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浔跟我说起此事时,我们两人正在廊下对弈,我马上就想到了王晋,这个柳相国和王晋的境遇如此相像,而父皇对他采取的对策就是培植了张青云来与他对抗,让他们彼此互相牵制,我不经意的拿起手中的棋子,抬手落在了棋盘上,“纪大哥今日已经连输三局了!”
第三十六章 博弈
李承浔笑道:“惜若的棋艺果然厉害!”
我淡淡道:“今日惜若只是险胜,是大哥你心中牵挂着朝堂上的事才让惜若有机可趁啊!”
李承浔微微皱眉道 :“眼下这个柳荣添仗着自己当初扶持皇上有功,皇兄登基仅仅几年,眼下还不能动他,可是他愈加放纵在朝中骄横无比,皇兄也颇为头疼这个人!”
我淡淡一笑,看着廊外飘飞的细雨,缓缓道:“李大哥可知道秦国的太尉王晋?”
李承浔挑眉问道:“秦国的国丈?对他略有所闻。”
我笑道:“王晋在秦国只手遮天,亲女身为秦国皇后,长子王泰为秦国西军统领,次子王宵娶的是秦国长公主,王泰的女儿又嫁于三皇子庆王为王妃,这王氏一门在秦国可谓显赫无比。”
李承浔看着我,默默等待我的下文,我继续道:“可是秦国的皇帝却培植出另一个势力镇国大将军张青云来牵制王晋,先后将大公主嫁给张青云的长子张怀元,又册封张青云嫡妹张淑妃所出的二皇子为睿王,最后更是在睿王得胜还朝时下令百官跪迎,这可是大秦史上武将的最高荣誉啊!”
李承浔眼中的光芒渐盛,了然道:“惜若的意思我懂了,你是说让皇兄培植出另一派势力来牵制柳荣添。”
我微笑着,“这只是一介女流之辈的薄见,大哥不要见笑才好!”
李承浔欣喜道:“惜若过谦了,你的提议很好,我这就进宫面见皇上!改日再来找你!”他面上带着惊喜匆匆离去,我看着雨中他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
我离开秦国已经快一年了,我也有一年未见到殷祁,他现在还好么?在做什么?我四处打听之下得知殷祁自我“去世”之后在京城呆了半年为我守灵后就径直去了南方南阳王军中。现在的殷祁在南军中颇有威信,父皇对他也非常赏识。
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我轻叹一口气,默默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雨前龙井的清香荡漾在舌尖,我小心取出怀中的丝帕,细细的摩挲着,恍若当初拜月亭中的初遇。。。他在亭下顿住脚步,俯身拾起我的丝帕,我探出头看向他,我们的视线就在那一刻灼灼相会。。。。。。杯中冒着热气的茶水泛起点点涟漪,竟是我的泪滴落在了里面!
第三十七章 惊闻
雅萱斋的生意一日盛于一日,名号响彻京城,而我也乐得做了个富贵闲人。这一日大堂里照旧坐满了人,众人高声谈笑着,我随意坐在楼上的雅间窗户旁坐着抚琴,下面大堂里的客人人声鼎沸,大声的讨论着各自的见闻,忽然有人大声道:“你们值知不知道,秦国的南阳王世子娶了侧妃了!”
我手中的琴弦应声而断,锋利的琴弦割破了我的指尖,滴出了鲜红的血珠浸在琴架上,心中猛的一窒!
下面的人继续说道:“那南阳王世子娶的是太尉王晋的长子王宵收养的义女王芷希,现在已经被册封为邵阳郡主了!那世子也被封为祁王,真是一对英雄美人的绝配啊!”
人们还在说着什么,我的耳边一阵轰鸣什么也听不见,揪心般的疼痛自心底传来,指尖猛地攥紧,手心传来刺痛!殷祁,王芷希,芷希,初雪,初雪,芷希。。。。。。呵呵,以前不明了的地方此刻全都一目了然了。
初雪,原来你一早就是母后安放在我身边的棋子,原来那日指证我诬陷元羲的宫女并不是张淑妃宫里的,根本就是一早就潜伏在我身边的你出卖了我!现在回想起来,木兰的事一定也跟你脱不了干系!
而你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南阳王府的侧王妃,我呢?我欧阳芷萱算什么?殷祁,你当真已经将我忘怀了么?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我慌忙起身奔向后院,我要回秦国,我要当面问殷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眼泪簌簌落下,我全然不顾,只知拼命的跑着,在廊下撞到了一脸诧异的李承浔怀里,我看着眼前和殷祁相似的脸,一把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你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忘记我!怎么可以!”
