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戎哈的笑起来。
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真把这王府当她的了。
不过也算了,他不至于这点都不舍得,小舅子娶妻,是该送份大礼的。
姜蕙看着下人搬完,与穆戎道:“我一会儿就去娘家了,殿下何时来?”
她先去,正好与母亲她们聚一聚,说会儿话,毕竟也是一阵子没见了,穆戎是男儿不一样,生怕他去了闷着,他又不是怎么爱交际的人,还能待上大半日?
姜辞成亲可得到傍晚呢。
果然穆戎也不想早去,叫她路上小心点儿。
姜蕙坐着轿子就走了。
一到姜家,只见四处张灯结彩,这番热闹从来没有过,因这是年轻一辈中,第一个娶妻的,梁氏忙得团团转,见到姜蕙,只道:“你去见见你祖父祖母先,厨房那儿,我还得再去看一看。”
家中要摆上几十桌宴席,光是这个,都是大工程。
这些客人有大房姜济显的同袍,有他们姜家平日里结交的各个家族,还有姜辞自己的同窗好友,反正沾亲带故的不少,便是胡氏,也是忙得很,将来她儿子姜照成亲,也得梁氏帮忙的,她不可能坐视不理。
姜蕙就先去上房。
老太太一早听说了,笑道:“哎呦,阿蕙你送这些多东西,只怕阿辞都不肯收。”
“不收也得收,我就摆这儿了。”姜蕙笑,问起二老身体。
两个老人都很健康。
姜琼,宝儿,胡如兰陆续也来了,不一会儿,贺家的人也来了。
几个女眷又聚在一起。
这回儿姜瑜的肚子已经有些鼓起来,过了三个月,她可以稍许出门了,贺玉娇道:“只还是要小心,娘千叮嘱万叮嘱的,说吃喜酒就在大嫂原先住的小院吃,别去与那些人一起,碰到了可是了不得的。等回去也是,空一些了再走,不急。”
可见贺夫人多看重。
姜瑜笑道:“知道了。”
她性子温柔,便是旁人多叮嘱几句,她也不会嫌烦。
故而在贺家,贺夫人很喜欢她。
贺玉娇也是。
姜琼道:“姐姐如今真是个宝啊!”
众人都笑。
宝儿拉着姜蕙的手,欣喜道:“姐姐,一会儿我有大嫂了呢!”
小脸上满是兴奋。
姜蕙有些酸意:“有大嫂,就不要我了?”
“要你干什么,你都不陪我!”宝儿撅嘴。
“好宝儿,你来王府,我不就能陪你了?”姜蕙把她搂在怀里,“可不能有了大嫂就忘了我,不然小心我跟娘说,把你嫁出去,叫你与我一样。”
宝儿叫道:“别糊弄我,我才九岁呢!”
姜琼笑得打跌,跟着吓唬她:“九岁也能嫁的,有些人一出生就定了娃娃亲呢。”
宝儿小脸一白。
姜瑜道:“你们啊,竟然欺负宝儿,宝儿来,别理她们,她们才不舍得你嫁人呢。咱们宝儿长那么好,将来也不知哪个能娶呀。”她在宝儿的脸上亲了亲,只觉这小堂妹越发漂亮了,乍一看都不像个真人。
要是自己肚子里这一个长出来也那么好看就好了。
宝儿又高兴的笑了,伸出手搂住姜瑜的脖子:“还是大堂姐最疼我!”
胡如兰坐在旁边没出声,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做得傻事,竟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眼看姜辞就要娶妻了,她如今心里也不再难过,尘埃落定,终是无法改变的了。
几人说得会儿,很快就到下午。
姜济达催儿子:“快些把喜袍穿起来,还发什么呆呢?”
姜蕙立在外面,噗嗤一笑。
见到妹妹,姜辞无端端的脸红起来。
姜蕙进来笑道:“哥哥这么快就害羞了,一会儿去接新娘该如何是好?”
她是过来人,现在可取笑姜辞了。
姜辞脸更红,嘴里却道:“胡说什么,我有什么好羞的,我又不是女儿家。”
“不羞,还不穿呢,可莫误了时辰了?”她把大红色的喜袍拿来,亲手给姜辞换上,“哥哥穿上这个,可真英俊,难怪说人生两大喜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阿爹,是不是?”
“是啊!”姜济达哈哈大笑,“说的真不错,瞧咱们阿辞,今日这气色不亚于中榜时呢。”
梁氏与宝儿也来了,一个个都看着他笑。
姜辞浑身不自在。
可心里却是满溢着激动,欢乐,以及对未来的憧憬。
那是他想娶的姑娘。
不知她此时的心情,又是如何?
