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明嘉退了步,“真的救不了了?”她喃喃道。
彭城再也不忍,他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慕容明嘉在沈元希的床边照顾了半夜,不停地换热水帮他擦拭身子,他不停地冒着冷汗,昏迷中的他紧抓住她的手,喃喃低唤,“娘亲,好痛。”
她从没见过他这么软弱的一面,在她的印象里,沈元希是高傲的不可一世的,他才智绝世,永远都是独当一面。
她想起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那时候爹爹带着她和小妹一起去京城游玩,那是一个深夜,还下着大雪,小妹举着新买的灯笼无意中踩到了个深埋在雪里的“尸体”,吓哭了。
她和小妹缩在爹爹的身后,就看到爹爹要随从扫开雪,就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睡在那里,他被热水浇醒,竟是微笑,他笑着抬起手道,“可以救我吗,我还不能死,我还没报仇呢。”他说完那句话就昏死过去。
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也丝毫没有流露出半点的惊慌,是那么处变不惊,淡漠沉着。
后来,爹爹在小妹的央求下就把他带回了扬州。
才发现,他体内一直蛰伏着剧毒,即使请了扬州最有名的名医,也治不好他,那也是小妹坚持学医的缘故。
到了后半夜,沈元希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他见慕容明嘉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挣扎的拿下件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慕容明嘉动了下,她睁开眼,见到沈元希靠在枕头上虚弱地看着她,“你醒了,还痛吗?”
沈元希摇摇头,他笑了下,“你回去睡吧,我没什么事。”
慕容明嘉帮他拉好被子,“我不困。”她拢紧披在身上的外套,想了想,缓缓道,“你还同我成亲吗?”她说着眼泪就滑了下来,“他不在乎,他一点都不在乎。”
沈元希勉强的坐起来,他将痛哭流涕的慕容明嘉搂进怀里,“彭城大哥是爱你的,只是你们之间隔着太多的阻碍,他是理智的,给不了你承诺所以才会不靠近你,他只是不想伤害你。”
“要是我不是慕容明嘉那该多好,”慕容明嘉抹了把满脸的泪水,“我只是想当一个平凡的女人,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而已,难道那样也错了吗?”
沈元希抱着她,让她枕在他的膝上,“趁我还撑得住,我们尽快成亲吧。”
慕容明嘉点了点头。
成亲的那天,为了给慕容庄主压力,怕他不肯承认,所以请了很多慕容庄主的友人,再加上龙君胤的面子,京城的很多达官贵人和商业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沈元希因为身体的缘故所以代他出来接待客人的是侯天奕夫妇,慕容玥怡则躲在客栈里坚决不肯出来。
卓玖玉没想到,她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到沈元希。
她被辰泽夜拥着,站在祝贺的人群中,看着一身大红衣的沈元希风流倜傥的从里堂走出来,狭长的丹凤眼浅浅的笑眯,嘴角扯着上扬的弧度,人们纷纷的向他敬酒,侯天奕大笑着代他喝掉。
慕容明嘉在弄静初同梅竹菊兰四丫头的簇拥下走了出来,赞扬声一片,都道新娘子美若天仙。慕容明嘉挽着沈元希的手笑得极为的幸福,沿着桌子一杯杯的给来宾敬酒。
卓玖玉坐在角落里,坐在他们对面的几个商人的家眷交头接耳,朝着卓玖玉指指点点,“那不是被沈家休掉的沈二奶奶吗?”
“是吗,那怎么在这里?”
“会不会是认错了,可能人长的像呢?”
“我怎么会认错呢,我去年就是随我相公去参加了他们的婚礼,那天还有刺客捣乱,为时轰动,沈家的二少爷的新娘子我怎么会忘记。”
“哎呀,那么这女人可真是不要脸,都被人家休了还好意思来参加前夫的婚礼,真是不知羞耻啊!”
那些闲言碎语隐隐传入卓玖玉的耳朵里,她给自己斟了杯酒,头一仰就喝掉了,再斟了一杯,正要喝,辰泽夜修长的手挡在她的杯口,“不要再喝了。”
卓玖玉微笑着推开他的手,“再喝一杯,你忘了我是千杯不醉么。”她仰头又喝了一杯,再倒满杯子。
不停喝闷酒的卓玖玉大约喝了七八杯酒,她捂住嘴,辰泽夜搂着她的肩膀见她熏红着脸,“不舒服吗?”
