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萱萱明眸一亮,两颊的酒窝更深了,慢慢点头。
进了暖阁,苏承沣看到如玥吊儿郎当地坐着,她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文萱萱,花瓣般的小嘴撅起:“哥,我也要踏春。”
文萱萱彻底红了脸,嗔怪地看了眼如玥,道:“夫君与三妹妹有事相商,妾身就先出去了。”
苏承沣淡定地点点头。
如玥瞅着暖阁里就剩她和老哥俩人了,笑得贼兮兮地走上前,咂咂嘴,调侃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三哥你竟然也会怜香惜玉哎。‘后日休沐,去踏春,可好?’啧啧啧,嫂子真是太幸福了,我都没踏过春呢。”
苏承沣无视她的调侃,上下嘴唇一碰,将如玥秒杀:“要踏春,找顾景逸。”
“……”
如玥蔫了,反正她的贫嘴在自家老哥面前从来都无效就是了。苏承沣走到一旁的圆交椅上坐下,如玥连忙狗腿地走上前给他添了一盏茶。
等苏承沣把茶抿了一口,如玥迫不及待地开口就问:“哥,外祖母和圣上相识?云家究竟是怎么败落的?还有,在边关的舅舅会脱离戴罪之身吗?”
苏承沣把茶盅慢慢放下:“问完了?”
“嗯嗯!暂时就这些,你别再瞒着我了,云家的事我是真的很想知道。”如玥急切地盯着苏承沣。
“好。”苏承沣道,“事情都已解决,本来也是时候告知你。”
如玥:╮(╯▽╰)╭看吧?苏承沣就是想等万无一失之后才说,她真是太机智了。如玥激动地拽住他的衣角:“那你快说!”
苏承沣瞥了一眼如玥,淡定地道:“坐好。”
如玥:=口=!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为毛要在意这些细节!她心里拼命吐槽,但还是乖乖地坐到一边儿的圆交椅上,偏过头,眼巴巴地看向那张面瘫的脸。
“云氏为金陵大族,出过两名阁臣。外高祖父是开国名臣,入了内阁,另一名就是我们的外祖父云述秉。当年,太子殿下还不是太子之时,荣王和太子之争颇为惨烈。外祖父尊嫡,被荣王诬陷通敌卖国,云氏没。”苏承沣停顿了一下,看了眼如玥,见她表情还算好,又接着道,“外祖父殿前一死以证清白,外祖母随之殉情,三个舅父因年幼,被发配边关,数十年后死的死亡的亡,只剩下二舅父云经远。母亲被罚教坊司,沦落为奴,后被送于父亲,这才诞下你我二人。”
他继续讲:“荣王趁着太子殿下在边关之际,想制造殿下战死沙场的假象。幸好顾景逸拼死相救,而舅父也从战场上的蛛丝马迹查到了荣王里通外敌的罪证,此时,我也将多年来所得云家冤屈一案的证据一并交予圣上。顾景逸临走前,就已经同我制定了这次引蛇出洞之计,以向英将军为内奸,将荣王的野心昭著天下。”
如玥静静地听完,抬起头:“外祖母……”
“外祖母是宁国公嫡女,自幼与圣上相识,圣上待之如妹。”
“哦。”真的仅仅是当做亲妹妹一样看待吗?如玥默默地垂下头,云家的事她其实老早有想过,也想过更惨烈的,但现在从老哥嘴里亲耳听到,震撼度还是不小。
几代荣宠的世家大族,因为夺位之争成为炮灰,落得只剩下一个正儿八经的子孙,不可谓不凄惨。
她现在大概能把之前发生的一些事串起来了,为何舅舅能成为军师,能得太子殿下的看重;老哥虽然才华横溢,但宣德帝为何要对他尤其青眼;更重要的是,云姨娘出身堪称完美,结果为奴为婢为妾,早早而亡,幸而三哥有出息,舅舅还生存,不然云家的冤屈怕是会永远掩埋在腐土里了。
如玥想了半晌,突然抬头问:“哥,你入督察院是为了寻找外祖父当年被陷害的证据吗?”
苏承沣闻言略略吃惊,随后轻轻点头:“当年的物证人证早已不见,唯一漏洞就是言官集团。那件事被揭发时,言官很意外地一致对准外祖父,尤其是外祖父以前的一些门生,也都全部翻脸不认人。我认为此事有蹊跷,便进入督察院查探。”
“三哥能知道这些,也就是说,舅舅和三哥一直都有往来?从何时开始的?”
“顾景逸入边关之时。”
如玥奇道:“怎么会和他有联系?”
“顾景逸是三叔父的徒弟,又和宇堂弟有手足之情,舅父彼时在军队做苦役,与顾景逸相识。”
“所以舅舅是通过顾景逸和你互通消息的?”
苏承沣摇摇头:“不全是。此事事关重大,舅父只是让顾景逸告诉我他还活着,之后通传之事都经由我一手操办。”
如玥愣了好长一会儿,心里五味杂陈的,她憋不住,突然出声道:“哥,整整八年,你为云家平反努力了整整八年,为何不让我知道?我,我就那么没用吗?”
