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这些日子为着皇孙辛苦了这孩子瞧着果然是个好的呢,正如他皇姑姑所言,灵蛇为神,好呀,好呀咱们皇家的孩儿,龙子凤孙,合该着有这番祥兆的,好呀,好呀”太后娘娘老怀大慰。连声夸好,一时间竟像是忘了那鹤翔真人一般。
“多谢太后赞誉,孕育皇嗣,乃是臣妾的本分,当不得太后盛赞的,此番还要多谢敏柔皇妹,鹤翔真人也是极好的,不过终究是道门之人,许是怕惊着了臣妾吧,依臣妾瞧来,敏柔皇妹直率纯真,又是皇嗣的姑母,自然百无禁忌,真人却就不易得多,天机不敢轻泄,又要虑着怕惊了臣妾反伤了龙裔,实在也是份老成持重的心思。”
太后娘娘听见袁惠妃如此宽和大度,心里眼里俱都盛满了笑意,玉妍就是再傻,这时候也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这鹤翔跟惠妃是打算唱双簧的,其中的目的,无非就是怪力乱神,极言这卜算之术的玄妙罢了
她瞧了瞧惠妃娘娘,又瞧了瞧那鹤翔道人,见那老道听了惠妃这一番话,起初是满目的惊讶,极不可置信地抬眼盯了袁氏一眼,待他复又低下头思索了片刻,再抬头,那眼中便多了一丝了然,瞧着袁惠妃倒像是瞧着一大块可口的肥肉一般。这样的一番眉眼官司,又把玉妍给弄得迷离糊涂起来,“莫非这唱的不是双簧?是一出临场合作发挥的小品?”
“太后娘娘,既然惠妃娘娘腹中的皇子已安然无恙,还求娘娘您,您,您救救臣妾的二子。”褚国公夫人终于趁着殿中诸人都尚未回神儿之际扑通跪倒在地再一次哀哀求告起来。
“唉淑婉你起身坐下这还有真人在此,况且还当着敏柔这孩子的面儿,你如此这般,成何体统”太后娘娘不悦地呵斥了一句。淑妃忙亲自扶起了母亲。
褚夫人哭得又抽噎起来,“郡主郡主求您大发慈悲,求您放过了臣妾的二子吧您开开恩,来生,来生臣妾便是做牛做马也报答郡主的呀”
她一把甩脱了淑妃娘娘的搀扶,上前一步猛地就拉住了玉妍,拼命地摇晃着和她差不多高矮的那具身子。
“江氏淑婉你,你……。”太后娘娘气得面色铁青,本想更严厉地呵斥褚国公夫人几句,可瞧见皇后娘娘与淑妃娘娘都已跪倒在地,求自己原谅,再瞧瞧惠妃好整以暇地坐在座位上并不言声儿。
而敏柔,让褚夫人这一番话给骂得脸面通红,却并未震怒也未烦躁,反而温言细语地尽力劝慰淑婉。叶氏太后只觉着眼睛一酸,“初霁姐姐当年待这淑婉便是极耐心细致的,说她的性子直率,比那等最会口蜜腹剑的人要强上百倍,如今这敏柔,待淑婉也算得是格外地耐心了。”
“淑婉啊你坐下,褚候也算是在哀家身边儿长大的,你心疼他,难不成哀家就不心疼么?敏柔这孩子她方才一心忙着襄助皇嗣了,你也容她坐下喘口气儿,再将这事儿的原委都说与她听听,你也瞧见了,这孩子也懂卜算之术的,或者还能帮上褚候呢。”
太后娘娘的这些话,那声音就低了足足有八度,语气中也全是亲近和劝慰的意思,褚国公夫人也是一时急糊涂了,这才失了分寸,见这位敏柔郡主如此耐心细腻,褚夫人心中也有些愧悔之意,可又一想到那断语,她无奈地长叹了一声,诚心诚意地福身下去,“方才是臣妾失礼了,还望太后跟郡主莫怪。”
玉妍点了点头,略略理了理衣衫,这才福了一礼,“回禀母后,阮尚宫跟儿臣说了这鹤落真人之事,儿臣虽是愚钝,可恰对着占星卜算之事还是略懂些皮毛的,方才母后也是见证了的。儿臣想有一事请教鹤翔真人。”
这鹤翔听见郡主还有事请教,心里头猛地就是一紧,简直想干脆拔腿就跑,他心虚的样子正落入袁惠妃的眼中,她像是极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又拿着帕子擦拭了一下儿嘴角儿,惠妃这一番动作落入鹤翔的眼中,他的眼睛又突地亮起来,方才慌张害怕之际,竟忘了旁边还有一个袁惠妃,从方才她说的那话来瞧,这不露踪迹让自己编造这个断语的宫中贵人,怕也就是这一位了。
“贫道受教。”鹤翔真人一稽首,等着玉妍发问。玉妍抿着嘴儿笑了一下,“请教真人一个题外的话儿,您既与鹤落真人为亲师兄弟,不知您二人是鹤落真人的道行高些,还是您的高些呢?”
