童恩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瞬间又绷紧了。眼前的老人面容和蔼地看着他们,但那双历经了几十年人生的眼睛仿佛在说:“姑娘,我知道你是谁,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

童恩的眼眶潮湿了,她乏力地靠在钟岳胸前,无声地在心里说:“我没忘,我没忘记自己的诺言。是命运把我带到了这里,是老天爷让我们重新相遇,您在天上,您一定都看到了,钟岳和宇豪,他们爱我,他们需要我,请求您,让我们团聚吧!”

老人的眼睛沉默着,这沉默意味着什么?

钟岳火热的唇印在她的鬓角,沿着面颊一下一下移到腮边,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看着那双沉默的眼睛,童恩喃喃低语:“如果,你祖父还活着,他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双臂更紧地搂着她,钟岳抬眼看看祖父的照片,“会同意的。”

“为什么?”

低头看着她一侧的脸颊,把自己的脸轻轻地贴上去,“因为我喜欢。”

“真的吗?你肯定?”

钟岳心里莫名的一窒,肯定吗?片刻的犹疑,让他失去了回答的时间。童恩已经挣开了他的怀抱,转身面对着他。

“我当然肯定。”钟岳急急地说。

童恩僵硬地笑笑,转脸又去看柜子上的照片。钟岳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说:“童恩,祖父已经去世了,他影响不了我们。更何况即使他在世也一定会赞同我们在一起的,因为他没有反对的理由。童恩,这些天,你一直在犹豫,你在害怕什么对吗?告诉我你究竟在怕什么?你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我没有信心?”

影响不了吗?这双眼睛分明在说:“告诉他,告诉他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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