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大宁,女子要三从四德,这嫁娶之事,也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褚三爷心里想,既然你与二哥哥都能做出这等忤逆**之事,今日这位新二嫂嫂也不过就是使了个手段想让我们褚国公府履行这婚姻之约罢了,如何你们就做得那些见不得光亮的事儿,人家这就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呢。”不过,这话,褚三爷算是憋在了心里,并不曾当着玉妍的面儿明白说出来。
玉妍又何尝不晓得自己这位挂名儿的夫君心里头是作何感想呢。不过,她既然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说服了褚候与她私奔,并不是她不明白大宁的这些规矩,她其实比任何一个人都熟记着大宁对女子的种种约束。
可是,她说服不了自己的那副狂野的灵魂,和那颗倔强的心。她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褚候一个机会。她前一世以会看人而著称,这一世,她坚信,她仅凭几面之缘就认定了的这个褚候,定然会是一个好丈夫,好情人,好父亲的。
见褚三爷对自己说的话不置可否,玉妍也不再多言。她吩咐了听琴跟观棋带路去湘竹阁。褚三爷冲口而出了一句,“恭送长公主,还望长公主您莫要为难了新……文九姑娘。”
玉妍未多理会这个男人。以他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能说出来这一番话,实在是半点儿也不足为奇。褚三爷怔怔地盯着自己的妻子远去的背影,那身姿绰约动人,衣袂随着身姿飘飘欲仙般,让褚三爷不由得想到了一句诗,:“衣袂京尘曾染处,空有香红尚软。”
一股绝望的滋味儿涌上了褚三爷的心头。他不自觉地摇了摇头,跟在他身边儿的小厮盯着自家的爷,知晓这是三爷瞧着长公主瞧得痴住了。这小厮想起来江贵姨娘曾经许诺过,只要自己看住了三爷不让他多接触那狐媚子长公主,明年开了春儿,贵姨娘就将她身边儿的云眉赏给自己做媳妇儿。
这小厮的心都要乐得蹦出了腔子来,“三爷,咱们还是赶紧着瞧瞧夫人去吧长公主是刀子嘴豆腐心,想来也是瞧着新二奶奶将夫人气成了如今这般,长公主心疼夫人,才不肯认二奶奶的。待她们见了面儿,长公主就转过来了。”
褚三爷茫然地点了点头,跟着小厮,就往母亲的院子里头行去。这边厢,玉妍带着两个丫头到了湘竹阁,早就有一个眉目清秀的丫头在门口处候着呢,见了玉妍主仆三人,那丫头的面上没忍住显出些讶然来。
观棋上前知会了这丫头,“敬敏柔长公主,国公府中的三奶奶前来瞧瞧文家的九姑娘。还请这位妹妹给通传一声儿。国公夫人如今病着,大爷大*奶跟二爷、三爷都在床榻之前伺候夫人呢。我们公主是奉了夫人的命令来瞧瞧你们家姑娘的。”
那丫头面上的讶然之色已收敛得连个影儿也寻不到了。她恭谨地冲着观棋弯了弯唇角儿,又疾步走到了玉妍跟前,趴跪在地上,咚咚咚先磕了几个响头,“奴婢,文府九姑娘身边儿的二等丫头司墨给长公主叩头了。奴婢愚钝,没见过世面,方才怠慢了长公主,还望长公主您大人有大量,请长公主恕奴婢愚钝、不知之罪。”
人都说要想知晓一个人的人品怎么样儿,可以先看她身边儿的朋友。如今,玉妍照着这句话依此类推,瞧见了这个叫做司墨的二等丫头,心里大致也对那位尚未谋面的文九姑娘有了个模糊的数目。
见玉妍微微点了点头,听琴上前,“妹妹莫要多礼,咱们长公主是最最温柔和善的呢。妹妹大可不必如此诚惶诚恐,还是速速通禀了你家九姑娘要紧。总不成就让咱们长公主在这湘竹阁外头一直立着不是?”
听见这一番不软不硬的话,那叫司墨的丫头并未急匆匆接了听琴的话头儿,她愈加诚惶诚恐地叩了几个头,这才战战兢兢般地起了身,“奴婢这就进去通传主子。还请长公主您稍后。”
玉妍盯着这丫头故意拖延的脚步,心里头愈加对这位文家的九姑娘起了些兴趣。这丫头在门外头刻意拖延,玉妍有十成十的把握,院子里头定然还有一个或者几个丫头,早就听见了外头的信儿,也必定立刻就飞奔着报与了那文家九姑娘知晓。
那么,这个丫头的拖延,就是在给自家的主子争取时间,看来,这位文家的九姑娘果然是个办事稳妥之人,在人前是从不打无准备之仗的。玉妍甚至饶有兴味地在猜测,就拖延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儿,这院子里头的文家九姑娘是捧着个笔记在恶补“敬明柔长公主”这一章呢,还是在积极地准备对策,防止自己借着这个长公主的头衔儿,强令她做些什么。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玉妍就听见那湘竹阁中传出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四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两个刚留头的小丫头分两列排开来到门外头,齐声喊了句,“奴婢们恭迎长公主。”
纵然淡定如玉妍,也让这阵势给唬了一跳。听琴跟观棋就愈加地迷糊了。不是说这位文家的九姑娘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到门口儿来逼嫁的么?怎么这一迎入了门儿,就带了这么多的随身丫头进来,难不成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儿,这位九姑娘竟寻见了国公府的后门儿并且开了门儿放了这些丫头进来了么?
