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尴尬地笑了笑,又咳嗽了一声儿。“这鬼天气,冻得人都生出来麻木。心思也僵住了。昨儿我做的梦不好,难免就胡思乱想起来。你们都各忙各的去吧。听琴回来了就叫她即刻来见我。”
侍画从未见过姑娘如此患得患失的模样,难免就生出些担忧来。“姑娘,莫不如您先用早膳吧。”观棋跟品书也跟着连连点头。玉妍苦笑了一声儿。“你们先自忙你们的吧。这个节骨眼儿,我又哪里能吃得下?便是勉强吃了,也是食不甘味。”
话音甫落了地,外头就听见花籽儿喊起来,“听琴姐姐回来了。”众人忙都齐刷刷转头儿瞧着思无境的门帘处。听琴在门帘外头掸了掸身上的雪,这才迈步欲进屋子。冷不丁地帘子就让人自里头掀起来。“哎呦”
听琴惊呼了一声儿。把玉妍唬得刚坐下的身子一下子就弹跳起来。“品书你这促狭鬼,急赤白赖地掀门帘子做什么,瞧瞧唬了我这一跳若是我脚下一个不稳,将姑娘的宝贝打碎了,你瞧着我不拧你的耳朵”
玉妍盯着门帘处入内的听琴,只见她面上并无半点儿哀色。又听见她说什么宝贝,一颗悬了许久的心这才略略放松了些个。
观棋紧赶着就上前拽住听琴,“好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怎么竟去了这么许久?姑娘可是急坏了。你快瞧瞧去吧,这么好半日了,连口早膳也不肯用。水米都未沾牙呢。”
一听见这话,把个听琴当真是又唬了一跳。“姑娘,这可是怎么话儿说的?您这可是糟践自己个儿的身子呢。二爷叫小厮玄五回来传话儿,头一句就是问姑娘身子可康健?奴婢还说姑娘吃得香睡得着呢,怎么这才一会子的空儿,您就这么不爱惜自己呢?”
玉妍认真盯着听琴瞧了又瞧,见这丫头面上除了真真切切的关心之意并无其他。总算是踏实了些,慢慢又坐回到椅子上。“玄五回来了?都说了些什么?你莫要听她们乱编排。我不过是昨儿夜里睡得不实,今日一早起来没有胃口罢了。”
听琴细瞧了瞧自家姑娘,心里头忍不住扑哧一乐。看来,这一回,姑娘是真的开了情窍儿了。听琴回想着玄五的那些话,心里头倒是替姑娘很是欣喜了一番。
“姑娘,”听琴接过侍画递过来的茶,端着奉给了玉妍。“二爷差了玄五回来说他那边儿一切都安好。”
“嗯。”玉妍点了点头儿,那双眼睛依旧紧紧盯着听琴,直瞧得听琴紧憋着不敢笑出来。“二爷说他离开的匆忙。跟府里说的是到兵营里去了,实则是云将军有事要二爷协助他去办了。”
“云舅舅?”玉妍的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几圈儿。“这已近年根儿了,云舅舅有什么事儿要这么急着去办?莫非……莫非……。”玉妍的面上就显出来十分的欣喜。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起身上前一把抓住了听琴的手,欲言又止,欲言又止了好几回,这才轻轻地问出口,“是娘亲她……”
