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宅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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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宅门-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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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也曾抱在手上哄过,揽在怀里爱过,也时时刻刻担心着,怕摔了,怕病了,全天下的母亲都是最无私地爱护着儿女,她又怎能忘记了这一腔孺慕之情。

“娘之所以盼着你嫁入李家,不只是因那富贵繁华。你年纪小,许多事情还未经过。嫁人做媳妇同在家做姑娘是天差地别,谁不盼着能夫妻恩爱,婆媳和睦,妯娌敬重?只是这天下的事,从来没有十全十美。那李家,李老夫人虽传言性子泼辣乖张,却从未有过恶名;李家仆从上百,却从未欺过乡邻;李大少爷年轻有为,又是这般俊秀男儿,是人人都欢喜的好女婿人选;上无公婆要你伺候,下面一对小叔子小姑子,如今又与你相厚,便是将来娶妻嫁人,也不易与你分疏,且难有妯娌之争。这般顺心顺意的人家,打着灯笼又能到哪里找来?豆儿,娘是真个为你着想,那李家的富贵姓不了金,我又何苦惦记着。我这苦心,不与你说,你便不知;你爹倒是知晓,只是他顺着你惯了,最不愿意背你心愿的。今儿个,娘便讨你一句话,你若是对李大少爷有意,便与我吃个定心丸。咱们是清白人家,娘便是拼了一张老脸,也为你争个正室的位子。然若是你真个对李大少爷无意,那些混账话儿,娘从此便再也不说!”

金林氏一番话真个是剖了心肝,坦诚相待。

金秀玉动情地看着她,眼里止不住泪水盈眶。前世今生,她两辈子的年岁加起来,都及不上金林氏经过的年月。从前她也想过爱情想过婚姻,却从来没有人像金林氏这般,为她将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母亲为她计算好了一切,将这一腔的心血捧到她面前,她只觉一股酸楚袭上眉间,心口的疼痛与温暖如同一波一波的浪潮,将她包围得越来越密。

第三十一章 你不算外人

  “娘,我……”

就是金秀玉一时激动,忍不住开口之际,金林氏抬手阻住了她。

“婚姻嫁娶到底是一辈子的大事,娘不愿你将来懊悔,必先仔细思忖,再与我答话。”

金林氏握了握女儿的手,转身出房。

金秀玉用指尖拭去眼角的一点湿意,默默地盘算着母亲的一番话。

走出西厢房的金林氏,则用手捂着胸口,长长地呼了口气。

真是难呢!这逢场作戏,真个不是一般人做的了的,方才一番话,如今一回想,倒差点酸倒自个儿的牙!

“真是个蠢的,放着李家这样的富贵不要,还想要哪样的人家!到底还要良言苦劝,才能与我得偿所愿……”

她一面嘀咕着,一面低着头往自家房里快步走去。

金秀玉思忖良久,终是觉得母亲一番话确有她的道理,只是说到感情之事——她抬头看了看李承之的睡颜——这却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

单论相貌人材,便是抛开了那万贯家产,李承之也是个上等的女婿人选。金林氏说的没错,即便是前世,这嫁汉嫁汉,图的依旧是穿衣吃饭,这女人的婚姻,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道理。

也许,嫁给李承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她拿了一个垫子,跪坐在床头,支起手臂托着腮,细细地看着李承之的脸,连一个细小的毛孔都不放过,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假如李承之是醒着的,必要被这样灼热的目光给炙到了。

若是能够晕过去,李承之倒是真想晕过去算了,只是早在金林氏拿醒酒汤进来时,他便已经恢复了知觉,母女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都听在耳里,记在了心上。

早就听说,奶奶与他相中了一个姑娘,做妻还是做妾,尚在观望,他只晓得这姑娘姓金,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产生第一次的会面。

阿平阿喜两个小家伙,且等着吧!

金秀玉入了神,只管痴痴地看着李承之的脸,像是着了迷。无论男女,这美人总是让人百看不厌。

李承之只觉浑身上下都有几百几千只蚂蚁在咬,那目光仿佛透过衣裳皮肉渗透到了身体更深处。

忍无可忍!

俗话说,丑媳妇难免见公婆。虽则放在他身上,有诸多不贴切,道理却是一样的。

先是轻轻地动了动眼珠,听着轻微的声响,猜测对方应该是发现了,这才慢慢地张开眼睛。

“你醒了?”

入耳是一把轻柔清亮的女声,眨眨眼皮,一张干净清秀的小脸映入眼帘。

这是一张让人感觉很舒服的脸。

金秀玉轻扬嘴角,一笑。

李承之的目光先是落到她月牙儿一般的眼睛上,然后滑到她嘴边深深的两个梨涡上。

她笑起来,很美!

