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女人做了个梦,梦里,一群粉雕玉琢的娃娃,有男孩,有女孩,喊着她妈妈,喊着左城爸爸。
早上,醒着的时候,她嘴角是笑着的,入目便是左城一张放大的俊脸,好看得一塌糊涂。
难怪梦里的孩子一个一个都长得那么好看,原来是随了左城。
嘴角咧开大大的笑:“早啊,左先生。”
“早啊,左太太。”
相互问候,相视一笑,在枕边,在窗前,在一室晨光温柔里。
“今天不用上班吗?”
“今天陪你。”
刚睡醒的嗓音懒懒的,这个男人天生一副迷惑人的嗓子,直叫人沉陷。
明明醒着,她有种睡着的恍然,飘乎乎的,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不是。”
刚睡醒的男人头发微乱,下巴有些许青涩的胡须,嘴角的笑不羁,浑身都带着一种颓然极致的妖娆。
这个男人是她的,是她一个人的。女人心里美美的,心情大好,凑过去,对着男人的下巴轻咬,几分调皮地说:“你这样会惯坏我的。”
女人的力气很小,唇瓣凉凉的,鼻尖全是好闻的气息,左城只觉得心头痒痒的,逮住女人吻了一顿,箍进怀里,姿态霸道:“我左城的女人,惯着就好,可以肆无忌惮,可以胆大妄为,可以任性胡来,我若愿意由着,谁能说什么?”
她咯咯笑着,眸子似乎溢满水光,像江南水乡的泉。
可以肆无忌惮,可以胆大妄为,可以任性胡来……后来的后来,她总记得这句承诺,总记得有那样一个男人,会如此惯着她,大概因为这样她才有恃无恐了吧。
自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两人又在床上窝了好一会儿,左城掀开被子。
他眸光忽然沉了沉,有些暗色:“你若累了,再睡会。”
她懵了一下,低头便看见胳膊,胸前的痕迹,连忙拉过被子裹严实了:“等你穿好了衣服我就起来。”
左城轻笑一声,自顾穿衣,看着女人羞涩地撇开眼睛,心情大好:“今天我许你一个愿望,什么都可以。”
“嗯?”裹着被子的女人懵了一下。
“有什么想要的吗?”趁着女人想事情的时候,左城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替她穿衣。
“那我要什么呢?我要好好想想。”她想得认真,竟忘了害羞,还也许是习惯。
左城对她耐心极好,十分享受这伺候人的活计,一件一件从内衣到外套,慢条斯理。
好半响,衣服都穿完了,她还拧着眉头,苦恼:“突然发现我什么都不缺。”
第一次,女人觉得有个无所不能的男人真好,她笑了,牵起眸中徐徐光辉。
看着她一脸满足,左城有些无奈:“通常这个时候女人都会想要天上的星星,或者水里的月亮。”
左城这样出身的男人,讨厌极了这样无理取闹的女人,但是转念一想,他的女人也能这般小女人姿态,觉得似乎也不错。
若是她想要,怎么才能弄来?
这一刻,左城十分认真地想了这么问题。
果然,女人睁着好奇的眸子问:“你做的到吗?”
“做不到。”从来无所不能的男人为难了。
看着左城苦恼的模样,她忍俊不禁,大笑着:“我才不要那些,我有你就好。”
左城眉头一松,浅笑华美:“我该高兴吗?有这么个善解人意的女人。”
她不可置否,大力点头,笑得眸子弯弯,梨涡深深。
这样的笑容,与记忆深处那人一模一样。
她啊,越来越像那个她了……
“你好好想想,我先去洗漱。”
忽然,左城松手,转身,急急走出去。
笑容忽然一僵,她拧眉咕哝:“怎么了?是我无理取闹了吗?”
回答她的一室冷清,她突然觉得这阳光有些冷,掀开被角,将还没有来得及穿上的外套披上,脑中忽然想到刚才左城的话:可以肆无忌惮,可以胆大妄为,可以任性胡来……
原来不可以!
她叹了叹气,将深色的窗帘拉开,将整个房间照得铮亮。窗前,一抹太阳打在日历上,她拿起,眸子忽地一凝,深邃的雾霭凌乱。
“今天——”声音忽然微弱,她喉间一瞬发不出声了。
半响,她伸手,摩挲着日历上的数字,苦笑了一声:“原来今天是12月初九。”
“又是巧合吗?”
1209这样的排列组合出现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呢?她参不透了,那四个数字的寓意。
放下日历,她出了房间。
一整天,她心不在焉,左城没有去公司,一直陪着她,她对着他笑,想着他一双眸子那么厉,会不会看出了她的强颜欢笑,只是为何他不问呢?
连同这个问题,她一起想,然后一团乱麻了。
她有午休的习惯,瞌睡来了,她撑着眼皮,眼睑下青黛,可是怎么也睡不着。
“怎么还不睡?”左城抱了抱翻来覆去的她,“在想什么?”
