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略乔不遗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阮叶一脸讨好地走到他身边:“你真的知道?”
乔不遗拿起地上阮叶的那两个大包袱,递给她:“背上吧,我们边走边说.”
阮叶接过包袱,背上,软声道:“阿布,你怎么知道的?”
每回,她喊乔不遗阿布,便是在撒娇了,这是她的法宝之一,却也屡试不爽。
乔不遗看着眼前的阮叶,不见原来的刁蛮和张扬,仿佛只是一只很小很小的小狗,有温暖柔顺的皮毛,满脸的孩子气。浮于外表的漂亮俏皮已然化为虚无,似乎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孩,梳着两只盘圆的发髻,和男孩子一样穿着长裤,睁着大大的眼睛,揪着自己的衣袖晃啊晃啊地耍赖:“阿布,你怎么会知道出谷的路的?你告诉我嘛,你告诉我好不好……”
于是,心中便有些宠溺蔓延开来。乔不遗伸手替她拿了一个包袱,这才让几乎快要被包袱给压得看不见的人儿又重新站直。
“我们边走边说。”他淡淡地道,率先迈开了步子。
阮叶也雀跃地跟在了后面。
出谷的路不仅曲折,还有多处峰回路转的紧要之处,两人真正出了谷,却已经是下午了。幸而是两个人结伴而行,一路倒也不觉得路途多漫长无聊。
出谷的路上,两人走走停停,乔不遗也简单地把为什么他知道出谷的原因告诉了阮叶。其实想想也该想得到的,这谷里现在只剩三个人,乔不遗、阮叶和她娘,乔不遗原来不知道出谷的路,现在知道了,显然只有一个可能——阮叶的娘告诉他的呗。
阮叶有些不乐意:“为什么娘告诉你却不告诉我?”好歹她才是她亲生的吧。
乔不遗很直接地告诉她原因:“因为这么复杂的路形,你记不住。”
阮叶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根本就是我娘偏心!我的爹爹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娘亲见你长得还不错,所以才会告诉你的。”
乔不遗苦笑,这是什么歪理?他问道:“叶子,你这次出谷打算要做些什么?”
阮叶理所当然地回答:“自然是要找到阿旭和我爹。”
乔不遗皱了皱好看的眉毛:“义母当日既然选择离去,自然有她的理由,而且当时你也还未出世,你爹知不知道你的存在还未可知,你这样找上门去,结果不一定很好。”
阮叶乐观地朝乔不遗摆了摆手:“我心里有数的。没关系啊,就算他不认我也没关系,反正我只是想去看看他到底长得什么样子。我真的很好奇,娘说爹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那当初娘亲又怎么舍得离开呢?”阮叶望向天空,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乔不遗的手轻轻抚过阮叶柔软的发顶:“那你打算怎么找阿旭?”
“我还没想,总要先适应了外面的世界再慢慢打听吧。”阮叶嘻嘻一笑。
果然,主要目的还是出去玩。乔不遗暗自摇了摇头:“叶子,我们还是继续走吧。”
因为出门没有带什么干粮,两人路上不过摘了些野果充饥,等到下午真正出谷,都已经是饥肠辘辘。
幸好出了荷谷再走上一个时辰并不是很难行的山路,便可下山了。
山下,便有一座小镇。
常识性的事情即便没有出过谷,阮叶和乔不遗也很清楚,有人烟的地方就可以拿银子买东西。而银子嘛,娘出谷前给了不少。
带着对谷外食物莫大的好奇与热情,阮叶拉着乔不遗加快步伐前进。
只不过,令阮叶真正兴奋的,是她到了可以吃东西的地方,发现外面的世界果然热闹,最热闹的就是有热闹可看。
但是,如果热闹的主角不是自己,那就更好了。
第六章 神秘白色软轿
话说谷外的生活,阮叶有一部分是从她娘的口中得知的。但是她娘并不常说起这些,偶尔的只言片语的话有时还叫人稀里糊涂。绝大部分这些外面世界的常识,倒是来自阿旭那个神经有些不清楚的娘亲。
阮叶和乔不遗都不知道阿旭的娘叫什么,平时都是叫她“阿旭娘”,就像他们一个叫自己的娘“娘”,一个叫阮叶的娘“义母”,也都不知道阮叶的娘亲真正的姓名一般。
阿旭娘并不是那种很严重的疯癫。她只是喜欢时而抓住阿旭念念有词,说一句什么“豆腐花儿香浓咧,一个铜钱一大碗”,又或者是“你猜我今天早上起来有没有睁眼睛”,有时候阮叶和乔不遗被她逮住了,她也“和尚不打诳语”“尼姑不能嫁人”地照说不误。
关于出了谷吃东西要用买的、要花钱,也是从她这里知道的。不过阮叶和乔不遗知道的东西价格仅限于豆腐花儿和脆炒蚕豆,对于馒头这个东西,他们就不清楚了。说实话,在谷里,他们每天都吃的是阮叶的娘不知哪里来的米,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是阮叶的娘亲手缝制的,布料也同样来源不详。
