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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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 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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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所有的牺牲没有获得一丝补偿,在凶悍勇猛的敌人面前,一年以来的努力付诸流水。
    失望的情绪不单单只是在振武军中存在,就在他们身边第四十八回壮士横戈制胡蛮(3)
    奔走的各军将士都仿佛受到了这种失望情绪的影响,毕竟他们也同在襄阳城中,亲眼目睹过振武每天出操最早,收操最晚,也眼见着振武军官兵身上的肌肉一天比一天结实起来,如果说这样的军队都抵挡不住蒙古铁骑的冲坚,自己所在的军伍里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训练态度,对付蒙古军有多少胜算,个个心知肚明,虽然城头上的大帅和将军们信心满满,一种无言的恐慌和紧张却在军队里悄悄的蔓延了。
    就连在振武军身边的土龙军将校们也感到背脊一阵阵发凉,杨掞基本上对训练的态度就是放羊,但规定了一套严密的奖惩制度,虽然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训练,但其实效果有多少,每个人心里都没底,他们只是惊讶的看到即使训练如此严格的振武军也一样在野战中败折下来。若是王景宋都打不过蒙古人,谁有这个把握?
    卢庆春看见张顺低垂着头坐在一块青石板上,张顺虽然是这几个月才加入郑云鸣部下的,但为人谦虚和蔼,治军严明,尤其爱护百姓,土龙和振武两军大小将校无不敬服。平日里见他总是神采飞扬的模样,却没见到过他也有如此沮丧的一日。
    他走过去将手中的水壶递给了张顺,张顺接过来喝了两口,拧上盖子正要抬手还给卢庆春的时候,发现在身前站立的已经不是卢庆春,而是面目严肃的郑云鸣。
    郑云鸣全身戎装,顶盔掼甲,身后旗手高举着一面振武军的旗帜,他开口询问张顺的语气却与平时并无二致。
    “为什么在坐在这里?赶紧整理部队,检点一下伤亡和损失,明日战前要交一份报告给我!”他问道:“葛统制和王统领何在?”
    张顺勉强支起身子,朝郑云鸣见礼之后指了指城门口的方向,那里挤满了休憩的振武军残卒。郑云鸣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城门洞外的城墙上的是王登和葛怀的将旗。
    葛怀肋下被一条蒙古人的铁凿枪擦伤,只消那铁凿枪再向内几寸,大概葛统制就能如他大声宣言的一样已经捐躯沙场了,当时的情况端的是危险万分,四五名蒙古骑兵已经将他们看见的宋军这名大将围在当中,一人挺枪来刺的时候,另一人已经挥舞着短斧劈下,若不是焦进一戟从后将那蒙古骑兵挑落下马来,又带着背嵬军拼死将葛怀从包围中抢了出来,焦进手舞着大戟亲自断后,只怕振武军的阵亡名录上真要增添上他们主将的名字。
    王登在撤退的时候被一名奔逃中的蒙古轻弓射手返身射出的一箭射中了盔缨,不过幸好没有受什么伤,整个振武军中看起来只有他还是不停的在下着命令,仿佛没有受到兵败的影响第四十八回壮士横戈制胡蛮(3)
    。但郑云鸣知道这一刻没有谁受到的打击比王景宋更大,他自投军以来,一贯自负有治军之能,只要如韩岳一样严明治军,蒙古军虽然号称无敌也不难取胜,但头一次堂堂正正的和敌骑对阵还是棋差一招。
    王登抬头看见郑云鸣到来,紧忙站起身来准备参见,郑云鸣摆了摆手叫他坐下,转身来到一名腿上裹着纱布的士兵面前,那士兵看见大将到此,紧忙手撑着墙砖想站起来。
    郑云鸣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温颜道:“你们打的很好,不愧是我郑云鸣的部下。”
    他扫视了一眼纷纷站立起来的将士们,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在视线出现了他们年轻的将军的时候,又重新焕发出光彩。
    “你们以为你们打的是一场败仗?”郑云鸣大声说道:“我要说这是我平生见到的第一场对蒙古人的铁骑的真正胜利!王登!出征之前,我要求你们打几个回合!”
    王登应道:“大将只要求我们坚持五个回合!”
    郑云鸣点点头,说道:“不要怪你们的统领让你们坚持了整整十一个回合才撤兵,要知道,自从开战以来,能够在蒙古人的铁骑冲锋下坚持了五个回合的军队可谓国家的精锐,而能够坚持到十一个回合上才小败的,在全国更是找不出一支!蒙古人自从漠北起兵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纵横天下已经二十余年,他们什么样的阵势没有见识过,什么样的敌人没有打败过。可是就是这样经验老道的百战之师,在仓促成军的你们面前也整整打了十一个回合!这是我荆楚军的耻辱吗?不,这是我们荆楚军最值得夸耀的胜利!敌人从太原全军南下,想的就是一鼓作气,在襄阳城将我们全部吃掉,然后南下扫平京湖,可是在旷野地形上,面对我军五千新军都要从中午打到晚上才能获得小胜,这样的胜利对于蒙古人一样是苦涩难当!我相信,为了振奋他们因为这一仗而低迷的士气,明日他们会以更加凶猛的砲石袭击来对付襄阳的守军。而你们,”
    他扫视了一下重新变得振奋的将兵们,朗声问道:“还有没有信心在明日的对垒中,再好好给蒙古人一点厉害尝尝?”
