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深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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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深宅-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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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孩子,咱们再从长计议。”

韦氏感激地直点头,前头带路,引着韦大爷就进了花厅。

“族兄且稍待,妹子这就去请大姑娘出来见过舅舅。”韦大爷忙做了个请的手势,韦氏飘然入了屋内,再次眯眼瞧了坐在炕上的黑瘦的小人儿一眼,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姨娘的好姑娘,你舅舅来了,就在花厅,姑娘快快随着姨娘前去见过舅舅吧。”

三岁的褚熙桐怯生生地紧挨着姨娘的身儿慢慢蹭出了里间儿,见一位面白无须的青年男子端坐在主位上,心里晓得这便是舅舅了,虽是欢喜,却终究有些个害羞。

韦氏极轻柔地将大姑娘慢慢自身子后头扶着出来,“大姑娘莫怕呀,这是你的亲舅舅呢,快着些,给舅舅见个礼吧。”说着话儿,这妇人的声音就带了些个哽咽出来。

韦大爷瞪圆了眼睛盯着面前这个显得黑瘦的小人儿裹在一片俗艳的锦缎之中,大眼睛骨碌着倒是像极了那先去了的妹子,可是,这孩子,怎的如此黑瘦?那瞧着艳丽的衣裳怎么瞧,怎么不像是国公府这样人家的姑娘们穿的,竟然还露着线头儿。

“朱含妹子,这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先二奶奶并二爷都是面色极白皙的人儿,怎么的这孩子,她,她,她还有这衣裳这是怎么回事?”

韦大爷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猛地就拍了一下桌子吓得桐姐儿哇哇就大哭了起来,她听不懂舅舅说的是什么,因何就恼怒至厮,只见舅舅这黑着面孔,拧着眉头,连白脸面都涨得通红一片,那手拍在黄杨木的桌子上,彭地一声巨响。

梅香忙从外头急匆匆入了内,这丫头有些怪怨地瞧了韦大爷一眼,“大爷还请息怒,若不是咱们姨娘护着姑娘,只怕……”她叹了一口气,“人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这,实在是姨娘她也身不由己啊。”

“大胆丫头何时要你来多嘴嚼舌瞧着大姑娘哭,还不快些伺候了大姑娘回去梳洗一番,领着大姑娘到园子里找二姑娘耍戏去吧莫要让大人们说话儿,惊了孩子,这孩子,”韦贵姨娘眼中又蓄满了泪,瞧了韦大爷一眼,唉声叹气地就住了口。

韦大爷本欲阻拦,却只是抓住了外甥女儿的衣袖,触手便觉那衣料极粗糙,韦大爷更是皱紧了眉头,“朱含这是给大姑娘穿的东西么?这褚府还没到这个地步吧?”

贵姨娘冲着梅香递了个眼色,那梅香丫头忙着就牵了大姑娘的手,“大爷您这些年对贵姨娘并两位姑娘不闻不问地,前两年还好些,可如今……”

她满眼同情地瞧了贵姨娘一眼,“婢子这就带大姑娘去寻了二姑娘玩耍,姨娘您有什么话,也、莫要再憋着了,您就是不为了您跟二姑娘,好歹也要为着大姑娘,这,这可是先二奶奶唯一的骨血了啊”

这一番话钻入了韦大爷的耳朵中,就如同天上打了一个闷雷般,他的面色又白了几分,“丫头好生伺候着我这甥女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快些带了她去哄哄,莫要让她小小年纪,哭坏了身子。”

梅香暗用力,拉拽着褚熙桐就出了花厅。“朱含族妹,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请妹妹你细细与为兄的讲来这些年,子铭他,他不是坚持不肯续娶的么?怎么方才那丫头说的什么话来?什么后娘又后爹的?”

韦贵姨娘听见大爷如此问,暗暗用手掐了自己的腕子一把,硬生生挤出些泪来,“族兄,你,你不问罢了这事,说起来,牵连者众,又俱是权贵,不是咱们韦氏宗族能以螳臂当车的呀。”

捂着帕子就呜咽起来。这一句话,更是激起了韦大爷的万丈豪情,“怎么,族妹这是瞧不起我韦府?”

