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何?这件事,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简单。这个玉溪姑姑难道并不单单只是裴贵妃派来寻她晦气,让她不快的?
那日,送茶的小丫鬟走上台阶之时,不小心一脚踩空,身子往后倒的同时那把装着滚烫茶水的紫砂壶也紧跟着落下。然而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明明还在几步开外的玉溪姑姑转瞬间便将那把紫砂壶握在了手中,那个小丫鬟也被她稳稳扶住。
如此之快的动作已非灵敏二字可形容!
然而真正叫叶葵开始疑惑的是,若是玉溪姑姑是裴贵妃的人,那么她势必就不该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身手来。裴贵妃既派了她来,当然是为了折腾自己,若是自己一开始便清楚了玉溪姑姑的实力,那么接下去的日子她还要怎么发挥?
所以,这一幕绝对是玉溪绝对做给她瞧的。
可是为什么呢?
叶葵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月色一点点透过窗棂照进来。叶明宛自燕草的事后,她又受了伤在床上躺了多日后。她终于开始不再夜夜缠着叶葵一道睡,开始乖乖地睡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只是偶尔她仍会露出想要跟她同睡的意思来。
可如今,她却是提也不敢提了。
原本叶葵屋子里值夜的丫鬟不是燕草就是秦桑,燕草出事后,便统统都由秦桑替了。但玉溪姑姑一来,这三日里必然就有一人是玉溪姑姑值夜,美名其曰观察叶葵夜间的睡姿习惯。这么一来,叶明宛哪里还敢同她一道睡。
叶葵心中也觉得颇不自在,好好的睡着。结果有人趁着你熟睡的时候悄悄走到了你的床前仔细打量你是否打呼磨牙、睡姿优雅,这种事只要想一想都叫人连觉也不想睡了!
叶家诸人都知道玉溪姑姑是裴贵妃送来的人,自然是毕恭毕敬。奉为上宾。贺氏杨氏几个更是不必说,简直恨不得将玉溪姑姑抢走才好,今日送这个,明日送那个。这两人一个是想要拉拢玉溪姑姑,好让她在裴贵妃面前多上点眼药。让叶葵好看。一个是羡慕嫉妒,想要借着玉溪姑姑顺道给自家次女好好教一教。
叶明烟没了出息,她所有的指望都摆在了次女叶明乐的身上。可自己这个女儿同长女简直就不像是从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一般,愚笨得厉害,性子脾气又极大,根本就是一无是处!
她先前同贺氏谈好的条件。可谁知贺氏扭头就翻脸不认了,竟还说要她去寻喜嫔去。她脑子一热,便去了。喜嫔算起来亦是她的侄女辈。见了她倒也真是有几分恭敬之色的。她小心翼翼斟酌着将事情说了,又添油加醋说了许多旁的话,喜嫔嘴巴嘟得老高,一脸不高兴,只说明日便去寻皇上说。
可谁也没想到。她这次简直就是将喜嫔往死路上推了。
原本以为不过是吹吹耳旁风的事,就算不能破坏叶葵的亲事。那好歹也要让二房不痛快下。结果喜嫔话还未说完,就被禁了足。听说皇上极不满意她多嘴,嫌她蠢笨不高兴了。只念着她年纪还小,性子又天真烂漫,这才只将她禁足而已,若不然,早就冷宫伺候了!
杨氏听到消息后,着实吓了一大跳,哪里还敢再去见喜嫔。
可她先前说出了那样的大话,不由得又在贺氏面前出了个大笑话,每每见了贺氏的那张脸就叫她食不下咽,浑身不得劲。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能巴结裴贵妃的机会,她当然是拼了老命地要去抓。
事情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指望着有法子让叶明乐变得好一些。
可玉溪姑姑接了杨氏的东西也接了贺氏的东西后,却仍旧对谁都是一个模样。脸上笑眯眯的,可其实呢,对谁都不是真的笑。这典型的就是光进不出。杨氏也好,贺氏也罢,不管她们送了什么来,她都是来者不拒。但收下东西后,她却是立刻便当做没有收过一般。
杨氏肉疼那些东西,气得连连跺脚。
她费力讨好玉溪姑姑的事传入仍在养伤的叶明烟耳中后,叶明烟便派了个人去同她道,“送东西要投人所好,这位玉溪姑姑既然是裴贵妃身边的人,那么当然手边不会缺了好东西,送那些首饰补品不过都是白费银子罢了。”
杨氏听完,觉得十分有道理,连夜便看了叶明烟。
第二日一早,她便使人送了一匣子点心给玉溪姑姑。
自这次后,玉溪姑姑虽然还没有要帮她递话的意思,但遇到她的时候,脸上的笑意都不由真挚了几分。喜得杨氏几乎要找不着边,直说长女聪慧。夸了两句,她又不高兴了起来。
聪明又如何,过去聪明那叫才貌皆备。可如今呢,她便是再聪明,也不过就是个聪明的残废罢了!
