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擅长作为先锋的就是秃鲁花军马。只不过去年蒙古人刚刚击破入洛宋军不久,汉地诸路的大将们还留在各自的封地锐气未息,而秃鲁花则被转用在辽东和西北前线,所以才没有跟随大军一同南下。
然则这一次侵入京湖的蒙古大军里,就已经有许多秃鲁花部队的身影了。
刘整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所谓怯薛卫队,但是听在京湖的北方军士们讲过不少怯薛卫队的恐怖传说。有人曾经亲身参加过在凤翔的战斗,亲眼看见一队不到五十人的怯薛铁骑击溃了一千名金国的铁浮图兵,要知道虽然自从世宗朝以降,铁浮图就日益**虚化,甚至连铁甲都不能齐备,而改穿纸甲,但毕竟是金国赖以自豪的重骑兵,一旦有事,冲锋决荡,铁骑突奔,中原之兵绝少有真正能抵挡住的。
可是他们却被二十分之一的怯薛骑兵们打的一败涂地。
又有人说道,曾经在河北见到过两个怯薛骑兵落单,遭遇到本地二千名保甲军的包围,那两名怯薛骑兵只用弓箭和长枪,先射又冲锋,将二千保甲民兵杀散,斩杀了首级上百。
更有人听从西夏投降过来的军兵讲到,成吉思汗围攻黑水城之时,西夏也曾派遣五十万大军前来解围,成吉思汗就以本部怯薛宿卫和五十万大军作战,每斩杀一名西夏士兵就割下他的耳朵穿在绳子上,大战了不到半日,黑水河畔林立的长枪上到处都挂满了西夏人的耳朵,是战党项人死者无虑十余万人,余众溃散,且不复有胆色正视怯薛卫队,自此西夏亡国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如今这样死神降临一样的恐怖军队也抵达了南边了。刘整喝问道:“申州到底驻扎有多少秃鲁花?”
毛秉义挠挠后脑勺:“确数不知道多少,只知道领军的千户祁都是蒙古开国元勋镇海的侄子,使一条黑龙槊,骁勇绝伦。又射得一手好箭,能在百步之外,专射鸟雀,即使是小雀儿这么大小的物事,也是百发百中。。。。。。。”
刘整哼了一声:“真的有这么厉害,我倒是想领教一番。”
第四十一回 胡儿精骑动地来(4)
焦进在他身后咳嗽了一声。刘整会意,二人转到一旁毛秉义听不到的地方。焦进说道:“怯薛天下精锐,非同小可,敌人以一千户的兵力来,至少会有重甲骑兵数百骑,说不定还有相当数量的伴随步兵。在申州这种没有什么掩蔽的旷野上,不要说咱们这点人,就算背嵬和振武前锋二军都在,再加上一两个军的兵力,也占据不了场面上的优势。这个时候切勿莽撞。。。。。。”
l刘整眉毛耸了耸:”不要真当我是白痴,就咱们目前这些人,十个打怯薛兵一个也未必是对手啊。“
他转身回来对众人大声喝道:”不要烧船了!马上走!现在就走!”
j焦进提醒道:“那第二个锦囊,现在正是用得上的时候。”
刘整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锦囊拆开查看。
“原来如是,军师在该狡猾的时候,还是有一副精明肚肠的。”刘整笑道:“全军听了!”
“立刻朝南面邓州方向撤退!”
各队队官和队将齐声称诺,一名较为资深的队官问道:“夫役和工匠们应该如何处理?”
刘整冷酷的说道:“还用我吩咐?统统给我。。。。。。”
焦进立刻大声反驳:“大家不要理解错了!刘将军的命令是将所有人统统释放!我军军令严明,从来不诛杀平民和俘虏之人!懂了没有!”
刘整瞪了焦进一眼,更不理会众人,自顾自的朝坐骑走去。
一名全身甲胄的骑士从披甲战马上飞身跃下,跪了下来仔细验看着地上新鲜的足迹。过了一阵,他站起身来对身后骑在一匹踏雪乌骓上的怯薛秃鲁花千户祁都说道:“思南思人走了不久,大约一千人的模样。是渡过河朝南去了。”
祁都厚重的面廉下露出一对杀气腾腾的眼睛,他大声喝道:“用多少时间能追上那些南军?”
