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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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城-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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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你还哭什么?往后对她多多严加管教,再让身边的人跟紧一点就是。”

乐楹公主一身石榴色绡纱织金如意宫裙,容色甚是甜美可人,此时满目盈泪的哽咽着,搂着云枝泣道:“我只当再也见不到月儿,还不如……”

云琅劝道:“好了,都已经没事了。”

乐楹公主点头,转脸看向满脸顽皮的女儿,问道:“月儿,你那日为何要哄得奶娘说睡觉,然后自己溜出府去?后来又是怎么走丢的?我们把京城找了个遍,结果连你的影子都不见。”

云琅皱眉看向女儿,“还用问,左右不过是她自己淘气。”

云枝嘟了嘟嘴,问道:“爹爹,那位送我回来的大哥哥呢?”

乐楹公主拭了拭泪,抬头道:“正是,咱们应该好好的答谢人家。刚才我还在跟奶娘说,那些金、银之物算不上什么,他若是求个一官半职或是别的事情,只管应允帮忙便是。”

“你呀,都是被月儿吓得糊涂了。”云琅不由一笑,在旁边坐下道:“哪能像你说的那样,随随便便就乱给个官职。那位公子可是什么都不要,先前准备好的那些银票也没收,甚至连姓名都没留就走了。”

乐楹公主闻言一怔,埋怨道:“哎……你怎么也不多劝一下?”

云枝只是不依,连声嚷嚷,“爹爹,大哥哥他真的走了?我都说好了,让奶娘给他做千层芙蓉糕,不行,我要去找大哥哥……”

“站住!”云琅微微皱眉,斥道:“都是你娘平时宠的你,越来越不像话!往后再敢没规没矩的到处乱跑,就打断你的腿!”

“爹爹……”云枝素来十分畏惧父亲,顿时停住脚步。

云琅皱眉看了她一眼,转身吩咐下人:“奶娘,把小郡主抱到里屋好生看着,今后没我的话,不允许她走出这房门半步。”

“是,是是!”奶娘因上次丢失了小郡主,吓得差点没去自寻短见,眼下那还敢有半点疏忽闪失,恨不得把眼珠长在郡主身上。赶忙上前抱人,身后更是一大堆侍女嬷嬷跟着,任凭云枝如何奋力挣扎,最后还是人小力薄被搂了下去。

“月儿这个孩子,整天都不呆在我们俩的身边,仗着太后娘娘和皇上疼她,平时做事从来就是不知轻重。”乐楹公主轻声叹气,“只是眼下年纪还小,难免淘气一些,只要往后多多约束管教,想来也就安分听话了。”

“你总这么说,每次却又都护着月儿。”云琅摇了摇头,问道:“对了,让人与宫里送消息没有?早点让姐姐他们知道,也免得白白悬心。”

乐楹公主颔首道:“已经派人进宫去了。”

云琅端茶抿了一口,沉吟道:“说来真是奇怪,今天送月儿回来的那位公子,总觉得十分面善,竟像是从前见过的旧人似的。”

乐楹公主“哧”的一笑,“人家救了你的宝贝女儿,能看着不面善么?”

“也对。”云琅跟着笑了笑,“据说是外省来的人氏,人又那么年轻,我哪里会有机会认识呢?只是我看他一身的好武艺,实在太过可惜。”

“可惜什么?你又想着往军营里收人?”乐楹公主婉声一笑,突然看着地上“咦”了一声,自桌子角拣起一个金线璎珞荷包,奇道:“这个荷包是哪里来的?倒是绣得精致,只是不像咱们府上的东西。”

云琅拿过荷包看了两眼,也是分辨不出来历,思量片刻,让人将云枝叫出来,把荷包递到她面前,问道:“月儿,这荷包是你带回来的?”

云枝甩开奶娘的手,一把抢过璎珞荷包,像是怕被人夺走了似的,藏在身后道:“你们别跟我抢,这可是大哥哥的东西。”

乐楹公主问道:“是大哥哥送给你的?”

云枝摇了摇头,笑嘻嘻道:“不是,是我偷偷摘下来的。”

“你这丫头!”云琅不免更加生气,皱眉道:“怎么随随便便拿别人的东西?等下你那大哥哥发觉丢了,心里岂不着急?真是越发的淘气!”他虽然是动气不快,但女儿年幼娇小,受不起太严厉苛刻的责罚,心下颇为无奈。

乐楹公主劝道:“算了,你也别生气了。若是十分要紧的东西,等那公子发现,自然会回府来取,咱们且好好保管便是。”说着朝云枝伸手,“把荷包交给娘亲,不然等下娘亲也不帮你。”

“噢……”云枝虽不情愿,但也只好乖乖把荷包递过去。

第五章 风起

晞白策马离开公主府后,赶紧来到京城最大的药房…………回春堂。起初小伙计对他爱理不理的,待到后来晞白拿出苏拂的银簪,顿时换了一副谄笑恭谦的脸孔,不多时便将坐堂的夏掌柜叫了出来。夏掌柜甚是有礼,一面将晞白迎到内堂上茶安坐,一面吩咐人赶紧照单取药,陪笑道:“但凡药材,像是人参、鹿茸之类的补药,我们回春堂这儿可是应有尽有,公子有用只管开口。”