    众人齐声应道:“请大将放心!我等明日一定奋力死战,以报今日之耻!”
    郑云鸣从身后的旗手手里拿过振武军的旗帜,将他重新交到了王登手里,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士卒的伤亡和军械的损失尽早报上来,由衙门负责全额补充。这一仗已经足够出色,记住,明日还有更险恶的战斗在等待我们去夺取胜利。”
    他转身对众人喝道:“从现在开始,我要求你们所第四十八回壮士横戈制胡蛮(3)
    有人安心休息,养足精神,明日我们要用十倍的坚毅将蒙古人彻底打垮!”
    但这个晚上,并不是真的所有人都能安心休息的。
    王登接到郑云鸣的命令赶到副都统司衙门的时候,一进到正堂就看见一个头戴着雉羽、身穿翎根甲的怯薛将军站在郑云鸣面前,他吃惊之余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拔腰刀,但手握住了刀柄却没有拔出来。
    这个时候衙门里出现一个怯薛军官必然内有玄机。
    果然那军官回过头来,是杨掞漫不经心的又略带戏谑的面容。
    “吓到了没有?”他开心的说道。

第四十八回 壮士横戈制胡蛮(4)
    王登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随即明白了他遮身打扮的用意:“你今晚要出去夜袭敌人?”
    杨掞用力栓紧披膊上的皮带,带着一点嘲讽的口气说道:“晚上才是打仗的好时机,白天出城去跟强大的胡骑硬碰硬的事情我土龙军是干不出来的,白天折了一阵,晚上摸出去捞回来,才是荆鄂副都统郑云鸣的作风,是不是?”他冲着郑云鸣一点头。
    郑云鸣再度露出了他标志性的暧昧不明的笑容:“以正兵抵住他们的长处,用奇兵袭击他们的短处,这就是我郑云鸣用兵的道理。”
    他对王登说道:“你从今天没有出征的振武军中选出二百人,和纯父一起出城行动,白天的失利对振武军来说是士气的打击,让他们看看咱们也有打败蒙古人的方式。”
    王登问道:“纯父什么时候行动?”
    “三更天。”杨掞说道:“这时候大部分蒙古兵将都已经酣睡,看守的哨兵也正是疲困的时候,那时候两路齐出,袭击蒙古军营。”
    他还要说些什么,突然看见正堂门外灯火下一名军士带着一个人正在等候。
    郑云鸣的目力不错,一看就识得是已经安排作为重点保护的火器匠户裴艮到了。之间杨掞故作神秘的做了个手势,走出门去,和裴艮交谈了一阵,随后接过裴艮手中的一样物事揣在怀里,又神神秘秘的返了回来。
    郑云鸣笑道:“这黑灯半夜的搞的跟细作接头似地,究竟是什么好东西要藏的这么严密?”
    杨掞将那东西拿了出来放在手心里,这是一个用黄铜打造的小盒子,杨掞将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段已经干燥的植物的藤蔓。
    王登问道:“是火种?”
    杨掞点了点头:“咱们大半夜的去拜访别人总不好带着灯火去吧,要燃放火器就得靠这种暗火种了。”他小心将火种揣回了怀里,对郑云鸣说道:“待得北面东面厮杀声响起的时候,都统可命人在四门燃放铜将军惊扰敌人,让敌军摸不清咱们的路数,我才好趁乱打劫。”
    郑云鸣说道:“那是自然,到时候四门呐喊放炮,策应你们的夜袭,你们从东门和北门走?”
    “怎么可能大开城门,那外面准有蒙古人的探子在监视。”杨掞说道:“咱们走水路过去。”
    城西北角有一段二十多丈的城墙,是东晋将军朱序的母亲带领家奴婢女亲自堆砌而成的,借助这段城墙东晋打退了秦王苻坚的多次进攻,襄阳城中都称呼这段城墙为夫人墙。郑云鸣接管襄阳后发动数千人力,在夫人墙的基础上在西北角修建了角城,并且在角城下不起眼处开有水门,可以直通护城河。
    “襄阳护城河是我一手扩宽。”杨掞说道:“内中?内中有什么关节只怕连副都统都未必全知晓,今夜二更我只带二千人出马,搭乘平底巡壕船出去,在东门和北门一齐上岸,突袭敌军。”
    “到那时无论城外发生什么情况,你们都不要管,只管坚守不出就是。”杨掞说道:“敌人势大,且骑兵众多,即使夜袭得手,他们也不会轻易屈饶,我这一去,只能给曲出上些眼药,等到大功告成之后,以三声鹧鸪叫为号,打开水门,原路接应我们回来。”
    他冲着郑云鸣拜了拜,又冲着王登一拱手。匆匆离去。
    “这正是杨纯父的战法。”郑云鸣对王登笑道:“你看纯父这一趟胜负几何?”
