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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渣吗?楚尽尘听得清楚,小脸在笑,双脚却停了下来:“张夫子,我要读这间!”
当楚尽尘走进这间书堂时,几乎所有的孩子都露出了欢迎的目光,只有一个人例外,那人的眼睛从自己刚跨进这门的那一刻起便像冷箭一般朝自己射过来。
冷冷撇了撇嘴角,他傲然的从霍修身边走过,真巧,夫子帮他安排的座位就在他隔壁一桌,这下还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了。
对别的孩子的叽叽喳喳议论置若罔闻,他缓缓转过头对隔壁桌轻轻启了薄唇,有形无声。
霍修看得清楚,心里更是依着那半启的嘴唇将那三个字读了出来:“臭豆腐。”
竟然反讥自己是臭豆腐,霍修不怒反笑,也许从今以后不会太无聊了。
“安静!安静!”夫子往桌子上敲了敲鸡毛掸,孩子们都安静了下来,板着脸的夫子可是比自家的爹爹还要可怕的,他们可不想挨手心。
移开视线不再盯着对方,霍修与楚尽尘开始目不斜视的看着夫子授课。
夫子的絮絮叨叨好像永远停不下来一样,好不容易等到夫子上完早课,在别的孩子还没有从书本中回过神时,霍修早已拽着楚尽尘跑了出去。
一口气奔到书院的后山上,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都有些气喘吁吁,可谁也不愿意大口喘息,生怕对方把自己看扁。
待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霍修抿了抿唇,漂亮的眸子里闪着熠熠的光芒:“我看你不顺眼,我要和你打一架。”
楚尽尘挑了挑眉,眼中的淡漠被一片炙光所取代,如玉雕般的脸上兴趣正浓:“我也正有此意。”
蜕去人前好孩子的假面具,两个孩子打成一团,没有任何技巧和章法,力量赋予在拳脚之上,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完全孩子的打法让两人不一会儿全变得脏兮兮的,尤其是楚尽尘,早上刚换的一身白衣已沾满了泥土,相比之下霍修倒是没那么狼狈,因为父亲是武将的关系,他从三岁起便已开始在扎马步,所以基础的防御比楚尽尘要好多了,相对挨的拳脚也少多了,不知不觉中竟也占了上风。
这是楚尽尘第一次和人打架,用尽全力的打架,直到胳膊再也没有力气抬起来的时候,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输了,在闭上眼等待拳头落在脚上时却发觉那一刻迟迟没有到来,有些疑惑的睁开见,却见到霍修似笑非笑的脸,虽然那张脸已经有些青青肿肿,但依然能见到那无可抑住的骄傲。
“你输了!”
楚尽尘有些懊恼,倔强的扭过头:“是啊,是啊,你尽管笑吧!”
意料之外,霍修倒是沮丧的叫了一声:“啊!我的衣服完了!”这时他才注意到他的蓝衫早已变了颜色,这下回去很难交待了,他嘟哝道:“早知道打架前先把外衣脱掉就好了,我的形象啊……”
听他这么一叫,楚尽尘脸色也不好看,他的白衣已变成了黑衣,再看看霍修的脸,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算是不能见人了,苦笑着掸着身上的灰尘,他淡淡说道:“说好了下次打架不能打脸哦!”
才注意到那张已与漂亮可爱挨不上边的青青紫紫的小脸,霍修对自己的杰作放声大笑:“你的脸……好好笑啊……哈……”
楚尽尘愤愤的踩了他一脚,没好气的道:“笑人之前先照照镜子吧,脸肿成猪头的人没资格说我!”说完还用力往霍修脸上青肿的地方按了按。
“痛痛……”霍修的脸都苦了起来。
“活该!哼!”
虽然结果是痛苦的,回家后还不知道怎么收拾自己,但这架打得还真过瘾,自己一点都不后悔,霍修爽朗的笑了起来,故意将身体的重量移到了和自己同样陷入窘境的楚尽尘身上:“我叫霍修,你呢?”
“楚尽尘。”
勾肩搭背的两人相视而笑。
尽管两人一个像是永远挂着热情的笑容、一个像是永远含着冷漠的冰霜,但他们知道,他们是如此的相似,就像另一个自己一样。
在书院装作生疏的同学,可一放了课,两人便悄悄跑到后山尽情的玩耍,虽然有时也会打架,但拳脚加交之后,两人却是更甚从前的亲密。
“修,这是我刚养的狗狗,很可爱吧,我特地一大早就藏在这儿了带给你看的。”楚尽尘献宝似的抱着蜷成一团的小狗递给霍修。
可是霍修的反应却有点奇怪,脸色忽青忽白,鼻尖甚至渗出了点点冷汗,那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
“修?”
“你……你别过来……啊……”
从没见他跑得比兔子还快,那狼狈样活像有狗追一样,有狗追?楚尽尘笑眼微眯,恍然大悟:“修,原来你怕狗啊?别怕,这狗狗很小的,不会咬人!”
“别过来!”