外面下人通报说是穆戎到了。
姜济达看一眼姜蕙:“快些接三殿下。”
姜蕙撇撇嘴儿:“何须接啊,他熟门熟路的。”
大半夜的都能闯到家里把她给偷走,还要接什么啊。
梁氏抿嘴一笑。
这女儿,像是被宠的有些不着边儿了,可到底对方是亲王呢,她道:“阿蕙,你还是出去一下罢。”
父亲母亲都说,姜蕙只得去门口迎接穆戎。
穆戎看到她,四处看看道:“弄得挺热闹,这树上都挂了喜灯了。”他顿一顿问,“咱们成亲可也挂了这些?”那日他一心想着娶她,当日王府如何布置的,竟一点不记得。
“我怎知道啊,殿下,我蒙着头呢。”姜蕙道。
穆戎一想,笑了。
是啊,那日她顶着着红盖头,是他牵着她去了正堂又去了洞房的。
他牵住她的手往里走。
鞭炮声忽然就响了起来。
姜济达忙推着儿子往外走,姜照笑嘻嘻跟在后面:“堂哥,一会儿去沈家,不知道他们闹不闹,我可给你准备了好些钱了,陪你一起去,省得到时候还接不回来。”又问姜济显,“父亲,可行?”
姜济显笑道:“自然好了,咱们是年纪大了,不然也跟着一起去看看。”
他们出来就遇到穆戎,忙上去一个个行礼。
穆戎看看姜辞,仿若看到那日的自己,或许他与他都是幸运的,至少,娶得姑娘是自己心甘情愿娶的,他笑着道:“骑马骑稳点儿,等回来,本王与你不醉不归。”
姜辞道好,翻身上了马。
眼见他走了,乐声也跟着远了,姜蕙一掐穆戎的胳膊:“什么不醉不归,你少跟我哥哥喝酒,一杯就够了。”
穆戎才想到什么,哈哈的笑起来:“是,娘子说的是。”
众人翘首以待,过得半个多时辰,姜辞总算把沈寄柔接回来了。
姑娘头戴凤冠,用红绸盖着,从花轿里慢慢走来。
姜辞牵着她,去了大堂。
在贺喜声中,姜蕙看见父亲与母亲都忍不住落了泪。
她的眼睛也微微一红。
穆戎握住她的手,温暖从掌中流出,好似在安慰她。
她侧过头冲他一笑。
行过大礼之后,姜蕙与姜瑜等人坐在洞房里看新娘,姜辞把她盖头挑下来的时候,沈寄柔露出一张脸,娇羞漂亮,一双眸子好似暗夜里的星星,明亮又满是欢喜。
那二人对视,好似这世上的时间都停止了。
弄得她们都不好意思久留,一个个夸赞几句,早早的体贴的溜走了。
用过酒席,待到离开姜家,已是满天星辰。
姜蕙坐在轿中,靠在穆戎怀里,只觉这一刻浑身轻飘飘的,真是幸福。
重活这一辈子,她只希望可以改变命运,然而,她得到的远比她期望要多得多,不止她做了王妃,哥哥也娶到了喜欢的姑娘,他们家一日比一日好。
所有人都好好的。
真像是个梦。
她轻叹一声,该不会哪日醒来,真发现是梦吧?
她该不会还是那个奴婢?
她伸手摸穆戎的脸,呢喃道:“殿下,今年是哪一年啊。”
穆戎看着她红彤彤的脸,暗道还叫他少喝点,她自己倒是好,虽然那酒不烈,她却喝了好几杯,如今怕是醉了,他笑了笑道:“是崇光二十二年。”
那不是梦了。
可不是梦,他怎得对自己这般温柔呢?
不止让她靠着,还让她乱摸他的脸。
这眼睛,这鼻子……以前她哪里敢这等胡来?她就是盯着他看也不敢,可第一眼看到他,她就喜欢他了,可他总是冷冷的,她那次鼓起勇气送给他一个荷包,他随手就扔了。
此后,她再不敢喜欢他。
那是一个心结。
她有时候真不知道他对她是好,还是坏。
“你为何扔了我做的荷包?我便是奴婢,也是真心实意的。”她忍不住问,满是委屈,“你若不喜欢我,就该放了我走的,偏又要让我留在府里,到底是为何?”
穆戎一头雾水,什么奴婢?
她莫非醉了在说那个梦?
梦里,他扔了她做的荷包?
姜蕙执着的又问一句:“为何啊?”
穆戎忍不住笑了,摸着她的脸道:“奴婢就该好好做奴婢,贪心什么呢?越贪心,死得越快,再说,本王也不能娶一个奴婢为妻,至于放你走……”他盯着她那张娇艳的脸,“不管你是奴婢,还是什么,都不能放啊,是不是?”
姜蕙眉头皱了起来,死的快?
她道:“不放死得更快呢,还不是被人害死?你护得了吗?你只知道……”她哼了哼,伸手挠他胳膊,“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你原本就是个坏得不能再坏的人。”
好像一个喝醉酒的猫儿,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穆戎哈哈笑了。
到得王府,他把她抱下来,往床上一放,她沉沉就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日醒来,头昏沉沉的,下床时,差点要摔了。
“果然酒不能多喝。”姜蕙扶着脑袋,昨儿太高兴,与家人一杯接一杯的,不知道喝了几杯呢,酒能伤身,她这头胀的啊。
金桂忙给她端来醒酒茶:“娘娘喝了这个就会好一点了。”
姜蕙把茶喝了问:“昨儿我怎么回来的?”