所以,看着蒸笼之中热腾腾的馒头,阮叶的好奇心简直和她的食欲同样高涨。
“那个,我要买馒头。”阮叶瞧了馒头摊老板半天,还是不知道该叫他什么,她总不能喊他“喂”吧,她又和他不熟。
老板一看有客人招呼,立刻一脸笑容地走过来问道:“小姐要几个?小人去给您拿。”
阮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这人叫“小人”啊。荷谷外的人只是奇怪,干吗给自己取这么贬低的名字。虽然觉得奇怪,但出门在外,她还是懂得要对人礼貌的,所以,她立刻回答:“我叫阮叶,我要两个……不,四个馒头,小人你快去给我拿。”
老板的脸明显一僵,阮叶身后的乔不遗朝她使了个眼色,她却因为心思全都扑到那白白热热的馒头上去了,一点也没瞧见。
老板拿了馒头用油纸给阮叶包好。
看着老板先把空空的一只手伸了出来,阮叶愣了愣,立即反应过来是要给钱。她连忙摸了摸腰间,拿出一锭银子,交倒老板手中:“小人,给你。”
老板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了,他看了看阮叶手中的拿着那锭银子,不由勉强笑了笑道:“小人这是小本买卖,小姐拿了这么大的银子来付那区区四个馒头钱,小人可不收哪。”
老板的意思不过是找不开,但是阮叶四个馒头一到手,先是递了两个给乔不遗,接着自己又低头咬了一大口香香软软的馒头,那老板说的话她虽然全都听进了耳朵里,而真正听进心里理解了的不过那最后三个字“不收哪”。
哇,想不到谷外的人这么热情好客,做买卖的都不收钱,阮叶笑嘻嘻地对老板道:“谢谢你啦,小人。”说完转身就走。
“你站住!”老板情急,指着阮叶大声叫道。
本来,乔不遗的长相走到街上就引得满街女子频频回头,更有不少悄悄地在一旁远远观望,这时老板大喝一声,就等于给了她们可以正大光明接近的理由,于是呼啦一声都围了过来。
被忽然涌至眼前围住自己和乔不遗的人群吓了一跳,阮叶显然还没有完成从只有三个人的空旷荷谷到眼前这条挤满人的拥挤小街的心理适应,她直接地想往乔不遗身后躲。
这时,只听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十二名宛若仙子落尘的少女抬着一乘雪白软轿,踏着已经开始西斜的太阳洒在地上的光辉,无声无息地从远处仿佛只是一晃眼,瞬间便到了众人面前。
而周围本来围观的老百姓,多多少少都有些敬畏,不自觉地便散到了路的两边,连那本来是要向阮叶讨要四个馒头钱的馒头摊老板,也急急地退回了摊子后面。
阮叶好奇地看着那些美丽的女子,她们美则美矣,却有种白日幽魂的感觉,飘忽着,而那轿子就越发显得神秘起来。
风动之间,只听得软轿四角的金色铃铛玎玲而响,在这忽然寂静的街道上,显得尤其的清脆。
转眼轿子便到了阮叶和乔不遗的眼前。
乔不遗微微皱起了眉头。
轿子的四周并没有用木板围起,而是只是层叠地悬着白色的围帘。那布幔飘举的围帘之后,似乎有着一个影子。
阮叶睁大眼睛,很是期待会从轿中出来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却没有注意到,乔不遗已然微微前侧,将她大半个身体都护到了自己身后。
“四个馒头?不收钱?小人?”轿中忽然有声音传出。是年轻男子的声音,恣意、张狂,却又似乎带着些许嘲笑和讽刺。
“有趣,真是有趣。”语毕,围帘之后随即传来隐隐的笑声,清冷一如山间洌泉,却又好似冬夜细雪。
阮叶不服气地嚷道:“有什么趣?哪里有趣了!”这人是顺风耳吗?刚才明明不在场,怎么好似把他们的话听得一字不落?
她话音未落,那负轿的十二名绝色少女却全将目光刷地投到了她的脸上,尖锐得好似十二把迎面而来的利剑。
阮叶顿时便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乔不遗在身边的感觉令她安心不少。
她也已觉察出这轿中之人绝非泛泛之辈,是正是邪也未可知,行事作风更是诡异至极,加之看到乔不遗蹙眉朝自己缓缓地摇了摇头,她立刻不再开口。
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她阮叶对当俊杰没有一点兴趣,不过,她也不想一出谷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乔不遗抱拳而道:“不知尊驾何人?我们与你认识吗?”
轿中人却继而大笑起来,丝毫不理会乔不遗的话,笑声之中,有着深深的萧索,还有隐隐的故作豁达。
这下,连阮叶也有些受不了了。出场这么古怪也就算了,还在这里装神秘,笑得都不带停的,小心不吸气憋死你。她不顾少女们刀子一样的眼神,朝着轿子喊道:“躲在轿子里偷笑算什么本事!”