玉妍盯着这鹤翔,见他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哼了一声儿,“先麻痹你个老牛鼻子,等一会儿给你好看。”那鹤翔哪里知晓这位少年的小郡主心里这些弯弯绕,他又拈了拈胡须,“若是据实相告,自己根本不及师兄道行的万分之一,那岂不是堕了自己个儿的声名?”
鹤翔心里头此时也是好一番天人交战。“可若是这海口夸得大了,万一再让这小丫头难住了,可是如何是好?”这鹤翔张口欲要承认自己不如师兄鹤落,可一抬头猛地瞧见这貌美如花的小郡主正俏皮地笑盈盈地盯着自己,那粉面含春的模样儿,竟比天底下的桃花儿还要好看几分,鹤翔觉着要在这样的一个美人儿面前说自己技不如人,那实在是太丢脸了。
“啊,回禀郡主,贫道与师兄同门学艺,虽略有伯仲,却也不至相去甚远。”那鹤翔盯着玉妍的芙蓉面,选了一个自以为很聪明的法子回了话儿。“喔……那也就是不分伯仲喽。”玉妍含着笑,眼睛里多了那么一抹像是敬佩的神色。
这一抹神色瞧在那鹤翔眼中,竟像是让人灌了三两上好的陈酿一般,有些微醺之感,他忙不迭地答了一句,“郡主谬赞。”
玉妍点了点头,她开口说道,“原也不是什么难事,本郡主常日里喜爱博览群书,某一日瞧见了这么一句诗,‘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敢问真人,这参与商同人生有何关连呢?本郡主查了查星象的古书,今日就班门弄斧了,还请真人指教,这参属哪颗星?又名什么?这商又是天上的哪一个星宿,又名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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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这个……”鹤翔真人那张脸,由黄变红,又憋得青紫,大滴的汗自他额前往下滴。。tywxs。“怎么?真人竟连这个都不晓得么?”玉妍做惊异状低声惊呼了一句,又忙以手握住了嘴。
殿中诸人此时都盯着那鹤翔真人,褚夫人尤其是面色都白得像一张上好的徽宣一般了,她的唇颤抖着,那双失了光彩的眼中此时迸射出了一种绝处逢生的希望来。
惠妃娘娘拧紧了眉头,她心里头暗自怪怨贴身儿的嬷嬷冯氏,不晓得收了那什么韦家的哪路大爷的多少银子,这才撺掇着找了这个什么鹤翔真人胁迫其师兄鹤落真人做了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若是依着自己个儿,干脆就报了个褚候已阵亡,天高水远的,又找隐玉阁伪造了褚家军细卫营头目的亲笔信,偏这冯嬷嬷说要假造了鹤落真人卜算的一卦,想法子把信儿传到褚国公府中去,到得那时候,一个克夫的郡主,袁家肯收留她,她还不是要感恩戴德,言听计从?