她没做声,思绪飘远了。
“睡会儿。”吻了吻她倦怠的眸子,有些心疼地哄着,“乖,我的——”
左城忽然顿住了下面的话,她忽然解开了那一团乱麻,接着拧成了另一团乱麻。
乖,我的夏初……为何脑中会冒出这么一句?就好像记忆深处的本能。
左城看着她,她眸光清晰了,映出了他的影子,轻轻唤了一句:“左城。”
“嗯。”那人嗓音沉得厉害。
她笑了,牵着嘴角木然:“我想起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她:“有什么愿望?”
突然,他想着,也许不是什么都可以答应了。
“1209。”她讷讷地念了一遍。
左城眸子沉了一下,稍纵即逝,恢复了深邃,一贯的深不可测。
停顿了一会儿,她咬着牙,更木然:“那是夏初的生日,就是今天。”
两年来,第一次她提到那个名字,比他预想的快,比他预想让人惶恐。
这一次,左城没有沉吟,回答得很快:“怎么这么喜欢胡思乱想,只是巧合而已。”
巧合?又是巧合,这两个字果然能一概而论。
“左城,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一句话。”顿了顿,寻着城的眸子细细看着,似乎要看到他内心深处,她说,“巧合多了,便是预谋,我有些怕。”
即使预谋,到底谋什么?几秒钟里,她心头百转千回,越想越慌。
左城把她揽到怀里,揉了揉她紧皱的眉头:“别怕,你总要记得,不管发生什么,我总在你身边。”
有一瞬左城想,要是他的女人笨一点就好了,那样是不是能少一点担惊受怕?可是……他却爱极了她的聪明。
左城的声音带了蛊惑,她冷静下来,半响,说:“左城,我们去看夏初吧。”
他想了想,回答她:“好。”
她伸手抱住他,闭上了眸子。她想,不管怎么样,至少此时这个男人怀里的是她自己,不是任何人。
久久,她呼吸沉沉,似乎熟睡,忽然一双冷彻的眸子睁开,一点一点卷起狂乱的黑潮。
我的女人啊,要怎么样才能完完全全地将你变成所属,不用时时担心谎言成空?
他苦笑,唇边涩然。
第三卷爱情的毒噬骨侵心 第一百四十章:谁的记忆在深处
左城连夜带她飞离了上海,到季家的时候,天刚亮,那边下了朦朦的细雨,灰蒙蒙的天,就像谁的心情,蒙了什么散不去的阴霾。
黑色的豪爵停在季家门前,里面的人儿探出脑袋,晶亮的眸子有些忐忑。
“就是这里?”
“嗯。”左城转头去看她,“你先在这等我。”
“嗯。”她乖巧的点头,扒着车窗看里面。
左城推门下车,似乎不放心,隔着车窗嘱咐:“乖,不要乱跑。”
“嗯。”她继续点头,心不在焉地看着一处。
左城摇摇头,眸光深沉,进去。
车里的人儿看着外面,眉间一点一点蹙起,她伸手,揉了又揉,头疼得厉害了,摇摇头,没有撑伞,她推开车门,朝着门口走去,动作机械得像条件反射。
越往里走,她眉头蹙得越紧,这个地方……就好像儿时梦过,醒来又全然忘记。
往左走,一颗年轮经久的香樟盘踞了半个院子,这个季节,香樟只剩枝桠,孤零零的几片叶子随着风摇摇晃晃的。
忽然有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而来。
女孩的声音稚嫩清脆,像风吹铃铛。
“我要在这种一棵大大的香樟树。”
“好。”
看不见模样,男孩儿生涩温柔,说话的语速很慢很慢。
女孩又说:“等到来年四五月的时候,开了花,你就采了这花儿给我泡茶。”
“好。”
“还要在这做一个秋千,我抱着小黄,你推着我荡秋千。”
男孩笑出了声:“好,你喜欢就好。”
“汪汪汪——”
那远远的记忆了,一只浑身黄色的小狗,肥嘟嘟地叫唤,瞳子水水的。
这是谁的声音?
风吹过,枯树摇了摇,树下的女人按着头,额上渗出汗,耳边鸣叫,嗡嗡得响个不停,那些声音却不停不休。
猝不及防地,藏在旧胶卷里的声音铺天盖地地涌来。
“做什么?”
女孩儿嗓音好听极了:“季妈妈说,刻在木椅上的字,时间过得越久,越清楚呢,我不信,便刻来看看。”
“刻了什么字?”
