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眼愈加的深邃起来,看着手中的雪慢慢融化,直到手心之中只剩下点点水滴。
他低着头,似乎说了些,却显然并不是对站在旁边的她说的。
只是,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淡淡地道:“以后,你就叫妙雪。”
这是妙雪看着他的唇形“读”出来的。
说完朝公子便回房去了。妙雪跟着他,心里想的,却是之前他说的话。
那结冻的湖面,好似一面镜子。
妙雪垂首站于一旁时,看着那湖面,也在湖面之中看到了朝公子的脸。
他似乎有细微失神,而后自嘲地笑了起来,那笑容淡淡地,映出他的清瘦,却有道不尽地嘲讽:“我最讨厌的东西,便是雪,明明最最污秽肮脏八五八书房,偏偏要以最纯净无瑕的姿态出现。”
妙雪不知他为何要给自己取这样一个名字,难道他也看穿了自己的隐忍?所以他才会这么厌恶自己?但这个问题她只能深埋心中。
在那之后不久,又陆续有和自己差不多身世的少女也来到了这落夕榭,也都失去了听力。
直到少女们的人数达到了十二个。
也就是后来的十二雪。
这本来没有什么惊喜的落夕榭,日子是那么波澜不惊。直到有一天,一个公子半路遇见的少女,莫峰雪的到来,给这里的生活注入了活力和生机。
然而,妙雪却无比痛恨她带了的这些盎然生气,尤其,当她看着朝公子眼神追随着莫峰雪的身影时,她好似被万蚁噬心一般。
幸好,她最终离开了,妙雪无比庆幸地想。
只是,自那之后,公子的眼中似乎更加迷峦叠嶂一般地满是深邃。
人,依旧是那个瞳如点漆的人,只是细看他的双眼,却好似寒光冰雪,满是秋水长天的忧悒。
长久看下去,便觉得仿佛要被吸入进去一般……
从窗外吹来的一阵风,让陷入回忆许久的妙雪惊醒,她看了看外面的光景,又向紫罗的房间走去。
第六十九章 白做苦工
阮叶在努力寻找机会接近蓝止水。
乔不遗和朝公子都说,蓝止水和这案件怎么着都是有点关联的,所以她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接近蓝止水。
话说,起码她要弄清楚到底有那些人可以靠近金竹花的干花香薰范围之内,沾染上这种香气啊。
不过,目标是明确的,过程是波折的,阮叶还愣是没找到接近蓝止水的机会。
这也是没辙的事情。
她是芬芳楼的杂役丫鬟没错,芬芳楼的杂役丫鬟可以四处走动也没错,但是这两个因素加起来,并不等于阮叶这个小小的杂役丫鬟可以近距离观察蓝止水。
说句实话,她现在连蓝止水住的的那个雅苑的边都还没摸着过呢。
她很奇怪,难道蓝止水都不要刷牙洗脸沐浴更衣的吗?她可是很卖力地每天都把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就等着哪天有人来带话儿,说雅苑要用水了还是要洗衣服了。她想她一定会满脸堆笑地飞奔着把水送过去的。
哎,话说回来,这个芬芳楼每天的用水量需求还真是大啊,她干脆直接就叫烧水丫头得了,这么下去,她肯定会被这个厨房整日弥漫的腾腾热气给蒸得跟那白面包子有得一拼了。
后来,据那个常常来这里送劈好的柴火的小厮说,雅苑可和别的姑娘住的地儿不同,什么都是自己院内的下人干,不需要别人插手。
这话是阮叶在这里干了五天之后才打听到的,听完这话之后,她真的很想有一头撞死去地冲动。这么说姑奶奶我这么多天的工不是白干了吗?!
而且。奇怪的是,那个介绍自己来这里工作地蓝况之后也没有出现,鬼晓得他去哪里了。
本来芬芳楼还说提供吃住的。但是阮叶装模作样地婉言拒绝了。理由很简单,她放着客栈舒适地软床和可以自己点菜的饭食不享受。跑来芬芳楼睡柴房、吃剩菜,那她绝对是脑袋被石头砸了。
连着几天回去,阮叶除了说了一堆关于她这几天是如何被压榨被奴役,如何为了眼前这两个男子的事情而弄得身心俱疲之外,关于案件线索方面。没有丝毫进展。
反而是六扇门那边传来了新的消息。关于章成豪和乞丐陈之间的关联,有了一些新地联系。
想不到,这两个身份有云壤之别的人,小时候居然是同一个村的,追查的人已经去那个村子进一步去调查了,因为这两个极有可能是认识的。
这么一来,一直处于胶着状态的,关于他们被杀的原因,也许会有些突破。
问题是。阮叶这边却毫无进展。“不行了,明天我一定要留在芬芳楼过夜,半夜去雅苑一探究竟。”阮叶握了握拳。
乔不遗摇了摇头:“叶子。晚上不要留在那里,此事不能操之过急。”
朝公子倒是没有说话。
阮叶哼了一声:“敢情这几天在芬芳楼做牛做马的人不是你。我巴不得这件事情早点结束。”
乔不遗笑了起来。明明温润的眉眼,偏偏闪着星点恶质地笑意:“叶子。你不能吃苦就不能吃苦,何必自告奋勇要去那芬芳楼查探?”