“这要看南面的道路如何才能决定。”前导官站起身来:“思南思人都是步军,追上他们用不了多少时间。”
祁都转过头来,对着身后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八百名铁甲骑兵振声喝道:“虽然只有一千名步兵,?兵,但是绝对不可以轻敌!追赶上去,用最锋利的矛、用最快的马刀,用最强力的弓箭将他们消灭掉!这个秋天征伐江南的第一滴血由我们秃鲁花取下了!我们是谁!”
八百铁骑整齐划一的吼声震动着跃马河的河水:“我们是秃鲁花,我们是大汗的长矛!”
祁都身后一名副将开口说道:“那些汉人工匠们都逃散向四方了,应该派遣一支兵去将他们抓回来。”
“不可以在分心去做别的事情。同时追逐两只兔子,最后一只也捉不到。”祁都说道。
“但土绵那颜有言道,工匠比美女更珍贵,现在这么多造船的工匠跑掉的话,塔思那颜怪罪下来怎么办?”
“那也不能用秃鲁花来做这些事情!”祁都喝道:“火儿赤!马上去通知严实那颜,让他派出二千人过来追捕这些工匠!”
他又转头对副将说道:“从伴当里拨出五百人来给你,你先带着这些人去把工匠都抓回来。我带着队伍去追逃走的思南思人!”
秃鲁花军从征,每个士兵允许携带五到十名随军的仆役,这些人或者是贵胄子弟从小的玩伴和僮仆,或者是从部落里挑选的勇士,作为公子王孙们的贴身侍卫,虽然怯薛军纪森然,但也不好让秃鲁花的贵族子弟们太过吃苦受累,何况作为重骑兵一定需要伴随的仆从进行各种支援。就以祁都本部八百名怯薛秃鲁花为例,在和林的时候,整个部队从战士到伴当到各种随军人员人数超过了六千人,当然出师征伐的时候一部分伴当会留在后面。然则跟随秃鲁花行动的伴当也超过了二千人。
这些伴当基本都有相当的战斗力,其马匹、器械和盔甲都是由秃鲁花的部族提供,所以显得五花八门,既有汉地的大刀长矛、亦有蒙古本部的铁凿枪和短斧,还有西域的弯刀和铁锁。盔甲也是各显其能,没有统一的形制。有的人披甲,有的人不带甲。不过所骑的马匹虽然亦多良骏,却从来不带甲,这是为了节省马力而专心服侍秃鲁花部队。
用这些伴当来遂行捕捉工匠的任务自然是最合适不过。那副将领了五百伴当四散而去。祁都领着秃鲁花军越过跃马河径直朝南而来。
往南二三里,正遇上了在南边警戒的探马赤军。
“南人已经过去了二三个时辰,看样子走的很急,我们已经派了人沿路跟踪。沿着大路追击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追上了。”
不用探马赤禀报祁都也可以看得出这些宋兵惊慌而逃的模样,随意丢弃的衣甲和军旗,慌忙杂乱的脚印,都在明白无误的告诉秃鲁花军他们的目标已经是一只惊弓之鸟。
但秃鲁花军的兵士们不但没有因此而精神大振,反而显得有些士气低落。
若是放在汉军或者别的军队头上,能够这样轻松的获得功劳真是天降的福气。追击溃逃的敌人大概是这个时代的最安全的获得战功的方式了。
但对于这些第一次踏上南征战场,甚至许多人都是第一次实地参加战争的部落子弟来说,追击溃退之敌这种工作未免显得太过易如反掌。反而不易激发起他们战斗的热情。
一个秃鲁花军低声抱怨道:“我们从和林赶了这么一大截路过来,又不是为了追杀逃跑的懦夫的,南朝的精兵强将在哪里?”