杯中浅黄色的茶水轻轻漾起波纹,杯底茶叶根根挺立。
清风吹过窗帘,拂过如玥的面颊,也拂过苏承沣的发梢。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承沣缓缓对上如玥的双眸,冷静而理智的声音响起:“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晶莹明亮的泪珠毫无预兆地刷拉落下,如玥毫无优雅美感可言地放声大哭,哭得像个孩子:“你永远都是这样,呜呜呜,我可以保护自己的。你,你……”她吸了吸鼻子,继续哭诉,“不就是你忙着给外祖父平反没太顾得上我嘛,我现在好好儿的,还当上了县主,你,呜呜呜,你道哪门子谦啊!”
苏承沣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脑袋:“玥儿,我能做的只是在关键时刻给你后盾,母亲和四妹那里,也只能你去周旋,我堂堂男子不能插手。当年你那么小就要经历这些,到底是我没能将你护好,又如何能让云家的事困扰你?”
“我,我……”如玥还是不停地哭。
“你要记住,我们只要还外祖家一个清名,这就足够了。现在你不管是不是县主,有没有功劳,苏府永远都是你的家,钟氏永远都是你的嫡母,而苏府繁昌将是你永远的助力,切莫任性。”
如玥使劲点头,哽咽着道:“呜呜,我都知道,只要钟氏别再算计我,我,嗯,我才不会去招惹她呢。”
“嗯。”苏承沣接着道,“做人做事要着眼于大处,将来的路还很长,不用处处树敌,尤其对嫡母,不论你做的如何巧妙,都有孝字当头。”
“我懂的,我都懂的。”如玥抽噎着,拽住苏承沣的袖子各种擦泪水。
苏承沣瞧着从小都很出类拔萃的亲妹子,现在却哭得完全不像样儿,哪里还有平日的仪态可言?他却不由地心中一暖,嘴角微微弯,双眼似月牙,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如玥仿佛看到了神迹一般,张大嘴,怔怔地看着自家老哥稍纵即逝的浅笑。
神呐!老哥你笑起来这么好看我嫂子知道吗?
不管知不知道,嫂子文萱萱见这俩兄妹一聊起来就没完,担心自家夫君饿着,掀开门帘就进来了。她打眼一看,亲小姑子哭得那叫一个闻着伤心见者流泪,登时一惊,连忙亲自浸了一块湿帕子过来:“好好儿地聊天怎么就哭成这样了?快敷一敷,免得过会儿眼睛肿了。”
苏承沣退后,看着妻子和妹子这般和谐地相处,觉得心里满满当当的。
……
如玥被封了县主,上门道贺的人犹如过江之鲫,哪些人的礼该接,哪些人的礼该退回去,还有该怎么回礼,这里头的门道挺大,幸好有郡主嫂嫂从旁协助,如玥这个新晋的嘉宁县主才不至于失礼于人前。
过了些日子,荣王的事渐渐平息,昌平郡主也终于生了。。电子书下载
苏府的孙子辈儿有了第一个人,不过不尽如人意的是:昌平怀了十个月的娃娃是一个健健康康的女娃娃。虽然整个苏府没人敢说什么,但昌平自己也挺失望的。
如玥安慰人的方式很别致,她悻悻地抱着软乎乎的小女娃,咂咂嘴:“侄女啊侄女,你娘亲嫌你长得丑,将来嫁人的时候可得多赔点儿嫁妆呢。”
昌平搡了如玥一把,哭笑不得:“我哪里是嫌她长得丑了?”
“那你嫌她啥?长得这般可爱的小娃娃,就是为了将来能好好儿地照顾自己弟弟,所以迫不及待地抢先来到这世上,我家明姐儿懂事得很呢,你还嫌她。”
“就你滑头!”昌平从如玥怀中接过明姐儿,细声细气地哄着,“哦~哦~有娘在,即使明姐儿是个女娃又能如何?没人能小看了明姐儿,是吧?”
小小的女娃仿佛能听懂似的,吐着奶泡泡,还不忘给郡主娘亲露出一个小小的笑脸。
把明姐儿哄得睡着交给乳母,昌平把如玥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后日你可就及笄了,我还没出月子,看来是观不成礼了,你想要什么及笄礼物?”
如玥眼睛一亮:“随便什么礼物都能给我?”
昌平笑着拍了下她的脑袋:“你这小鬼头又在想些什么呢?顾将军人在边关,本郡主可没法儿给你变出来。”
如玥吃痛地揉了揉额头,嘟起嘴嘀咕道:“我又不缺什么东西,不如把乖侄女借我回去玩两天?”
于是如玥的脑袋又得到“昌平郡主牌”的一个爆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顾小哥就出来啦~~这一次就不走了哈!哦也!
