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闪进一抹湖蓝色婀娜多姿的身影,一女子的声音低柔的传来,“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陈贵妃?这个与我母妃有几分相像的女子,我不经意好奇的抬头看向那陈贵妃的容貌,一时间身子猛的一震,只觉得不可置信,她竟然是一年未见的翠羽!
面前的母后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很快又恢复了她一如既往的端庄笑意,“陈妹妹不必多礼,快过来瞧瞧晋国的辰月公主吧!”
此刻的翠羽一身浅碧的织锦衣袍,将她原本就姣好的面容衬托的清丽动人,清雅如同夏日荷花,腰肢倩倩,风姿万千。织锦的裙袍下摆轻轻曳在光滑的地板上沙沙作响,我这才发现昔日一向淡定的翠羽打扮出来竟是这般的绝色,难怪当初我见她时会有那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此刻的她可以模仿了母妃当年喜爱的装扮,乍看去的确与母妃有几分相似!
翠羽款款上前,向母后福了福身,母后诧异道:“妹妹今日怎么过来了?不是改在蕲芳殿好生养胎么?”
翠羽笑道:“臣妾今日来是向娘娘通禀刘婕妤的事。”
母后眉头微皱,“既然有人检举那刘婕妤为了博得圣宠,在侍寝当夜私自服用媚药,事后查问又属实,如此有违宫禁的丑事本宫自然饶她不得,妹妹就依宫规惩治罢!”
宫里的规矩是妃殡一旦在言行上有出格的行为,就会以宫规处罚,而私用媚药这等羞耻之事的处罚手段更为严厉,小则禁足几月,大则打入冷宫,一辈子再也见不得天日!
翠羽眼眸一转,笑道:“自娘娘凤体违和,皇上命臣妾辅助娘娘统摄六宫以来,臣妾就不敢有丝毫的马虎,这刘婕妤为博得圣宠私自食用媚药,的确是有违宫规,臣妾念及刘婕妤入宫伴驾已有多年,这期间虽未替皇上诞下龙脉,也看在她多年服侍皇上的份上,臣妾今日一早就私自做了个主,只罚了她去太和殿抄写经文,不知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母后的神色已经极其僵硬,却仍是保持着端庄的笑意,“妹妹难得这份好心肠,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规矩既然定了,怎能随意更改!”
翠羽淡笑道:“娘娘说的极是,但如今皇上也是以仁德治天下,这后宫妃嫔本就寥寥可数,须得更添一份祥和之气才好。”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就将母后本欲脱口而出的话堵住,母后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半响才道:“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多问,就依妹妹的意思办罢!”
翠羽轻轻颔首,她清亮的眼眸流盼着眼神落在我的身上,对一旁的殷祁微笑道:”咦,这便是祁王的新王妃吧!前几日就听皇上说晋国会嫁过来一位公主,今日一见果然是世间绝色!”
殷祁含笑.点头,我抑制心头的激动,淡然笑道:”臣女粗陋之姿而已,是娘娘谬赞了!”
翠羽上前亲热的挽着我的手,”公主天人之姿,何必这般谦逊,本宫一见姑娘就喜欢的紧!”
母后别有深意的看着翠羽,旋即笑道:”陈妹妹和辰月公主看来很是投缘呢!”
翠羽掩唇笑着,”臣妾看着辰月公主就觉得和她臣妾故去的妹妹颇为相似,所以才会一时失态,皇后娘娘见笑了。”
母后的手指悠悠拨弄着额边的流苏,”辰月公主初来大秦,在宫里还要由嬷嬷教习我大秦的宫廷礼仪,对宫中物事还不是很熟悉,陈妹妹若是得空就多带公主走走吧!”
翠羽微微欠身领命,我看着身前端庄优雅的翠羽,哪里还是当初那个晋国皇宫浣衣局里那个淡然处事的宫女?为何她会一跃成为宫里自皇后下份位最高的妃嫔?这之中和殷祁元庆又有什么关系?
翠羽又走到大姐身前亲热的挽住大姐的手,”咦,今日太子妃也在,大公主也进宫了,许久未见,公主怎么没有和驸马一起进宫?”
太子妃淡淡的点了点头,倒是大姐起身笑道:”驸马他边疆军务繁忙,前日已经随公公启程去西北了!”
母后笑看着大姐,”瑜儿有空还是带志进进宫玩吧,我也好久没瞧到这个外孙了!”
大姐掩唇笑道:”进儿他就是太皮了,上次失手打碎了母后心爱的花瓶,儿臣闹了他几句,今日叫他随我进宫,怎么说都不肯了。”
我看着大姐的笑颜,心头微微动容,志进是大姐的孩子,两年前还是一个要由奶娘抱着的小不点,如今也四岁了!
母后慈爱的笑着,”这孩子,才四岁就有脾气了,我怎会怪他,不过一个花瓶而已。不过那晖儿跟他爹爹一样,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静了,为这事皇上也提过好几次。”
母后的眼神瞟向太子妃,”紫薇,你这个做母亲的可要好生调教晖儿一番才行,不能再像他爹爹那样一个性子了!”