    王登毫不犹豫的说道:“敌军小胜之后可以劫营是兵法的常识,换做我,就算是今夜敌人有所防备也得出门打劫一趟。非是中原地方的名将不能防备此时的夜袭,如今东门和北门的旗号都是蕃将部领,纯父这一遭走的是恰逢其时。”
    郑云鸣端起桌案上的一盏灯火,笑道:“今夜你我同坐北门城楼,且看杨掞如何破敌。”
    令王登没有想到的是城楼上不仅有郑云鸣和陆循之,还有赵葵和吴潜,以及白翊杰、马光祖带着荆鄂副都统幕府的众人都在。城头点起松油火把,将城下照得通亮。这是赵葵立下的规矩,是为了防止敌军乘着守军麻痹大意的时机摸入城墙下偸城。在蒙古金国的战争中双方都不乏有这种奇袭的战例,而到了和南朝交战的时候,两边都应该对这种奇袭加倍小心吧。
    赵葵问道:“杨纯父何时动手?”
    “总得三更之后了,”郑云鸣说道:“大家不妨先闲谈等着。不然这个夜晚手机是让人等得心焦了。”
    这时候制置使衙署的亲兵们已经将座椅摆下,众人依照品秩落座。赵葵照例先起了个话头,他低头想了想,对郑云鸣说道:“官人可知道这襄阳城的来历?”
    郑云鸣答道:“我年轻识浅,只是到了襄阳城之后在闲暇之余才读一些地方志了解到。此地在春秋时归于楚国,西汉初年的时候才在此地设置襄阳县,两汉时这里都是南郡郡治,东汉末年刘表为荆州牧,将治所设于襄阳。后来此地属于曹操,曹操在此地设立了襄阳郡。”
    “三国鼎立,先主派遣大将关羽北伐,和徐晃、庞德等大战于襄阳,以后东晋南北朝时期,此地对南朝的战略地位非比寻常,历朝历代都以大将重兵屯驻于此,围绕这座城池发生了无数的攻防作战。但总的来说这块地方一直牢牢把握在南朝手中,因为此地乃是南朝锁匙,一旦被北军占了去,难免让大军顺着汉水直下江陵、武昌等地,利用汉水进行补给,十分便利,然后高屋建瓴,可以横扫江南。”
    赵葵赞许的点点头:“说的分毫不差,自隋开皇年间,将襄阳府改为襄州,靖康之变后伪齐占据此地,岳武穆从鄂州北伐,收复襄阳府、邓州、唐州三座城池,自此之后,襄阳就成为京湖大使驻节所在,大军进退,抗衡金国,都自此出发,所以无论是保卫京湖腹地也好,相机进取中原也罢,此地对国家是关乎命运的选择。”
    他将手指向前方说道:“何况对于用兵者来说,这襄阳城的确是天生的易守难攻的宝地。你且来看,汉水自东、北、西三面环流而过。南面接陆地的一边,是险峻的岘山山系,要在此地部署大军攻城,要面对岘山上城堡的袭击。城北俯瞰汉水,居高临下,若敌人以此地为主攻方向,无异于背水列阵,要冒着被赶入河中的风险。城东供布阵的空间亦十分有限,而城西七里处就是檀溪,虽然地方稍微宽阔,但若只自此一地进攻,对防守方来讲无异于守御的易如反掌。所以古来即为易守难攻之地。”
    白翊杰坐在郑云鸣身后摇着羽毛扇子说道:“恕我大胆唐突的问一句,若是制置使率领大军攻打此城,又当如何布阵?”
    赵葵愣了愣,这件事情在他心中其实盘算过无数次,欲想守城,先要在头脑中反复设想自己应该应该如何攻城,只有这样,才能体察到城壁防御中的薄弱之处和漏洞所在。因此他的心中早就领着蒙古大军将襄阳攻陷了无数次,他沉吟道:“若是与当年岳武穆一样,敌人守城兵力不过万人或者数千人的话,我当以全军部署在汉水之南,将主力摆布在城西和城南两方向上,然后集中全部大砲朝西南角猛轰,以此地为重点攻击目标,先攻落一角,然后乘势夺占南门,再朝城中心扩张战果。或者同时从西门南门两面夹击,给予守军足够的压力。”
    “若是敌军有数万之众,则足够数量的大军根本无从在这么狭小的地域中展开,我想应该集中兵力猛攻樊城,先击破樊城守军,然后在汉水上架设浮桥,将南北两岸沟通,然后大军轮番从三面冲击襄阳,再辅以围困之法。”
    “幸好这一次鞑子还不明白怎么架设浮桥。”白翊杰笑着说道:“我料如今襄阳生死,决于外围,而不在于城壁下的争夺。从西首到南首,我军依次筑有多个城堡,这些都是大赵制置使(赵范)往年依次筑成的。自小赵制置上任之后,又督促众将加以重新整修。如今蒙古人虽然大举而至,我军依然能够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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