杨氏突然间又没了兴致,转身抱了妾生的锦哥儿玩去了。玉溪姑姑这直到这时才算是清净了些。
“小姐,那个玉溪咱们便不管她了?”跟着玉溪姑姑练了两日仪态,叶葵累得骨头架子都快要散开,看得秦桑一阵心疼。
当初贺氏巴巴地从幽州找了贺嬷嬷来要好好整整叶葵,可结果叶葵没吃到苦头不说,贺嬷嬷更是惨死。可这一回,秦桑第一次见到玉溪姑姑的时候,便知道叶葵要倒霉了。
明明那些东西叶葵已坐得极好,可玉溪姑姑吹毛求疵的水平显然更胜一筹。
秦桑一时冲动,恨不得将剑架到她的脖子上将她送去给阎王爷才好。可先不说她是裴贵妃的人,他们动不得她,便是真的动手了,秦桑也不敢肯定自己就一定能赢。
叶葵想不明白玉溪嬷嬷那一日为何故意将真实实力展露在她们面前,可秦桑却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玉溪一定也看出来她会武功,所以那一日必定是为了故意震慑她才做的!
然而,不论玉溪的目的是什么,的确十分有效便是了。
叶葵叹口气,无力地道:“我倒是想管也不知从何管起了……”根本就没有可以让人下手的地方啊!
秦桑给她揉着腿,蹙眉道:“她将来可是要跟着您一道去裴家的,这么一来,您岂不是一辈子都无法逃出魔爪了?”
“口无遮拦!”叶葵嗔道,“便是要去裴家那也得一年以后,这中间会发生多少事谁能猜到?”
秦桑愣了下,傻傻地问道:“您这意思是要动手?”
叶葵略带鄙夷地看她一眼,道:“你真傻了不成,她便是少一根毫毛恐怕裴贵妃也得寻我晦气,我何必自讨苦吃。我的意思不过是说静观其变吧。我们不能动手,不代表其余人也都会像我们一样沉得住气。”
余音袅袅间,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敲响。
“三少爷?!”秦桑去开了门,惊讶不已。
叶殊略带拘谨地站在门口,道:“秦桑,阿姐呢……”
秦桑心里十分不喜他,但人既然都上了门,再不喜也只能藏进肚子里。她将站在叶殊边上一脸的小丫鬟给打发了下去后,才请叶殊坐下,又给沏了茶,道:“三少爷您稍坐会,奴婢去看看二小姐醒了不曾。”
几步窜回了叶葵面前,秦桑面露难色,道:“是三少爷来了,您见不见?”
叶殊来了?
佛堂大吵一架后,已过了这般久,他都不曾来看自己。今日却突然来了,是为的什么?陡然间醒悟过来,明白自己错了,所以前来道歉?这样的念头才冒出来,叶葵就蹙起了眉头。若是他真能意识到自己的错,也就不会拖到如今了。
“既来了,见一面也无妨。”叶葵起身,自己敲打了几下发麻的腿。
走到叶殊面前时,她的腿还有些酸麻,走起路来便有些别扭。叶殊直勾勾盯着她的腿看,似乎要看她的腿断了没有一般。看来他也听说了她跟着贺氏出门上香时弄伤了腿的事……
“阿姐。”叶殊喏喏唤了她一声。
叶葵坐下,淡淡应了声,问道:“你今日特地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
叶殊勉强笑了笑,道:“阿姐,我只是来看看你而已……你何必这般同我说话……”
“嗯?”叶葵从鼻子里发出个疑问的音,“你既来了,便该想到我会如何对待你。我便是不愿意见你,也不过分。”
叶殊脸色青白交加,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157 声色俱厉
脚步声渐行渐远,叶葵只静静喝着茶,全然没有要去将人给劝回来的意思。
然而走到门口,叶殊却是突然又转个身,面色难看地回来了。他走时叶葵不阻,他重新回来叶葵也只当是没有瞧见,兀自喝着自己的茶,权当这里根本叶殊这个人。
叶殊来之前,并没有想到叶葵会用这幅模样对待他,此刻不由有些慌乱起来。所以方才叶葵说出了那样的话后,他便一言不发扭头就走。可走出一段路后却不见身后的叶葵有动静,他只好咬着牙厚着脸皮又转身回来了。
“我知道你如今不愿见我,可是我……”叶殊嘴角翕翕,说了半句后便说不下去了。
叶葵看向他的眼神那般冷,分明就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想起那一日在叶老夫人的小佛堂里同叶葵说过的话,他当日气急之下的确说了些不大好听的话,可那时他正在气头上,哪里管得住自己的嘴巴?本以为叶葵生气归生气,过些日子这气便也该消了。毕竟这偌大的叶家里,只有他们才是真正的亲人。但叶葵却再也没有同他说过话,哪怕是面对叶昭的时候那笑容似乎也比看到他时的要多些。
这么一来,他心里就不由对叶葵愈加生起气来。
两人一闹,这便冷战了几月。
如今他好不容易拉下脸面主动来寻她,她却怎的还是那副样子?
