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华是低调的奢华,没有金光闪闪的招摇,只有烛火映照在翡翠上折射出的幽光,像水波一样轻柔抖动,给人如梦似幻地感觉。尤其是来来往往的姑娘们,在这清幽的光线下平添了几分美感。
可惜的是,如此富有情调的环境中,却因厅中吵闹地众人破坏。
之所以吵闹,还是因为翡翠居举行的对对子游戏。
方才龟公已经说了,想要见润儿姑娘非大才之人不可。群芳宴对各家姑娘进行考验,现在各家姑娘功成名就,就到了她们出些奇奇怪怪的难题来折腾男人的时候。
就拿润儿姑娘来说,想要成为她的第一位客人可不容易,先是要在厅中对对子打擂台,需要得连续三天不输任何一人才算通过。
慕名而来的客人何其多?就算是有经天纬地之才,想要经受这么多人的轮番轰炸也不容易,要保证一直都有灵感,想想都觉得很困难。
群芳艳之后,现在正好是第三天!
半夜三更,翡翠居突然变得热闹,是因为其中真有一人连续三天获胜。润儿姑娘提出的要求已经达到了!
这么困难的要求,没想到真有人能完成。
连李权都被吸引去了注意力。
“快叫润儿姑娘出来!有人已经完成要求了。”
“是啊!快叫润儿姑娘出来。”
这下,翡翠居热闹了,所有人都想借着东风看看今年群芳谱第二的真容。
之前,润儿姑娘不见客还情有可原,现在再推辞就说不过去了。
没多久,润儿姑娘果然出现在楼上,只可惜跟别家楼子一样,润儿姑娘的相貌被垂帘挡着,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但这丝毫不影响大家的热情,一声声叫喊口哨此起彼伏。
场面杂乱,润儿姑娘久久没有说话,直到下方众人安静之后,才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台上何人坚持了三日?”
“犯贱。”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
犯贱?
李权都被说得一愣。
楼上的润儿更是怒不可遏:“你!无耻狂徒!我……给我拖出去!”
奇怪地是,人群中一阵哄笑。
这时,方才说话之人才用略显尴尬地口气解释道:“润儿姑娘,您误会了。我是茗香街举人范健。”
“范健?”
这名字也是奇葩。
不过在李权暗暗好笑的时候,身边的方文惊道:“啥?那个‘大庆第一举人’竟能赢得见润儿姑娘的机会?天下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啊!”
“大庆第一举人?”
“李老爷,您有所不知。咱们李家布庄京城分号的总店就在茗香街。所以,小人对这范健有所了解。”
李权疑惑:“怎么说?”
“说来,这范健也是个奇人。要说学识,倒有那么一点儿,可要将之跟京中名家相比又有些差距。属于不上不下的文生。据说这人早在二十年前就以中了举人,那时候可是享誉京城的名人,他自己也是信心满满地要高中状元。结果事与愿违,来京之后,每一次的春闱都参加了。结果,别说状元,就是贡士也考不上。其实这并不奇怪,像他这样自视甚高的举人太多了,可奇就奇在他这一考就考了二十年。别人以此不中可以等三年等到第二次,第二次不中可以等三年到第三次,但第三次不中呢?多半都会放弃返乡。可这范健是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从来京之中,但凡春闱必然参加,怕是没人直到他一共参加了多少次春闱了。像他这么执着的举人也是独此一家,所以在香茗街中,街坊邻居都叫他‘天下第一举人’。”
“还真有这等奇人!?”李权大为惊叹,只觉古代的故事里才有像范健这样的拧巴人,没想到庆朝之内还真的存在。
不管此人到底如何,光是他这份毅力也让李权感觉十分励志,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他这年年考,住在京中哪儿来钱过活?”
“此人别的不行,但写得一手好字,好多解放邻居都要照他,平日里摆摆摊倒也能过活。”
“替人写字就够他来这种风月场所挥霍?”
“才不是呢!”方文瘪嘴道,“还不是因为几年前从远方来了个亲人照顾他,日子才好过了些,以前穿得可穷了。”
话题到此结束,李权把目光投向楼上,继续关注润儿要如何解决现在的问题。
范健十个年近四十的老男人,又是个书呆子,虽然有点儿才学,但怎么也配不上公子的称号,再加上穿得朴素,怎么可能入得润儿的法眼?
“润儿姑娘,范某已经按照约定完成了姑娘的要求,姑娘是不是也该赏脸见某一面?”
楼上,润儿轻哼一声,话语却听不出半点儿不悦,解释道:
“范公……举人虽是完成了三日之约,但这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后面还有别的考验呢!”
