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自己那么狠,却是有怕的。他倒不是怕曲氏,而是深深的愧疚,不敢再让曲氏伤心。
“坏爷爷,那你别忘记答应过我的。”李晶晶就是要故意吓唬李炳。
李炳定睛道:“爷爷不会失言。”
李晶晶这才请着贺氏离开药室,从小篮子里取出了蚁虎再生骨膏,让李老实与李去病给李炳脖颈以下的肌肤涂抹。
一直呆在药室里的何敬焱赶紧上前来帮着李家兄弟。王大药师有心想瞧看蚊虎再生骨膏,不好意思开口,就在旁边站着。
李晶晶昨晚在回春药府制的蚁虎再生骨膏,除去将壁虎骨换成了虎骨外,还进行了三次提炼浓缩,药效更好。
以前断骨碎骨的患者涂了此药膏丝毫不能动弹,现在只要不是频繁活动就没事。
以前需要百日,现在患者涂了此膏,只需八十一日就能好了。
李晶晶背对着众人,大声道:“你们先给爷爷涂背面的肌肤,腋下、脚趾缝都不能落了。一个时辰过后,药膏被爷爷的肌肤吸收了再给他涂身体正面。”
曲氏在一旁瞧着李炳后背双腿肌肤的烧伤更重,又是痛哭一场。
广明子嗅出此次的蚁虎再生骨膏气味不同,忍不住问道:“生骨的药膏不会令你爷爷肌肤烧伤加重?”
何敬焱立刻停下,并做手势阻止李老实兄弟给李炳涂药膏。
李晶晶自信的道:“当然不会。我制的药膏没有副作用。”
回春药府制出的药都含有去除药材毒质的灵水。
广明子一脸敬佩,搓着双手,陪着笑脸道:“师妹,你看能不能给我一点蚁虎再生骨膏。”
李晶晶对这个老顽童似的师哥向来大方,点头道:“我爷爷用剩下的给你吧。”
何敬焱朝李老实兄弟使个眼色,继续涂药膏。
李云霄跑到李晶晶跟前,小声道:“妹妹,何叔叔刚才怀疑你的药膏呢。”
何敬焱身子一僵,也不辩解,继续小心翼翼的给李炳的脚趾涂抹药膏。
一个半时辰过后,李炳脖颈以下肌肤都涂满了蚁虎再生骨膏,脸上涂了一层淡褐色的生肌粉。
李晶晶缓缓道:“爷爷,你的身上涂着再生骨膏,只能先给你的脸抹生肌粉,先慢慢的恢复你的容貌。”
李炳非常动容道:“好孙女,你已为我做了很多。这回我的容貌恢复了,你奶奶瞧着心里也能舒坦些。”
曲氏抹泪道:“我不在意你的容貌,只是怕你日后骨头长好能走路了,到了外头被人耻笑,过不了自已这关。”
李炳心知曲氏所言是真。喃喃道:“我岂会在意别人的想法。”
众人出了药室,只留着曲氏跟李炳在里头说话。
过了一会儿,李云青进去时李炳已睡下了。曲氏脸上的泪干了,出了屋去洗漱。
广明子跟着李晶晶到了药室。王大医师厚着脸皮尾随而至。
广明子瞪了王大医师一眼,小声道:“师妹,生肌粉还有没有?”
李晶晶为难的道:“师哥,生肌粉非常难制,我制了好久,才弄了这么一点点,只够给我爷爷脸上用的。”
她说的是实话。
一指甲盖的生肌粉蕴含着两粒保命丸,能使萎缩的肌肉肌肤重生。
两粒保命丸能救两条人命,生肌粉能不珍贵吗。
广明子并未失望,反而赞同的点头,道:“那是,神效的药粉岂能好制。”
李晶晶心道:不是好制,而是这个世上除了我之外根本无人能制。我这次做的急,生肌粉是根据爷爷的皮肤性质制的,日后有时间制出适合任何人肤质的。
王大医师原本是想要一点生肌粉给老妻制多年前手背上的火伤,听到这里打消了念头。
“你拿去。”李晶晶将装着一点点蚁虎再生骨膏的罐子给广明子,嘱咐道:“不许向任何人透露药方。”
广明子感激的接过,跑着去二楼的药室解药方去了。
李晶晶见王大医师欲言又止,道:“王爷爷,谢谢你救了我爷爷的命。”
王大医师不敢揽功,摇头道:“李大药师,没有你的药,老夫的银针术再好也救不了你爷爷。”
李晶晶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啊。”
王大医师微笑道:“没有。”
李晶晶瞧着王大医师离去的高瘦背影,心里略发敬佩他品德高贵。他与广明子都是医、药界的高手,却在长安没有一席之地,来到了湖南道。这是长安患者的损失。
李去病在竹楼侍疾,国公府与潭州书院都不知晓此事。
贺氏考虑周全,直接给贺慧淑写了封信,让李晶晶交给了望莲送去。
贺慧淑看过信得知李炳归来却是九死一生,感叹世事无常,当下让秦敏业先给李去病请了假,又让他带着两个亲信秘密过来看望。
这一日秋高气爽,碧空无云,秦敏业来到了太清观后山,在飘散着泥土清香的柏树林里见到了正在教李云霄武功的何敬焱。
秦敬业对眼前这位少年军满心崇拜,上前鞠躬行礼,恭敬道:“秦家敬业见过焱郡王。”
何敬焱双手扶起,面带微笑,口气似长辈般道:“业郎,我听李家嫂嫂说你才学好,小小年纪已考了秀才,秦家以武闻名本朝,你是要以文替秦家扬名。”
秦敏业心里无激动,谦虚道:“您过奖了。小侄哪有那般好。”
李云霄抱着秦敏业大腿高兴的叫道:“业哥哥!”