玉妍嘴角儿含着矜持的微笑,微微挺直了背脊。“原来,人家拖延那一会儿功夫儿,不是恶补长公主的资料,也不是准备应对之策,人家这是在造势。十对二,这是怎么样儿的一种主场优势?虽然这个家现在自己是名正言顺的三奶奶,可是,一个身为长公主的国公府三奶奶才带了两个丫头,人家一个逼嫁的文家九姑娘身边竟一下子就出来了十个丫头,这气势若真同样是大宁的女子,恐怕多多少少心里都要先胆怯了些吧。”
174文氏玉妍初交锋
玉妍眼底的笑意一点一点就涌上了双眸,她微微抬起头,盯着那在丫头们后头姗姗而来的一位丽人,只见她身穿了正红的衣衫,头戴了赤金的头面,环佩叮当,富贵喜庆。
见了这位敬敏柔长公主,那文家的九姑娘并不慌张,轻移着莲步儿就走上前来,一开口,是一口软软糯糯的江北口音,“褚文氏九湘给敬敏柔长公主见礼了。敬敏柔长公主万福金安。”
玉妍听见这位文家的九姑娘的自称,心里头一阵别扭。她强忍着出言呵斥的冲动,平淡地回了一句,“文九姑娘免礼。”
那文氏像是不曾听见玉妍的话,又福了一个万福,“既然是婆母命长公主前来探望九湘的,那么,还请长公主您替婆母她老人家受了九湘这一拜。九湘今日新入门,冲撞了婆母,实在是罪该万死。方才听见三叔叔说了婆母的病,九湘心中万分愧疚,都是九湘年纪轻不晓事,连累了婆母跟着操心受累。待得明日公爹回府,九湘定然亲自到公爹和婆母面前负荆请罪。任凭二位老人家责罚处置。”
说着话儿,那文九姑娘就跪倒在尘埃中对着国公夫人寝院的方向就郑重地叩拜了三下儿,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就滴落下来。文九湘的肩膀瑟瑟地抖着,以极力压抑着的啜泣开头儿,渐渐地就哭得哀痛欲绝,整个儿人都梨花带雨。
玉妍瞧着这声情并茂的场面,心里就在想,如果来个反穿越,这位文九姑娘到了我那个时代,那么,不晓得要有多少的女演员要让出一姐的位置呢,这剧情,这表演,这节奏,实在是太到位了。无一处不像真的,却又无一处像是真的。
那文九姑娘在一地尘埃当中哀哀痛哭,她身后头的十个丫头也都呼啦啦都跪了一地,哀哀地陪着轻声啜泣,玉妍瞧了瞧她们,又瞧了瞧自己身边儿的听琴跟观棋,纵然从容淡定如玉妍者,也不得不感叹了一句,“楼外有楼山外有山,强中更有强中手”
这位文九姑娘,从一出场,就绝对地占据了优势。那赔罪的姿态,甚至用做小伏低几个字儿都难以形容其真心诚意。即便是前世以圆滑著称的周妍妍,此时都要心服口服地说一句,“我不如这位文九姑娘懂得人情世故、变通迂回。”
“文九姑娘莫要如此说,今日虽说你做得这举动实在是太过惊天动地了些,也不合咱们大宁的规矩礼法,不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本宫的婆母她老人家虽是因你之故卧床不起,却仍是一心记挂着你呢。你也莫要太过自责。便是国公府中接纳你与否,这往后的日子,你还是要接着过的。年纪轻轻,就动辄轻言生死,文九姑娘你年岁比本宫长,本宫相信,这个事儿,你自己也明白做得是极不妥当的。”
玉妍这冷淡平常的一番话说出来,低着头啼哭的文九湘心里头就是悚然一惊。前些日子,自己费力笼络住的那位江府大*奶周氏就曾经同自己说过,她的这个庶出的妹子心狠手辣,冷血无情。最是一个貌美心毒的蛇蝎美人儿了。
彼时文九湘还有些不信江大*奶的这些话,回到府中,还曾与母亲嫂嫂说过,想来是这位江大*奶看不得她的庶妹越过了她去,不但得了御封的长公主的荣耀,还轻而易举就嫁入了褚国公府中做了嫡出的三奶奶。江大*奶眼红她这庶妹,才会在自己跟前这么说她的妹妹,借此也好挑拨了日后自己与这位三奶奶的妯娌间的亲近关系罢了。
如今瞧着这架势,看来这位长公主还真不是个善良之辈呢。文九湘心里头咯噔了一下。耳朵边儿不由自主就响起了那位江大*奶前日说的话来,若非这位江大*奶的这句话,或许,文九湘还没有这股子勇气今日做出这番举动呢,那日江大*奶急匆匆到自己家的府上,说里话外的意思隐隐透出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让文九湘差一点当着这位江大*奶的面儿就失了体统。
那位江大*奶说,她的亲小姑子正是如今这褚国公府中三爷的贵妾。就在褚国公府寻了自己的娘亲跟兄嫂去商议退亲之事的前几日,那位江氏贵姨娘曾亲眼瞧见了这位敬敏柔长公主同褚候她们二人面对着面儿,含情脉脉,拉拉扯扯,好生亲密呢。
若是寻常的妇人说出来这一番话,文九湘也断然是不信的。不过,那江大*奶说完了这事儿,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了许多话,其中有一句,像是重锤一般敲在了文九姑娘的心坎儿上。