说完,不等阮叶反驳,便施施然走出了房门。
朝公子看着气鼓鼓的阮叶,不禁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地目光落在阮叶的手腕上:“你喜欢这瓷猫?”
阮叶心里正在骂着忘恩负义地乔不遗,一时没反应过来,先是一愣,随后抬手,见到自己系于手腕上地红线,那白色的瓷猫栩栩如生地在她地手腕处晃悠着。
她笑了笑:“挺别致的玩意儿,谢谢你啦。”她大大咧咧地说。
朝公子唇角微弯:“你喜欢便好。”
阮叶看着眼前这个初见面时还很冷漠的男子,他最近在自己面前出现的频率有点太高了吧?对了,他是和乔不遗一起办案子的。但是,他的笑容最近也出现得比较频繁?为什么呢?难道……阮叶心里想着,难道……是因为他看见我有些像他过去的意中人莫峰雪,所以心情比较愉悦?
朝公子看着低头想事的阮叶,也是不语,但是目光荧荧地落在她的身上,却好似有很多心事,他神情没来由地忧悒,却在阮叶抬起头的那一瞬间转化为冷漠和疏离。
阮叶自然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她只是一抬头,见到后者又变成面色淡漠的样子,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话,微微一愣,便寻了个理由出去了。
主人都离开了,朝公子自然也不会继续在客栈呆着,他慢慢地走下楼,脚步很缓慢,似乎心里还在想着什么事情。
走至二楼转角的楼梯口,见到阮叶在下面似乎正在环顾周围找寻乔不遗的身影,他站在那里看着她满是灵气的双眼,顾盼生辉,心里微微动了动,不是心动,而是心痛。
曾经,也有个女子是这么眼神活泼,笑容明亮的,可是现在,她却只活在自己关于过去的回忆之中了……
阮叶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不由抬起头,看见了站在二楼的朝公子。
他的目光就像是一汪泉水,清幽而忧悒,深沉得让阮叶不禁一瞬间觉得周围好像下起了大雾一般。
他怎么这样看着我?阮叶不明所以地想,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局促,于是无意识地朝他露出淡淡的笑容,甜美的好像一颗挂着朝露的果实。
朝公子也是一笑,短暂得就像天空滑过的流星,却叫人忍不住驻足观望。
看着朝公子离开之后,阮叶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是好还是不好。忽然想起自己还在找乔不遗,她立刻又四处张望起来。
奇怪,大晚上的,阿布会跑到哪里去了?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的阮叶心里疑惑着,难道就在她还没下楼的这个空档里,六扇门的人又来找他了?
肚子饿得咕咕叫,阮叶决定先祭一下自己的五脏庙,其余事情一会儿再说,哎,每天都要忙到这么晚才从芬芳楼回来,还要被某人说“不能吃苦”,自己真是太命苦了。不行,得好好吃点补一补。
阮叶笑眯眯地朝着小二道:“小二,点菜!”
正在这时,隔壁桌子的议论引起了她的注意,一边等菜,一边听别人谈话的阮叶发现,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啊!
第七十章 靠近雅苑
这件被阮叶一度跑诸脑后,但是此刻一听到别人的议论又立刻热血沸腾的事情就是…………那个武林大会马上就要开了啊啊啊!
呃,自己居然真的把它忘记了。
阮叶想想,觉得到了江南之后,每天总会有那么点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比如被朝公子请去水牢“招待”了一番,比如回来大半夜捣鼓那些小玩意儿,比如朝公子突然来告诉自己她很像莫峰雪,比如她跑去逛大街居然能逛到亵衣店,比如她跑去芬芳楼跟踪乔不遗和蓝况,比如她现在的身份是芬芳楼的杂役丫鬟……总之一堆事情“充实”着自己每一天的生活,导致她已经完全不记得有这么回事儿了。
哎呀呀,要赶紧解决掉那个案子的事情才好,不然,万一那边走不开,那她不就要错过这个大大的热闹了吗?