顿时,轿中的笑声戛然而止。
第七章 老天爷的二度失手
阮叶凝声屏气地看着轿子,然而,即便笑声停止了,那围帘之后的人却没有就此下轿。那十二名绝色的少女,好似是美丽而眼神空洞的瓷娃娃,肃立的轿子的周围,一动不动。空气之中,忽然有种诡异的气氛。
看了看周围的百姓,全都面色敬畏,显然都有些畏惧轿中之人。只是,令阮叶不解的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敬畏的表情。有不少少女,时不时脉脉地将眼神投向轿子的方向,羞涩小心地瞥一眼却又飞快地撤回视线。她们眼神之中的东西,和原本看着乔不遗的是一样,甚至,更加炽热,却又好似喝下了迷魂汤,迷恋地看着轿中的身影。可是,阮叶看着那轿中布幔飘举后的身影,心里却没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寒气。
乔不遗秀雅的眉微微皱起:“阁下到底是什么人,如若没有其他事情,我们便不打搅了。”说完,他将那枚银子放在馒头摊前,拉起阮叶打算离去。
顿时,白影一闪,其中一名少女已然跃到他们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阮叶回头,毫不畏惧地看着轿中的身影:“你到底想做什么?凭什么拦住我们的路不让我们走?”
轿中传来轻轻地一笑,笑容轻促,却好似一抹散开的薰香,晕染飘远,叫人不由一阵恍惚。
“我路过此处,见到姑娘你天真烂漫,活泼真性情,又见到你兄长温文尔雅,气度不凡,有心结交二位,这才停下了轿子。”清雅的男声字字清晰地从围帘之后传了出来,仿佛还带着淡淡麝香的香气,淡而不腻。
阮叶的脸不由有些烫。但凡女孩子,走在街上,若是受到赞美,总会有些腼腆的,何况从来没有出过荷谷,更没有与其他男子接触过的阮叶。但是,阮叶不是吃这套的主儿,她只是顿了片刻,却又立刻反唇相讥:“你要和我们结交朋友,起码也要以真面目示人吧,这样躲躲藏藏,叫我们如何相信你的诚意?”她的话倒也很把自己和乔不遗放在了一个高的起点。这轿中之人一看便有些来头,人家说有心结交,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那还劳烦二位移驾几步,来轿前一叙。”稍顿片刻,轿中的男子淡淡地道。
阮叶才不买账:“是你要结识我们,又不是我们想认识你。真有这份诚意你就从轿子上下来。”她认定了轿中这个男子一定长得很“特别”,不然怎么会窝在轿子中到现在都不现身?虽然她对他很好奇,但是,好奇和理智相比,显然后者更重要。在荷谷,乔不遗无数次以他的行为向阮叶证实了一个真理——人的样貌和气质与他的行为水准是完全没有关联的。
她打赌那个男子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理由,所以,既然他不下轿子,那一会儿她就有充足的理由和乔不遗抬脚走人。
不知何处吹来了一阵风,极轻,只有地面的泥沙被吹得翻滚,却在此时十分寂静的街面上
,那沙石与路面摩擦的沙沙声,显得太过响了些。
轻声说了一句:“倒是我失礼了。”那男子飘然出轿。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出了轿子!阮叶的眼睛在见到他的那一瞬,不由睁得大大的。
这轿中的男子,真的长得很“特别”——特别的英俊,特别的漂亮,特别的文雅,特别的美丽……总之,任何赞美外表的形容词用在他的身上,都不会突兀不妥,只会不够准确。
他和乔不遗一样,是只能用好看来描述的男子。
这男子身着一身白衣,很素雅的白,只有袖边和衣摆隐隐可见的淡月色花纹,透着雅致,也些微地说明着,这个男子的不凡。
微束的长发,覆在雪白的衣服上,黑白分明,他朝着站在轿子对面不远处的阮叶淡淡地一笑,眼神却有着刀尖的锐利。
而后,他轻轻走到阮叶面前,微微颔首,似乎和很熟的朋友打着招呼,一头长发却就此垂了下来,蜿蜒成漆黑的河流。
阮叶发现,自己有点走不动路了。
阮叶一直觉得,天下之间长得好看的男子一如乔不遗,是老天爷失手造出来的。偶尔的失误可以原谅,阮叶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容忍乔不遗这家伙在自己的生活里压迫自己,毕竟人家好歹顶着极品的皮囊,有点特权也不为过。
出了谷的这小半天,见识了谷外一般人的长相,阮叶就更加坚信这个观点了。本来嘛,老天爷毕竟是老天爷,哪能老是失手,那也太没面子了。所以,自从他造出了表里不一的乔不遗之后,阮叶没想到这么快又会见到这样一个和乔不遗的长相不相伯仲的人。
这这这,这也太不公平了。
如果说,在乔不遗面前,她是张牙舞爪,调皮捣蛋,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么,这一刻,在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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