她说,“真真儿是想不到,我这妹子竟是个风流成性的,先头儿是勾搭了表哥,后来是梁王爷,再后头,竟连她的亲姐夫我那夫君都不放过呢。”江大*奶说到此处,自觉失言,忙尴尬地拿着帕子擦了擦根本就没有的汗,有些慌张地瞧了瞧文九姑娘。“那个,其实,我那夫君,也不过就是当她是亲小姨一般看待呢,她虽说使尽了招数,却在正人君子面前,也是难得手的。”
文九湘的面色听了这话已经微微有些不好看了。江大*奶像是自悔失言一般沉默了片刻,这才又试探着说道,“要说呢,褚三爷也是个极好的了,偏就是与我那小姑子因是青梅竹马,两个人就格外地鹣鲽情深了些,我那妹子有些耐不住寂寞倒也是人之常情。怕是就为了排遣这点子独守空闺的寂寞,才打起了褚候的主意来。”
正是这江大*奶的一番现身说法,才让这位素来沉稳精明洞悉世事的文九姑娘慌了神儿。论理儿说,亲妹子勾引自己夫君的这事儿,在这大宁原本就极少见,便是偶然有这么一件两件,人们都是死死地瞒住了,唯恐透漏出一点儿风声儿来。
这位江大*奶因是一时气愤失言抖了出来这宅门儿的秘辛,瞧着她那模样,也是极后悔失言的。文九湘的心越想她的那些话,就越是急速往下沉,这才与母亲跟兄嫂商议了好几日,最后才议定了,趁着这位长公主还未做成这桩丑事儿,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上门儿逼婚赶紧着将这大伯子跟小嫂子**的苗头给它死死地掐灭了,其实也是为着国公府的名声着想,是为了公公跟婆母分忧了。
{文}这二人心里头揣着各自的心思一个跪着一个站着,虽说言语上是客客气气的,不过,因为有那江大*奶的那一番挑拨,再加上玉妍与文九湘这两个人本来就是要争一个褚候,便是言语、礼仪再周全,也终究难免两人实在是无法生出来半点儿的惺惺相惜之感。
{人}“文姑娘还是先请起吧。您若是真心要向本宫的婆母请罪,不如待本宫的公爹国公爷回府后,文姑娘亲自去给二老请罪吧。本宫也不过就是奉了婆母的命令来瞧瞧九姑娘罢了。实在是不能替代公婆给九姑娘许诺什么。”
{书}文九湘跪在地上的这半晌工夫,早已将博取这位长公主怜悯的心思都彻彻底底地断绝了。听见玉妍叫她起来,她也就不再赘言,利利索索由丫头扶着就起了身。她接过丫头奉上的帕子细细擦了擦面上的泪痕,这才露出来一个极妥帖的微笑,“瞧,都是九湘失礼了。长公主您纡尊降贵来此探望九湘,九湘这客居之人,竟让主人家在外头站了这么许久,实在是失礼得很。”
{屋}她说着话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像是跟玉妍解释,又像是炫耀一般,“这十个丫头,并里面儿的六个婆子,都是九湘这些年贴身儿用惯了的。今日这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抬到了国公府门口,这十六人也是其中的一抬嫁妆,还望长公主您莫要见笑,九湘的丫头们初来乍到,实在是没见过国公府的富贵,若是有冲撞了长公主的地方儿,还望长公主您莫要惯着她们,直接就说与九湘知晓,九湘定然重重责罚她们。”
这些话,自然是文九湘试探玉妍的,玉妍听在耳中,也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不过,玉妍的心思哪里在这些文九湘丫头的身上呢,她笑了笑,像是压根儿未曾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一般,“文九姑娘多虑了,一家儿有一家儿的规矩,方才九姑娘的丫头十分地知晓进退,也尽职尽责,本宫瞧着并无什么不妥当之处,九姑娘这话,实在是太过自谦了。”
这些话落入了文九湘的耳朵中,她的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子,她瞧向玉妍的目光就有些迷惑起来,究竟,这位敬敏柔长公主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呢?若是方才,瞧着她那寸步不让得理不饶人的架势,那么江大*奶从前说的那些话都是不假的。可是,若果然她是个蛇蝎心肠的女子,又怎么会对方才没有对她毕恭毕敬的自己的丫头就这么轻轻抬手饶过了呢?
文九湘笑着又说了一句,“长公主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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