她一点不记得了。
“娘娘在酒席上就醉了。”金桂道,“后来到王府更是醉得……是殿下抱着娘娘走的,澡也没洗呢,娘娘身上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现在先洗个澡,早膳晚些吃?”
姜蕙点点头,怪不得有些难受,好似出了汗的。
她泡在浴桶里,稍后出来,等到用饭的时候,听到外头一阵喧闹,她暗道奇了怪了,居然还有人在王府门口闹成这样,便叫人去看看,来人回来报:“不止这儿,街道上都是人呢,原是太子殿下得胜而归了!”
姜蕙一惊,先前也没个信儿回来,他是故意要给皇上惊喜不成?
怎么就赢了?
明明上辈子,他不该做成这件事啊!
☆、第91章
傍晚穆戎回来,姜蕙急着询问:“今儿听说太子殿下凯旋,殿下可去过宫里?”
穆戎嗯了一声,这种事,作为弟弟自然要去恭贺的:“皇兄只花了半个月的功夫。”
他心里是诧异的,没想到一向不显山露水的大哥,居然也有这等本事,倒是自己一直小瞧他。
姜蕙眉间闪过一丝担忧:“只半个月,那是很厉害了?”
“是。”穆戎笑了笑,“不过他说是请教了南雄侯,南雄侯向来善战,有他指点,如虎添翼。”
“原来如此。”姜蕙点点头。
可心里却在想,假使太子善于用人,上辈子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了,他被穆戎毒死之后,皇上虽然命彻查,可最后查出来什么?什么都没有,只一个替死鬼罢了。
穆戎安然无恙,大摇大摆回了衡阳。
她心事重重。
二人用完晚膳,穆戎道:“过两日本王带你去城外玩玩?”
姜蕙惊喜:“去哪里?”
她嫁给他之后,除了去见过些皇亲国戚,当真没去过旁的地方,他突然要带她去,自是高兴的。
“去香山。”
“好啊。”姜蕙嫣然一笑,“倒真是想散散心呢!”
穆戎看她喜欢,别的话先没说,只吩咐管事准备。
到得那日,二人早早就坐了轿子前往香山。
那轿子大,里头如今布置过了,一应俱全,小案几上摆着瓜果点心,茶水,左手边还有个小多宝格,三层,摆了些书,小玩意儿,路上解闷,为方便,今日甚至还有个恭桶。
姜蕙第一眼看到就笑:“哪个敢在这儿用啊,万一有声音……”
“你去看看。”穆戎道。
她凑过去,原来桶里堆放了好几层花瓣,香味扑鼻,什么倒进去都没有声音。
“可真周到啊。”
穆戎习以为常:“不周到,还要他们做什么?过来。”
姜蕙听话的趴在他怀里。
窗子已经重新做过了,透气,帘子拉开来,光线挺亮,从外面也看不清里面,她随手拿了卷书看。
他什么都不做,只管东摸摸西摸摸,好似她比什么都好玩儿。
过得一个多时辰,才到香山。
此时已是九月,漫山遍野的枫树叶好似燃烧的火,红艳艳一片,消去了秋的苍凉,二人走在山间,踩到地上原先堆积的落叶,咯吱咯吱的响,一条路上,旁的行人一个也无。
十分清净。
姜蕙知道定是他派了人守在四处,不准人来。
亲王的做派向来如此啊。
“上回看枫叶还是在宋州了。”姜蕙瞧得会儿,感慨道,“我来京都后,便不怎么出门。”她折了一片叶子,在手里转来转去的玩,笑道,“外面的空气还是很好的。”
穆戎道:“以后回衡阳了,咱们便是天天出去也没什么。”
到时他也没什么公务好忙。
姜蕙哼了一声:“骗人!”
他便是不去户部,背地里要做的事情也不少。
穆戎笑起来,拿过那片枫叶往她脸上轻拍了下:“那五天出去一次。”
这还有可能实现,不过姜蕙想到太子的事情,又有些不太确定,回衡阳到底是不是正确。
一个人知道的事情多,果然烦恼也多。
到得山顶,穆戎带她来到一处空阔的地方。
此处没什么树木,一无遮挡,姜蕙奇怪,正当要问,却见何远带了一人过来,她看一眼,微微张开嘴,这不是她外祖父吗?
“如今风头过了,你们最后见一次。”穆戎道,“本王去旁处等你。”
他先走了。
姜蕙才知道今日不光是为游玩,还是有重要的事情的。
梁载仕乍一见到外孙女,恍如隔世,他当初被抓之后,只以为自己必是要没命了,谁想到半途被人带走,关在一间暗无天日的地方,可也没有人来拷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