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堵得我说不出话来。可以让他如此毫无防备地相信着的人,想必对他来说很重要。
他见我不再开口,轻带开话题。他道:“那些事我自会处理,你就不必管了。”
很多时候,相见不如不见。
琉璃的话在耳边回响。确实,相见无言,不如不见。
“夜深了,好好歇息吧!”他欲松开手起身,却被我抓住。
“当日,为什么……为什么让我跟上官轩梧一起离开皇宫?”映入眼地是他的背,灯光照出地影子散落在地上,显得孤寂。
“你想出来走走,不是吗?”殷翟皓回过头看我,勾起嘴角,脸上地神色异常的温柔。我缓缓松开他地手。
他从椅子起身,走到了窗边合上了窗,道:“虽然已经入夏,可你受了伤,还是不要吹凉风为好。琉璃那丫头怎么连窗都忘记关了?”
那窗是我在琉璃走之后让侍卫开的,因为觉得屋里很们,一直都没关上。
他合上窗之后,朝门口走去,我亦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看着他走。在他就要拉开门时,我终于有了勇气,道:“带我回宫吧!”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殷翟皓迅速转过身来看着我。
“带我回宫吧!”我又重复了一次。
许久之后,他的薄唇瓣轻吐出字:“好。”
夏的气息仿佛在一夜之间转浓,夜间的凉风透过窗缝透进来,带走了屋中的闷气,让我的心安了下来
落花碾成泥(2)
而后入梦,再次醒来已是清晨,平静得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梦。手忽然碰到了昨天一直放到现在的那封信,抿唇一笑,拆开了信。
信封上很陌生的字迹让我以为那是粟岩给我的,其实不然。越往下看,我的脸色越苍白。信从我的手中飘落在丝绸被单上,白纸黑字,映着桃红色的被单,异常的醒目。恭王妃夏侯灵仙之死于毒,薄命皆因薄情郎。
我的手垂落到被子上,用力拽进了被子,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小姐她,不是难产而死吗?难道还有别的真相?
拽得过于用力,扯到了背后的伤口,原本已经好了很多的伤口再次裂开,血渗出白色的单衣,背后伤口带来的疼痛却比不上那封信带来的震惊。
事实如何?
只要关乎到小姐,就能扯动我的情绪。
我努力的回响当初的情景。
小姐病重那天,紧紧抓着我的手。
小姐说,人世一遭,凉博一世,情爱比之毒……
琉璃敲了许久门不见我应声,轻推开门进来,手中还端着让我洗梳用的温水。她见我已经坐起身,笑道:“夫人醒了?奴婢在外边敲了许久门,都不见您应声,还以为您还歇着呢!”
她走了过来,笑睨了我一眼,见我脸色苍白不已吓了一跳。她的眼角扫向我的后背,见我的后背已经被血染湿,手中的水盆“咚”得一声掉落在地,水洒了满地都是。溅湿了她地裙摆。她慌张的跑向门口去让侍卫叫大夫,从屋内找了干净的以上和绷带走向我,欲为我换上。。。我依旧呆坐着,一动不动。
“夫人。让奴婢给您换衣裳吧……”琉璃脸上早已是血色尽失。
我抓回自己涣散地思绪,重新将视线放在床上的信纸上,原本拽紧被单地手渐渐松开,颤抖着拿起那张信纸。琉璃似乎察觉出了事情不对之处,也将视线转向了信纸。“夫人。出什么事了?”琉璃焦急的问道。
我颤抖着双手将信捏成了一团。
若小姐真的是死于毒,那么……那么害死她的那个……我的心头充满了恐惧。
不,不会是那样地……不会是他害死小姐的……他曾那么宠溺着小姐……
房门“砰”得一声被人用力推开,上官轩梧旋身入了屋,迅速走向我,看到我背后的那片血迹,朝琉璃怒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侍卫已经去请了……奴婢想给夫人换衣裳,可是夫人……”琉璃承了他的怒火,说得有些无奈。
上官轩梧不再理会琉璃。转向我,轻声道:“让琉璃将你身上的衣裳换下,如何?”
我紧紧捏着手中的信纸。仍旧不发一语。脸色苍白如纸,甚至连身子都跟着颤抖了起来。4直到现在。仍不敢相信那纸上写的事。拼命告诉自己那是假的。心却忍不住跟着猜疑了起来。那真的是假地吗?
上官轩梧似乎也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他朝琉璃使了脸色。琉璃立刻退到了门外,并带上了门。她走后,上官轩梧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见我一直紧握着手,他想也不想,就伸手捭开来。
我手中紧捏成团地信纸暴露在空气中,他伸手拿走了它,并摊开看了起来。看完后,他伸手撕掉了信纸,我扑向他,想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他顺手扶住了我,将我搂住,小心翼翼的避开我地伤口,我却挣扎了起来。他只好越搂越紧,并喝道:“未央,你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吗?”