“爱妃?你做了什么好梦了吗?竟然笑醒了。”君金麒拥着怀里的人,柔声低笑。
楚尽尘的笑容还未全部褪去,他有点怀念的说道:“忽然想起了豆腐花。”
君金麒有些茫然:“豆腐花?”
“豆腐花是我小时候养的一条狗,很可爱,白白的毛,胖胖的身体,还有短短的腿……”
8
“呜……”
黑黝黝的圆眼睛水汪汪的盯着自己,乞求、讨好,软软的身子蹭在自己怀里寻求更多的温暖,柔柔的毛毛不毫一丝杂色,白得像雪一样。
看着逗弄着小狗的楚尽尘脸上绽着一抹醉人的笑容,君金麒心里有些酸酸的,有些后悔送这只白毛畜生了,哼!和主人争宠的畜生不是好畜生,早晚把它炖成香狗肉。
仿佛接到恶意的恐吓目光,小狗呜咽一声瑟瑟的垂下了脑袋将自己团得更紧。
有些好笑君金麒孩子气的举动,楚尽尘安抚的摸着狗狗小小的身子,温声对君金麒说道:“谢谢你,我很喜欢。”自己昨晚随口说了一下豆腐花,他今天就送来了一只和同自己形容得差不多的小狗来,一个皇帝竟把这种小事情放在心上,不得不说他对自己够细心、够用心。
像是受到了表扬的孩子,君金麒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脸上像是被蒸气喷到了一般,呐呐的道:“没……没什么,你喜欢就好。”
见他难得的羞涩,楚尽尘唇边的笑意更深,这个男人除了床上有些愚笨之外,别的方面都好,尤其刚才自己逗着小狗时他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仿佛被抛弃的一只大狗狗正摇尾乞求主人的再次垂怜。
自己对可爱的动物一向没有抵抗力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君金麒觉得楚尽尘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变化,眼里的淡漠像是被春雨融去了许多,看上去柔和多了。
“爱妃替它取个名字吧。”
淡色的唇轻吐,楚尽尘淡淡笑了笑:“花豆腐。”
花豆腐?对于狗来说,无论叫豆腐花还是花豆腐都是奇怪的名字,君金麒笑了起来,眼中泛着温柔:“那好,就叫它花豆腐。”
捏紧拳头,耐着性子,青叶躲在假山后面静静等着,他已派人打探好了,明妃每日这时都会出来散步,而他此刻藏身的假山就是明妃散步的必经之路。
半盏茶后,远处的几条身影映入眼帘,青叶定了定神,虽隔得还很远,但他还是能看清楚有两名宫女、两名太监跟在一个华袍男子的身后,男子的步履不疾不缓,时不时转过头随意观赏,状似悠闲。
那个男子就是明妃霍修吗?
青叶的瞳孔骤然紧缩,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进宫还不到一个月,可他却尝到了从天上掉进深渊的滋味,皇帝的宠爱来得快也去得急,自从贤妃和明妃进了宫以来皇上一次都没有到他那里去过,侍寝的不是明妃就是贤妃,相比之下明妃侍寝的次数又比贤妃多出好多。
不甘心啊不甘心!自己的样貌在同一批被选进宫的少年中是最出色的,唇红齿白,柳眉媚眼更甚女子,为什么自己如此出色的相貌还是抓不住皇上的视线呢?
暖风拂着轻声笑语,那人已然走近。
从石缝中偷偷注视着那笑意满面的男子,青叶瞬间怔住了,自卑、沮丧、嫉妒同时涌上心头,那笼罩在光芒中的男子根本不是自己能比的对象,那双凤目仿若天上掉下的星辰晶亮得刺人,那高挺的鼻梁若鬼斧神工雕刻出来,那殷红的嘴唇邪邪上扬着,仿若傲睨着世间的一切。
难怪皇上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有了这样一个人间极品的男子,其他人在他眼里也只是一个可笑的存在吧?自己输了,输得心甘口服!
青叶黯然的往里缩了缩身子。
细微的石子破裂声令霍修暗生警惕,脸上笑容已敛,凤目像箭一般直射向假山后面,他冷喝道:“什么人?”
身后的两个太监见霍修表情严肃,立刻机伶的钻进假山之中将神色慌张的青叶拉了出来。
“放开我,放开我!”青叶不住的扭动身体,强行挣扎。
霍修玩味的看着眼前身着轻衣的漂亮少年,那一身花俏的颜色夹在两个灰衣太监中特别的突兀,还有那半披半扎的头发,现在略显凌乱的半遮着脸庞倒是更平添了几分媚人,裸露在外的双手雪白无茧,霍修嘴角扬了扬,已大概猜出了他的身份。
使了个眼色:“放开他。”
被箍制的身体一自由,青叶反而安静了下来,那双漂亮的眼睛从刚才就一直盯着自己,那凌人的气势像是一层层剥开了自己的衣服,仿佛连自己心里在想什么都被那人观察得一清二楚。
见那少年低着头有些瑟瑟发抖,霍修深沉的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青……青叶。”
有些生气,有些不悦,君金麒一路风风火火的来到光华殿,却见那人悠哉的捧着卷书在看,自己的怒气在他眼里侊若未见一般,甚至嘴边还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
“修!”有些恼怒的抢过霍修手中的书,君金麒浓眉微蹙。
霍修风目微挑,懒懒的看着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发生什么事?你做过什么事你自己还不知道吗?”君金麒气呼呼的一屁股坐下,拿起茶杯就猛灌了一口,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进入腹中,却未浇熄腹中的怒火。
“你怎么擅自把栖竹苑的那些少年谴出宫了?”
