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走后,我又陆陆续续的传唤了几个仆妇进门问话,事情渐渐明了,一旁的殷祁的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阴沉,许久才直直的站起身,疾步打开大门朝外面的仆役喝到:“去把侧妃带过来!”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头有一霎那的失神,殷祁,时至今日你终于还是要向她动手了吗?
不多时,初雪就匆匆来了潇湘轩,她面色淡然的向殷祁和我行礼,我心头虽对她恨之入骨,却还是强自忍了下来,淡淡吩咐她起身,初雪的眼神迅速扫过我和殷祁,“不知王爷和王妃今日传妾身来所谓何事。”
一旁的殷祁阴沉着脸朝她喝问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今日给你机会将整件事情交待清楚!”
初雪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随即不解道:“请恕妾身愚钝,实在不知王爷所指何事。”
“既然侧妃自称愚钝,那就让我提点提点,说不定侧妃就能茅塞顿开!”我冷冷站起身,“你们都给我进来!”
门被打开,走进一个老嬷嬷,我喝到:“你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清楚!”
老嬷嬷战战兢兢道:“老奴该死,那天侧妃房里的柳儿姑娘来找我,叫我将奶娘张妈的贴身亵衣偷偷拿去给她,柳儿姑娘出手大方,一下就是十两银子,老奴见钱眼开就鬼迷心窍的答应了。”
“把柳儿给我带进来!”殷祁在一旁沉声道。
很快,柳儿小心翼翼的走进跪下,殷祁喝问道:“是何人指使你买通奶娘的?给我如实交待!”
柳儿的眼神迅速瞥了一眼初雪,嘟嘟囔囔了许久也不出声,我冷声道:“你这个贱婢,还不快些交待!”
柳儿自上次被我下令杖责后极是怕我,此刻见我语声愠怒。赶忙磕头拜倒,半天才小声道:“是侧妃。”
我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初雪,“侧妃现在可明白了,你房里的人私下买通世子的贴身仆妇,在奶娘的贴身亵衣里熏进毒粉谋害小世子,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肠?”
初雪倔强道:“仅凭这个奴才一面之词王妃就要定妾身的罪吗?妾身实在不服!”
殷祁冷哼道:“今日就让你服个彻彻底底!来人,去传宗人府的何大人来,就说府中有人居心不良谋害世子,叫他带人前来彻查!”
宗人府是专职审理皇室王公贵族的司法衙门,审案的手段是出奇的狠辣,不论身份贵贱,进去后一视同仁,有很多男人都熬不住的酷刑!
初雪的脸渐渐苍白,随即惨笑道:“妾身和王爷说到底也有夫妻情分,王爷今日竟然这般狠得下心肠,要将我送到宗人府那人间炼狱里吗?”
殷祁冷冷道:“我对你一忍再忍,你何尝知道收敛,多番使计陷害王妃,自作孽,不可活!”
初雪闻言怔了许久,忽然大声的笑了起来,抬手指着殷祁,“哈哈!这便是你所给我归宿吗?殷祁,你何尝不是一个薄情郎!可恨我嫁你几年来你这般绝情!即使我冒死割脉取血为你做药引,换来的仍然是你亲自下令扼杀我腹中唯一的孩子!”
殷祁背过身,微微挥手,“把她带下去!”
有侍女将初雪扶起身,她惨笑着看着我,“唐萱,我诅咒你和你生的孽种都不得好死!哈哈!”
殷祁脸色铁青,喝到:“还不快把她带下去!”
初雪凄然笑着,“殷祁,既然今日你这般绝情冤枉于我,我王芷希便跟你恩断义绝!成全你想跟唐萱双宿双栖的心愿!”
她忽然猛的挣脱侍女的手,一把抓起一旁案上的剪刀,狠狠拽下发髻,一头青丝顿时如云雾般散开来,初雪含恨的看着我与殷祁,操起剪刀狠狠的朝自己的头发剪下一大截!
在场的众人无不惊骇的看着这一幕,沉香反应奇快,上前一把夺下初雪手中的剪刀,初雪还在凄厉咆哮着,“唐萱,我诅咒你!诅咒你!”
我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几近癫狂的女子,记起了当年她在我身边的细心服侍,幽幽开口道:“你们将侧妃带下去好生休息吧,宗人府就不必去了!”
初雪被人连拖带拽的带了下去,她凄厉的声音仍在回荡着,殷祁走上前来握住我的手,“当初若不是她向皇后告密,你也不会受了两年的苦,今日她是罪有应得,萱儿,对不起,到了现在我才为你报了仇。”
我微微摇头,“都过去了,我只是忽然觉得有些伤感,如今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是幸福的。”
殷祁笑道,“现在还有了我们的衡儿!”
沉香欣喜的推门进来,“公主,小世子已经醒过来了。”
我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急急的赶到隔壁,房里的衡儿已经醒过来了,正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门口的我与殷祁,我上前一把抱住衡儿,将他的脸蛋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我的孩子,吓死娘亲了!”