袁惠妃这里是心思千回百转,恨不能立时把这无用的东西拉出去砍了倒也一了百了了。
玉妍却是胸有成竹,闲适地欣赏着这老道的窘相。“哼毁坏我的名誉,今日我就让你们瞧瞧本姑娘的厉害”玉妍暗暗运气,又缓缓地吐出了一口长期以来积压在心底的浊气。
“怎么?这,这星象之术的根本难不成真人你,你这些年只记得那些高深的东西,把这都忘了不成?”玉妍笑眯眯地踱着步子到了那鹤翔的面前,“真人,据本郡主所知,若是连最根本的星宿都记不准,那所谓的占星卜算,就纯粹是胡言乱语,怪力乱神了莫说是人,便是天,都不饶你”
美人儿一变脸,桃花变罂粟,鹤翔那心里头的一点点旖旎之思此刻早就烟消云散了,他只觉着这郡主的一双美目中射出的那光,就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让他两股战战,忍不住就扑通一下子软到在地。
“哎呀呀,”惠妃娘娘笑起来,“还是咱们郡主高材呀若非敏柔妹妹聪颖,咱们这些个深宫里头的妇人可都要让这老道给糊弄了去,方才,本宫还当他解不出那个梦是为着龙裔着想呢,却原来,这竟是个江湖术士也不如的东西,来人呀,给我拖了下去,赏他五十杖。”
玉妍笑眯眯地瞧着袁惠妃自说自话地忙着发落了这牛鼻子老道,“惠妃嫂嫂且慢。发落这么一个敢欺君罔上的东西自然是极容易的,可妹妹听见说那鹤落真人此时正昏迷不醒呢他们师兄弟二人说出那等毁坏本郡主名誉的诛心之语来,本郡主可不能就这么轻易处置了他们,我与他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依本郡主瞧着,这其中定然是有文章的。”
这一番话说得惠妃娘娘身子轻颤了一下儿,她面上丁点儿不露声色,干笑了两声儿,“那依着皇妹,可要怎么处置呢?本宫也是心疼太后娘娘,这大半日了,连午膳也未曾用过呢拖延得过久了,怕是连晚膳也要误了呢,这等奸猾的东西自然有大理寺的人去料理就是了。”
这袁惠妃倒是一下子就抬了太后娘娘出来,再把一个孝字公然摆在了众人的面前,哪个若是仍有异议,那就是不孝,就是忤逆。
太后娘娘瞧着敏柔郡主跟袁惠妃隐隐有些个对峙的意思。心里头一时间有些个烦乱。正要开口制止了二人,再发落了这鹤翔真人也就罢了,却不想敏柔一下子跪倒在地,“母后,儿臣请母后允许儿臣借淑妃娘娘寝宫一用,再请母后派两位最好的御医帮着儿臣。今日若是不能将此事问个水落石出,儿臣无法跟自己个儿交待”
玉妍说罢了这话,那双明眸中就一下子涌出些泪来,欲落又不落地挂在长睫毛上,让人瞧着就可怜得紧。太后娘娘瞧见这个阵势,倒是有些恼怒这惠妃娘娘的莽撞,却又终究要念着她身怀六甲呢,“唉也罢就借了淑妃的地儿,你也问个明白,可哀家丑话儿说到前头,今儿这关乎郡主名誉的事儿,若是再闹得满城风雨……”
众人忙口称不敢。太后娘娘叹了口气,“这欺君罔上的东西,问明了来龙去脉也莫要交给大理寺了,赏他百杖,留个全尸吧,终究是方外之人。”
惠妃娘娘跟着众人出了禧福宫,正欲随着也一并到淑妃的霖铃斋去,却不想皇后娘娘命太后派来瞧着审案的李尚宫来,“启禀惠妃娘娘,皇后娘娘念及皇嗣安康,怕这审案之事惊了娘娘的胎,遂命老奴先将娘娘您送回寝宫歇息。”
惠妃袁氏在车辇之内是气得直跺脚,口中却不得不敷衍着说道,“如此,便有劳李尚宫了。”
打发了袁惠妃,玉妍便吩咐了小豆子,“你去找两个会些功夫的内侍来,让他们跟着你一同去抬了鹤落真人来,这昏迷中的人,身子极沉重。”
一后一妃并郡主敏柔和国公夫人褚氏到了这霖铃斋中,淑妃娘娘忙命人看茶,换炭炉子,“淑妃嫂嫂莫要忙碌了,臣妹还有几句话要问这道士。”