阮叶心里盘算着,明天在芬芳楼干完活儿之后,和其他几个杂工道别,然后暗中潜伏在柴房旁边的柴棚,那里她早就留意到了,由于堆放着一些干柴,很少有人会在那里顿足,她藏身于那里,也不会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只要等到夜幕降临,芬芳楼真正开始它一天的热闹和繁华的时候,她再去雅苑一探究竟。
这个计划实在是简单明了而且非常具有可实施性。阮叶一边心情愉快地吃着饭,一边想着早点水落石出,然后她可以无事一身轻地跑去那个武林大会看一看了。
对了,到时候紫罗应该也可以出来了吧,到时她们俩一起去,幻想着在武林大会风生水起的未来。阮叶只觉得饭菜格外的香。
时间过得很快…………基本上一锅水接着一锅水地烧下去,阮叶每天都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天很快就接近晚上了。
伸了个懒腰,让自己劳作了一天的筋骨都松动松动。阮叶笑眯眯地跟院子里的几个杂工打了打招呼,和往常一样迈着步子走出了芬芳楼地后门。其实不过虚晃一枪,小心翼翼地又折回来,在柴棚后面躲藏好,静待夜幕降临。
蹲到脚都要麻了,总算这后院的杂工们都散了去。阮叶这才悄悄地走了出来。
抬头看了看空中的月亮,月光如水一般洒了下来,铺得地面满是银色地光辉,芬芳楼更是满园春色。
莺莺燕燕的娇俏声到处可闻,酒色财气四个字在此时地芬芳楼得到了很好的诠释。阮叶这还是第一次在夜晚还在芬芳楼,对于这里和白天截然不同的夜景显然很好奇,要不是有正事要去办,她一定会好好敲个究竟。
压下心中的好奇,她朝着雅苑慢慢摸了过去。
雅苑位于芬芳楼的最后面。地处幽静,环境闲逸,看来徐妈妈也真地是对蓝止水这棵摇钱树很上心。把这一片地方都划给她支配。但是话说回来,蓝止水随便见个富豪商贾得的钱。就能盖好几个雅苑了。
芬芳楼不比别处寻常的大户人家。哪里都掌灯,要的就是个光亮照人。它的灯笼的分布很有职业特色。该灯火通明的地方满是烛火,只怕你眼睛都要睁不开,不该光亮的地儿那是一点光也见不到…………其实这主要是为那些对于后花园私会情有独钟的客人准备地。
阮叶摸着黑往前走,一路上不时听到路边有很多奇怪的声音,她有些脸红,暗骂这些人真是不知廉耻,一面注意隐藏自己的行踪,一面加快了脚步。
哎,本想着这条路白天鲜有人走才选它地,想不到到了晚上这么“热闹”。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地,阮叶一个不留神,居然绊到了路上地一块石头,眼看着就要脸部正面和小卵石铺就的地面来个全方位地亲密接触了。
忽然一个人影便闪至她面前,没有生息地便将正要扑向大地母亲怀抱地她抱住,旋即身形一转,居然飞似的一瞬便离开了那条小路,来到了雅苑门外旁侧的树下。
在被人抱起的那一瞬间,阮叶欣喜地以为是乔不遗。
但是,乔不遗的气息她太熟悉了。这个男子显然没有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木叶一样的香气,却是另一番神秘的檀香的味道。
阮叶从那一袭白衣和衣袖处淡月色的花纹中毫无悬念地猜出了来人是谁:“你怎么在这里?”
她小声问道。
朝公子看着在自己怀中只冒出一个脑袋的阮叶,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我来看看你,倒是来得巧了。”
阮叶以为他在说自己刚才听到路边的声音,立刻有些脸红起来:“才不是你想得那样。”
朝公子的语气之中带着点点笑意:“我正巧让你免于摔倒在地,难道不是这样?”
阮叶一愣,原来他说的是这个,倒是自己想歪了。她词穷,随即挣脱他的双臂:“你来这里做什么?”
朝公子任由她推开自己,长身玉立,发如宣墨,鬓若刀裁,星目朗眉,眼中似乎闪着促狭的笑意。
阮叶被这笑意惹得有些恼了:“谁要你来看我了,先说好了,我可没开口让你扶住我,别以为我会承认欠了你一个人情。”阮叶打死也不会说他“抱”自己的。
朝公子微微颔首:“你不要误会,我要抱你起来不是因为你要摔倒,而是因为我这会儿心情愉悦。”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言语之中,那个“抱”字被加重了语气。
阮叶一时气结,这是什么话,依照他所言,他朝公子此时心情不错,这会儿哪怕要摔倒的是一头猪一头驴他也照抱不误,外加华丽地转身飞至此树下。
不等阮叶有所抗议,朝公子的神情在那一闪而过的笑意之后,又是他惯有的淡漠,他转而问道:“你现在是要进去吗?”
阮叶看了看身后的雅苑,点了点头:“嗯。”她决定不和这种忽冷忽热的人计较,她左右看了看,问道:“阿布呢?”
朝公子说道:“我不知道。”
阮叶吃了一惊:“他没和你一起来?”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意外和小小的类似失落的东西,似乎她总认为,今天即便朝公子没有出现,乔不遗出现也是正常的…………但是,现在,他却没有出现。
朝公子点了点头:“我是路过。”
路过?你们家落夕榭好像和这芬芳楼不是一条路吧……阮叶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此刻,他身上的气息和第一次见到他时已经完全不同,不知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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