“我明白自己错了……”静了半响,他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道。
叶葵垂眸,看着脚下的地,突然笑了起来。人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这可被咬了不止一次两次,别说井绳了,便是看到条草估摸着也要心慌一番。叶殊莫不是以为只要认个错。一切都都能回到之前的样子?何况,什么时候来认错不好,偏生又挑了这样的时候。来的巧的事多半有鬼!
“你只是来认错的?”叶葵悠然轻笑,眸光却依旧微冷。
叶殊见她终于开始笑着跟自己说话,提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一点,道:“当真如此。阿姐你来年便要出阁,到那时,我恐怕就极难见到你了。”
看着眼前这个几乎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叶葵闻言下意识心中一软,可立刻那块被软化的地方又像是被霜冻住一般。立刻变得坚硬起来。嘴角不露痕迹地弯起,她道:“你来的事,叶明烟恐怕早就知道了吧?”
叶殊愣住。
府中人多眼杂。个个心怀鬼胎。叶殊离了她后,似乎又变了许多。再洁白无瑕的纸张落入了染缸中也不能幸免。
他原本就算真有想要同她和好的念头,恐怕也不会自己这样主动地来。今日他一出现,叶葵便猜到了叶明烟身上。如今谁不知道,比起自己。叶明烟才更像是他嫡亲的姐姐,他日日窝在大房内,叶崇文都已露出了不满的意思。
耳根子软得一塌糊涂的人,怎能成大事!
这一回,不知他又被叶明烟蛊惑了要做什么。而叶明烟这般让他来,恐怕也正表明了她此刻有多心慌意乱。开始乱推棋子前行了。
“不关大堂姐的事,她根本不知我要来寻你。”口中说着否定的话,叶殊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躲闪起来。叶葵看着几乎发笑。果真是一点也没有变,哪怕是那日吵成那般模样,他也始终都没有反省过自己。否则,为何到了今日,他说话时的第一反应仍是帮着旁人说话?叶葵彻彻底底冷了心。便是他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又能如何?这样的人,她早已没了信心将他拉出泥潭。
何况如今。不论怎么看,他都是自己心甘情愿陷下去的。
“是吗?”叶葵脸色微肃,皱眉道,“那么你如今道歉也道了,可还有事?”
叶殊面色一沉,喏喏道:“阿姐,你便这般不想见我吗?娘临终前可是让你好生照应我的……”
咦,竟还会用萧云娘临终前的话来压制她了?
叶葵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道:“自娘亲去世后,我可有未曾顾着你的时候?若你觉得当日你被带往凤城时,我整整迟了数月才寻到你是我的错,那我倒是想要问一问你,当日你为何跟着金大人走?当日他既未绑你也未胁迫你,你为何连个口信也不曾留下便北上了?”
叶殊呐呐说不出话来。
“你可知鸿都大水,灾民遍地,我同池婆吃了多少苦头才到的凤城?你又可曾想过我身上多处受伤,高烧不退,半晕半醒迷迷糊糊地过了一个多月才重新活过来?”叶葵一件件事说着,喉咙里干涩,“可惜我当初便不该北上寻你才是。”
叶殊面色青白,嗫喏着道:“我只是太想回到叶家罢了……父亲是何模样,难道阿姐你便一点也没想过?”
叶葵毫不迟疑地道:“不曾!你想知道父亲是何模样,乃是人之常情我并不怪你,我只是不明白你既然心中一直想要回叶家,为何当初我每每问起你之时,你却绝口不提?”
“你一直都想留下丁家,我怎么敢同你说……”叶殊分辩,又开始将错处都推到旁人身上。
叶葵重重叹了一口气,再不愿意同他多费口舌,“你走吧。往后也不必来了。”
“阿姐你便一定要这样吗?”叶殊终于情不自禁地提高了音量,“我都已同你认了错,为何你还要这般对待我?”
“若此事你不是了叶明烟的话才来的,我便原谅你如何?”叶葵起身拂袖,声音冷厉。
叶殊的性子处处不好,可他却有一个比许多人都要好的地方,那就是绝不说谎。恐怕也正是因为如此,叶殊才会这般容易被人怂恿着去做一堆事。
果然,听了叶葵的话后,他眼神忽闪,良久才终于道:“大堂姐也只是不想你我成了如今这幅模样。阿姐你可知,大堂姐成了那个样子,却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只说你是因为先前燕草的死,才会乱了心智。”
叶葵闻言只觉得喉咙深处没来由地涌上一股恶心的感觉,她简直恨不得现在就将叶明烟给揪出来,吐她一脸才痛快。
睁眼说瞎话也就罢了,那副圣母姿态也不知她到底是如何摆出来的,真真叫人发笑。偏生这世上还有叶殊这样的傻子会由着她糊弄,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怨不得谁!
她定定看着叶殊,道:“她说错了,我根本不是太过伤心乱了心智才对她拔剑相向。”顿了顿,她别过脸,冷声道:“我就是故意想要她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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