玉妍这一句话,将众人的目光又都引到了此时已被五花大绑跪倒在地上的道人鹤翔身上。“皇妹有什么话,尽管问来,若是那鹤落真人到了,咱们问实了,确是他二人蓄意散布流言,毁坏妹妹名声,那此人,怕是有话想说,也没那个命了呢。”
皇后娘娘拿着茶盏的盖子撩着茶水儿,眼皮都不抬一下儿,说出来的这话,却是将那鹤翔吓得恨不能屁滚尿流。
“哎呦,郡主耶,神仙娘子耶求您大慈大悲饶了贫道一条狗命吧贫道全招,全都招啊”
“喔?不用鞭子蘸盐水,也不用火烙铁,真人便肯招认么?”玉妍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带着两分嘲讽的笑意盯着那鹤翔真人。
这老道听见这几样儿用刑的东西,再看看这郡主似是懵懂无知的模样,心里头也有些迷糊,他忙不迭地点点头,心里想着先糊弄了这些妇人留下自己个儿的命再说吧。
“喔?这么轻易就招供呀?”玉妍的尾音上翘,透着半点儿不信的疑惑之意,“若果真如此轻易,那真人说的话,本郡主可是不敢相信呢。”
“这……”鹤翔老道只觉着眼前猛地发黑,脑袋里透是嗡嗡作响。“郡主啊郡主都是贫道那师兄啊他,他贪图人家的银钱这才编了污言陷害您呀”
“喔?贪图人家的银钱?嗯”玉妍眨着眼点点头,“不知是哪一家与本郡主有如此的深仇大恨呀?”
这一问,把个鹤翔老道问得又哑口无言起来,宫里头的那位隐秘的贵人从未透漏过名姓儿,虽方才在那太后的宫中瞧着像是那袁惠妃,可,这无有凭据,若是贸然攀咬出了后宫皇妃,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鹤翔老道犯起愁难来,还有一位韦大爷,虽知晓他是韦令公府上管家之子,可,可这韦大爷他救过老道的命,人都说这救命之恩,恩同再造,这韦大爷的名号也是不能轻易提的。
玉妍紧盯着这老道的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变化,见他犹豫不决,玉妍懒洋洋地站起身儿,“淑妃嫂子,借您宫里的内侍跑个腿儿,臣妹府中有一样儿药水儿,灌人喝下去,不出半刻,问什么便如实答什么,若是不给解药,两个时辰后,这服药之人便会七窍流血,浑身剧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拖延过了第三个时辰,身化骨消,魂飞三界,听说是永世不得超生呢。”
这一番话,要说是吓唬别人儿,怕是还不一定见着效验,偏这鹤翔道人实在是个贪婪又胆小的,当年这占星之术他半点儿不肯沾染,就是因着师傅说过一句,“这占星之术,一个不小心,便易因泄露天机,而遭受天谴。”就这么一句话,让鹤翔道人坚决地选了那点穴之术,说什么也不肯跟着师傅学习半点儿跟星象有关的东西。
清虚观的祖师升天之后,这鹤翔道人难耐观中的清规戒律,便打着云游之名儿凭着一点儿点穴的功夫,流窜各地,偷鸡摸狗,花天酒地,这两年多以来忙得是不亦乐乎。
要是说来也巧,这鹤翔两月前,在河北又要行那偷窃之事,却偏让人捉拿了,众人喊着要将他沉塘,可把这鹤翔真人吓得当即就晕死过去,待他复又醒来,已到了京城近郊。
车马之上坐着一个中年的汉子,说是姓韦,两天前救了他的命,这鹤翔自然是千恩万谢的,这韦大爷言说,有个发财的好机缘,只是苦于找不着那清虚观中鹤落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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