太子妃面色惭愧,低声恭敬回道:”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一别两年,这个宫里真的变了很多,元羲的孩子齐晖也四岁了,元庆与敏敏也有了两岁的齐臻,翠羽变成了父皇的宠妃,这个皇宫越来越让我感到陌生!
众人在母后的昭阳宫内闲聊许久,直到有太医来为母后例诊才散去,我与殷祁一起走出昭阳殿的大门,我看着外面初升的太阳,心头一股力量在悄悄澎湃着,瞬息却又消失不见。
人不负春春自负
殷祁一路送我去纤华殿,经过御花园太掖池的时候,对面远远走来了一个人影,竟然是元羲,几年未见,元羲的眉宇间已添沧桑,气质依旧脱尘,和煦如风。我与殷祁向他相互见过礼后,元羲的神情微微在我脸上一顿,对殷祁问道:“这便是你那新王妃么?”
殷祁点头,元羲微眯起眼,似陷入回忆之中,旋即道:“如今方才两年,你就又添新人,萱儿要是在天上看到你们也不知该是高兴还是悲哀!”
他说完这句话径直走了,留给我一个孤在淡漠的背影。这两年元羲更加的沉寂,平时深居简出,甚少过问朝堂之事,我知道是先前的那件事给了他太大的打击,被自己的亲妹妹设计陷害,此时的元羲应该是哀莫大于心死吧!当年终究是我害了他!
我一时无言以对,只得沉默着与殷祁一起离去。
大婚前,我将要在宫中进行半个月的宫廷礼仪学习,而这半个月我都不能再和殷祁见面,忽然之间要我远离殷祁,独自面对这个一别两年陌生的宫廷,我有些不习惯,殷祁临走时,一再叮嘱我要小心行事,我想起翠羽的事情,心头的疑惑,拉他到角落沉声问道:“殷祁,翠月怎么会在这里?”
殷祁向四周迅速的扫视一圈,这才低声道:“翠羽是我们这边的人,未免引人注目,有麻烦可以去找那边的侍女玲珑,她会帮你解决的。”
我来不及多问,殷祁身为男子也不好在后宫中多做停留,我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头思量着,翠羽为何会变成我们这一边的人?她本来就不喜欢宫廷这个尔虞我诈的地方,如今为何又要委身自己成为年迈的父皇妃嫔?而且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被强迫,难道。。。。。。
前面的内监推开纤华殿的大门,我失神的走进院中,看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一草一木,只觉得恍若隔世,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我又回到了原点,纤华殿,这个承载了我十六年幸福快乐的地方,如今上天再次安排我回来,却是以另一个身份回到这里,纤华殿的宫人上前来恭敬的向我请安,“奴婢们给辰月公主请安。”
我淡淡吩咐道:“都起来罢!”
沉香扶我走进殿中,我站在空旷的大段里打量着殿内的摆设,外面院子里仍旧是熟悉的一草一木,却又离我那样遥远!当初元羲为我做的秋千还在,在夕阳下随着微风中轻轻荡着,依稀还是当初的模样,我失神的上前坐了上去,抓住绳子随着秋千轻轻的荡了起来,沉香笑道:“公主还是先歇息一会吧!明日一早教习嬷嬷就会过来了。”
我点头,站起身,任由她为我梳洗,服侍我就寝。
深夜,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外面月华如水,夜风轻轻吹起殿内几缕薄薄飘飞的纱幕,在地上映出飘渺的黑影,显得鬼魅而阴森。
我披衣起身,走出殿门,微风轻轻吹起我的衣襟,我独自一人提灯走向宣德宫,那里是母妃当年的,我不知自己现在为何要去那里,母妃,你是否该告诉萱儿,我该怎么做?萱儿不会找父皇报仇,会把这个秘密埋在心底一辈子,不会让元庆知道,你在天上是否会怪萱儿?
我推开宣德宫的大门,殿内的一桌一椅都没有改变位置,依旧的熟悉,依旧的温暖,当年就是在这里,母妃就那样幽怨死去,而父皇,你为何又要狠心处死母妃,为何还要等到母妃故去之后又从远方心急火燎的赶回来?那一个晚上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父皇和母妃决裂?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在我心头盘旋。
外面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我赶忙将灯笼吹灭躲在一旁的屏风后的角落里。
门口出现了父皇和张公公的身影,父皇负手走入大殿,张公公提着宫灯,小心的跟在父皇身后,我暗自生疑,这么晚了,父皇来这里做什么?
“张万海,你看这宣德宫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变啊!”许久之后,父皇的声音传来。
“奴才一直吩咐下面的人要好生打理宣德宫,不得马虎。尽力保持这里的原样的。”
父皇抬步走到角落,在墙上一副挂看的字画下停下脚步,他深深看着墙上的字画渐渐出神,半天才似在自言自语道:“这天下能把兰花画的这样好的始终都只有她一人啊!”