霍修轻笑了声,凤目敛了敛,微笑渐淡:“我还当什么事呢,原来皇上是舍不得那些年轻漂亮的少年,既然如此,那再召他们进宫好了。”
见霍修的脸色有些阴沉下来,君金麒不由语结,明明自己想责备他的,可一看到他脸色不善,倒是觉得自己像是无理取闹般委屈了他,他有些气馁,闷声道:“你……你明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哦……”霍修意味深长的拖了个长音:“那皇上气什么?”
那还用说!当然是你自作主张,未加禀报!君金麒很想这么吼出来,可偏偏这些话怎么也冒不出来,面对他,自己只有两个字——没辙!
“算了,修既然不喜欢看到他们,那就赶他们出宫好了,朕不希望你不高兴。”
霍修的嘴边再次泛起笑容。
这件事算是不了了之,可第二天,宫里却是流言满天飞。
“明妃娘娘为除去不安因素,把栖竹苑里的公子们全赶出宫了!”
“明妃娘娘如此善嫉那还得了?不知道下一个要除掉哪个了?”
“那还用说,当然是贤妃娘娘了,只要除掉贤妃娘娘皇上就可以独宠他一个人了,说不定哪一天就成为明贵妃了。”
9
贤妃与明妃如何受皇帝宠爱,这是满朝文武皆知的事,可镇国侯与楚文泉的麻烦却是接蹱而来,奉迎拍马之人扰得他们烦不胜烦,送走一拨还有一打。
这天刚下了朝,楚文泉便悄悄派人给镇国侯送去了口信相约一见有事相商。
脱下官服做平民打扮的楚文泉一身儒雅的坐在临湖的窗前小口轻啜,难得的平静倒是涤去了这些日来的疲惫,目光不经意扫过楼下,那人的身影已夹杂在人群之中,虽一身布衣,却如同鹤立鸡群频频引人注目,唉,气质这东西怎么无论你怎么打扮也掩不掉的。
说来真是可叹,明明是相交二十余年的好友,可在朝中却硬要故作疏远,若是不这样,被有心之人看到定会说成是结党营私,说不定还会凭空冒个叛逆的罪名。
等到雅间的门被人推开的时候,面前的酒壶已空了大半。
“哈哈,我就知道又是你等我。”爽朗的笑声让这个高大的男人变得和蔼许多,完全没有了朝上的严肃:“那些小人真难甩,送礼的像是要债的跟在屁股后面乱转,我这个不想收礼的倒像是个欠债的,完全就像只没头苍蝇乱飞。”
闻言,楚文泉摇头笑了笑:“再过些时候恐怕这些人就避咱们不及了。”
镇国侯知道楚文泉一向深谋远虑,他所料之事必然是八九不离十,他正色道:“你我又不是外人,楚兄有话就请直说吧。”
楚文泉脸上飘上了一层愁云,眉头轻蹙:“我怕这两个孩子会闯下大祸。”
“不会吧?”镇国侯一惊,手中的酒杯也搁在了桌上。
“你也应该听说过宫里的传闻了,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镇国侯大咧咧的笑道:“传闻有什么好奇怪的?宫里没传闻那才奇怪呢!”
毕竟是武将……神经粗啊!楚文泉苦笑了下,继续说道:“那你相信那俩小狐狸崽子在宫里斗吗?”
“我怎么可能会信?”镇国侯虎目圆瞪:“这两只小狐狸崽子到了晚上经常不是你爬我家墙就是我翻你家屋,还自作聪明的以为没人知道,殊不知我是睁只眼闭只眼!这几年来,我哪年不是要修三次屋顶?真可惜了那些瓦片,通常是刚换上去就被人踩裂了。”
自己生的什么儿子自己知道,楚文泉有些无力,尽尘从小就像只狐狸,人前一个样,人后又是一个样,深沉得紧,偏偏又让他遇到了个同类霍修,这两只狐狸合在一块儿简直就是快得到升天的狐狸精!
揉了揉有些伤神的太阳穴,他叹了口气:“别人不知道他们两人什么事,我们还不知道吗?所以我说这事有蹊跷,这两只狐狸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我就怕他俩早晚要出事,皇上是不是好惹的?你我又岂是不知?”
听楚文泉这么一说,镇国侯有些慌了,好像下一刻就要出事似的,忙道:“那怎么办?”
楚文泉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我要是知道怎么办,还用得着约你出来商量吗?”
镇国侯摸了摸鼻子哑然无语。
皇宫固然华丽,可它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