秦敏业直接将李云霄抱起放坐在肩上,跟着何敬焱去了竹楼,先见了曲氏、贺氏,而后去瞧看李炳。
贺氏向躺在床上的李炳的介绍道:“爹,这是我姐姐的儿子敏业。他今年十一岁,比霄伢子小一岁。”
秦敏业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方开口道:“敏业拜见爷爷。我曾奶奶年龄大,我爹的骨伤未好,我娘需守在府里,只派了我过来。”
他来之前看过贺氏的信,对李炳的病情了解一些,亲眼所见更是恐怖,比他爹秦跃打群虎受重伤严重的多。
李炳缓缓道:“好孩子,起来。这几日我听你姨说过你。你后年要考科举,好好考争取得个头名,给你娘争口气。”
秦敏业连忙点头道:“晚辈定当全力以赴。”
李炳问道:“我多年前见过你曾奶奶,老人家现在身体可好?”
李去病搬来凳子。秦敏业不肯坐,站着答话。
“业哥哥,我姨父能走了吗?”李晶晶在药室听闻秦敏业来了,特意过来,见李炳跟他聊得正欢,心道:坏爷爷真是随和,跟谁都是见面熟。
秦敏业瞧到李晶晶,双睛一下亮了,答道:“我的好妹妹,多亏了你的药,我爹如今每日都在花园里慢走半个时辰。”
曲氏要给李炳喂吃食,就让几个小辈出了屋去树林里说话。
到了树林,秦敏业双手抱起李晶晶原地转了好几个圈,道:“我们一家都很想你们。这回我爹娘得知你爷爷重病,急得不行,派我来探望,速去速回。我用过午饭就回潭州。”
李晶晶被转得眼有些晕,不过蛮喜欢旋转的感觉,咯咯笑着,道:“你让我姨、姨父都放心。我爷爷的伤是重,不过有我在呢。半年后他就全好了。”
秦敏业放下李晶晶,又抱着李云霄转圈。
潭州国公府实在是冷清,他除去喜欢龙凤胎,心里还期盼着娘生个龙凤胎弟弟妹妹。
李去病跟秦敏业问起潭州书院的事。
秦敏业道:“小叔叔,书院来的新院长姓赵,年龄不到六十,原是长安书院的博士。除此之外,没有大事。”
李去病低下头。
秦敏业缓缓道:“小叔叔,此次我来得匆忙,忘了给你带书。下回我来,把你在别院的书带过来。”
李去病抬头感激道:“敏业,多谢你。”他现在连秀才都不是,不发奋读书,岂能考得功名。
何敬焱站在不远处跟吕道明谈天,李家众小与秦敏业的话一字不差的都听到耳里。
这些天他观察的仔细,李家人至今都不知师父的真实身份,许多年来一直在定朝版图上没有名字的村子里过活,未过上一天锦衣玉食、呼奴唤婢,人上人的日子。
师父为定朝立下汗马功劳,特别是这回兵不血刃屠杀的匈奴军队,别说是封为国公,就是封为异姓王都是应该。
可是师父在醒过来的第二天,就执意的让他给长安去信,一切等他身体康复亲自去了长安之后再说。
他心道:师父这么做是要磨砺李家子孙,还是觉得长安不稳,不想让李家人卷进漩涡?
这时,一个曾经出入过竹楼的太清观道士药徒飞跑进了树林,直奔向李家人。
李晶晶见是广明子的跟前的药徒,咦了一声,高声道:“广明子不在竹楼,你找错地方了。”
道士药徒远远的就急得招手,上气不接下气,大叫道:“李大药师,观里出事了,一个女香客难产血崩,孩子的头能看到,她却没了气。我师父问您,有没有药给女香客吃了,让她醒过来把孩子生下来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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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85 晶晶高喊救两命 洪老三说隐疾
李晶晶小眉头紧蹙,道:“广明子说得这是什么话啊,女香客死了,她刚出生的婴孩就没了娘多惨。”
道士药徒气喘吁吁,恳求道:“李大药师,那个女香客瘦的一把骨头,吃了我师父的参丸都能没了气,我师父实是没有办法才想到保了她腹里的胎儿。您看有药能助胎儿出世吗?”