“呜呜,族兄这话,莫不如叫朱含此刻就投缳了也罢了。免得妹妹护不住大姑娘并二姑娘,原想着莫要牵连了两位姑娘的舅舅家,也能指望着姑娘们大了那一日,再烦请大哥哥您出面,好歹给两位姑娘寻个普通富贵人家儿的好儿郎为配全了这一世的安稳也好。”

韦氏呜咽不止,那帕子不一刻便被打得透湿。“如今族兄这话,可是令朱含羞愧难当,若是因着妹子的缘故,让族兄与您的两位甥女儿生了嫌隙,妹子宁愿随了先二奶奶去了,也省得在这人世间备受欺凌,还落不到半句好话儿。”

“唉族妹莫要啼哭,是为兄的莽撞了,实在是方才瞧着桐姐儿她,她,哪里像是个国公府的孙小姐这,这虽也是绫罗绸缎加身,却,那料子粗糙俗艳,桐姐她面黄肌瘦,这,这,国公府就是如此欺负一个失了母亲的幼小孩儿的么?”

'文'韦氏拭了泪,抽噎着说道,“族兄您还当真是错怪了国公爷并夫人了,若是细说起来,桐姐儿虽不十分白净,却也不至于黄瘦若斯,她的衣衫虽说不上件件都是宫中赐下的衣料裁制而成吧,却也从未用过如此俗艳、劣质的衣料呢。”

'人'这话让韦大爷一下子就糊涂了,“族妹,这,这是从何说起,快快莫要哭了,详细与为兄的讲来。”

'书'韦氏叹了一口气,缓缓自次坐上坐了,状似极小心地往门外头张望了又张望。韦大爷怒其软弱,索性起身到门口四处瞧了瞧,回身儿又将门合紧了。

'屋'“唉”韦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族兄啊,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她又拿着帕子装模作样地拭了泪。“这月前啊,二爷他在街上救了位姑娘,不晓得族兄您是否听过此人,便是,便是街传巷议的那位七仙女儿。”

“喔?新近册封的敏柔郡主?”韦大爷点着头,愈发地竖起耳朵来听。“正是此女。”

她叹了一口气,“唉族兄啊,原本连梁王爷那样的风流多情之人都让这位郡主迷得失却了心魂,直喊着要降了王妃的分位,抬了这位入王府做正妃呢,可以想见,此女是何等的好手段,亦是何等的艳丽无双。”

“可是,这与桐姐儿?莫非?”韦大爷愈加瞪大了眼睛,“这,这,子铭救了她了,她还要就此赖上子铭不成?不会,不会的,”

莫大爷自己先失笑起来,他摇着头,“为兄的听军中的同僚也议论起来过,这七仙女儿,生得是倾国倾城,便是宫里头的妃子,也无人能出其右,这样的女子,不是进宫,便是嫁与宗室,怎么会下降了给子铭做填房?”

韦氏姨娘红肿着一双眼睛,点了点头,“族兄口中说的不能之事,却偏巧,就是这样儿了呀”

“啊?”韦大爷张大了嘴,“妹子,这,这可不能够胡乱说的。这皇家认的郡主,最后让皇帝纳入了后宫的也是大有人在的,不过就是为了正个名儿,抬一抬身份罢了。不是还美其名曰叫做什么‘永公主’位同皇贵妃么,这不是前朝曾有的旧例么?”

