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吉田只好重新启动车,继续往前开。
他边开车边歉意地扭头看一画,一画摸着通红的脑门,没好气地说:“看路看路。”这便宜车撞了不可惜,别我刚下飞机就让你这个二把刀的小吉田报销了。
“那个,一画桑,你说的真是‘山口组’这三个字?”小吉田小心翼翼地说着。
“你又不是不认识汉字,当然了,也可以叫黑社会,或者是暴力团,你的明白?”
“我的很明白,不过,不过在日本我们这样的良家子弟是不跟这些人来往的。”
哎哟,还良家子弟呢,一画咧了一下嘴,要不是他们掳走了小良子,我找他们做什么。
“吉田君,日本的黑社会是不是很恐怖?比如杀人,放火?坑蒙拐骗?”
小吉田一时不好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你自己最好别私下招惹这些人,找人可以用别的渠道,不然真的很危险。”
“那小良子落在他们手里岂不是更危险。”一画一想到这些顿时情绪低落,她扭头看着窗外,
异国他乡,一个哑巴,不给黑社会整死,他又是如何生存下去的呢
小吉田的甲壳虫终于在市内一处不大的建筑物前停了下来
打开车门小吉田指着一栋楼房说:“这就是你今后居住的宿舍……寮。”
一画下车整整转了一圈,感叹道:“哇,真拥挤啊。”
“东京都内23区是全日本人口密度最大的地方,寸土寸金,这里还算是好的,是D大用来专门接待中国留学生的寓所,里面有从北京请来的大厨,早餐你会吃到油条和豆浆。”
“哦,真的?那我就放心了,我们上去看看吧。”
小吉田果然没撒谎,宿舍管理员听说从北京来的留学生,非常热情,还招呼其他宿舍的留学生帮助一画搬行李,并留小吉田在食堂一起吃了一顿地道的中国料理。
看着小吉田开着他的甲壳虫走了以后,一画回到房间,又重新打量了一番,这间房堪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进门左首是卫生间,再进去就是日式的榻榻米,上放着一套蓝白格子被褥。床头一个半圆形小桌子即是餐桌也是做功课用的书桌。还有一个米色的坐垫。在卫生间和卧室之间是一个巨大的壁橱,所有的衣物行李全部都可以放进去。大小不过15平方左右,却正合适一个学生用,楼下有公用的食堂,用餐很是方便。
离开了睡了十几年的床,躺在榻榻米上,一画还不太适应。
“小良子,我终于来到这块土地上了,等着我吧,我会找到你的,晚安小良子。”翻来覆去倒腾了半天,一画带着一天的倦意和心事沉沉睡去。
一大早,就见小吉田的甲壳虫驶了进来。一画在楼上对他挥了挥手,背着包跑了下来,今天他们俩约好,小吉田带一画去参观校园,并跟指导教授见面。
上了车,一画问小吉田:“今天要见指导教授,是不是该穿的正式点?”
“没事,在日本校园里大家都随便穿,除非是开学仪式和毕业仪式要正式着装,指导教授没准穿的比你还随意。”
“真的?来之前听说日本在这方面特别讲究,还让我着实花了不少心思呢。”
“大学里,指导教授更看重个人的学习能力,你一定没问题。”
一画暗乐,小吉田今天的讲话方式明显不一样了,不再那么死板教条,看来这个家伙昨晚回家琢磨了,果然有进步!
“吉田君,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法律。”
“听说这是D大最热门的专业,也很难考,你太厉害了。”一画由衷地赞叹道。
“可是我不喜欢,家里人一定要让我念这个专业。”提到这个,小吉田脸上明显有抵触情绪。
“哦,家里是因为这个专业有前途才让你念的吧?那你最想念的是什么专业?”
