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早已有一个面目清秀的丫鬟上前,“回禀王妃,公主的兰竹苑一切打点妥当。”
婉蓉姐姐为我安排了王府内一处宁静雅致的小院,院外有一个人工湖,凉亭假山等布置,这里没有皇宫内建筑的雄浑大气,却是另一派的婉约娴静,父皇对我的病情也是紧张不已,从民间找来数位名医为我诊疗,奈何我的身子太虚弱,用药不能药性猛烈,只能服些温和的药材,病情略微见起色。
元庆元羲经常来看我,沉香木兰也是每日说着笑话逗我开心,说说宫中的趣事。偶尔我也会让她们扶我出去走动,呼吸外面新鲜的空气。面对这样一个宁静的环境,我的心却不能平静下来,那嗜骨的仇恨日日夜夜折磨着我的身心,我心里坐着剧烈的挣扎,如果我要报仇,今后我又该怎样去面对元羲与大姐,这两个哥哥姐姐,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份兄弟姐妹的情谊,是我心中最珍贵的东西,将来,我又该如何面对他们?
还有元庆还不知道这件事,我该不该告诉他,我心里只觉得数不尽的烦闷,陆昭仪说的对,我们兄妹在朝中孤立无援,母后的家族当年人丁单薄,如今在世的亲人寥寥可数,却都是没有什么作为的,唯有一个小舅舅苏庭如今在京中任正三品按察使司按察使,可是要面对势力强大的王家,仅凭他一人之力如何去斗?难道真的要我去找一个在朝堂上有势力有背景的夫婿来助我一臂之力吗?
我迷茫了,我看向遥远的星空,母后,告诉萱儿,萱儿应该怎么做?还有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我和他当真就此生无缘了吗?
第十二章 再见
小院外的人工湖湖岸旁有一处水榭,此时正值初夏,这湖边一派碧色,我静静的坐在水榭的护拦上,静静的看着眼前碧绿的湖面,岸边的杨柳随风摇摆,微风吹来在湖中泛起点点涟漪,我的心也随着那一波波的水流不知道漂流到何方。那个人在还好么?
前几日听元庆说过,他回京述职,父皇已经加封他为骁骑都尉,现在他应该已经在京城和家人团聚了吧!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我回头一看,正是婉蓉姐姐,她微微一笑,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下,“萱儿今日可觉得好些了?”这些日子,婉容姐姐怕我闷,每日都来陪我说话,一来一去,我们却成为极好的知己,我们年级仅相差一岁,她也没有拘礼,直接称我为萱儿,我看向她笑着轻轻点头,婉蓉叹息着,又执起我的手轻声道:“前两日王爷听人说永州有个专治风寒的神医,已经差人快马去请了,萱儿不用担心,总有希望的。”
我微微笑着:“婉蓉姐姐,让你和二哥费心了!”婉蓉道:“一家人,说这些见外的话干什么,萱儿,看你今日的起色不错,这府上可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跟我说就是了!”
我微笑着点头谢过她,这时,婉蓉身边叫玲珑的丫鬟突然跑来在她旁边耳语几句,婉蓉转头对我道:“萱儿,府里有些事,我先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我点头,她和丫鬟匆匆离去,剩下我懒懒的倚着身前的护栏,看着水面飞过的白鹭发呆, 一时诗兴大发,示意沉香为我取来笔墨,我凝神细想,执起笔缓缓在纸上写下: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
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
倚遍栏干,只是无情绪!
人何处?连天衰草,
望断归来路。
我怔怔的看着纸上的诗句发呆,心不自觉的飘向远方,突然听到沉香的请安声:“给三皇子请安。”
我心知是元庆来看我了,没有回头,却突然听到背后元庆的声音不满的道:“三妹就是这样招呼我这个哥哥的?还不看看是谁来了!”
我回首,却愣住了,不由的站起身,那个人,那个梦里不知描募了多少遍的脸庞此刻就在我的面前!
我的心中波涛起伏,却只是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他,他也正看着我,却仍是俯下身请安,“属下给三公主请安!”
元庆在一旁瞥了一眼薛灝,又看向我,半天才道:“萱儿,我还有事,你和薛将军先聊吧!”
元庆说完就转身离去。此刻偌大的湖边就只剩下我与他两人,沉香也不知什么时候走开了,我们都没有说话打破这沉默的意思,一时间气氛颇为尴尬,终于,我开口道:“坐罢!”
薛灝依言坐下,终于迟疑的问道:“你,还好吗?你瘦了很多”
我淡淡的看着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讪讪的笑着,“你总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我转眸看向他,“我没想到你会来,是三哥的意思吗?”