我停下挣扎,喘着气看向他,泪水在瞬间迷漫了双眼。
大夫在琉璃地带领下进了屋,上官轩梧退到旁边,大夫查看了伤口,配了药,琉璃放下床帘为我换上新的衣裳并上了药,才重新掀开了帘子。
大夫又交代了些平常该注意地事项,而后在侍卫的带领下退了下去。琉璃为我换好药后,端起一旁的血水亦退了出去。上官轩梧上前几步,坐到了床边,心疼的望着我。
“未央,你怎么不照顾好自己?”上官轩梧叹息道。
我挣扎着坐好,他忙伸手扶好我。
“你还记得小姐吗?”我抓住他的袖子。
他略带诧异的望了我一眼,“你怎么突然说起她来了?”“告诉我,她真的是因为生产后身体渐渐虚弱而死的吗?”我连声音都变得颤抖。
上官轩梧伸手轻轻掰开我的手,我看着自己的手从他的袖口滑落,哭声逸出口,轻轻得,心像被什么撕裂一般。
“未央,你该问的人不是我。”上官轩梧别过头,不愿再看我。
我的心越来越挣扎向那信上所写之事上。不知何时起,我对于他的信任已经少到如此地步了……
泪止不住的流,上官轩梧终究不忍心,掏出手帕为我拭去脸上的泪水,低声道:“你,不是决定要跟他走了吗?让琉璃进来服侍你穿好衣裳吧,他……已经在外边等着你了……”
我看向他,张口欲语。他苦笑道:“我就住你隔壁,夜里发生了何事,我怎会不知?我终究还是输了……原以为,半年的时间足够让你忘记宫里的事,原来,是我太看重你我之间的感情了……你的心,已经不属于我了……”
说完,起身离开。我伸手想抓住他,手却从他的衣角轻轻擦过,最后还是没来得及抓住。他没有回头,拉开门离开。而琉璃随后就走了进来,扶着我起身,为我换上衣裳,梳洗整齐。
我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神色,手抚上脸,而后无力的垂落下来。琉璃以为我是担心身上的伤,便安抚道:“夫人莫担心,随行的人中有太医,您一定可以安全回到谷罗的。”
我并不担心身上的伤。若要带我回谷罗,又选在我伤势还未痊愈时回去,自然是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可现在的我,更想知道小姐她,到底是因何而死的。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小姐是因为产后身子虚弱的缘故才红颜薄命,直到今日,才忍不住开始怀疑了起来。
我一定,会求证的。
落花碾成泥(3)
我走到床边拿起昨天那张被自己捏成一团的信纸,握在手中。出了房间,琉璃领着我朝大门走去。夏府的下人们都在
“夫人,需要去和莲蘅小姐他们道别吗?”琉璃边走边问。
“不必了。”我思索了一下,朝前走去。也许,走不了了吧……
来接我的马车,一早便等在了夏家大门口。外表朴质价值千金的马车看在寻常百姓的眼里,和普通的马车无什么两样。我看着那辆停着不动的马车,再看车外边站着的随行的人,还有一个身上带着药味的老者,那是这些天为我处理伤口的大夫,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太医。
我朝马车走过去,夏家门口的守门人好奇的多望了我两眼。见我走过去,立于马车前的侍卫忙退开几步。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马车内传出我熟悉的声音,温柔好听。若不是有另一件事哽在我的心头,那声音会让我心头暖起来。
我看着马车的车帘,一句话都没说。好一会儿后,马车内又传出声音。
“怎么了?”