“你是?”他明知故问。

金秀玉笑道:“我姓金,叫金秀玉。我想,你大约听过我的名字。”

她落落大方地介绍着自己,李承之忽然觉得这样的开场白一点都不像想象中那般困难。

“金姑娘。”

李承之抬起来上身,金秀玉伸手扶住了他。

背上的肌肉有瞬间的紧张。

“阿平阿喜两人实在是淘气,明知你喝醉了酒,不将你带回家里,反倒拉到我家这小院子来。你回到家,可得好好管教,省的他俩愈发无法无天。”

明明是第一次相处,但她说的话,却让李承之觉得十分舒服,就像是家人一般自然。

“喏,这碗醒酒汤,是我娘煮的,你赶快喝了去。”

金秀玉端了汤碗给他,李承之接过一口气喝碗。

“多谢!”

金秀玉一笑,接过空碗,走出屋去。

李承之忙穿好鞋子,整理好自个儿的衣裳。

外面的天比刚才更加阴沉了,院子里灰暗灰暗的,风卷起地上的细沙石,几片落叶在地上翻滚。

李承之刚走到房门口,一道闪亮的银蛇撕破乌压压的云层。

雷声不过数响,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头顶的屋瓦上顿时噼里啪啦响做一片。

金秀玉用两只手护着头顶,三步并作两步从院子那头跑过来,一头冲到廊下。

“雨真大!”

她惊叹了一句,像李承之一样抬起头看天。

“这雨来得急,想必不会太久。你且等上一等,雨停了再走罢。”

李承之答了一声“好”,转头对她笑了一笑。

金秀玉微微一愣,回他一个微笑,却咬着嘴唇低下头去,耳根浮起一丝可疑的红色。

两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阿平阿喜,近日多有叨扰了。”李承之慢慢地开了口。

金秀玉道:“谈不上叨扰,爹娘与我都挺喜欢他们兄妹,虽有些蛮横,倒也有可爱之处。”

她一面说着,一面用手指绞住了衣角。

李承之低下头,看到她乌黑的头顶,还有底下那条长长的辫子。许是方才跑得急,有一绺头发凸显出来,显得不整齐。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将碰之际,金秀玉抬起头,忙趁她还没看见,缩回手来。

“听说前些日你病了,是什么症候?如今可大好了?”

李承之面上微微一红,因着天色晦暗不甚明显。

“倒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被两个小混蛋给暗算了!

“那就是大好了。这我就放心了,阿平阿喜两人在我跟前说了好几回,最担心的便是的病情。”

“是么?那我倒要好生谢谢他们,两个小人难得关心别人一回。”

金秀玉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咬牙切齿,只是笑道:“你们兄弟姐妹之间倒客气,还谢来谢去的。”

李承之下巴有些抽紧。

“今日也是两个小家伙胡闹,累你照料了半日,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没什么的。阿平阿喜来去自如,将这儿当家里一般随意,我也拿他们当自家弟妹看待,你是他们的兄长,也不算外人……”

金秀玉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什么叫不算外人?难道还是内人不成?

这话却让李承之的心动了一动,低头又一次看到她头上那绺淘气地跑出来的发丝。

这回却是没忍住,终于抬起手来,勾住了那一绺头发。

金秀玉头皮一紧,僵硬着脖子,只觉身子麻酥酥,动弹不得。

第三十二章 闭门家中坐

  头皮上传来轻微的触碰,金秀玉只觉身子麻酥酥的,脖子以上一动不敢动。

乌黑顺滑的发丝在修长的指间缠绕滑过,李承之专注着手上的动作,喉结不经意地上下动了一动。

“好了。”

他声音暗哑,比平时显得更加低沉。

金秀玉抬手抚了抚头发,红着脸,呐呐道:“谢谢。”

李承之侧过脸,看着院里渐渐聚起的小水洼,袖口掩饰下,手指轻轻摩挲着,似乎在回味那顺滑的触感。

金秀玉心口乱跳,慌乱地抬眼乱看,只见金林氏的脑袋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倏地缩回东厢房的门后。

“这雨,停得真快。”

“啊?”金秀玉先是茫然一愣,继而看着天,果然雨丝已经渐渐小了。

“这雨,停得还真是快呢!”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句话里隐约浮现出的一丝遗憾。

“乓乓乓乓……”

金家的院门上响起了剧烈的敲击声。

雨已经变得极细极小,金林氏也不撑伞,护着头顶奔过院子,跑去开了门。

金秀玉伸长了脖子,见来的是两个街坊,素日里管对方叫杨婶子和花婶子的。

她站在这边西厢房,有些听不清,只见杨婶子和花婶子慌里慌张地跟金林氏比划着什么,隐约听见“杀人”“衙门”几个字眼。

金林氏一听杨婶、花婶二人的话,只觉晴天一道霹雳,顿时便懵了。

“他爹!他爹呀!”