薛灝点头,“三皇子说你病了,我就随他来看看你。”
我的心中失望的情绪闪过,薛灝的眼神落到桌上的宣纸上,上面我写的那首《点绛唇》赫然在目,薛灝的眼神扫过上面的内容后,我的满脸通红,眼神紧紧盯在地上,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慌忙道:“我刚才胡乱写的,你不要见笑。”
薛灝低着头坐在一旁,没有做声。
我慌忙扯开话题:“我去年中秋见到思慧了,她很可爱。”
薛灝的脸上升起一股笑意,“思慧跟我说过了,她很喜欢你!”
我道:“若不是我这病还未见好,我还真有点想见她了。”
“过几日得空,我就带她来见你吧!”
第十三章 伤情
我微笑点头,心头却慌乱无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也低头沉默着,我们就这样默默的对坐着,我转头看向他的侧脸,映着湖边的斜阳,透着淡淡的光芒,我有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草原上那个下午,他勒马停驻,调转马头回首对我扬眉微微一笑,还有他飞扬的身姿。。。我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如今却已经物是人非,我的心境也不复当初的那般洒脱,我还身负母妃的大仇!
他似感觉到我灼灼的目光,抬首看向我,看着他棱角分明的眉目。我心头有一个地方忽然变得柔软了,忍不住淡淡问道:“那次我离开洛城,你,你为什么没有来送我?”
薛灝的身体一震,许久之后似下定决心的郑重看向我道:“你是公主,我是臣子,却有草原上的相互扶持,同甘共苦,在我心中一直是以兄妹之情待你,公主你贵为金枝玉叶,将来必定会嫁得一个如意郎君,和和美美的过这一生,置于我,我虽早已决定此生不会再另娶,我这个做兄长的会永远祝福你这个妹妹的。”
一番话下来,我的心犹如被一盆凉水浇透,心也冷的不能再冷。我平静的低声问道:“是因为甄慧吗?你忘不了她,忘不了她为你惨烈的撞死城头,你心中对他愧疚,只有靠终生不娶这个誓言来抚平自己对她的愧疚,你不能容许自己对其他的女子动心,让你觉得有愧于她,所以……………”
我的声音突然提高:“所以,你今日才会狠心拒绝我,为什么,你的心中是有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公主错了,我的心中除了慧儿,早已容不下其他人的位置,慧儿对我情深意重,我与她情投意合,今生今世此志不渝。”
我定定的看向他,他也平静的看着我,我努力的想从他的眼神里找出一丝的不舍与躲闪,无奈,那幽深的黑瞳里只是一派平静之色,没有一丝的波涛与起伏!
我心中似被掏空,却大声的笑了,似是看到世上最可笑的事,直到笑出了眼泪,我缓缓的起身,用最优雅的姿态拭去眼泪,我盈盈转身看向他,灿然笑道:“今日我欧阳芷萱方知这世上还有薛将军这样重情重义的男子,真是叫我大开眼界了,今日多谢薛将军前来探望芷萱的病情,不过男女有别,你我不宜共处一室,薛将军的心意我领了便是!沉香!替我送客!”
我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心中已是一片热浪般的翻腾,薛灝依旧低着头,我撇过脸没有再看他,身后传来沉香的声音:“薛将军,这边请!”
我背对着他的方向深深的呼吸着,“属下这就告辞,公主保重!”
脚步声渐渐远去,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滴滴答答落在白色的宣纸上,那一个个娟秀的字迹渐渐模糊,渐渐看不清楚它本来的模样。就如同我的心被那浓浓的悲哀侵袭的无所遁形!我没有后悔自己刚才那番决绝的话,我欧阳芷萱是多么骄傲的女子,容不得别人半分的怜悯与施舍,容不得别人半分的迟疑与拒绝!这样也好,早早断了我这痴心妄想,让我没有丝毫怀念的去完成我应该做的事!我滑坐在冰凉的地上,低声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手将我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我知道是元庆,我俯在他的怀中终于大哭出声,“三哥,他不要我,他心里只有他的慧儿,为什么?为什么?”
我渐渐哭的累了,俯在元庆的怀中,就如同小时候一样,元庆紧紧的揽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我安静的俯在他怀中,许久元庆才道:“你与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样也好,都忘了吧!”
第十四章 断爱
我苦涩的笑着点头,元庆拉我起身,我低头看着桌上的宣纸,静静的看着。终于探出手去,拿起,轻轻撕碎,漫天的纸片在夕阳下如同雪花般飞舞。
我回头对元庆道:“三哥,从现在起,我是大秦的长乐公主,而他,仍是他的骁骑将军,我会把他忘的干干净净,直到心里再也没有这个人的痕迹。”
元庆看向我,终于道:“萱儿,你终于长大了!这才是我欧阳元庆的妹妹!”
我回首看向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三哥,你可知我这病是如何得来的?”
元庆诧异道:“不是说你晚上没关窗受了风寒吗?”