听琴的眼睛里也满是笑意了。她紧抿着唇儿,回身儿向帘子外头又瞧了瞧。这才附在玉妍耳边轻轻地回禀道,“云将军说夫人她一个人儿孤零零地在彩芹那儿过年终究太嫌孤寂了些个。这不是么,叶少爷上个月也已成亲,云将军在京里的最后一点儿牵挂也就算是了结了。”
听琴说到此处,略犹豫了犹豫,觑着姑娘的面色,生怕姑娘心中有些许的不舍之意。见姑娘听得仔细,面上倒也还平静。这才咬了咬唇,接着说道,“十月初八那日云将军就上书请调要去镇守北疆。前几日圣上才允了。云将军叫二爷帮着他,到北疆的夕落城先将夫人的户籍文书等物都办妥了。也顺便带了几位云府的忠仆过去,将宅子收拾一新,今日、今日云将军就带着夫人她,他们往夕落城去了。这儿有夫人给姑娘的一封亲笔信。”
玉妍接过了那封信,展开匆忙读了一遍。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她没有悲伤,反而十分欢喜。她走到门帘处掀开了帘子,向着北边儿的方向瞧许久。这才又慢慢回到了屋子里头。
“方才你说,户籍文书都已齐备?”听琴点了点头儿。“是呀。玄五说了,宅子就在北疆的夕落城。这城是由一位世袭的城主管辖。那位城主啊与二爷有过命的交情,二爷也未曾隐瞒于他,将这话都一一说与他知道了。那位城主也十分豪爽,连姑娘您的户籍文书并奴婢们的还有沈妈**都已办理妥当了。”
“嗯。如此甚好。母亲此一去,也能圆了多年的梦了。云舅舅她们二人共结连理,想来也是一段人间佳话。”听琴见姑娘是真心替夫人欢喜,笑眯眯地回禀道,“二爷说了,姑娘莫要心里头不自在。夫人跟云将军已商议妥当,等着姑娘到了夕落城,她跟云将军才拜堂成亲呢。”
玉妍欣慰地点了点头,面上露出来怎么也藏不住的喜气儿。她低喃了一句,“我就说,二哥他并非一个自私自利之人。”
“那个地方儿叫夕落?二哥买的宅子可够大?咱们这么些人,总要个大一点儿的宅子才好。”玉妍知晓母亲已启程前往夕落城,方才那一点淡淡的离别感伤已被对日后美好生活的向往给冲得淡然无痕了。见姑娘又唠叨起了新宅子,听琴笑着将自家的姑娘按着坐在了椅子上。
“好姑娘还真是二爷最知晓姑娘您的性子。”说着话儿,听琴自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来一幅卷轴。侍画忙过来同观棋两个将那卷轴铺展开来,入眼就是一座宅子的平面图。一座五进的阔大宅院现于眼前。
玉妍仔细瞧了又瞧,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儿,“嗯,还好,便是日后有了弟弟、妹妹们,这宅子也是尽够的了。”观棋跟侍画收了那画卷。听琴又笑眯眯地自怀中掏出来一轴画卷。
“这又是何物?莫不是二哥将那城也做了幅图送回来?”玉妍玩笑了一句,又低头细观那画卷,入眼又是一座四进的大宅子。比先前那座装点得更加新巧些,院子里头竟然还有玉妍曾与褚候说过的一幢复式跃层的小楼,楼前错落种植了玉兰树、丁香花跟腊梅花儿,楼后面儿是茵茵草地跟一个形似弯月的人工湖,湖边儿还有一个小小的牡丹园。
玉妍将这四进的院子仔仔细细都看了又看,这才茫然地抬起眼睛,“听琴,这,这个是?”