“这一位却是实实在在要下降咱们褚国公府的。”韦贵姨娘十分克制地哭泣了两声儿。

“原本,这位郡主未得封位之前,曾到了咱们府上向二爷致谢,那时咱们宫里头的娘娘便已知她得圣上与太后青眼,封个名位不过就是一时三刻的事儿罢了。遂让心腹之人来给夫人递了话儿,让夫人万事莫要逆了这位的心思,都顺从了她的,也免得太后跟圣上为着这么个新宠的几句谗言,再找咱们国公府的晦气。”

她又哀哀地叹了一口气,“族兄你是不晓得,这国公府外面瞧着风光,实则当真是行在那风口浪尖之上呢,步步惊心,如履薄冰。”韦氏无奈地瞧了韦大爷一眼。

“这位主子在夫人处遇着了大姑娘,原本还瞧着大姑娘讨喜,送了吃的玩的,可夫人说走了嘴,那位主子一听说大姑娘是二爷的长女,哎呦呦。”

韦贵姨娘摇着头儿,嘴上啧啧出声儿,“一会儿说咱们大姑娘太娇养了,反容易夭折了,一会儿又说小人儿家的,实在当不得那太过精细的吃食,一会儿呀,又说大姑娘正是淘气的时候儿呢,穿得太过华贵,反而拘束了她呢”

韦大爷听着这些话,是气得面红耳赤,连喘气都粗重起来,哪里还有心思分辨这话里的真假,况这大宁的闺秀中间,确有那等骄狂之辈,仗着自家显赫,喜对别家之事评头论足,遂,这韦大爷并未想着细问问这位郡主的年岁,便已在心中恨起她来。

“那你们国公爷国公夫人,还有子铭当真都是会喘气儿的活死人不成?就听个外人摆布了去?”

韦氏扑通就跪倒在地上,“族兄啊,还求族兄您守口如瓶,妹子今日冒死向族兄您露了这些个话儿,若是给夫人听见,第一个儿就要打死妹妹了呀如今这位郡主是圣上与太后的新宠,这京中的权贵们竞相巴结尚恐不及,哪里就,就敢不听命的呢?”

她偷眼瞧了瞧这位光长个头儿,不长脑子的族兄,眼中闪过鄙夷的光。“况,咱们大姑娘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失了亲娘庇佑的孩童罢了就是二姑娘,这些日子也因那位郡主留了人说是帮着教养大姑娘而受了连累,原本就不好的小身子骨儿,如今……只不晓得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岂有此理还没人说让她就替了我那苦命的妹子呢她竟如此迫不及待这手,这手也伸得太长了些吧我,我,我这就去找你们夫人理论,这老婆子,怎么的如此不中用让个野路上来的贱人骚货摆弄得连自己的亲孙女都护不住。”

“族兄啊使不得呀”韦贵姨娘一把就抱住了韦大爷的腿,“族兄,这等内闱的丑事,如今妹子是拼了性命说与您知晓的,若是族兄您忍不得这一时之气,妹子也只有死路一条了啊,漫说二爷他不在,纵是在,也断不能为着妹子一个小小的妾室忤逆了父母又开罪了身份贵重的新人啊。”

“新人?”韦大爷目眦欲裂地暴吼了一声儿,“你说什么新人?”

他一把抓住了韦贵姨娘,一双铁钳般的大手似是要嵌进她的骨头里,韦贵姨娘强忍住疼痛,这一回的眼泪却是不必生生挤出来。“皇家已默许了,国公夫人也心知肚明,二爷,二爷得胜归来之日,便是他们,他们完婚之时啊。”

世易时移多掺杂

这句话,像是定身术一般,将韦大爷一下子就钉在了原地,“妹子不能让这什么劳什子的郡主进国公府的大门她没名没分时尚且如此恶毒,竟连个三岁的孩儿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想尽了法子整治,更逞论她有朝一日成了桐姐儿名正言顺的嫡母,那,我这甥女还哪里有活路了”

韦贵姨娘哀哀地直点头,那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就落入了尘埃之中,“妹子也是实在无法了啊,这才想着要求助族兄您呀”

韦大爷听话知音儿,他扶起了韦贵姨娘,“妹子,朱媛她无福,原本夫婿恩爱,又得了爱女,还有你从旁帮衬着她料理细务,该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吧,却不想她,她自己倒撒手人寰了。”