我大声喊着,用力的举起拳头捶在他的胸前,李承浔一愣,缓缓抱紧了我,轻拍着我的背,没有说话,我仍然不停的哭着,眼泪浸湿了李承浔的衣襟。
鼻尖传来陌生的龙涎香气,不是那熟悉的杜若!我恍然醒悟过来,匆忙擦去眼泪,尴尬道:“惜若今日实在是失态,让李大哥见笑了。”
李承浔看向我,问道:“你可是有什么伤心事?”
第三十八章 伤怀
我苦笑着摇头,“没什么,今日惜若只是一时失落才会这般伤怀。大哥你莫要见笑才是。”
“惜若,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尽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解决。”
我苦笑着掩饰心头的悲伤,“惜若很好,真的一切都很好,有大哥你的照拂,惜若一切都好。”
深秋的风吹来,垂落了一树的秋海棠花瓣,纷纷扬扬的飘过我的肩头,我俯身拾起,悄然笑道:“冬天就要到了,这花开的再娇艳始终都是要落下来,这个世上又有谁曾真心的怜惜过它呢?”
李承浔走了过来,仰头看着漫天飘落的花瓣雨,“褪尽东风满面妆,可怜蝶粉与蜂狂。 自今意思谁能说,一片春心付海棠。”
我转过身,看着面前的李承浔笑道:“李大哥,惜若唱首曲子给你听罢!”
他略略一怔,旋即微笑点头,我进屋取来刚刚学会的琵琶,举步坐在院中桂花树下的石凳上,略略调好弦,凄怨缠绵的琵琶声幽幽响起,我心头悲戚,缓缓启唇唱到:
花榭花飞飞满天,红绡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处诉;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岁闺中知是谁?
三月香巢初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葬花人;独把花锄偷洒泪,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侬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语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奏,知是花魂与鸟魂?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语花自羞;
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杯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肩头不断飘落海棠花的花瓣,落在脸颊上,眼睫上,迷蒙了我视线,我的眼泪落了下来,殷祁,你怎能如此负我?如今就连你也要离我而去,这个世上原来最孤独的人是我,这落花尚有文人雅士赋诗怜惜,而我呢?谁又是我的惜花之人?
我的歌声凄婉哀怨,空灵的回荡在院子里,我轻轻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一双温热的手轻轻拭去了我腮边的泪,我泪眼朦胧抬头一看,是李承浔忧郁而深情的眸子正看着我,“惜若,为何你会如此伤怀?”
我看着他与殷祁相似的眉目,心头一酸,终是含泪苦笑,没有说话,院中漫天飞舞着海棠花瓣,我们两人默默相视,一时相对无言。
第三十九章 帝临
邯郸的初冬来临了,我静静的坐在房间的窗户旁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心里莫名的伤怀,任凭芳华等人的劝阻,我在这里已经坐了整整三日,殷祁,你和你的侧王妃现在一定过的很好吧!此刻你的心中是否还有我欧阳芷萱的一点痕迹呢?
一片薄薄的雪花,落在颈部的肌肤上,激起丝丝凉意打断了我的思绪,我重重的叹了口气,起身去泡一杯我最爱的雨前龙井。
芳华匆匆赶了进来。“苏老板,外面来了一位公子说要见你!”
我心中一凛,我在邯郸认识的男子就为数不多,最为要好的就只有李承浔了,现在来的这个人莫不是。。。
我忙道:“就跟他说我不在!”
“你这胆子还是当初一样大啊!”
帘外闪进一个身影,举步走进来一个身着华衣,俊逸出众的男子,眼神无比的寒冽与阴鸷,赫然是一张脸冷的不能再冷的李承桓!
我大惊失色,现在要躲已经来不及了,赶忙遣退了芳华,规规矩矩的上前拜首道:“奴婢给皇上请安!”
李承桓居高临下的睨着我,“亏了朕辛辛苦苦派人寻了你这么久,想不到你居然就躲在朕的眼皮底下!还在这里打扮成这幅模样开起茶楼来!”
我恭敬道:“奴婢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他懒懒的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悠闲端起桌上的茶杯,拿起放在鼻尖轻轻一闻,抬眸的看着我,嗤道:“你倒是挺会享受,寒冬品茶,围炉赏雪。就是朕也没有你这份清闲啊!”
我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任由他一句一句的讽刺,一声也不吭。
李承桓眯着眼睛看着外面飘扬的雪花,“又是一年过去了,那一年,她也是在这样的雪花中翩然起舞啊!”我没有吭声,依旧沉默的跪着。
“你很喜欢跪着跟朕讲话么?”李承桓忽然走上前弯下身打量着我。
我依旧低着头,“奴婢一介卑贱之身,哪有站着跟皇上说话的道理。”
李承桓猛的抬起我的下巴,逼迫我注视着他,“朕不喜欢这样的你,还是以前那个真性情,连天子都敢打的苏惜若讨朕喜欢!”