中国凉茶养乐多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10 12:53:31
爱你!!~~
第八十四章
及笄代表成人;对于女子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原本身为一个二品官的小小庶女,如玥的及笄礼没必要铺多大排场的。但现在不同了;荣王没,云氏兴,前些日子宣德帝亲自为云家平反,还给远在边关相助太子的云经远除掉罪身直接加官。由于外祖父云述秉含冤而死,追封为安陆侯,外祖母宋惜兰追加一品诰命夫人。
虽然这爵位是降等袭爵;也就是到云经远这一辈已经只能称得上是安陆伯了,但对云经远来说;也算是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说了这么多;大意就是如玥的及笄礼十分热闹。
认识的不认识的,有关系的没关系的,都巴巴地来恭贺,甚至是由庆阳公主亲自给她加的笈,这简直是无上的荣耀。
及笄礼的流程严谨,如玥梗着脖子累了一整天,也没精力去观察苏如莹和钟氏的面部表情,不过她们没有添麻烦,钟氏还尽心尽力地把及笄礼办得很漂亮,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如玥算是领了。
兵荒马乱忙了一整天,晚上回到念云轩的时候都有点浑身酸疼。
张妈妈双眼含着两包泪,拉住如玥的手一直絮絮叨叨,从第一眼见到她时是个粉粉嫩嫩的小婴孩,说到如今终于及笄成了个能嫁人的大姑娘,讲得她是眼泪汪汪,又开始旧事重提起云姨娘了。
“若是云姨娘还在,看到姑娘及笄,还成了县主,一定会很开心的。”张妈妈摁了摁眼角的泪,继续道,“我的姑娘总算长大了,也能独当一面了,老奴,老奴这些日子一直在想姑娘小时候的事,那次您掉进冰窟窿,还因祸得福治好了哑症,绝对是老天有眼……”
她还在絮叨,如玥的思绪却渐渐飘远。
说到掉冰窟窿,说到穿越之前,前世的事好像很遥远,恍惚的仿佛是镜花水月。
太遥远了,只是偶尔在梦中才会稍稍回到前世,走在熟悉的十字路口,等红灯熄灭,等绿灯亮起,等过了那条马路前方便是其乐融融的家。
家里有大嗓门的警察老爸,有渣电视的教师老妈,还有抱着电脑刷副本的混蛋老弟。
红灯一直不灭,绿灯一直不亮,小区的景象仿佛水中倒影般起了涟漪。一切都慢慢模糊,十字路口的红灯变成一个红点,她走在黑暗中,拼命接近那个闪烁的红点。
追上了,就要追上了。
追上的只是一支红烛,一台香几,一个古代的世界,一个她完全不熟悉拼尽全力只想好好儿活下去的时代。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在那个被炸得七零八落的电梯里,也不知道爸妈看到自己面目全非的尸体后,会哭成什么样呢?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张妈妈看如玥突然怔怔地落下泪,心里慌了,以为是她突然提到云姨娘勾起了如玥的伤心事。
的确是伤心事,但却没人能懂。
如玥笑了笑,抹掉面颊的泪水,挥手让暖阁里的丫鬟们都下去。
推开窗户,初夏的气息逐渐浓郁,她抬头看着漫天的星子,双手合十:诸天神佛,求您大慈大悲,保佑老爸老妈还有老弟,能一生平安喜乐,别被胡非非所扰,忘掉她,忘得越干净越好……
无声的哭泣,她缓缓阖上眼,泪水顺着玉雕般的脸颊滑下,浓密的睫毛微微卷起,朱唇轻抿,一个星夜下的侧影就拥有如此惊心动魄的美。
突然之间,脸颊上传来温热的,粗糙的,却熟悉的触感。
是……他吗?
如玥睁开眼,满天星光下,顾景逸身披战甲,犹如天神一般降临到她面前,隔着窗,伸出手指帮她拭掉脸上的泪痕。他剑眉斜飞,星眸璀璨,声音低沉而磁性:“我回来了。”
没人知道他多久未曾安眠,没人知道他跑垮了多少匹马,为了提前一个月,为了能在她及笄当日回京,为了能轻轻地抹掉她心头的那一抹哀伤,所有辛苦都不算辛苦。
“嗯,你回来了。”如玥看着他,淡淡地一笑。
顾景逸克制地抱了一下如玥,而后松开:“太子已在城外,明日我会和太子、云军师一同进京面圣。这一次,不再走了。”
如玥静静地看着,点头微笑。
却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如玥抓住他的手,触到他手背上新增了一道疤痕,粗糙得让人心酸:“好好儿睡一觉。”
顾景逸轻轻回握她的手,放开,渐渐隐在黑暗之中。
从墙上轻车熟路地一跃而下,玉面杀将的心头有一股暖意慢慢融化。
将在外不得皇命不能进京,偷偷相见的短短一瞬,她什么都没问,只是单纯地关心他的身体。习惯了万事逞强,习惯了心生防备,习惯了将秘密藏于心底的顾景逸,这一次,打算将所有事都告诉她,关于自己,关于靖安候,关于陈年旧事。
……
顾景逸的背影消失了很久之后,如玥才仿若大梦初醒。
她回过神来,猛地跺脚,懊恼道:“妈蛋,发什么呆,起码也得说一句肉麻的‘我好想你’,简简单单的‘你回来了’算个什么事儿啊!”
她偏头想了想,突然噗嗤一笑,心里甜滋滋的。每一个对她来说十分重要的日子,顾景逸总会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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