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看看!”欢馨舔了舔嘴唇,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放下急救箱假装忙碌地做起准备。
曼菲斯德没有吭声,锐利的视线牢牢锁在欢馨身上,想起刚才两人穿越生死的经历,身上一阵阵冒冷汗。他不怕死,可他无法忍受失去眼前这个女孩的痛。
“军队里有人帮你”曼菲斯德突然开了口,虽然语气淡淡的,但是却充满了威慑力。这回欢馨总算知道为什么他的部下对他又敬又怕了。
欢馨心里一阵乱跳,但还是故作镇定地看着男人的脸,表示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曼菲斯德挑挑眉,沉声说道:“虽然战时一切手续从简,但你是红十字会的医生,想要加入随军的医疗队,是要报后勤处批准的!可我并没有看到后勤处上报的随军医疗人员中有你的名字,所以这里一定有人玩忽职守!说吧,是谁在帮你科尔还是别的什么人”
还有审批手续吗欢馨一蹙眉,心里有些担心会因此连累科尔,便随口问道:“如果有人帮我,那人会怎么样”
“玩忽职守——按军纪应当枪决!”曼菲斯德一字一顿地说道,眼里却闪过一道慧黠之色。
欢馨正在处理男人肩上尺把长的伤口,听到这话吓得一抖,手里的镊子一下戳在了伤口的肉里,痛得曼菲斯德一呲牙说道:“你痛死我也没有用,这是军纪!除非……”
“除非什么”欢馨听到这话立刻抬起头,眼里是期盼的神色。
“除非你立刻离开,回后方去,这样就没人知道这件事了!我也可以当它没有发生过!”曼菲斯德慢条斯理地笑着回答。
哈!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上当了!欢馨立刻意识到自己掉进了男人的圈套里,抿着嘴不说话!她才不相信那个什么鬼纪律,她不会走的,即使死也要在他身边!
于是,欢馨闭了闭眼,坚定地说:“没人帮我,随你信不信!要枪决就枪决我!”
这下可把曼菲斯德惹恼了,他一皱眉,怒火不由得从两肋一下窜了上来了,厉声说道:“你这样笨手笨脚的,留在这里,总有一天把命玩掉了!”
欢馨看着气急败坏的曼菲斯德,心里涌上一股酸楚的柔情,她知道男人的担心,但他又是否知道自己待在后方的每一天是如何承受着痛苦的煎熬吗那简直是一种比死还难受的酷刑!
“曼斯!”欢馨握住男人温暖的手,放柔了语调说,“让我留下吧!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我说过要陪着你,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希望我会死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曼菲斯德痛苦地闭起了眼,紧咬的牙关让额头上暴起青筋。情感上他多么想让欢馨陪在身边,但理智告诉他那会要了这个女子的命。
“不行!没有商量的余地!”曼菲斯德忽的睁开蔚蓝的眼眸,里面充满疲惫和决绝。
欢馨垂下长长的睫毛沉吟片刻,再抬起时眼里已是一片沉静,缓缓说道:“你要么留下我,要么枪毙我!”
“你……”曼菲斯德被欢馨的话气得说不出话来,良好的教养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拿什么话来骂醒眼前这个固执的女人。
欢馨则早已站起身,看着他肩膀上的伤口淡淡地说道:“把衣服脱了!”
曼菲斯德将身体靠在床头没有动,气鼓鼓地回道:“我现在满足不了你!”
这都什么跟什么看着鼓着腮帮子、有些孩子气的男人,欢馨满头黑线。
她也赌气地不说话,自己动手去解男人制服上的扣子,如此近的距离让欢馨明显地闻到了对方身上的血腥气。那味道让她从内心深处感到战栗,鼻子酸酸的直想哭,可她现在不能哭、不能让步,她一定要留下。
欢馨沉着脸将曼菲斯德肩膀上的伤口缝合,虽然她很气男人的顽固不化,但也舍不得让他痛,所以下手的动作又轻又利索。
曼菲斯德额上的伤口虽不长但很深,怕是好了以后会留下疤痕。欢馨蹙眉看着那道伤口,边包扎边回忆着去除疤痕的手术要领,不觉将缠着额头的纱布多绕了几圈。
忽然,欢馨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她手一转,又将纱布顺着曼菲斯德的脸竖着缠了几圈,末了还在他的头顶上很认真地打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可脸上却依旧是面沉如水。
曼菲斯德正在气头上,心里虽疑惑着为什么额头受了伤用得把整张脸都包起来,但他对欢馨的专业水平一直是认可的,所以也没多问。
欢馨忍着笑给曼菲斯德注射完针剂后便要离开。曼菲斯德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然后就是脑袋昏沉沉的直像睡觉。
他甩甩晕晕乎乎的头,忍不住问道:“欢馨,你给我打了什么针”
欢馨正要离开的身形一顿,回过头来专业地答道:“当然是抗生素,还加了点——镇静剂!”