第四十章 相胁(上)
他沉默半响见我没有说话,又厉声问道:“你当初为何要逃出宫去?是有别的原因还是,还是你根本就不喜欢朕?”
我鼓起勇气抬头迎视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是奴婢不想呆在宫里,那里有太多的算计阴谋,每走一步都要步步为营,要担心脚下会不会有陷进,有危险。一不小心搭上的就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奴婢只想安安静静的过一个平凡人的生活。”
我一口气说完心里紧张的不行,惟愿李承桓能放过我,不要抓我回皇宫去。
李承桓闻言没有说话,好半天才自嘲的笑道:“你这一番混账话倒似朕的王兄了浔王了,他当初也向父皇说过这番话,结果还被父皇狠狠的骂了一顿。”
他缓缓放开了手,我被他捏的生疼的下巴这才得到解脱。
李承桓忽而问我,“若是朕封你为朕的皇贵妃,凌驾后宫众妃嫔之上,以后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你可愿跟朕回去?”
我为难的看向他,他的一双黑瞳内的未知的情绪波涛汹涌着,面色却是一片肃然,我心知这个一向自负的皇帝此刻的忍耐已经是到了他的底线了,自己到底应该如何婉拒?
李承桓见我沉默,一把抓紧我的双肩,剧烈的摇晃着我的身体,“你当真这么不愿回宫么?”
我吃痛连忙挣扎着,呼道:“求皇上放过奴婢吧!奴婢不是皇上要找的人,奴婢只是一介卑微女子,高攀不起皇上这九五之尊。”
李承桓冷声道:“朕说你担的起你就担的起!现在朕就下旨命你马上进宫,册封你为正一品皇贵妃,要是你再敢逃跑,朕就下令处死这雅萱斋里的所有人!”
我震惊的看向他,心里一横,咬牙道:“可是奴婢已经嫁过人了,所谓一女不侍二夫,奴婢怕是不能侍奉皇上了!”
李承桓玩味的看向我,“哦,那你倒是给朕说说,你的夫婿是何人,现在何处?”
我一怔,是啊,我的夫婿现在已经娶了别的女子,我现在算是什么,我怔怔道:“奴婢的丈夫在边关守城失踪,奴婢曾经发誓,此生不再另嫁!”
第四十一章 相胁(下)
李承桓了然的坐在椅子上,“朕已经派人去邺城查过你的底细,你是今年元月初七随一老者搬去邺城,这中间就连你家的仆人也不知道你还有丈夫啊。”
我抬头看向他,“皇上。。。。。。”
“不必再说了,朕不会计较你有没有嫁过人,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斟酌吧!”李承桓厉声打断我的话。
我身子瘫软在地上,绝望的看着李承桓,他明明清楚的知道我的弱点,就以雅萱斋上下三十多条人命威胁于我,这些人跟随我一起辛苦创业,看着雅萱斋有了今天的成绩,早已不是一般雇主与工人是关系,我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其他无辜的人因我而死的。
我惨笑着“奴婢遵旨便是,请皇上不要牵连怪罪于其他无辜的人。”
李承桓满意的看着我的反映,上前拉我起身,“爱妃不必多礼,现在就随朕回宫吧!”
我怔怔的起身,只觉得脚下一软,李承桓见势一把扶住我,我瘫软在他怀中,他的眼神紧紧的盯着我,眸子里闪烁着不明的情绪,我反映过来赶忙挣脱,无奈他的手抓的紧紧的,我丝毫不能动弹。
李承桓深深的看向我,抬手抚上我的脸颊,痴痴道:“这一张脸,和她是多么的像啊!”他的神情似陷入到回忆中,而我却在他怀中挣脱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李承桓才放开我,我赶忙起身站定,李承桓喝到:’“来人!伺候娘娘梳妆!”
屋外立刻走进来一群宫女,手中的托盘里端着各式各样的金钗、步摇、华服,看的人眼花缭乱,我坐在镜前,任由她们为我梳妆打扮,看着镜中高鬓云髻,身着织金锦袍面色空洞的女子,我一阵恍惚,自己有多久没有穿过这样的衣裳,梳过这样的妆容了?
我缓缓抬手抚上自己苍白的脸庞,如今的我容貌依旧娇艳动人,可是,为何我的心境会变得这般苍凉?殷祁娶了别的人,我去世还不到一年他就娶了侧王妃,我所有的希望都在那一刻死去,如今的我在这世上什么都没有了,就连殷祁也将我忘记!
报仇无路,有国归不得,眼看着所有的人都离我而去,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不再犹豫,疾步上前抓起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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