尖利的嗓音,显得比平时犹为急切凄怆。

金老六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一路小跑到院门。

金秀玉感到要出事,也赶忙跑了过去。

“他爹!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金林氏只管抓着金老六的手,急的快哭出来。

金老六忍着手上的剧痛,大喝一声:“慌什么!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

金林氏吓了一跳,倒稳住了心神,只是低低啜泣。

杨婶和花婶其实也是惊惶的,只不过事不关己,这才能够将话说清楚了。

却原来坊间有名的那位二流子刘阿三,今日竟猝死在了豆腐坊的一处死巷子里。平日在豆腐坊打更的更夫发现了尸体,第一时间上报了知县衙门。县老爷带了衙役仵作师爷等一众人赶到现场,经过仵作的检验,发现刘阿三乃是他杀致死。

淮安城是大城市,城内治安一向良好,这也是本城知县最值得骄傲的功绩,在顶头上司侯知府的眼皮下能做到这样的成就,将来的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如今突然出了这样一桩人命官司,知县老爷自然是十分地重视,誓要尽快侦破案件。

果然不到半日,便有坊间民众上县衙举报,声称白日见过刘阿三与人斗殴,说出来的名字便是金沐生和佟福禄二人。

当时金沐生和佟福禄正在东市大街上戏耍,离县衙不过几步之遥,县衙接到举报后,不过盏茶功夫便将二人缉拿归案,立案审讯。

杨婶子和花婶子的当家人,一个是在衙门供职,一个是在衙门外的东市大街上做小买卖,最是消息灵通的。见邻里金家惹上官非,立时通知了自家内人,赶来金家报信。

“冤枉!冤枉!咱们沐生绝不会杀人!他爹,你可得救他,你可得救儿子呀!”

金林氏如今是六神无主,金沐生是她的心尖子,是她的命根,这要是出个好歹,真个是寻死的心都有了。

金老六听了自己亲儿子出事,哪有不震惊的,只是身为一家之主,最是需要冷静的时候。他先是谢过杨婶和花婶,打发她们回去,然后才沉下了一张脸。

金秀玉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如今也是慌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拿眼睛看着父亲,期望他能拿个主意。

金林氏抹着眼泪,身体软软的几乎站不住,全靠金秀玉扶着。

金老六思忖了一会,沉声道:“豆儿,照看着你娘,爹去衙门打听情况。”

他说完这句话,又想了一想,先拉起金林氏架在胳膊上扶回院子,扶进堂屋里坐好。然后自个儿进了东厢房,很快又出来,身上多了一个褡裢。金秀玉猜测必是带了银钱,好上衙门打点。

这会功夫,李承之也从西厢房走到了堂屋,只是金家三人都在慌乱中,没人去注意他。

金老六带上了钱,看了看金秀玉,目光深沉。

金秀玉坚定道:“爹,你去吧,家里有我呢。”

金老六目光一凛,点点头,又对另一边的李承之道:“李少爷,家中出了事,招待不周。金某想托您一件事,家中这孤女寡母,还望李少爷照拂一二。”

“金伯父只管放心去,若有需要帮衬之处,尽管与我开口。”

李承之神情平淡,语气却十分诚恳郑重。

金老六点点头,这才出门而去。

金林氏哭了一会,到底事情还没下定论,她坚信自个儿子是清白的,不久便也收了眼泪。金秀玉陪着她静静坐着。

金林氏收了哭声,反倒又活泛了,忙忙地进了东厢房,找出香烛等物,便在廊下烧起纸来,点了香朝天祈祷。

金秀玉默默地看着她做这些事,也不加制止,也不跟着一起祷告,只在堂屋门口安静地站着。

此时娘俩个虽然行事不同,心情却是一样的忐忑,均都静不下心来做其他事情。

李承之站在金秀玉身后,默默地看着这个娇小的身体,看似柔弱,却将脊背挺得笔直,瘦弱的肩膀似乎能承受住千斤重担。

“金姑娘,人善自有天护,令弟若是不曾伤人,必不致遭受牢狱之灾。”

他当时虽然站得远,却将杨婶和花婶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金秀玉听了他的话,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

她的担心远比金林氏要来的大。

金林氏的担心只不过源自老百姓对官非天生的畏惧,她的心中是坚信金沐生的清白的。

而金秀玉,她是真正的担心,担心刘阿三的死真的与金沐生有关。毕竟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她曾经让他去察看刘阿三的伤势,不知双方是否有产生过冲突。

她已经在心中懊悔了几千几万次,若是时光能够倒流,她宁愿从来不曾对弟弟说过那些话。

如果沐生当真因为她出了什么事,她绝对不能够原谅自己。

三人各怀心思,都默默无言地等待着。

不知何时天色已慢慢灰暗下来,金家的小院里却迟迟没有点上灯烛。

“吱呀”一声院门开启,惊动了陷身于阴暗中的三人。

金秀玉猛然抬头,见两个衙役跟在父亲身后,青色的皂衣在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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