听琴笑眯眯地叫观棋跟侍画收了这画卷。“姑娘,这才是二爷跟您日后的宅子呢。因姑娘您曾说梦见过那么样儿的一座在屋子里头有楼梯的高楼,二爷自前几个月就寻了能工巧匠日夜赶工给您造了这么一幢小楼呢。那楼梯,二爷都是用了上好的美玉雕刻而成。每一级都是一种花儿,二爷说了,姑娘您最喜爱花儿,就让您每日里都能踏着雕花儿去就寝。”
“喔。”玉妍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心里头已经乐开了花儿她压抑着心底的欢呼。见四婢都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瞧,越发觉着脸面上热起来。“你们这四个丫头宅子漂亮些,你们不是也住着舒适些么。”
四婢齐刷刷地拉长了音儿,“喔”了一声儿。羞得玉妍只得端起茶来饮一口借以遮了脸面。听琴笑呵呵地又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小盒子,“姑娘,这个是您的印信。二爷特用雪山寒玉给您亲手雕刻的。上头写着赤托妍妍。这赤托二字,正是那夕落城城主的姓氏。姑娘您名誉上便是那夕落城城主的义妹,夫人姓氏蓝曳,也是夕落城中的大姓儿,以蓝曳月初为名。”
玉妍郑重地接过了那枚雪山寒玉雕刻成的印信。久久凝视着上头赤托妍妍四个字儿。连日来心中的担忧、恐慌、怨愤、不甘都让这一枚印信悄然融化得无影无踪了。
“二哥他,他瞒着我做了这么多的事儿,我却半点儿都不知晓。甚而至于,我还曾私下里怨他将我扔在这深宅里头苦苦挣扎,他却一个人跑到兵营里头潇洒、躲避去了。”
听琴丫头瞧了瞧自家姑娘那自责懊恼的小模样儿,终于憋不住笑了,“姑娘,这回您可是错怪了二爷。听玄五说呀,二爷是昨儿午后才到的兵营。这一来一回呀,竟是日夜兼程,累坏了九匹汗血宝马呢。晚间接了您那玄狐皮的袄,若不是今儿要送云将军跟夫人前往夕落城,保不齐昨儿连夜二爷就赶着回来瞧您了呢。”
182玉妍开罪袁惠妃
褚候送别了云将军跟玉妍的娘亲,原本是就能回府的。却不想,因惠妃袁氏的生辰临近了。圣上见雪景甚美,龙颜欢悦。传下旨意来要带着惠妃并小皇子到碧泉山上小住两日。
圣旨也送到了国公府中,说是惠妃诚意邀请敬敏柔长公主也一道前往碧泉山赏景,让长公主也借此机会松散两日。玉妍听余湘北宣罢了旨意,面无表情地叩谢了恩典,却根本就没有让丫头们接那圣旨的意思。
余湘北见长公主如此行事,心中也颇诧异。面上却挤出来极和善的笑容,“嘿嘿,长公主,还是惠妃娘娘心里头惦念着公主呢。说是国公夫人病了这些日子,想来长公主您也辛苦了。借着娘娘的生辰接了长公主您出去,愿意赏景儿呢,您就在山上各处走走,不愿意赏景儿呢,您就在暖琴阁中歇着。不过就是为了让您踏踏实实歇几日的意思罢了。”
这话从圣上面前第一红人的口中以如此谦卑的语气说出来已是给足了颜面了。玉妍这里也不含糊,笑眯眯地欠身儿朝着宫中的方向鞠了一个躬,“惠妃嫂嫂的好意,敏柔自然是心领了。不过呢,咱们大宁崇尚孝道二字。如今婆母的身子刚刚见了些起色。国公爷政务在身,无暇顾及。褚侯爷要护驾,驸马爷呢又在京郊的庄子上。这个当口儿本宫是断然不能离府的。甭说是惠妃嫂嫂的生辰,便是皇后娘娘、淑妃娘娘的生辰,本宫也只得上折子请罪了。”
余湘北听见长公主这话说得是明褒暗贬含而不露,明眼人一听就知晓这是半点儿情面都不留地就驳了袁氏惠妃的一番好意。“长公主啊,还求您莫要怪老奴多嘴,这惠妃娘娘全是一片体恤公主的慈心啊。”
一听见这话,玉妍面上的笑容渐渐就收敛了些个,“好意自然是好意。难不成本宫连个好坏也分不清楚了么?瞧瞧余公公您说的。这话若是传到了惠妃嫂嫂的耳朵里头,还真是要怪我扫了她的好兴致呢。”
余湘北心里暗叫不好,点头哈腰儿连连称是。玉妍却丝毫也不理会他的这一番做作。“行了,余公公就请替本宫带句话儿回去,长者卧病在床,晚辈是断然不敢独自出外逍遥作乐的。”