珠儿在一旁笑道,“有姐姐这样的娘亲,小世子可真幸福!”
殷祁上前从我怀里小心翼翼的接过衡儿轻轻抱在怀中,一脸的笑意,珠儿和沉香见状都知趣的退出房门。我看着殷祁怀中甜甜笑着的衡儿,忽然轻声问道,“殷祁,你母妃留给你的遗物,也就是那串红麝珠子可在?”
殷祁面色一顿,“我送给一位朋友了。”
“不知道是哪位朋友能够值得你将自己母亲的遗物相送?”我的声音里已经有了轻嘲之意。之间却不经意的掐着掌心,努力克制住心头的不安与恐惧。
“是陈贵妃。”半晌,他终于说出了那几个我最不愿意听见的字。
“翠羽与你很是相熟吧?”
殷祁面色一顿,旋即点头,“她其实是个可怜的女子。”
我有一霎那的失神,仍是维持着脸上的笑意,“是啊,翠羽身世漂泊,如今又甘愿做你们的棋子,自然是令人怜惜了。”
殷祁促狭的笑道,“怎么,吃醋了?”
我转过脸不动声色笑着,“是啊,那红麝珠子是你娘亲的遗物,当初我都不曾得到,如今倒是给了她了。”
殷祁促狭着抱紧怀中的衡儿,“衡儿,你娘亲生气了,咱们要怎样才能哄她开心呢?快帮爹爹想想办法。”
我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口笑出了声来,回头笑嗔了他一眼。
秋日的晌午时分,我正在房里逗着衡儿,殷祁自门外,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我见状不安的起身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刚刚传来的消息,京城的别院被宫里的侍卫查抄了!”
我惊道,“那嫣红姑姑呢?”
殷祁的眼神满是愧疚,“被宫里的人带走了!”
我身子一软,嫣红姑姑当年本该随母妃殉葬,算来是逃逸的宫人,如今被抓进宫自然是凶多吉少!
沉香忽然进来通报道:“王爷王妃,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娘娘要宣召王爷。”
我随即点头,打点好一切与殷祁一起进宫。
昭阳宫上,我与殷祁还并肩一起进殿向母后叩礼,母后淡声吩咐我们入座,随即道:“今日忽然传召祁王和祁王妃是有一件事本宫需要求证一下!”母后拍手击掌,立刻有几个内监押着披头散发一脸血污的妇人,仔细一看竟然是嫣红姑姑!
我心中一痛,只觉得心急如焚嫣红姑姑被内监按倒在地,她冷漠的看着母后,狠狠的啐了一口,根本未看我一眼,我心知她是不想连累我,赶忙兀自稳定心神,低头坐在一旁。
母后瞟了一眼嫣红姑姑幽幽道:“这个贱婢是当年宣德宫的侍女,当年苏妹妹病逝,皇上下令将宣德宫宫人全部殉葬,这个贱婢竟然贪生怕死逃遁而走,幸得昨夜日本宫得知她的行踪,这才遣人将她擒了回来!”
我故作不解问道:“既然这个宫女是昔日宫里逃遁的宫人,与南阳王府并无瓜葛,臣妾实在不知娘娘今日忽然传召所谓何事?”
母后了然笑道:“有人交代这个罪妇日常与南阳王府的人来往密切,所以今日本宫才会将祁王和王妃传进宫来查证一番!”母后横眉看向门口,喝道:“把他们带上来!”
门口又被押进来一群妇人,几人战战兢兢被內监喝令给皇后请安跪倒在地,母后的眼神凌厉的逼视着她们,喝道:“当初是谁雇佣你们打点那所宅院照顾这个女人,你们几人给本宫老实交待?”
那几个妇人惊恐道:“民妇实在不记得那个人的长相,只记得是一个年轻夫人经常来看望她!”
“那个年轻夫人是谁?”母后继续逼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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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次来都低着头,穿着斗篷,民妇没有看到她的样貌,实在不知道。”妇人答道。
母后了然,“既然看不清样貌,那身量总是有印象的吧!”
妇人小心翼翼道:“那位夫人我虽然不认识,可是她身上穿的衣服料子我却是认得的,那匹料子是京城宝方斋的,只此一匹,当时民妇亲眼在宝芳斋看到那料子是被南阳王府的人买走的。”
母妃闻言别有深意的抬头看着我,我心头一紧,指甲暗暗掐紧掌心,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有宫女通禀道:“皇后娘娘,祁王府的侧妃求见!”
我心头惊疑,初雪来了,这个时候她莫不是来落井下石!
母后挥手,“传!”
初雪跪地看了看一旁跪着的妇人,初又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着我。随即敛了神情,“臣妾是来向娘娘请罪的。”
“请罪?你何罪之有?”