“镇静剂”曼菲斯德无力地喊了一声,还待说什么身体却已经软软地躺倒在了床上。
欢馨走过去,眼里流露出柔情,轻轻扶正他的头,盖上被子。熟睡中的男人蹙着眉,脸上布满疲倦。她听沃纳说曼菲斯德已经三天三夜没合过眼了!
正在这时候,威尔推门走了进来,边走边报告到:“报告上校……”
欢馨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又指指床上熟睡的人,威尔立刻闭了嘴,但在看到曼菲斯德头上那个硕大的蝴蝶结时,眼角不由一阵抽搐,看着欢馨的眼里仿佛在问:你是故意的
欢馨一昂头回了个“我就是故意的”的眼神,忽然笑着越过威尔走了出去。当两人交错的那一刹那,威尔听到女子谐谑的声音传来:“我觉得很好看呀!”
走出房门,欢馨的笑容瞬间消失,战场上的一幕幕像过电影般在脑海里闪现,曼菲斯德被硝烟淹没的那个瞬间至今让她心有余悸。忽然,欢馨浑身涌起无力感,周遭的一切让她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是那么的让她茫然不知所措!
不想回医疗所,欢馨感觉自己的身心都撑到极限了,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独自静一下。
走过遍布瓦砾的街道,时不时可以碰到正在清理战场的士兵,见她的穿着和红十字袖标,还友好地向她打招呼。
欢馨在一座平房前的花坛边坐下,清冷的阳光照在身上没有一丝暖意。她放下背着的急救包,长长吸了口气,鼻子里是带着焦糊味的空气。
这里的天空很蓝,完全没有二十一世纪那种灰蒙蒙的感觉,让人感觉高远而明澈。风驱散了硝烟的余韵,带来战后难得的宁静。
忽然,欢馨背后的树丛里伸出一只沾着血迹的手,一下捂住她的口鼻,她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呼就被拉进了黑洞洞的房子里……
167吃醋了!
欢馨挣扎着被拖进屋子;昏暗的光线让她看不清屋里的情形;耳边传来一个男人沉重的呼吸声。
心一阵乱跳;紧捂在嘴上的手让欢馨眼冒金星;喘不过气来。她挣扎着,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呜呜声!
“你答应不喊,我就放开你!否则……”背后那人低低地威胁着;然后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在了欢馨的腰眼上。
欢馨连忙点点头;顿时嘴上的压力一松,新鲜空气涌了进来。她大口大口喘着气,眯着眼睛适应屋子里的光线。
“别乱动,否则打死你!”背后的男人用手里的枪顶了顶欢馨的腰。
那人说的是俄语;欢馨猜他一定是漏网的苏军士兵。这里的居民本就不多;没有撤离的也根本不用绑架自己,因为德军只是让他们待在家里不要出来,并没有进一步的屠杀行为。
想到这里,欢馨定了定神,用俄语问道:“你是苏联红军?躲在这里很危险的!”
那人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沉吟片刻问道:“你是医生吗?”
欢馨点点头,背后立刻一阵悉悉簌簌,显然有什么东西被移开了,然后只听那男人对着另一个人说:“尤里斯,我找来了医生,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有人受伤了?欢馨眉头一皱,问道:“我可以给他看看吗?”
那男人显然不是很信任这个敌方的医生,沉声说道:“现在你慢慢转过来,别耍花样,否则对你不客气!”
欢馨举着手慢慢转过来,这才看清屋子的角落里躺着两个浑身是血的苏联士兵。那个拿枪的男人头部受了伤,另一个叫尤里斯的半躺在他怀里,一条右腿扭曲成怪异的角度。
虽然是苏联士兵,但欢馨救治伤员从没什么敌我之分,于是便走过去看看了那人的腿,然后说道:“你的战友骨头错位了,现在我得帮他复位,还得找些东西帮他固定!”
“那开始吧!”那个苏联士兵看了她一眼说道。
“可我的急救包在外面,再说这里也没有固定用的木板,我得出去找找!”欢馨指着花坛边上的急救包说道。
“这……”男人犹疑着不说话,心里思忖着这个是不是眼前女孩逃跑的借口。
“放心,我不会出卖你们!你看我只是医生,对我来说你们也就是病人!”欢馨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的红十字袖标,又说,“再说你有枪,我还没活得不耐烦!”
看着欢馨真挚的眼神,男人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像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
欢馨跑出门去拿上急救包,正弯腰捡起空地上的破木板,就听前面突然传来一个询问的声音:“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欢馨抬头一看,前面站着几个清理战场的党卫军士兵,喊她的是康德拉的表弟,那天在篝火旁一起听过她弹吉他。
屋子里的男人见欢馨碰到几个德军士兵,不由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枪,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
“哦!你好!”欢馨扬了扬手中的木板,笑道,“伤员太多,固定板不够,我来找找有什么可以代替的!”