我知道父皇说的是母妃,宫中人对母妃当年的旧事讳莫如深,我也了解甚少,唯一知道的就是当年母妃的书画堪称一绝,京中的贵族女眷纷纷模仿母妃的字体,形成了流传到现在的“苏体”。
那边昏暗的灯光下,父皇抬手小心的抚上了画上的飘逸的君子兰,仿佛是在爱抚心爱女子的脸庞那般深情与眷恋。
张公公小心道:“贵妃娘娘当年的才情名动天下,自然是无人能比的。”
父皇长叹道:“是啊!她是那样美丽,那样高贵的女子,又有哪个男儿不为她动心?可惜朕这一身却终是负了她!伤了她!”
父皇深吸了一口气,收回了手,语气微微带着苦涩,“今天朕一见那个晋国公主就情不自禁想起了萱儿,当年菀儿唯一的心愿就是让他们兄妹能平平安安过一生,可是朕连她这最后一个心愿也没有替她办到,亲手把萱儿送去异国他乡,如今生死未明,张万海,你说朕是不是算不上一个好父亲?”
张公公沉吟道:“皇上当初也是为了保全三公主啊!若不是那样做王太尉势必不会罢休,一定会借题发挥,三公主则会被指证污蔑储君,就不是流放异国那般简单了!”
我在暗处听到这番话不禁热泪涟涟,父空,原来你是为了保护我才会做那般决定,原来在父皇的心中一直都是疼爱我的!
张公公催促道:“皇上,更深露重,明日还要早朝,皇上的身子要紧还是先回乾元殿安寝吧!”
父皇轻轻颔首,徐步走出大门,那身影却是无限的寂寞与萧索。张公公随即转身跟着父皇离去。我看着他们的身影走远,这才从黑暗中站出身来。
我走到那幅画前,上面画看灵动飘逸的君子兰,风姿高华,雅态万千。花朵旁飞舞着两只比翼双飞的蝴蝶,蜷缱情深,下面提着“苏菀,永新,永以为好”几个绳头小楷,是母妃的秀雅的笔迹。
我的眼泪迷蒙了视线,母妃当年你和父皇既然这般相爱,为何又要有那般决绝的结果?被自己最爱的人了结了性命那种滋味该是多么绝望与伤怀?父皇,当年你又如何狠得下那心肠?
我拭去眼泪,缓缓走出了大殿,转身再一次回望了宣德殿的大门,黯自离去。
御花园里,我独自一人提灯漫步而行,夜里凉风轻轻吹过,我瑟缩了一下肩膀,却模糊听到了远处隐隐的喧哗声传来,紧接着,人群的哄闹声响起,“走水了,走水了!”
我一抬头,却见皇宫西北角的方向火光冲天,那里正是纤华殿的方向!我心头愈加的不安,快步向纤华殿赶去,老远就看到了内监和宫女提看水桶匆匆奔走的身影,纤华殿已经被冲天的火光包围,大门前沉香面上全是熏黑的痕迹,她正疯了一般拉看宫人,急急问道:“公主在哪里?你们有没有看到公主?”
我看看她焦急的身影,终于快步上前,“沉香,我在这里!”
众人一回头见我皆是满脸惊喜,沉香喜极而泣的跑了过来,哭道:“公主,你吓死奴婢了!”
我抓着她的手安慰道:“傻丫头,我不是在这里吗?”
沉香擦去脸上的污迹,“刚才不知怎么回事就忽然走水了,奴婢正在西厢,赶过来就看到公主居住的主殿已经被火光包围,火势太大,里面的房梁都倒塌下来,公主的房门又是紧紧锁着的,奴婢还以为公主。。。。。。”
我皱眉听着她的一番话,心头了然,眼下还不是夏季,天气潮湿怎会如此轻易着火?而我的房门临走是明明是虚掩着的,看来今夜这火定然是有人蓄意而为之,我只不过是异国刚刚嫁来的公主,在这宫里人生地不熟,而这个人到底是为何要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置我于死地?我想起了今天在昭阳殿上母后初见我的失态,莫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母后和漱玉当年究竟有什么恩怨?使得她连同和漱玉相像的我也不能放过?
还未让我来得及多想,就见面前的宫人纷纷跪地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前面走来了一队提着灯笼的宫女,后面的母后由巧云姑姑扶着款款走来,她的眼神瞟过我,微微一怔,我上前向她拜道:“给娘娘请安。”
母后握住我的手安抚道:“公主没事本宫就放心了,若是公主有个闪失本宫可怎么向皇上交待!”
我淡淡的笑了笑,“臣女方才一时难以入眠就出来走走,不想刚走几步就听到奴才们在闹走水了,还好今夜臣女命大福大,躲过了这一劫!”
母后眼光闪烁,随即转身朝救火的内监喝到:“怎么回事?本宫刚刚睡下就听到这边吵吵嚷嚷的声音,半夜三更怎么会忽然走水了?”
一旁的纤华殿领事内监赵德正颤颤巍巍回道:“回娘娘的话,是小厨房的小方子不小心把主殿的窗帘引燃,守夜的奴才一时疏忽这才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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