“啥?还有别的考验?”
很明显,范健不高兴了,反问道:
“姑娘为何不早说?”
润儿和颜悦色道:“范举人也没有早问呀?”
范健憋屈,一肚子郁闷不知找谁出。心想老子为了这三天,在这翡翠居中把一个月的零用都花了,好不容易完成了规定目标,到头来竟是这样。
范健越想越不爽:“润儿姑娘莫不是看不起范某找借口搪塞吧?”
这话就有些火药味会儿了!
在场的都是润儿姑娘的爱慕者,范健说着话无疑是主动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处。
润儿一听,反倒是微笑起来:“听范举人的意思,是觉得不公平?你倒是问问,其他客人有没有觉得不公平。”
众人立即相应,齐声高呼:“公平!”
润儿接道:“群芳宴上,我等女流都要接受四轮考验。范举人堂堂男儿,难不成只让你多受一轮考验都不成?”
润儿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范健心知自己势单力孤,不得不退让,疑惑道:
“多一轮?润儿姑娘确定只多一轮?莫不是又要范某在此耗上三天吧?”
“就最后一轮,而且也不会让范举人浪费多余的时间。”
范健神色放缓:“这么多人可都看着呢!那……那请姑娘出题吧。”
“众所周知,群芳宴上润儿屈居第二,心中多有不服。只要范举人能作诗一首以超群芳宴上赞秦姑娘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就算过关。”
第486章 :从商经验
回眸一笑百媚,六宫粉黛无颜色。
短短三日,这一句诗俨然成为了京城称赞美女的绝配。不管是谁,也不管听多少遍,但凡有男子用这一句诗来称赞姑娘,没有不开心的。
但是,并非所有姑娘都适用。经润儿姑娘提醒,众人才反应过来。
原来润儿姑娘的心结在此!
群芳宴上就是因为这样一句诗让她错失群芳谱榜首的位置,也正因为秦姑娘让本该投在她身上的关注目光到了别处。
难怪不想见客,原来是在生闷气呢!
不管是不是在生闷气,反正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谁能作出一句比“回眸一笑百媚,六宫粉黛无颜色”还好的诗句,便是从侧面帮润儿姑娘出了这口闷气,润儿姑娘焉有不喜的道理?润儿姑娘高兴起来还不心存感激?别说见面了,就是发展出千丝万缕的关系来也说不定!
但是,要作出比“回眸一笑百媚,六宫粉黛无颜色”还好的诗句谈何容易?
如果单在意境上超越还好说,但要讨女子欢心,将女人赞美到极致就难了。
别人以为是润儿姑娘想找秦姑娘报仇,可李权知道这是那妮子借别人家的石头来压人,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来骚扰她了。
诚如李权想的那样,润儿把话说完,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然后踏着步子回到了自己房间。
然而,在大家关注下的范健还一脸阴沉地苦思。
他虽然能在对对子中胜出,但要作出更好的诗句,显然是超出了他知识范畴。
见润儿姑娘的道路上忽然又多了一道坎,但众人并不觉得不妥,反而隐隐高兴。至少按老不修的举人也没见到。
“哎唷!别站在这儿拄着了,下去回家想吧!”
“是啊!凭你范健的能力,想个二十年再来也不晚!”
一听这话,场中忽然传来一阵哄笑。
范健最忌讳别人拿自己的科举来说事儿,顿时炸了毛嚷嚷道:“去去去,有什么好笑的?等范某明年高中,届时有你们好看的!”
“好好好,状元大人!回去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也不撒泡尿照照,什么德性?想见润儿姑娘!娶了媳妇儿再说!”
“尔等!尔等给我记住!”范健气得直吹胡子,“还有……还有这翡翠居也是,言而无信!什么润儿湿儿的!某不屑见之。”
“唉哟呵!来劲了不是?至少你还跟润儿姑娘说过话了,咱们这么多人想跟润儿姑娘问声好都没机会呢!”
“就是就是!”
一张嘴哪儿斗得过几十张嘴?
没多久,那范健便在众人的哄声中离开了翡翠居。
范健虽然走了,但众人想见润儿姑娘的热情丝毫不减,先是对子,后是作诗,反正润儿姑娘说什么就干什么。
李权对润儿没啥兴趣,但对人家的宣传手段还是要留意下的,其实很多地方都可以借鉴。
女人就是要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所以在利用秦棉现在的名声是该好好经营一番。
“李老爷,酒菜已经备齐。先吃点儿东西吧。”
正想着,方文微笑打断了李权的思绪。
好酒好菜已摆了一桌。
“好,吃吃。”
……
……
酒过三巡,夜沉声静。
心头一直没底的三人开始趁李权醉意朦胧的时候旁敲侧击起来。
“李老爷,您这次突然来京所谓何事?几时准备回去?”染坊督工头罗勤小声问道。
话音刚落,桌下便有人踹了罗勤一脚。
罗勤注意到方文似要吃人一样的目光,一脸不解。
方文则恨透这猪一样队友,心想“几时回去”这样的话能说么?