“我家是世代念D大法律系的,我也一样逃脱不了,其实我依然醉心于围棋呀环保类的。但我知道在我家这是绝对行不通的,我只好妥协了。”
一画心想,你就是一个游手好闲型的,这些不痛不痒的专业哪个家长会喜欢?转念一想自己还不如他,小吉田至少还知道自己喜欢围棋和环保,自己当年考大学报专业,连个方向想法都没有,被杨飞絮一脚踢到R大读金融,要不是因为为小良子改了专业,这会儿还在R大数数呢。
“其实我读日语专业前是读金融专业的,后来我改了专业,也不是很难。”
“看来你是真的喜欢日本文化,我很佩服你有这样的勇气。”
拉倒吧,一画听完小吉田的恭维话差点笑出了声,要不是小良子,我读哪门子日语,实在一点点兴趣也没有。可是一画也知道这话不能明着说。
宿舍到大学校园很近,步行也就10分钟左右,开车却要绕道,大约也是10几分钟。
四月樱花季节,整个校园落英缤纷,三五成群的学生坐在樱花树下,或看书,或聊天,悠闲自得,景色宜人,暖风拂面,让人有种倦怠的放松。
果然,T恤牛仔小背包的一画恰如其分地融入了进去。同龄的学生相遇后,熟悉不熟悉的都淡淡点头小声有礼地问候一声。
小吉田引导一画在校园里转了转,没多会儿,她就晕了,完全没有方向感,这让她又紧张了起来。小吉田看看晕头转向的一画,从包里拿来一张地图来,塞到她手里,一画这才放下心。
“一画桑,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你的指导教授。”
“好吧,不过,你是不是该先跟我大体说说这个指导教授的有关信息啊,这样我见到他也不会太紧张。”
“不用,到了你就知道了。”
一画一听心里开始犯嘀咕,听说在日本学生跟指导教授的关系非常重要,这关系到以后是否能顺利通过考试和毕业,接下来的这几年都要紧跟着指导教授的步伐干活去,第一面怎么也要弄个好印象吧?小吉田怎么不拿这些当回事呢。
一个古老的钟楼下,石头堆砌的楼房,看起了很有历史,门牌用黑墨提了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围棋道场。
一画狐疑地看着小吉田,见指导教授跑围棋道场干吗?
小吉田对她挤了一下眼,很是神秘地说:”踏进这个门坎,你必须学会噤声,否则会被管理员请出去,而且永远不会让你再进来。”
“哦,真严肃!”
一画跟着小吉田进了房门,在玄关里换上拖鞋,悄声往里走,果然,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只是半鞠躬而过,没有听到一点响动,偌大的圆形日式庭院,花木修剪得非常整齐,一画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按照中国的太极阴阳图形建造的建筑物,环绕一周的房子里,每个格子间都是一个围棋室,有的空着,有的正在对弈,只能微微听到落子声和鸟鸣声。
他们俩在一个格子间前停下了脚步,小吉田恭恭敬敬地对着格子间内鞠躬行礼,并小声说:“一画桑来了。”
这时从格子间传出低沉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小吉田伸手轻轻拉开格子间的推拉门,对一画说了声:“请。”
一画有些忐忑不安,只好脱了拖鞋摆放好,抬步走了进去。
进屋后,鞠了一个躬,再一抬头,“呃?”
她愣住了。
☆、苦涩吧?
格子间里,古筝声若隐若现,榻榻米上一张泛着油黑光泽的长方形矮腿条几,上面摆着正在进行中的一盘棋,面对面盘腿端坐着两个人。
眼前的这两个人让一画忍不桩呃’了一声,她定在那里,再也不敢发出声音来,酣战中的两个人知道她的存在,却全部心思都在眼前的这盘棋上。
一画瞄了瞄他们俩,又瞄了瞄门外,小吉田早就把格子间的门关上了。无奈,在不惊动他们俩的状况下,侧面盘腿坐下,加入观战。
这一局可谓苦战,双方难分高低,一画不知不觉被带入其中,最后,和局结束。让一旁观棋的一画唏嘘不已,原来高手对战,胜负真的命悬一线。看似没有太大起伏,却是暗藏杀机,只有步步为营方才不会败的难堪。
收盘后,对坐的两个人相互行礼致谢,这才转过身来看一画。
“好久不见,一画,没想到吧,我们能在这里见面。”
“聂老师,你怎么来了?太意外了。”一画看着自己昔日的恩师,心中无比激动。
旁边的杉木教授接过话来:“聂先生是我专门请到我们D大来做客座教授的,以后你们有的是机会一起叙说师徒情怀,现在让我们也重新认识一下,杨桑,我是你的指导教授杉木敬一,请多关照!”
说着杉木教授竟然端正地对着一画行了一个礼,吓得一画赶紧正式鞠躬回礼。
“我叫杨一画,来自中国R大,先生,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杉木教授一画是认识的,当年面试也是他,裴大叔临行前也交待过,杉木是他多年的挚友,到了D大杉木会照顾她,没想到自己的指导教授就是杉木,不觉得松了一口气,难怪小吉田说到了自然就明白了。
聂老师疼爱地看着一画,不知不觉当年那个倔犟好强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看来该换个地方去叙叙旧了。
晚餐是由杉木教授做东,一是为聂老师接风,二是收了一画作为弟子,他好像很中意,晚上清酒真是没少喝。
这是一家典型的日式居酒屋…………雅,果然雅致,清爽。灯光不是很明亮,几味简单别致的小菜让一画很担心今晚回去是不是要买盒方便面充饥。
饭桌上,一画才知道聂老师和杉木还有裴大叔他们是同学,并且都是D大仅有的几名的国际围棋高手,共同的爱好奠定了相互的友谊,难怪聂老师能来D大作客座教授。
杉木教授指着身旁的小吉田说:“杨桑,吉田桑是跟了我好多年的一个生徒,以后你们两个要相互关照。”
一画看了看红着脸颊的小吉田,心想,不会让我叫你师兄吧?回头路上我非掐死你不可。小吉田仿佛看穿了一画的心思,赶紧说:“我可能没有杨桑的年纪大,以后还请杨桑多多关照。”
杉木一瞪眼。“你忘了规矩了吗?在日本是按资排辈,杨桑是你的后辈,你要以先辈的姿态给他们做好榜样,知道了吗?”