“你的名字啊。”
“让我看看。”
“不给,等到我们长大,我们一起来看。”
“好。”
“……”
一遍一遍,那个声音零碎模糊,却魔怔得不肯散开。
乱七八糟的声音一起袭来,脑中像碾过车辙,疼得麻木,她重重撞向那颗孤独的香樟树。
“这些到底是什么?”她抱着疼得发白的脸,眼泪啪嗒不停。
记忆吗?梦境吗?还是幻觉?明明陌生,却又熟悉。
抬头,她魔怔了一般,走到树后,蹲下,伸手,细细摩挲。
指腹下,是两个字,歪歪扭扭,很丑的字体,像孩童的涂鸦。
她怔怔念着:“谦、成。”
那个男孩,唤作谦成,只是那个女孩呢?她怎么也看不清楚模样。
为何她会知道,那棵树下,刻字的地方。
脑中卷土重来,依旧是杂乱的声音。
“谦成哥哥,谦成哥哥。”
“你慢点。”
“你快点,总是慢吞吞的,小黄都比你快。”
“汪汪汪——”
那通人性的狗儿跟着小小的主人儿,越跑越远,然后不见了踪影,什么也不留。
她抬眸,寻着那些暗影,却只剩朦朦的雨雾。
树下已经没有秋千,她缓缓蹲下,抱着双膝,怔怔呢喃:“夏初,是你告诉我的吗?”
无人回答,风吹雨帘,染湿了她额前的发。
“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记忆里,有个女孩儿,笑盈盈的,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说:“姐姐,那是谦成,是我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记忆啊,从来都是用来忘却,再用来怀念的,她的记忆散在了天涯海角,像蒲公英的种子,找不到来时路。
因为,她是病人。
两年来,第一次,她明白了那个词的寓意:疯子。
对,她是个疯子,记忆混乱的疯子,这是左城对她说的。
她苦笑,起身,背着树,走远了。
“江夏初。”
身后是男人的声音,她顿住了脚,擦着脸上细细水珠,转身。
是个男人,很好看的男人,自然比不上左城,但是比她自己美,她只能做出这么的比较。
那个男人三步并作了两步,几步便走到跟前,便隔着那一棵香樟树,问她:“是你吗?”
她懵懵懂懂的,想点头,却觉得不合适,这个漂亮的男人,她不认识,便没有说话。
“江夏初。”
她一怔,江夏初?为何?他为何会这么唤她?头又开始疼起来,她抬眸去看他。
只是那人的眸子深深沉沉的,黑得一塌糊涂,乱得一塌糊涂,她什么也窥不透,正要再看,身子一撞,便跌进一个生硬的怀抱:“两年了……我等了你两年。”
男人轻声呢喃,似乎慌张,其实她也很慌张,更不喜欢除了左城意外的男人的亲昵,下意识就推开他。
男人似乎僵了一下,她问:“你是谁?”
这张脸有点熟悉,可是没有一点记忆。
难道她又犯病了?女人这么想着。
突然额上一疼,那男人敲了她的脑袋,语气十分不优雅:“靠,能不能更煽情狗血一点。”
女人想,还是左城好,最温柔了,从来不会动粗。
此时,香樟树后的房子里,一男一女相对而坐,男人脸色冰冷,眸光挑着,看的别处。
“有多少把握。”左城淡淡问,除了眸子沉陷,没有丝毫别的表情。
对面坐的是秦熙媛,手里正摆弄着各种电子仪器,回答:“如果在工作室的话七成,在这——”顿了顿,看向左城,“地点,时间,人物约束,再减去两成。”
五成,一半的把握,这是一场豪赌。
沉寂了半响,他轻启唇:“若是失败?”
“前功尽弃。”顿住,语气严肃,“你最好做最坏的打算。”
“我没有退路。”唇边一抹苦笑,“从来。”
房内,阴霾充斥,沉凝得让人心都揪到一块。
此时,房外,树下,相视的两人,一个皱眉,一个扯唇,一个似笑,一个苦恼。
谁遇上谁?别扭的戏码。
“你是谁?”她问。
漂亮的男人,她的确不认识,潜意识里觉得不好惹,脾气很大的样子。
果然,那个脾气看上去就很大的主俊脸一沉:“你丫的真会装。”
不用说,这脾气大的主就是叶在夕那厮。
无巧不成书啊,人与人的关系这么就是这么奇妙,就好像叶在夕与季家的微妙。
“才两年没见,就把爷忘了?”叶在夕不爽,很不爽,十分不爽,他要不爽,就喜欢一口一个爷。
说这话的同时,叶在夕觉得心里像有只猫儿在撒娇,怎么挠也挠不到痒处,十分不舒服。
女人眉头继续皱着,视线更加灼灼,问:“你到底是谁?”
她想,不是认识,就是错认,不是她犯病了,就是对方犯傻了,不知怎么的,特别想知道。
叶在夕的刚才还风情万种的脸,青了,十分有颜色:“江夏初,别和我开这种玩笑,爷不喜欢。”
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这是这位爷要发怒的征兆啊。
叶在夕心里那只撒娇的猫儿突然狂躁,一个劲地挠,由痒变成了疼,已经不能用不爽来形容。
对方铁青的脸,让女人心有戚戚然,还是尽量淡然,问:“你认识夏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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