我冷笑着,平静的说道:“那天晚上,我没有在宫中,我去见了陆昭仪。”
元庆神色大变,我继续说道:“陆昭仪临死前告诉了我一桩旧事,是关于母妃的真正死因的旧事!”
元庆不自觉的抓紧我的手臂,失声道:“你说什么?”
我看向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的母妃是被我们口口声声叫做母后的人下毒害死的。”
元庆忽然笑道:“萱儿,你开什么玩笑,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我苦笑着,“三哥,都是真的,那个昭阳宫里的女人是我们的杀母仇人!”
元庆如遭雷击,呆滞了许久才恢复了神色,他眼中的恨意突显,手指的关节被他握的发白,沉声问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只有我和沉香,玉锦宫的宫人都被父皇下令殉葬了。”
元庆的拳头狠狠的捶上一旁的石桌,低低道:“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会是她?会是我一向最敬重的母后?”
我的眼泪肆意的流着,只是低声哭泣。元庆把我揽入怀中,脸上满是阴鸷狠厉,他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我杀了这个恶妇!”
我抓住元庆的手,“不可以,杀害一国之母罪不可赎,纵然你是皇子也要处死的。”“大不了玉石俱焚,我也要为母妃报仇!”
元庆眼中的恨意几乎要迸发出来,我沉声喝到:“不行!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不准你这么冲动!报仇的事我们再从长计议好吗?”
元庆的嘴唇剧烈的哆嗦着,我继续说道:“母妃当年临终时,要我们兄妹好好活下去,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尊重她的遗愿,我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找到一个有势力的后台,斗垮王家,让那个女人生不如死!”
元庆看向我,“如今我们的母族苏家人丁凋零,我们兄妹孤立无援,如何去找后台?”
我含泪笑道:“可以的,不是还有我么?我今年十六,父皇该是给我指婚了。”
元庆面上的疑惑渐渐转变为震惊,他紧紧抓住我的肩,“萱儿,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可以。。。”
我打断他的话,“没关系,我现在嫁给谁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元庆沉默了良久,终于坚定道:“我欧阳元庆在此发誓,有生之年定要为母妃报仇雪恨,让他们王家的人血债血偿!”我闭上眼用力的点头任由泪水滑落。
我的病自那一日后竟奇迹般的好了起来,在元睿与婉蓉的照顾下,渐渐痊愈,父皇见我身体痊愈,欣喜不已,下旨赐给元睿许多赏赐,而我也要准备回宫了,元睿和婉蓉很是舍不得我的离开,我在这里住了将近一个多月,心中也很是不舍,临别那日,木兰收拾回宫的行李,无意中又找出了那把匕首,我的心在见到匕首的那一刻几乎是一窒,原本以为早已平静的心,此刻却是痛的不能再痛,我闭上眼睛,缓缓吩咐道:“扔了罢!”
沉香依言将匕首拿出了房门,我的心竟似轻松了下来,现下,我身边最后一件他的东西都扔掉了,这样也好,要断就断个彻底吧!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第十五章 谋划
第二日,睿王府的大门前,人群涌动,父皇派出元庆来接我回宫,大门口聚集了许多宫里的侍卫,沉香木兰左右扶起我走出大门,婉蓉不舍的拉住我的手,“本想留你再多住几日,如今父皇却要召你回宫了,以后我会经常进宫来看你的。”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笑道:“婉蓉姐姐,你再这个样子,萱儿就舍不得离开这睿王府了,以后记得进宫来纤华殿找我哦!”
婉蓉忙拭去眼角的泪水,笑着点头。
元庆上前对轻声道:“时辰不早了,三妹快些上路吧!父皇已经差人催了好多次了!”
元庆此时一脸的平静淡然,显然他已经默默接受了那个残忍的事实,眉目间的昔日的潇洒倜傥现在更增了一份隐忍与成熟!
我知道,我的哥哥已经和我一样决定放手一搏了!我向婉蓉道别,立刻就有宫女上前来扶我进了鸾车,红绡华幔,翠羽宝盖,簇拥在四周,前方的内侍尖声喊道:“起驾!”
人群缓缓行进,我静静的坐在鸾车中,队伍缓缓行进着,街道两旁的百姓被侍卫用长矛远远的隔开,他们好奇的看着这豪华的仪仗队伍,不知道鸾车中坐的是怎样一个高贵的女子,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娘,我长大也要坐这么漂亮的轿子!”
我透过车帘的缝隙瞧去,一个小女孩正被母亲抱着,新奇而羡慕的看着鸾车,抱着她的妇人正微笑着对她说着什么,队伍仍在前进着,我已经听不见了,这一幕在车帘中一闪而过,我轻轻笑了,母妃,萱儿一定会为你报仇!
玉锦宫里因为陆昭仪的去世空无一人,元成今年年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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