我捏紧了手中那团纸,只是死死的盯着马车帘。马车上的人沉默了半响,伸手撩起了车帘。车帘后面露出了殷翟皓的脸,眉头微皱,有些不解的看着我。我的指甲穿破了手心里握着的纸,因为握得太紧,手有些青白。
殷翟皓的视线移向我的手心,他动了动,上前迅速拉起我的手,捭开我的手心。那张残破地纸暴露在空气中,皱巴巴的一团。他拿起我手心中的纸团并松开我地手。我的手在他地面前垂落。他在摊开那张纸时看了我一眼,我回视他,不再移开自己的视线。
他看到纸上的字时。手轻轻抖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稳的模样。。。那低敛着的眉眼看不出寻常地变化。可那轻抖了一下的手,却让我的心迅速冰凉。
“那上面写的……是真的吗?”我的声音很轻。
殷翟皓并未立刻回答,手却捏紧了那张纸。
“告诉我,那是真的吗?”我连牙齿都有些颤抖。若那是真的……那么……那么……我已经不敢再往下想。
“这是谁给你的?”殷翟皓地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意。
“你只需回答我是抑或不是。”我咬紧唇。
“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殷翟皓仍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的心却已经得出了答案。小姐她,果然如信上所写那般……
“是谁……”我地唇瓣被自己咬出血丝。“告诉我是谁害死她。”
脑子里小姐死前那张虚弱苍白的脸怎么也无法自脑海中挥去,如刺青一般无发磨灭地刺在脑海中,稍微一想,心就跟着疼起来。小姐救了我地命,给了我一个新的人生,而我却救不了她。若她还活着,那么一切就不会是这样了……
“她已经死了。”那张纸在殷翟皓地手中化为灰烬,他的脸在瞬间变得有些狰狞,突如其来的吼声将我拉出记忆的深渊。成功的吓住了我。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背后传来上官轩梧的声音,我转身。看到他自门内走出,一身白衣在不知何时升起的阳光下有如仙谪。
是扑向他。揪着他的衣领。“是谁,是谁杀了小姐?”
上官轩梧低头看了我一眼。视线越过我,落到了殷翟皓的身上。殷翟皓一手扶着车帘一手放置在腿上,双腿半蹲着,视线与上官轩梧的胶凝在一起。四周的一切仿佛在瞬间静止下来。
“是他。”
上官轩梧的声音自我的头顶上传入我的耳中,他虽然未说出那个名字,可他的视线却告诉我一个残忍的事实。在那一瞬间,我有如被雷劈中,全身僵硬。
是殷翟皓。
这个曾经让我以为是世界上最爱小姐的男人害死了她。
是小姐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害死了他。
是啊,也只有他,可以让小姐死得心甘情愿……
我回过神来,松开上官轩梧的衣领,转而面向殷翟皓,一手掩着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害死小姐的人是不是你?”
殷翟皓沉默的望着我。等了一刻钟后,终于等到他开口。他从马车上走下,走向我,伸手将我揽向他的怀里,揽得很紧,让我差点儿不能呼吸。而后他松开我,在他的发丝拂过我的耳畔时,我清楚的听到他说…
没有什么比亲口从他的口中听到如此肯定的答案更让我崩溃的事了。我的世界仿佛在瞬间崩塌,心疼到麻木。我却在此时悲哀的发现…………我爱眼前这个男人。
可是他,却杀了这辈子我最敬爱最感激的恩人……
我甚至,哭不出来。
“你走吧,以后……就算是死,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站着,看着他,连眼都不眨一下,声音轻轻柔柔的,没有一丝的迟疑。
殷翟皓站着,没有动。
“也许,你更希望我死在你的面前,以后你都不会再见到我。”我看着他,忽然抿唇一笑。
身后的上官轩梧一惊,迅速拉住了我的手,却被我甩开。他不想伤到我,见我没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举动,也就放开了手。
殷翟皓微微低头,眸中有一抹哀伤一闪而过。他抬头深深凝视了我一眼后,不再多说些什么,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朝马车走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上了马车,掀开车帘子时迟疑了一下后,还是进了马车。车帘子在他的身后落下,挡住了我的视线,而后听到他轻声交代道:“我们走吧!”
然后,一行人起身,马车自我的眼前缓缓西行,带起了少许的尘土。阳光散落在马车上,映出了车的影子,竟让人感到几许的悲凉之意。车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车带着我爱的人从我的面前消失,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甚至,没有对他说过我爱他……
我瘫软在地,终于哭出声来。上官轩梧虽站在我的身后,却没有伸手扶起我。他任由我在地上哭了许久之后,在我的面前蹲下身。
“何必呢,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上官轩梧扶起我,让我依靠着他朝夏家大门内走去。
我知道,他那么做都是为了我。所以我……不能原谅他,更不能原谅自己。
或许,我们有缘无份,这辈子,注定只能走到这了……
夏家门口的家丁,不知道何时已经被人点了昏睡穴,夏家内更是一片安静,连走动的丫鬟都看不到。阳光在夏家的大宅子里投出了一片影子,门外的几棵大槐树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晃着树枝,街道四周也是冷清一片,没有人来往的身影,一派的安静。
仿佛,一切从未发生。完)
藕断丝还连(1)
夏的气息在点琅城中蔓延,天气越来越闷热,我发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身上的伤口虽渐渐好转,高烧却让我一直都在昏睡中,偶尔清醒过来,迷迷糊糊的。梦里都是小姐和殷翟皓的身影,不断的在上演着从前发生过的事。小姐的恩,他的情,全都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过了几日,在琉璃和上官轩梧他们日以继夜的照顾下,我终于退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