这个白净的汉子也忍不住落了几点泪,“如今,这桐姐儿小小的人儿,瞧着可怜。你是她的姨娘,又是连着血亲的姨母,从前是族兄没尽心,若是早日撺掇着子铭将你扶了正室,也无有今日那狗屁郡主什么事儿了,偏就天不从人愿”

韦大爷恶狠狠地呼出了一口浊气,“那个七仙女儿,名声儿已十分的不堪妹妹你常在深宅,只不晓得罢了一个让梁王爷先污后纳却没能纳成的个尤物罢了”

他眼神闪烁了起来,“不瞒妹子说呀,这样的货色,皇家认了郡主,也不过就是瞧中了那一副好皮囊而已,前朝连那青楼楚馆里的,还有一位挣扎着成了某位王爷的侧妃呢一路货色罢了”

韦大爷愤愤地冲着地上就啐了一口。“实在是不及我那苦命的妹子一个小脚指头,纵是妹子你,她也是拍马不及的,就这副蛇蝎的心肠吧让人瞧着就心生厌烦,子铭并非那等贪慕美色之徒,若是妹子你说得不错,怕也是为着国公府和宫中的两位娘娘之故,才忍气吞声罢了。”

韦氏面上显出来一副钦敬之色,“还是族兄您高屋建瓴,若是依着妹妹的瞎心思,当真是都没有一点儿活路了呢。”

韦大爷安慰地拍了拍韦氏的手,他细细瞧了瞧这位族妹,当真也就是中人之姿,与自己那先去了的妹妹相比较,可真是一朵儿是国色天香的牡丹,一朵儿便是那田野中的狗尾巴花儿了。也难怪子铭偏就听那七仙女的话,能让梁王爷奋不顾身的人,定然是个美人儿啊。

他掩饰一般地干咳了几声儿,环视了这小花厅一周,曾经,自己那妹子最喜在这花厅中起坐,给子铭绣个翠竹,或是缝制衣衫,从未假手他人,一晃儿过了这么多年,妹子若是在天有灵,知晓那臭名昭著的七仙女要进门来虐待她拼却了性命产下的孩儿,该是如何地痛彻心扉。

“妹子,为兄的常日里也就是道听途说些个跟这位郡主有些关联的事儿,细致的并不知晓太多,不知道妹子你是不是知道些她的底细?

韦贵姨娘此时早已干了眼泪,她凄凄艾艾地瞧了族兄一眼,“朱含乃是一妇道人家儿,平日里连府中的二门也是不得出入的,太细致的是不知晓,只是听见丫头婆子们私底下传言,这位郡主,闺誉不太干净,牵三挂四的,最是个心眼儿似针鼻儿,貌美蛇蝎心的女子,还有那等嚼老婆舌头的说,说……”

她羞得红了脸面,低垂着头,绞着手里的帕子,“哎呀难为你竟是个已嫁了多年的妇人,便是什么话能叫你羞成这般?快快说与为兄知晓,为兄也好想些法子救你们一救才好”

“她们都说,这,这郡主,伺候了,伺候了王爷又,又伺候了皇上,这才得了分位,可是太后她老人家不准这二位上人娶她,这才因二爷救过她的命,太后她老人家变着法儿地怂恿了这不知廉耻的,才一心想入了咱们国公府,人们都说,她是冲着国公夫人的位子呢。”

“我呸没的污了爷的耳朵这同那烟花柳巷的庸俗脂粉有什么两样儿朱含妹子,你只管放宽了心,为兄的就是拼了我韦氏一族的性命,也不能让这等yin贱的妇人成了我甥女儿的嫡母有这样儿的嫡母,将来哪一家儿愿意娶了桐姐儿为正室?还不够人家嫌弃她的呢”

兄妹二人又仔细从长计议了一番,韦大爷也懒怠同国公夫人告辞,只托辞说有些醉迷了,便急匆匆出了国公府。

且说玉妍这一头儿,自那日在宫中急匆匆凭着记忆,删繁就简写了三十六计送与了褚侯爷,心中也是对这褚家军有了那么一丝莫名的牵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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