初雪再次拜倒,“这个妇人所说的那个年轻的夫人就是臣妾。”
此话一出,在场的每个人皆是神色大变,我与殷祁似不可置信的看着跪在地上,
还未起身的初雪,母后更是满面怒容,抬手指着初雪,“你!”后面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
初雪继续说道,“臣妾对嫣红的身份实在不知情,只是见嫣红老来无依靠,实在可怜,这才派人为她打点一所宅院!收留了她。臣妾今日所说句句属实'奇''书''网',这件事是臣妾私自拿的主意,与南阳王府无任何瓜葛,请娘娘明鉴。”
母后手上的金镶玉护甲因为手指用力,被硌的锃锃作响,却只是冷哼道:“既然你这般明事理,明知嫣红是宫中逃逸的宫人,竟然包庇不报,本宫如今便要重重的罚你!来人,传本宫懿旨,祁王侧妃王氏私自包庇逃逸的宫人,处罚其前往落月庵抄经一月,以示惩戒!”
初雪低头朗声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我坐在原地只觉得不可思议,初雪,她为何会替我挡罪?莫非她早已知晓我的身份?我来不及多想,却见母后冷冷看着地上跪着的嫣红姑姑,“罪妇嫣红,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嫣红姑姑抬头瞪着母后很恨道,“王青雅,你这个妖后,你当年害死贵妃娘娘,罪孽深重,天不收你,自会有人来收你,假以时日必定有人来取你性命!你不得好死!”
母后面上怒气大盛,挥手喝道:“来人!将这个胡言乱语胆敢污蔑本宫的女人给本宫拉下去处死!”
我心头一急,几欲离座而起,脱口为嫣红姑姑求情,殷祁在一旁忽然轻轻咳。
我总要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亲人死在我的面前,却无能为力,先是木兰,然后孩子,舅舅,现在又是嫣红姑姑,母后,假以时日,我定不会饶恕你!要你十倍偿还!
一个月后,一直被父皇派往黄河治理河工的元庆归来,元庆此次将一直泛滥的黄河河坝打理的井井有条,沿岸百姓对其大加赞赏,元庆在民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拥护与爱戴。父皇也对他大加奖励,此举却引起了元睿的不满,世人皆知父皇以元庆牵制元睿一党,如今元羲软弱,不足以服众,倒是元睿与元庆这两位皇子风头渐进。剩下的元成年仅十四岁,不足以对皇位构成威胁,皇贵妃翠羽所生的五皇子元澈虽然年仅一岁,却在去年腊月被父皇封为裕王,此举打破了大秦皇子成年封王的惯例,朝中官员皆是惊疑父皇此举,父皇对翠羽的宠爱是满朝皆知,莫非他已经爱屋及乌?
我正在房中看书,珠儿忽然进来,“唐姐姐,王侧妃在外面求见。”
我一怔,随即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初雪,几日前她就已经从庵堂受罚完毕回府,此刻她钗环尽褪,素衣单髻,别有一番清丽的风姿,初雪上前默默裣衽向我施了一礼,我示意她起身。
窗外飘着几片薄薄的雪花,我与初雪默默坐着,一旁奶娘怀里的衡儿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初雪,初雪怔怔的看着衡儿,眼神中蒙上了一层雾色,我听沉香说过以前初雪的孩子是被殷祁强行灌下西藏红花打掉的,她对孩子应该也是极为喜爱的吧!
“让侧妃抱抱小世子吧!”我对奶娘吩咐道。
初雪惊异的看着我,受宠若惊般从奶娘怀里接过衡儿,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眼神无比的爱腻温情,让人不能想象眼前的女子曾经背叛过我,害得我背井离乡受了那样的苦!
初雪抬头看见我的神情,忽地温婉的笑了起来,“其实你不用这般紧张我的,虽然我嫉恨你能够生下殷祁的孩子,但是我绝对不会对他的骨肉下手,当初小世子的毒的的确确不是我所为,只是这幕后之人着实可恶,轻而易举的就坐实了我的罪名,也难怪你和他会深信不疑了。”
她所说的我何尝不曾怀疑过,只是其中疑点重重,我思来想去也是极为迷惑,初雪长长的叹道:“自我记事以来自以为心高志远,从不肯轻易服输,然而这一次,我却彻彻底底的败在你的手下!”她顿了顿,抬头直直的看着我,苦笑道:“你赢了!”
我淡笑着没有说话,静静等待她的下文,初雪将衡儿抱给了奶娘,奶娘躬身退了下去,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人,初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即直直看着我,“欧阳芷萱,我知道是你,这么久以来你都隐藏的很好。”
我心中一震,面上神情未变依旧直直的看着她,“侧妃的意思我不太懂。”
初雪轻轻嗤笑一声,幽幽道:“的确,你很聪明,那次有人给皇后写密信高发你的身份,你仅用障眼法遮去了你的胎记就让皇后不再怀疑你的身份,可是我知道,这世上除了你,他不会再用那样的眼神看第二个女子,我虽不明了你的脸,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我的感觉却告诉你我,你一定就是欧阳芷萱!”
她低头自嘲的笑着,“不过你放心,这一辈子我欠了你太多,上一次我之所以在皇后面前保下你,是因为当年我出卖你的事殷祁已经对我恨之入骨,我不想在这厌恶与痛恨上再加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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