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是他们不知道内情。
她乖乖地跟在美女副校长身后,在耀眼的小监工大米的陪同下,朝学校保卫科走去。
操场旁,一排高大的梧桐树上挂着:“欢迎新生……你是国家的栋梁!”字样的条幅,此时看到,让一画有些心慌,开学第一天就弄出这个□□烦,以后在这个学校4年可怎么混啊。
在梧桐树后掩映着一座有些年头的四层小楼,墙壁爬满了常青藤,像一个有经历的老人。在最东首底层就是学校的保卫科,门上赫然昭著三个大字……………保卫科!
她悲哀地一步步走近。
报应吧?
拉开门,就听见顶棚大吊扇呼呼地煽着风,屋外带来的热气,瞬间被吹散了,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保卫科里坐着两个非常搭调的人,一个高瘦,一个矮胖。这两人抬头一看,“呦”的一声,赶紧起身。
“副校长,您怎么有空来了?快坐快坐。”那殷勤劲儿。
一画还是没忍不住偷眼看了一下大米,眼光不巧被大米捕捉到了,一画吓得赶紧把脸扭一边去了,装作看胖保安的大肚皮。
美女副校长微笑着跟他们打着招呼,然后回头对他们俩示意了一下。
高瘦矮胖的两个保安;这才注意到身后的两个年轻人,眼睛有些发亮。
一画低着头,垂手站立,一脸的寥落相。
身旁的大米一副漫不经心等待看笑话的模样。
“出什么事了吗?交给我们吧,您放心。”
高瘦矮胖两个人都没问什么事情,就开始大包大揽了。
一般冤假错案都这么搞出来的。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这个小姑娘会开锁,刚才厕所门打不开,多亏了她上前帮忙。”
美女副校长语气平和地说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高瘦矮胖们一时没听出话的意思来。
“这?这好人好事不归咱们管啊,那带到我们这里是……?
“我这也是为了以后安全着想,让她来你们这登个记,这样对这个小姑娘也好。要不以后发生什么撬门开的事了,再把人家给冤枉就不合适了,你们说对吧。”
美女副校长真不愧是做领导的,说起话来滴水不漏,明着是给这小姑娘着想,实际是把她当贼防了。
两个保安多精啊,一听这话,明白了,那就照她的意思办。
“噢~~,对对对,还是副校长您想的周到。”
他们顿时觉得自己太没警惕性了,连忙拍美女副校长的马屁。
“来来来,小姑娘,小伙子,过来登个记,把详细情况写下来,这也是为你们好,省得以后惹麻烦。”
一画一听心就慌了,这名可不能随便签啊。再傻我也知道这事儿多重要,白纸黑字,这就是成了我以后的案底了。不出事还好,但凡学校发生个案件,第一个就先把有案底的人拎去审问一番,我这四年估计小腿都该跑细了。
再长远点想,以后毕业,找工作,哪个不调查调查?如果我一不小心嫁入豪门呢,听说嫁入豪门,连你小时候的病例单都要审查一番。
一画内心哀叹一声:还不如给尿憋死算了~~!
那保安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印着R大标志的登记簿。
登记在案?
一画;大热天开始出冷汗。
她斜了一眼身旁若无其事的大米,脑子里迅速打着主意。
此时大米也警觉过来,他知道这个名签不得,无论是他还是一画。
他迟疑地看了一眼一画,原以为副校长就是让他们来保卫科说明一下情况,然后就放他们俩走,他只想乘机拉住一画,没想到竟然走签名留案过程,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
这事还真有点闹大了,要是让她真签了名留了案底,那她会怎么看我?一定会误会是我存心的,这个误会结下来,以后可就麻烦了,一定要想办法帮她开脱才行。
打定了主意,大米问美女副校长。
“我还要登记吗?”
美女副校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本正经蹦着小脸的一画。
“你也写上吧,给她做个见证。”
“……那,就我一个人写好吧?”
他想;大不了他一个人把名字签了,这事就算完了。
他拿起笔来,刷刷刷就把事情经过写了出来,在底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一画心里暗暗发狠,我要扎小人,咒你,咒你谢顶!让你每天打喷嚏不得安宁。
副校长面带微笑地指着一画说:“来,让小姑娘也把名签了。”
大米心底一沉,刚想张口,却被美女副校长打断了。众目睽睽之下,笔,不得不交出去。
他的手依然修长,白皙,干净。
一画迟疑地看着眼前这只拿笔的手。
大米也看着她,眼神忧虑,一瞬不瞬,两个人对视着。
……
一画在他的注视下耳根子慢慢热了起来。
她没有接下大米递过来的笔,她抬头,双颊绯红却又从容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屋里的其他人。
美女副校长笑了笑安慰道:
“小姑娘,别紧张,就签个名儿,以后就没你什么事情了,也不会进档案。”
这种话最不能信了,领导都会骗人,不进档案为什么要签名?