卓玖玉摇摇头,“想吐了”,她站起身来,辰泽夜扶他,“我陪你一起去。”
卓玖玉笑着推开他,“我自己去,别担心,不会迷路的。”
这时几个要巴结辰泽夜的人走过来给辰泽夜敬酒,他被他们围住,又不便推辞,只看到卓玖玉跌跌撞撞的往后院走去。
陷害卓玖玉扶着墙,难受地将胃里的东西全都呕掉,吐道胸口疼痛,她慢慢的蹲了下来,手撑着墙,捂住脸泪流不止,等到心绪平静下来了,她站起来正准备转身,突然脖子里一阵剧痛,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朝后歪倒,跌在一个阴影笼罩下的身影身上。
她幽幽醒来,扶着额头痛异常,手撑在地上却觉得身下湿湿的,她抹了把,心奇地凑到眼下看了眼,她惊愕的睁圆眼眸,那湿黏黏的尽是满手的鲜血。
她慌忙地坐起来,环视了四周,才发现自己在一个宽敞房间里,四周红通通的喜庆鲜红,窗子上贴着大红喜字,饰品也都是红色的。
她顺着红艳艳的绸子望去,吓得缩紧了身子,不停地朝后退,惨白了脸,唇不停地颤抖,一个身着大红衣的女子躺在她不远的地方,一把锋利的匕首插在她的胸口上,鲜血从她的胸口的伤口不停地涌出来,流的到处都是,蔓延到她的身下,染得她的衣裳也变得通红。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慢慢地爬过去,待她看清了那女子的脸,震惊地跪在那里。
那女子竟是慕容明嘉,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她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精致的妆容下美艳的脸毫无痛苦,她柔软的黑发散开,嘴角的微笑犹如冰冻了的绽放蝴蝶。
她恍然惊醒,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她身子还是暖和的,死去应该没多少时辰,她连忙手把在剑柄上,查看伤势。
这时听到门外嘻嘻的笑声,“闹洞房,闹洞房,快点让新郎进新房!”哄吵喧闹越来越近,门被哗地推开。
卓玖玉僵硬地握着剑柄愣在那里。
微笑着的沈元希在大家的怂恿下推门进来,当他望见跌坐在地上的卓玖玉瞪大了眼眸看着他,他愣在了门口,一脸的错愕。
“干嘛杵在这里,快点进去啊,咱们要看新娘子!”被沈元希挡在后面的人们嬉笑着撞开站在门口的沈元希走进了门。
沈元希待到想阻止时,为时已晚,所有的人都看到卓玖玉执着剑柄戳进倒在血泊中的慕容明嘉的胸口。
人群中胆小的人诧愕地尖叫,锐利地叫喊如万支细针一般刺入卓玖玉的肌肤,每一针都扎在心底最柔软处,她惊恐地望着面前面容扭曲的人们。
“我,我。。。”她结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是我干的,”卓玖玉无助地仰着惨白的脸道,“我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躺在那里了。”
她想辩解,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她解释,一张张陌生狰狞的脸在她的上方旋绕,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困在里面,叫她呼吸困难。
沈元希扶着门边,他慢慢地走到慕容明嘉的身侧,跪在她的旁边,他伸手将她未阖的眼眸闭上,冰冷的手微颤,他低垂着头,整个肩膀都在抖动,狭长的丹凤眼眯成危险的弧度。
卓玖玉看着他的模样,心里骇然极了。
无助地困在中央,弯月的眼眸里盈着泪,咬得毫无血色的唇紧抿着,一张张的愤恨的脸将她包围,诅咒责备痛骂劈头盖脸的砸向她。
屋里的人看到这情况,尖叫着跑了出去,很快,整个府里都传遍了慕容明嘉被杀死的事情。
闻到风声紧赶而来的辰泽夜一进门,看着卓玖玉这副无助的模样,心疼的快炸开来了,推开围困着卓玖玉的众人,他张开双臂挡在她的面前,“都给我滚!”他怒吼。
卓玖玉害怕地趴在他的背上,呜呜地哭道,“我没有杀人,我没有。”辰泽夜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我知道,我知道。”
沈元希冷冷地看着辰泽夜,他的眼里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带她走。”他淡漠地命令他。
“你疯了吗,她杀了慕容大小姐,一定要抓这个女人见官!”