晞白辞谢道:“不用,将来需要再来麻烦。”

夏掌柜瞅了瞅他,笑道:“难怪公子仪表不凡,原来却是‘素手银针’苏姑娘的朋友,我们回春堂受过她的大恩,还请公子代问一声好。”

“好,定然转告。”晞白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心里不免愈加感念苏拂,他不敢稍有耽搁,离了药店便是一路策马飞奔。

刚出了京城门口,便见五蕴、六尘两个自后面追来,二人都是气喘吁吁,晞白见状问道:“你们怎么也在京城?不会是一路都跟着我吧?”

六尘平了下气息,回道:“公子离开淮安,我们奉老爷之命赶紧快马追人。本来刚到京城时,就已经远远看见公子在前头,谁知道五蕴的马摔了一下,等我们收拾好再找人,谁知道竟然把公子跟丢了。”

五蕴也道:“是啊,我们俩差点没有急死。”

“中间我遇到一件事,路上耽搁了一下,其实我一个人来京城也没关系,何必让你们俩也着跑一趟?”晞白急着回去送药,招呼二人道:“走罢,早点回去。”

“是。”二人齐声答应,举起马鞭狠狠抽下冲了出去。

几天几夜里,不过每晚稍歇两、三个时辰,白日间停喂喂马儿,总算是已经跨入江陵州府的地界。待到进入淮安城内,已近日暮时分,管家阿福迎上来道:“少爷,你可算回来了!听说少爷自个儿去了京城,老爷夫人每天都是吃睡不安,估摸着差不多该今日回来,特意让人在门口探望着。”

“二叔他可还好?”

阿福道:“还好,多亏那位苏姑娘的药灵验。”

进里屋见到沈义山时,气色果然比先时好了不少,晞白稍稍放下心来,上前道:“二叔,苏姑娘要的药材都取回来了。”

沈义山似乎并不关心自身,看着他叹道:“哎……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

沈夫人亦是满目紧张,上前仔细检查了一遍,“晞白,你怎么自作主张乱走?万一出点什么事情,我们可怎么担待……”

“行了……”沈义山皱眉打断,微微咳了咳嗽。

晞白见他精神似乎渐长,高兴道:“二叔,看来苏姑娘医术的确非凡,有她开得药方服用着,相信很快就能痊愈。”

“嗯。”沈义山的目光系在他身上,轻轻点头。

沈夫人又问:“晞白,一路上没有到什么凶险吧?”

晞白便将云枝一事大致说了,沈氏夫妇互相看了一眼,沈义山沉默半晌,问道:“你说遇到了云大将军,那后来呢?有没有见到别的什么人?”

“没有。”晞白摇了摇头,“我急着去给二叔取药,将郡主送到家就走了。”

沈义山点了点头,只道:“也好。”

晞白想起管家阿福的话,欠身道:“让二叔和二婶担心不安,是晞白的不孝,等二叔病好了,情愿领受二叔的责罚。”

沈义山喃喃道:“哎,说什么不孝……”

“晞白,你身上的荷包呢?”沈夫人突然出声,仔仔细细在他腰间找了一圈,“晞白,你的荷包怎么不见了?是不是先头出门,你收起来了?”

“荷包?”晞白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腰间的荷包丢失不见。

十岁那年,二婶带了仆人上山为自己庆生,亲自将璎珞荷包与自己戴好,再三交待,一定要好好保管不可遗失。晞白问是何人所绣,二婶含混道:“嗯……是你娘亲从前留下来的东西,刚巧翻了出来,所以带上来给你收好。”

那璎珞荷包绣得出奇的精致,金线银丝、美珠玉缀,料子亦是华贵,看得出绣荷包的人不仅手巧,而且在上面花了极大心思。山上的日子枯燥无味,这个荷包乃是晞白最珍惜心爱的宝贝,每当想起父母时,看看荷包便会有如见到亲人一般。此刻不见,自然是无比失落惋惜,只是这几日都在路上奔波,实在想不起来是在哪里丢失。

晞白为难道:“想是路上颠簸的缘故,可能不慎落在何处。”

沈夫人与丈夫对视一眼,抱怨道:“这孩子,怎么能把那么要紧的东西弄丢了。”

沈义山皱眉良久,最后只道:“罢了,晞白你先出去吧。”

往返京城来回足有千里,此刻要去寻找也是无用,晞白想到再也找不回荷包,也是懊恼不已。晞白拎着药材来到偏院,交给苏拂道:“苏姑娘,你看药材可都对吧。”

“嗯,都是上好的。”苏拂拈在手上闻了闻,忽然抬头打量晞白,“怎么了?这药材都拿回来了,公子反倒闷闷不乐的。”

晞白很是怅然,“路上丢了一样东西,是我娘亲的遗物。”

苏拂静了一瞬,劝道:“既然这样,不如去给你娘亲上一炷香?尽尽孝心,你也就不那么愧疚了。”