“是,先生,我一定努力。”小吉田低着头恭敬地聆听导师的教诲。
一画一看,这二两小酒喝下肚,老杉木教授开始拽起来了,难怪小吉田那么死板教条,都被这个老杉木给整的吧?要不就是老杉木故意借训小吉田来给自己上上课,怕以后不好管理自己。
一旁的聂老师趁机对一画使了个眼色。一画领会,立刻上前给老杉木倒上酒,恭敬地端了过去。
“杉木先生,在中国,拜师要敬酒,请喝了这杯酒,以后我就是你的弟子了,请多多关照。”
老杉木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他端起杯子点着头“杨桑,我跟你的父亲是挚友;他的孩子我怎么能不关照;我这个人比较死板;不过他们几个都很敬重我;放心;我会让你在日本学有所成;我很看好你的。”
“父;父亲???????”
一画以为自己日语听力出了问题;她狐疑地转身看了一眼聂老师;聂老师赶紧端起酒杯上来打马虎眼;心想;这个老杉木小酒一喝;就开始乱讲话,这种话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说,裴洛文要是在场,事情就麻烦了。
“杉木先生;我们也喝一杯;回头我还要跟你讲一个故事;是关于你的弟子杨桑小时候的事情,保证让你大跌眼镜。”
“哦?真让我好奇;来;我们先喝酒,你慢慢跟我说。”
聂老师拉着老杉木讲他如何收一画做弟子的事情,小吉田趁机拽了拽一画,两个人悄然走出了房间。
室外明月高挂,清爽宜人。一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个季节的夜晚真舒服。
“一画桑……”小吉田刚开口,被一画拦住了。
“吉田,你快把那个‘桑桑桑’去掉吧,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小吉田被一画的爽快逗乐了。
他也痛快地说:“好,一画,我叫吉田纪明,你以后就叫我纪明吧。”
“还是这样好,纪明,”一画叫完他的名字,突然觉得这么叫他,他就像中国人了,比如赵纪明,李纪明。倒不如直接给他改个姓得了;这么一细想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吉田被她笑蒙了。
“算了,吉田,我看我还是叫你吉田比较顺口。”
小吉田倒是无所谓她叫自己什么,看到她开心也跟着傻乐起来。两个人正说笑着,突然旁边房间的门被拉开,从里面陆陆续续走出一群人来,好像是集团聚会,其中一个人显然被一画的笑声所吸引,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一画无意间一回首,昏暗的灯光掩映下,清一色黑色西服的年轻人簇拥着几个好似头目的人,悄然离去。
那个背影……那个背影……!!!!!
一画像是魂魄被那群人牵走了一样,不知不觉的跟了上去,小吉田正笑着再回头,一画没了,吓了他一跳,赶紧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了她。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一画指着前面渐渐远去的那群人,半天才说出一句来。“那那那那,那些……是人对吧?”
“是……是人!”小吉田被一画问蒙了;但他还是睁大眼睛确认了,那的确是人。
“噢,原来不是幻觉。”一画怏怏地站在那里冲着那个方向看着不肯回头。
“一画,回去吧,先生他们喝的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进去看看了。”
“怎么那么像啊。”
她一步三回头地被小吉田拉回了小房间,老杉木正拽着聂老师在唱日本民谣,一画一看就知道这二位喝高了。
这顿饭吃到很晚,送走了两位老师,小吉田开着甲壳虫送一画回宿舍。
路上,小吉田问一画接下来有什么安排,一画说如果能早点拿到课程安排,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打工了,早点找到工作,经济上有保障,这样学习也不会有太大压力。小吉田说他有几个工作可以介绍给一画,等过了周末,便可以去面接一下,日本人对留学生来打工还是非常友好的。
听了小吉田这么一说,一画还真是安心不少,要知道虽然D大出了奖学金,可是在日本的日常开销还是需要很大一笔钱,不打工的留学生基本没办法生存。幸好有小吉田帮忙,还不至于像其他留学生那样辛苦地为找工作而奔波。
这顿晚餐果然没有吃饱,可是这个点儿一画也不想出门买东西了,躺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想着刚才那一幕,那一群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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