“真是辛苦您了!”男人一脸敬佩的神色,又好心地提醒道,“这里怕还有苏联人的漏网之鱼,您千万小心!要不我让一个兄弟跟着您?”
跟着她?那还了得!欢馨嘴角一阵抽搐,忙摆手说道:“不用,不用麻烦了!我就要走了!万一有什么事,这里那么多士兵,我喊一声也就可以了!”
男人见状也没有再坚持,便笑着和欢馨道别。看着他们走远的身影,欢馨拍了拍胸口,捡起木板迅速跑进屋里。
屋子里的男人见德国士兵走远,总算松了口气,放下枪靠着墙喘气,见欢馨走进来,灼灼的眼神里闪着不解的光芒!
“刚才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我们在这里!”男人突然问道。
正在检视尤里斯腿上伤势的欢馨顿了顿,淡淡地说道:“ 我并不伟大!我只是希望今天我所做的一切,在你们遇到德军伤员时也能如此对待他们而已!”
男人显然对欢馨的很是震惊,看着她半天没有出声,眼里是一片迷茫。
“抱住他,我要把他的腿骨复位,可能有些痛!”恰在此时,欢馨抬起头对着男人吩咐道。
那人依言抱住自己的战友,欢馨又将一小断树枝递到尤里斯嘴边,解释道:“咬住,要是喊出声来被人发现,那我也帮不了你们了!”
尤里斯听话地将树枝咬住,欢馨和背后的男人对视一眼,然后低下头轻轻揉捏伤处。突然,她手下一措,使劲一拧,只听咔嚓一声骨头复位了。可是钻心的痛让尤里斯浑身一震痉挛,嘴里发出沉闷的叫声。
“好了!我现在将你的腿固定住,这几天尽量不要活动,否则会留下后遗症的!”欢馨一边将木板固定在他腿的两边一边嘱咐道。
“谢谢你!”男人舔了舔发干的唇,顿了顿又说道,“我叫布日布舒夫!我会记住你的话!”
欢馨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眼里满满的欣慰之情。
为尤里斯固定好腿,欢馨又给布日布舒夫处理了头上的伤口,并递给他几块压缩饼干说道:“有机会你们就快走吧!这里不安全!”
男人眼里涌起感激的神情,正要开口,就听门口一阵脚步声响起,然后是严厉的询问声:“谁在里面?出来!”
布日布舒夫眼神一凛,抓起身边的步枪,浑身戒备地盯着门外。欢馨探头望去,只见几个国防军士兵站在门口,手里同样端着步枪。
她朝布日布舒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指自己,又指指后门。布日布舒夫会意地点点头,扶起同伴悄悄朝后门移动,欢馨则背起急救包走了出去。
“别开枪,我是医疗队的医生!”她边说边举高手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这时,士兵后面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士兵们立刻让出一条道,然后一个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报告长官,我们听见……”
为首的士兵正要向来人报告,那边的欢馨已经发出了惊喜的叫声:“弗朗克!怎么是你?”
弗朗克听到喊声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欢馨笑意嫣然的脸。他的表情立刻由惊讶变为狂喜,高喊道;“欢馨?你怎么在这里?”
生死与共的那段经历让两个人都刻骨铭心,也建立起了非同寻常的感情。对于欢馨来说,弗朗克一路相互,感觉就像自己的大哥,再次见面顿觉格外亲切。
她不假思索地跑上前,给了弗朗克一个热情的拥抱,嘴里说着:“弗朗克,真高兴再见到你!”
弗朗克抱着欢馨呵呵笑起来,眼里是难以掩藏的柔情和喜悦,说道:“欢馨,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欢馨抬起头,乌亮的眸子里映着弗朗克那张清俊的脸:“我是医疗队的医生,当然在这里啦!”
“哦!天哪!”弗朗克夸张地做了一个晕倒的动作,说道,“路德维希上校怎么会同意你来前线的?”
“我是偷偷跟来的!他不知道!”欢馨冲弗朗克眨眨眼,得意地笑了起来。
“欢馨!你可真是疯了!”弗朗克灰蓝色眸子里立刻涌起忧色关切地又问,“那你在这里干什么?很危险的!”
“我呀!”欢馨下意识地看了看身后黑漆漆的屋子,扬了扬手中的木板说道,“找些木板固定伤员的腿!后来发现屋子里有动静,我以为是那哪个士兵受伤了,进去一看原来是只猫!”
“原来是只猫呀!”弗朗克和所有人都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这让欢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弗朗克让其他人离开,他则护送欢馨回指挥所。
两人在布满瓦砾的街道上慢慢往回走。
“你的腿好了吗?”欢馨边走边问道。
弗朗克抬起腿踢了踢,轻松地答道:“我想踢球一定没问题了!只是天气愈来愈冷,会有些酸痛!”
欢馨点点头说道;“那是肯定的!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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