“我当然想。”晞白黯然低头,“可惜……家中并没有娘亲的灵位,我也不知道娘亲葬在何处,如何能够?”朝苏拂略笑了笑,“一时感慨,倒是让姑娘听得絮烦了。”

苏拂柔声道:“没有,怎么会呢。”

晞白不愿多说生母之事,转了话题,“二叔的病还有吃的丸药,都有劳苏姑娘费心辛苦,有什么需要只管提,我会尽快替姑娘办好。”连日奔波疲惫,加上心中有些郁郁不快,着实有些累了,晚饭后便早早的安歇睡觉。

次日天明,窗外已经是一片大好明媚阳光。晞白穿衣整理妥当,正准备去前院看一看沈义山,便听一阵“咚咚”敲门声,脆生生的声音喊道:“哥哥你快出来……爹爹跟人吵起来了。”

晞白上前开门,问道:“华音,你刚才说什么?”

沈氏夫妇常年聚少离多,膝下无子,只有一名年仅九岁的幼女,平日每天都要来找哥哥一起玩耍。晞白脾气耐心俱佳,况且他自幼住在山上,并无什么朋友可以往来,因此很是喜爱这个小妹妹。

华音跑得气喘吁吁的,急道:“外面来了一个坏人,在跟爹爹吵架呢。”

“二叔跟人吵架?”晞白甚是纳罕,沈义山一直都是沉默随和的人,如今又还在病中,怎会动气跟人吵架?再者,何人如此大胆跑到沈府闹事?心中疑惑不明,赶忙拉起华音往前面赶去。

“还请师爷自重,沈某说过那些书画都是不卖!”

书房内的沈义山似乎颇为动气,只是不知屋里还有些什么人,一阵沉默无声,晞白抓着门口小厮询问,“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在里面闹事?”

“了不得!”小厮压低了声音,悄声回道:“是咱们淮安县衙里的大师爷,说是听闻已故的大老爷收藏字画,其中有好几幅出自名家,所以想要花银子买下来。老爷说什么也不肯卖,两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晞白听完颇为着恼,父亲的遗物岂能被他人强买强卖?往台阶上走了一步,吩咐小厮道:“你带着小姐到后院清净处呆着,我先进去看看。”跨门进去,沈义山一脸怒气坐在书房正中,对面坐着一名灰袍长袖的中年文士,自然就是那位大师爷,侧对面站着五蕴、六尘二人,皆是一脸撵人的怒色。

那师爷沉默了片刻,又冷冷道:“沈老爷,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义山沉声道:“沈某说过,家兄的那幅画决不出售!”

师爷脸上有些挂不住,朝外扬声,“来人!”话音刚落,便从外院涌进来七、八名官服衙役,一个个手持大刀,只待师爷一声令下便要动手拿人。

晞白上前阻道:“且慢!”

师爷看了看他,“是沈家的少爷吧?快劝劝你家老爷,若是想通了就赶紧将字画交出来,大家和和美美的,等下银货两清便算完事。”说着顿了顿,“嘿嘿”笑了一声,“如若不然……”他往后一招手,数枚明晃晃的钢刀顿时亮了出来。

晞白冷冷一笑,身形影子般往前晃了一下,还不待众人看清是何等手法,数柄钢刀已尽数被他卷走,继而手上一松,顿时“叮叮当当”一起坠在地上。他闪身往旁边让了一步,问道:“如若不然,你们又待怎样?”

师爷赶紧后退了两步,勉强喊道:“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

众衙役们皆是一脸骇然之色,怔怔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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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爷等了一会儿,额头上已有细小汗珠渐渐冒出,咽了咽口水,大约也知道不敌屋内之人,喝道:“都是一群废物!滚滚滚,全都给我滚回衙门去!”

“呸!”六尘啐了一口,“一群乌合之众,也敢跑来沈府闹事!”

“算了,不必再提。”沈义山大病初愈,被方才的衙役们激得动了气,不免又是一阵咳嗽,半晌才道:“晞白,在外人面前不要随便显露武功,能避开的就避开,以免惹上不必要的是是非非。”

晞白低头应道:“是,刚才侄儿莽撞了。”

沈义山叹了一口气,又道:“罢了,你们都先去吧。”

沈夫人闻讯赶来,得知刚才晞白震慑走了师爷等人,不见半分高兴,反倒显得忧心忡忡,“唉……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如今晞白已经长大成人,不能再像幼时那样约束着他,可是万一出点事端,你我夫妻可怎么担待的起?”

沈义山叹道:“是啊,我也正在烦恼此事。”

沈夫人满面愁色,长声叹道:“从前先帝还在时,整天都是战战兢兢不得安生,十几年来,你我何曾睡过一个安稳觉?如今天下太平,好不容易看着他平安长大,这才刚松气没几年,又该为他将来的人生担心。”

“不错,是该仔细考虑了。”沈义山也是颇为感慨,“只是晞白的人生大事,不是你我能够做主的,今后的到底该何去何从,须得往京城里讨个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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