万般无奈之下,余湘北只得带着圣旨又回到了宫中,到了圣上的跟前,将长公主的话挑挑拣拣,尽量和软着些回禀给了圣上。莫毓驰坐在书案之后听罢了久久也没有吭声儿。
袁氏惠妃那儿早就得了信儿,说是长公主并未接旨。袁氏听闻此事,心里头是又畅快又恼怒。旁的人或许瞧不出来,她可是心里头一清二楚地,那位敬敏柔长公主在圣上心里的重量可是非同一般。
这袁惠妃明面儿上是殷勤备至,百般示好,让人瞧着最是个温良贤德之人。实则在暗地里,她是一心一意想赶紧着把敬敏柔长公主周氏这个祸害剪除干净。隐玉阁二当家的失手后,她又想了个利用文氏女的主意。甭管怎么说,女人的嫉妒心理已经将这袁惠妃给扭曲得眼睛里见不得周氏,耳朵里听不得周氏。
她在心里早就盘算好了,只要这个女人敢同他们一道前往碧泉山,她就有的是招数叫她来得去不得。
“看来,这个周氏妖女也不是个酒囊饭袋,草包之徒啊?”袁氏惠妃在凤椅上懒散地偎着,声音虽轻,那语气却是极恶毒的。
立在一旁的心腹丫头紫茶听见娘娘这话忙跪倒在地上,“娘娘明鉴。这周氏妖女想来是怕了娘娘的雌威了。就凭着她?浑身上下也不过几两肉的个东西,还想妄图勾引圣上?娘娘您宽容才让她在这宫里头大摇大摆了这么久,东边儿那两个是摆设一样儿的,她们本就是一条绳儿上的蚂蚱,保不齐还指着这位给她们那不成器的孩儿争个什么位置呢。”
这一番话无疑是既取悦了袁氏惠妃,又让她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也不晓得那文氏女可得了手?这样儿的祸害,就该让她在人前没了脸面。你瞧瞧她一天天乔张做致的那妖娇模样儿从前没有她的时候儿,圣上跟太后娘娘心里眼里都是瞧着本宫好。如今有了她,不但本宫处处都有了不是,连本宫的孩儿,这么聪明伶俐的皇子,圣上都再也不提从前的那些话了难不成还指望着她生出来一个不成?便是生出来也是个野的,也要算到褚家的名下才是”
那紫茶还想着再奉承袁氏惠妃两句,外头进来一个名唤红衣的丫头,“回禀娘娘,余公公求见。”惠妃瞅了瞅那紫茶,二人眼中都是一片了然。红衣跟紫茶分左右侍立在惠妃娘娘身侧,殿门口儿的内侍才高声传了余湘北入内觐见。
余湘北进了柳芳殿,行了跪拜大礼,这才回禀道,“启奏娘娘,老奴奉了圣上跟娘娘的旨意到国公府中请长公主一同前往碧泉山,长公主对圣上跟娘娘的厚爱那是千恩万谢,对着宫门儿处三拜九叩。”
“喔?”袁氏惠妃拉长了音调长长地喔了一声儿。半晌才轻笑出声儿,“妹妹她入了咱们皇家的玉牒也许多年了,怎么还是如此客气。三拜九叩呀,这话余公公也就在本宫这儿说说就罢了,若是传扬得阖宫里都知晓了,反倒是丢了长公主的脸面,也让皇后娘娘跟淑妃娘娘颜面上无光啊。这从小儿的教养就是骗不了人的啊?虽有太后娘娘的慈心包容,这上不了台面儿的奴才秧子就是奴才秧子,本宫听着心里头也当真是又怜又恨怜她卑微,却又恨她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余公公听见这话,心里头直恨不得先抽自己几个嘴巴,圣上嘱咐了好生安抚惠妃娘娘,原想着将长公主的态度说得谦恭些个,袁氏惠妃心里头能自在点儿,却未曾想到,这位惠妃娘娘今儿不晓得是中了哪门子的邪了。话里话外也都是长满了浑身的刺儿。听着这话里头的意思,竟然是她跟长公主两个人儿她们别着苗头,两相瞧着碍眼呢。
“行了你这老猴子莫要在本宫面前打马虎眼了。咱们这位长公主,甭看出身不高贵,那架子派头儿可是半点儿也不输给真正的龙子凤孙呢。你在这儿替她编谎遮掩,回头传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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