美女副校长此时已经认定一画是今年的新生了。
一画咬了一下嘴唇,扑闪着还算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们;几分无辜,几分委屈,几分可怜状。
心里却暗道:对不起了,小良子,跑也跑不了,保命要紧啊,我只能这样自救了。
一画抬手打起了手语。
…… ……
大家一时没明白,相互对看了一眼。
这?怎么回事啊?
一画的手势越打越快,屋里的人顿时都呆住了。
“不会吧?”
高瘦矮胖们好像明白过来似的,指着一画迟疑地说:
“你?你这是?哑语?你不会说话?!”
这句话一出口,屋子里除了落落淡定的一画,大家都张口结舌愣在那里。
大米的面部表情极其微妙,又好气又好笑。
这条鱼又开始翻江倒海了!心里不由得暗潮涌动。
大米自从认识一画开始就知道这个女孩天性纯良却又古灵精怪,这也是让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原因。但现在,他不能说破,他饶有兴趣地看着一画,他想看看这条透明的鱼,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美女副校长和保安们都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位马尾辫,小背包,高中生模样的一画,她竟然是个哑巴!
一画一脸无辜地打着手势
其实在大米签名的时候;一画已经打定主意了;可是又担心被大米当场戳穿。
当大米的笔递到眼前时;一画心一横。
豁出去了!
人家玛丽亚未婚怀孕;指天发誓说是做梦跟上帝发生关系;生个孩子叫耶稣,谁敢不信?不信她的话就是不信上帝,不信上帝你会遭报应的,说敢?谁不怕报应啊。玛丽亚敢!她不怕,她用一个谎言忽悠了全世界。
我杨一画撒个小谎也没啥吧?
她自我安慰着,反正到时候一口咬死,大米,咱俩互不相识,你敢说你认识我,说我是装的,你就是在欺负残疾人!
慢慢地,她在大米的眼里看到了一丝隐藏着的笑意。
这样就好,只要你闭嘴了,之后一切都好办了;一画的心稍微放了些下来。
美女副校长盯了一画看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她自言自语地说道:“没听说今年特招有聋哑孩子啊,看来不是新生了。”
一画看着满屋惊呆了的人,保持着弱者的笑容,点了点头,又飞速地打着手势。
那个高瘦的保安,似乎懂一点哑语。
他迟疑地拿手在脑门上划划,又去揪耳朵,在一画看来纯粹就是抓耳挠腮。
大米嘴角不禁牵动起来,回眸间无意撞上了一画的眼神,他顿时眼神一顿,咬了一下嘴唇。
他的眼神,让一画有些慌张,一不小心手势也打错了。
我…想…帮…他。差点变成了:我想找他!
吓得一画一哆嗦,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幸好他们看不懂,一画暗暗伸了下舌头。
最后高瘦的保安也放弃了,回头满脸歉意地对美女副校长说:
“对不起,我对这个也不灵,不过她确实是打哑语。您刚才听她说话了吗?”
“没有,她好像一直没说话,是不是?”
美女副校长转头询问施昆。
“是,她没说话,一直就看她笑来着。”
揣着一肚子明白的大米暗笑着瞥了一画一眼,那眼神,有点热度。
‘我的微笑?’
一画抬了一下眉毛。你还挺能装的,把狼招来,现在又帮打狼,蒙娜丽莎都不会对你微笑的。
“呦,这可麻烦了,这没法交流啊。”
高瘦保安有些为难了。
“你是今天来报到的新生吗?”
美女副校长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她必须问清楚。
一画赶紧又是一阵比划,反正他们也看不懂,怎么方便怎么来。
美女副校长也放弃了,她哪里看的懂哑语啊?
“那就这样吧,看来不是我们学校的孩子。”
美女副校长大约觉得为难这个残疾人有些不忍。
她果断地下了结论。
“听说残疾人都有些特长,会开锁也不奇怪,再说了,这小姑娘确实是助人为乐的,既然不是我校学生,就让她走吧。”
早这么说呢,吓死我了!一画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她默念着:
感谢党,感谢人民,感谢全世界身体不自由的人,由于你们的存在,让我幸免遇难,人活着真不容易,健全人都要依靠残疾人。
高瘦矮胖保安们一听这话,可乐意了,就该放人走,大热天谁都不想找麻烦。
赶紧附和着美女副校长的话:
“对对对,不是我校的学生,我们也不能管。再说人家也没干坏事啊,助人为乐,好孩子!瞧这小姑娘长的聪明伶俐的,真是可惜了。”
说着,赶紧把登记簿收抽屉里了。
一画的眼线随着那签名一起被收进去了,心下大安。
美女副校长拉着一画的手温和地说:
“对不起啊,小姑娘,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但还是很感谢你,你可以走了。”
说着做了个“请回吧”的手势。
一画长舒了一口气。
全体蒙倒!