“对,要抓那女人见官!”四周的人在那里的七嘴八舌的聒噪。
沈元希仍是淡漠地重复着那句话,“带她走。”
辰泽夜拉起卓玖玉,刚要跨出门口,一道寒光朝着卓玖玉劈下,卓玖玉惊恐地闭上双眼。
热血溅了她一脸,她睁开眼,剑直直地刺入了沈元希的胸膛,沈元希挡在她的面前,一只手执着剑刃,鲜血不停地从他的指缝间渗出,另一只手拦住血红了眼的彭城,他的脸毫无血色,仿佛一阵风吹过就会把他吹到了似的,但是他仍是挺直了站在那里。
卓玖玉震惊。
“你让开!”彭城已然失去了理智,他霍地拔出了剑,鲜血从伤口里涌出,力道大得沈元希支撑不住几乎跌在地上,他捂住胸口的伤口,“要杀她,先杀我!”他冷冷道。
彭城推看拦在他面前的沈元希,辰泽夜趁着这个间隙抱起卓玖玉飞上了屋檐,彭城点脚跃起紧随而来。
“我要杀了你为大小姐报仇!”彭城殷红的眼深的几乎可以沁出血来,执着的剑招招都直击要害,辰泽夜一手搂着卓玖玉,另一手随手折下长到屋顶森天大树的枝条,一根柔软的枝条被他使得寒光四崩,锋利如剑。
沈元希支撑着站起来,捂住涌血的胸口,仰着脸的他眼里皆是悲痛,阿意在后面扶住他“爷。”他迟疑地唤了声。
沈元希闭上眼,他低声道,“不能心软,不能让明嘉白死。”阿意点了头,慌忙地退了下去,过了一会,夜空升起一炮烟火直射入空中。
彭城本来不是辰泽夜的对手,但是辰泽夜要顾着卓玖玉分心不及,再加上彭城招招都是致人死地,所以两个人难分上下。
不过一会儿,龙君胤就带着大队的人马走了进来,他自负地扯着抹笑望着彭城,“收手吧,彭城。”他支着下颚朝着屋檐上喊道。
密密麻麻的士兵将屋檐包了个严实,卓玖玉缩在辰泽夜的怀里看着下面的情景,她害怕地偎紧了他。
彭城眼里闪过一丝慌张,但他马上镇静了下来,迎风而立地望着站在屋下的龙君胤,沈元希在阿意的扶持下也慢慢地走了过来。
“没想到你连明嘉都不放过。”沈元希仰头望着他道。
彭城望着满院子的人,他看了眼沈元希,眼神是复杂的,摹地,他反身倾尽所有的力道一剑袭向卓玖玉,辰泽夜手中枝条一抖,就将他手中的剑拨开坠下屋檐栽在地上。
彭城被震得虎口生疼,他握着受伤的手腕,静静的站在那里,他知道大势已去。
“珉廷王爷已经把你出卖了,你还是束手就擒吧。”龙君胤冷笑,他手一招,他身后的士兵全都跃上了屋顶围住了彭城。
彭城一挥手,他道,“不用来抓我,我自己下来。”他仰天长叹,然后自己从屋檐上纵身跳了下来。
“为什么要杀明嘉,你的目标只是九皇子而已。”沈元希伸手摆了摆,拒绝了阿意的扶持,他缓缓地走到他的面前,“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彭城沉默了许久,才道,“珉廷王爷承诺过我,若我助他挑起四皇子和九皇子间的争斗,让他们两个自相残杀两败俱伤,好让他坐上了皇位,届时就会封我做大将军。”
沈元希冷笑,“明嘉从来没在乎过这种虚名。”
彭城摇头,他一脸的憔悴,“我在乎。”他跪在地上,低垂着头,颤抖着道,“我在乎。”
“明嘉是不是你杀的?”沈元希问他。
彭城看着他,他欲言又止,最后轻声道,“是,明嘉她,是我杀的。”
沈元希望着他坚定的眼神,正要再问他,站在远处的龙君胤却朝着士兵喝道,“把他压下去。”
彭城任几个士兵压着他下去,他目光疏离地远远地望着人群里,一个窈窕身影隐在那里,她望着他,眼里是迷惑和不安。
“让无忧姑娘受惊了。”龙君胤浅笑着走了过来,他望着辰泽夜道,“今日之事,是我的疏忽。”
辰泽夜眼里只有吓白脸的卓玖玉,她缩在辰泽夜的怀里,身子微微的颤抖,“我要回去。”她拉近他的耳朵,战栗道。
辰泽夜点头,他横抱起她,让她偎在他的怀里,“我们这就回去。”卓玖玉埋在辰泽夜的怀里,乌黑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沈元希,她欲言又止。
沈元希想上前一步,但胸口骤痛,他咬牙撑着,阿意连忙上前来扶他,“爷!”
沈元希摆摆手,“彭城大哥手下留情了,没有刺中我要害。”
他只能看着辰泽夜抱着卓玖玉离开了这里,他苦笑,他抬眼,却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玥怡。”他低唤,想看清楚,却再也不见了她的踪影。
大约是他眼花了,他叹气道。
离开沈元希一步步地走下石阶,阴暗渐渐湮没了他的侧脸,整个人都拢在昏黄的灯光下,萧瑟清瘦。
彭城靠着牢房内侧的墙坐着,地上杂乱的铺着枯草,简单的一只破桌子歪七扭八地立在那里,穿着破旧的囚服,胡子拉杂,憔悴异常,听到脚步声,恍惚地抬头看了一眼,见到来人他又沉默地低下脸,手成拱的抵着额头。
“明嘉今日下葬。”沈元希背手站在铁栏前轻声道。
彭城的脸上刹那闪过剧痛,无措地搓着双手,喉结抖动,他缓缓地抬起脸,对沈元希道,“对不起。”
沈元希凝视着彭城,“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彭城摇摇头,“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望了眼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这里的狱史,那狱史瞥着阴漠的眼神监视着他们,嘴张了张,彭城最后什么也没说。
沈元希淡漠的看着他,握住铁栏,唇边扯起无奈的弧度,“这次来,其实是向你道别的,来见你一面。”
“你要去哪里?”彭城疑惑地问。
沈元希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捻起一根杂草笑了下,“走到哪算哪。”
彭城皱眉,“什么意思?”
“自生自灭的意思。”沈元希嘲弄的淡笑,“很累,想找个清净的地方过几天安定的日子。”
“那,玥怡知道吗?”
沈元希折弯了草柄,“没让她知道,打算这两天待义父接走明嘉的骨灰就一个人离开。”
沈元希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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