“你别说话!”负责花场向阳低喝道。
几人以为这样的小动作能瞒过已有醉意的李老爷,谁曾想李大老爷本没有多想别的,察觉到三人鬼鬼祟祟让他有了疑心。
李权的确是有点儿醉,但还不至于不能感知他们之间的小动作。
不过,三人在李权面前只是很不起眼的小角色,小角色认为的大问题在大人物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所以李权并没有多想或是套话的意思,实实在在地回答道:
“此次进京主要是因为碧州生意已经稳当,想把日后的生意中心放在京城。至于什么时候走……估计是不会走了。过段时间,如果一切妥帖,家中女眷也要一并迁来京城。”
三人大惊:“啊?不走了!”
李权的打算着实出人意料,使得三人反映有些过激。
“怎么?有什么不妥?”
“没……当然没不妥。李老爷以后能在京城领导咱们致富是咱们的福气,怎么会不妥?咱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又是罗勤,又是这个猪一样的队友!
罗勤以为自己这话没什么问题,却把方文气得肺都要炸了。
桌下,方文恨不得自己的脚是铁做的,直接把这头猪给踩死,压低声音警告道:“叫你闭嘴没听明白?”
罗勤那叫一个怨,涨红了脸,强忍痛苦:“我……我怎么了?”
罗勤的确是少了些与人打交道的经验,不是方文这种京城跟顾客见面的老油条能比的。
当然,李权也是老油条,一下就听明白了其中含义。
所谓口是心非便是罗勤现在的样子,只要把他的话反过来一听,真实意思就再明白不过了。
罗勤的话反过来就是:“非常不妥,李老爷以后在京城监督是咱们的晦气,你赶紧回去,真是求求您了。”
“不想我在京城?害怕我在京城呆得太久?之前又主动让我巡视,还给我看账本……”
之前的种种联系在一起,李权恍然大悟。
原来是账目上有问题,这几个家伙心虚呢!
现在,钱对李权来说只是一个数字。对于京城的账到底出了多大的漏洞并不在意。李权现在的原则是有赚就行,只要不亏,赚多赚少都无所谓。但是又不能毫不关心,人都是贪得无厌的。如果不表现出一点儿态度,指不定他们的胃口会越来越大。可施加压力又不能太过,以免对方心存恨意。
所以说,这其中的“度”是个问题。
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上一世的李权不懂如何驭人,但现在守着这么多家业,肩负着千百下人的生计,其中的道理不得不自行摸索。
三年时间,结合现代的思想,足以让李权变成一个有头脑的掌舵者,再不是之前那个只知道加薪的菜鸟了。
心中稍作计较,便有了打算,微笑道:
“三位都是李家布庄的得力骨干。李某活了近三十年,才第一次与三位功臣见面实不应该。”
三人惶恐:“李老爷,您这是说的哪里话?”
“初来乍到,也没有准备什么。就像跟三位分享下李某这么多年来的经商经验。”
经商经验?
方文反应最快,立刻来了精神。
李老爷的经商经验?这说出去可是要吓傻一群人的!这就相当于武林至尊的独门秘笈,甚至比武林至尊的独门秘笈都要珍贵。李老爷的经商头脑,随便出一个点子都能让人吃不完穿不完,自己要是学到哪怕一星半点儿,子子孙孙都不用愁了!
“李老爷,您……您这不是开玩笑吧?我等何德何能?有资格听李老爷的经商经验?”话虽如此,但方文的脸已经激动得有些泛红了。
李权和气地纠正:“不是听,是探讨,是分享。大家都是从商多年的行家,各人都有各人的独门秘笈。咱们一群商人坐在一起,当然是要讨论讨论经商的问题。”
“李老爷所言极是。”向阳也微笑称赞。
李权正色道:“都知道咱们李家是靠布匹生意发展起来的。可是,我作为当家人根本不懂一匹布要经过什么流程,需要些什么原料来制作。在座三位都要比李某懂得多。”
“哪里哪里?”
“且听我把话说完。李某对布匹工艺一概不知,可又如何成为大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