她扫了一眼呆愣在那里的大米,他的眼神仿佛一下子忧郁了起来。
一画眼神飞刀,今天气场不好,改天再找你理论,你最好祈祷不要让我太快遇见你。
否则……
否则怎样?她还没想好。
她只记住一点,到大城市里,好人不吃香,好事不能做。就算要做好事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就算是在光天化日下做了好事,也一定不要选在自己的学校里做。真是一不小心在学校里做了好事,就祈祷千万别遇到这两个人。
今天就是一个活生生现实版科教片,彻底领教了。
一画耸了耸肩上的背包,又打了个手语。
大家理解为:“谢谢”。
利索地一个转身出了保卫科;走了……
在怔住的大米和满屋子人怜悯的注视下,一画就这么安全地撤离了。
一画边跑边想,我容易嘛,都被逼成这样了。
穿过高大的梧桐树,一画一路小跑直奔学生宿舍方向。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宿舍楼的下面,快步往里走去。
哪知道走的有点急,踩歪了宿舍楼的拐角一块砖头。
身子一歪,脚脖子实地扭了一下。
“哎哟~”
疼得一画龇牙咧嘴的忍不住叫了出来。
唉!装残疾人有报应啊。
有爱吧?
R大女生宿舍。
本校历史悠久响当当的品字楼,历史一悠久啊,就预示着在曾经的几十年中,被无数个年少的热血才子佳人□□过,糟蹋过。
一画未来的四年青春,将会在……………品字楼302室,这个四人间闺房里渡过。
302这个号非常好记,跟这个城市的一趟著名的公共汽车线路一个号。据说伟大的数学家陈景润先生生前为了能挤进302路公共汽车去科学院上班,拼出天才大脑计算出来的力量,也没挤上去,反而被疯狂的人群给扒拉掉地上了,无巧不巧其平衡又没计算好,倒地时,天才的脑袋冲了地,磕在在R大门口的马路牙子上,一代数学天才就这么被毁了,这路车也出名了。
如今你要是再登上这路车,售票阿姨会扯着嗓子提醒你:扶好,扶好,掉下去可要摔脑袋的哟!
品字楼的302室倒没听说出过什么骇人听闻的事,今后会怎么样的?这正是一画所期待的事情。
生导带领今年入学新女性涌进这个久负盛名的品子楼。
其实它就是一座无大不大的红砖平顶筒子楼,在北京随处可见。由于时代久远,沙尘暴袭击,已经天然形成灰蒙蒙色调,猛一看以为又是一座世界遗产。
今年本科女生全都分到这里,它在R大西半区,靠南,外号‘奶奶楼’,别误会,不是‘二奶,三奶’的意思,就是这楼龄跟咱奶奶年龄一样长。据说北区现代化新楼正在筹建中,她们这拨早生的人,无福消受。
五层一幢,没电梯的,每层40间宿舍左右,让一画联想起养鸡场,特别是门一打开的瞬间。宿舍面积比较小一点,部分宿舍是四人一间,有阳台,电话,网口情况不明,浴室是几个楼共用的,叫西区浴室,在宿舍楼后面,要走一小段路才能到。
所有宿舍没电扇没空调,生导让她们做好心理和物质上两手准备,宿舍区有一个洗衣房,有衣服懒得洗时可以去那里,但要交钱。
简单的介绍完毕后,大家作鸟散状,各自扑向自己指定的床铺。一画像个旅行者,拎着包慢慢走到靠窗户的那张床,想着今后就要跟它为伴了,伸手拍了拍床架子,心里郑重地祷告了一声:以后请多关照了。
外婆说,床和房子是记人的,搬家移床,入住新居都要认真地打声招呼。不然你人搬走了,晚上梦里你还会回到你从前的床上去睡。新房新床也要拜托一下,这样你就能安稳睡个好觉,要是失眠四年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放了包,看了看周围的三张床,她们已经忙的热火朝天,无暇顾忌她这个身单影孤之闲人。
四年,四个如花似玉的女生将在这个空间里演绎自己人生的喜怒哀乐,任年华流逝,看尘埃落定,一画此刻心里有种等待电影开幕时的满心期待。
一画行李最简单,铺上床单就算完事,她闷不吭声地顺手拿本书坐床边看。
再抬头,302真的变样了。
床是带床架子的上下两层,行李都放在了上面。四张桌子,四个衣柜。四张床,每人一份,典型的宿舍装备。
据说现代化牢房也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