他目光望向李云青,期盼着李云青能说些好话。
秦敏业问道:“太清观都是道士,女香客产子,谁来助产?”
李云青脸色凝重,摇头道:“她们不用人助产,都是自个生。唉,我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
李晶晶道:“哥哥,你抱我去前面亲眼瞧瞧吧。”
道士药徒一听惊喜道:“女香客就在三清殿后院的树下。您请随小徒过去。”
秦敏业抢着抱起了李晶晶,跟着道士药徒往山前飞跑。
李云霄都在这里呆得烦死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够出去,赶紧叫道:“哥哥,我要去瞧看。”
李云青背起李云霄,道:“小叔叔,你跟长辈说声,我们去了前山。”
李去病胆小没有凑热闹的习惯,点头道:“你们快去快回,莫呆久了。”
吕道明低声问道:“将军,我跟过去保护令师家人?”
何敬焱肃容道:“你我都过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奔命似的跑到了前山太清观主殿三清殿后院外,院内传来几个男人小孩子的嚎哭声,听者无不心生怜悯。
院门口已经被几个彪悍的武道士封住了,不让任何香客进去,只将李晶晶等放入。
院子角落一棵直径一丈树杆高大茁壮树叶茂密的菩提树下,围着十几个人。
一个穿着破烂衣裤的干瘦男人与四个身高成阶梯式的小孩子正在放声痛哭。
广明子正急得跳脚指着干瘦男人大骂,“你养不活还非要你堂客生。你堂客生就生在家里,非要到观里生。就算到观里生,也选个有道姑医师的观,到我们太清观生个屁的生!”
干瘦男子悲怆无比的哭道:“大药师,我倒是想让我堂客去清云观,可是太远了,她走不动。”
广明子叫道:“她走不动,你没腿吗,你不能走去清云观把道姑医师请到你家吗?”
“我家里一个铜钱都没了,哪里请得动道姑医师。”干瘦男子哭得更凶了,“都怪我从山里砍柴摔下来,害得家里花光银钱。我要是不摔,家里哪会穷成这样。我堂客也不会偷偷到这里来生。”
广明子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谁说清云观道姑医师收银钱?清云观跟太清观不一样。你真是傻死了,都不去清云观问一下!”
干瘦男子哭声凄惨。四个儿女更是哭得满脸眼泪鼻涕,好不伤心。
广明子旁边站着两个道士正是太清观的医师,都束手无策的摇头。王大医师前日回了潭州书院,太清观的大医师月前去了白云观。
两位医师去两位香客家出急诊。如今观里就只有这两位医师。
几个善良的女香客高举着道观的布帘围成一个圈,里面应是产妇。
“你怎么亲自来了?”广明子瞧到了李晶晶,十分惊诧,连忙迎上前,压低声音道:“师妹,这事实是晦气,你莫要沾边。我出面就好。”
李晶晶瞧着干瘦男人及他的瘦成柴似的儿女,轻叹一声,嗔怪道:“你都说了哪样唬人的话,我不来心里不安啊。”
广明子立刻朝道士药徒瞪眼,气呼呼道:“你跟你师姑胡说什么?”
道士药徒就是一字不错的转述广明子的话。可是哪敢顶嘴,低头不吭声。
干瘦男人赶紧一瘸一拐带着四个萝卜头似的儿女跑过来,跪下便朝年龄最长的吕道明磕头道:“李大药师,求求您救救我堂客,救救我那未出世的孩子。”
几个小孩子跟着磕头求救。
吕道明尴尬的闪到一旁,操着北方口音摇头道:“老乡,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李大药师。”
李云霄急道:“我妹妹才是李大药师。妹妹是我的。”
李晶晶已由秦敏业抱着走到了菩提树下,道:“业哥哥,你放我下来。我独自去里头看一下孕妇。”
空气里飘散着浓郁的血腥气味,秦敏业担忧的握了握李晶晶温热的小手,把她放下来,低声道:“我们会守在外头。你进去要是害怕立刻就出来。”
“师妹,你真的要进去?”广明子此时恨不得是妇人身,这样就能跟着李晶晶进去,就算无法阻止她沾了晦气,也能给她壮壮胆量。
李晶晶点头道:“你放心。我只是去看一眼。”
两个医师向李晶晶鞠躬行礼,得到广明子的同意,这才让五位女香客把布帘打开一角。
李晶晶钻进去,地上躺着一个穿着破旧灰裙瘦得只剩下骨头的妇人,裤子被剥至脚脖,双脚下面一大滩殷红的鲜血,触目惊心。
妇人颧骨高耸,面无血色,双目紧闭,脸、脖颈、双手扎着几十根银针。
李晶晶原以为两位道士医师没有对妇人进行抢救,看到在阳光下泛光的银针,这才知道银针扎穴都没了效果,难怪广明子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她伸手掀开妇人的散发着淡淡酸臭味的裙子,双手拔开妇人的腿,真的瞧见了婴孩露在外面的脑袋。
这一刻,她的心突然间狂跳,非常想救下一大一小的性命。
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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