祁都扬起手中的马鞭喝道:“都在说什么话?不管是逃跑的敌人还是强悍的敌人,都是大汗的敌人!那些逃掉的家伙不好好整治,很快就会卷土重来。当年花剌子模和我军在边境上大战了三天三夜,蒙古健儿获胜,可是并没有乘胜追击。大约十万花剌子模精兵连滚带爬的逃了回去,可是这些精兵后来驻守花剌子模三大城池,蒙古男儿折损了无数才得攻的下来。只要有机会,所有的敌人都不许放过!”
他将马鞭往南方一指:“不许让南兵一兵一卒逃脱!”
正在朝着南方急促奔走的荆楚军已经用上了全速。刘整甚至来不及整顿他夸以自豪的行军队形,而是任由着军队略微散乱的行进着。倒是焦进带着几十名背嵬军在队尾压阵,救援了不少掉队的同伴。
之所以要如此狼狈的撤退,是刘整担心在赶到白翊杰要求他们撤退的地点前就被敌军的披甲骑兵所追及。要知道在平旷之地,就他这一千人是绝难在精锐的怯薛骑兵面前全身而退的,就算他勉强能用阵型抵挡住敌人一两波突击,但终究不能在接二连三的攻击波下生存下来。
更要命的是为了遂行奇袭作战,部队很少带甲,即便是带甲的背嵬军也都临时穿戴的便于行动的皮甲和纸甲。在这个时候为敌军的怯薛追上的话,光是用绵密的箭雨就足以制造一场大屠杀了。
好在白翊杰交代的撤退地点就在邓州边境不远的地方,他们撤退的路程并不远。就在这时候已经远远的可以望见唐河边上那座破旧的驿站光秃秃的旗杆了。
他大声喝道:“九重驿就在前方,各部努力向前!”
他一扭头,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查看一下自家的队伍怎样,一眼先看到了远处滚滚而起的烟尘。
看到追兵将近的可不止他一人,队伍里不断的有人回头张望着。饶是号称精锐的背嵬军和振武前锋军的士兵,眼见着追兵在后方越来越近也不由得有几分惊慌。更何况刘整审那被活捉的蒙古军官的时候许多兵丁都在场,他们都清楚追击而来的敌军是什么样的部队。
若是换成京湖别处的军马,在如此强悍部队的追击下或许早就溃散了,但刘整也看到尽管队伍里勉强还保持着镇静和纪律,但人人面色沉重,浑然没有轻松的模样。
面对天下无双的铁骑军团,会感到害怕是必然的。
刘整不是傻瓜,他自然也有些忌惮这些传说中的精兵猛将。但天生不服输的性格和素来的胆大让他又有些期盼和这天下精锐的正面冲突。
当然,不是在这毫无遮蔽的旷野上。而是在他刘整自己选择的战场上。
不过这一次刘整或许要变一变思路,让自己置身于白翊杰为他选择的地点来和敌人进行交战了。
他已经看到了九重驿的方向上不停的有鸟雀惊起,这是大军所在的信号。
而他也很惊讶白翊杰居然肯不掩藏痕迹的公然在九重驿部署军队。这不是摆明了要和敌人在旷野中决一胜负么?
他对全军高声喝道:“副都统派遣了军队来接应咱们了!大家再努一把力!”
这时候军中精细的人也已经看到了九重驿的异常之处,惊喜欢呼声里众人都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尽管那样将急速消耗他们所余不多的一点气力。
第四十二回 偏车深锁陷九重(1)
相对的,蒙古军的追击却渐渐放慢了脚步,他们也不是傻瓜,九重驿上空不时惊起的鸟雀对于在草原上操练多年的战士来说早已经成为烙印在心中的一个固定概念。
那里有南人的援兵。祁都稍作迟疑后,立即命令大队停止前进,数十名精于侦察的伴当骑兵纵马四出,搜索附近是否还有别的南军的踪迹,稍后又命令五名随军的探马赤兵前往九重驿方向探看敌人援军的真实数量。
他带了几名亲随策马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坡上举目而望,心中也不由得称赞,虽然宋人想在这里跟他的秃鲁花铁骑决战是一个再愚蠢不过的主意。但若是在这一带地区找一个地方来与秃鲁花队交战,他也一定会选择九重驿一地。
隋唐都长安洛阳,更兼蓄养马匹极多。因开天下驿站之盛,古来所未有,开元时期,天下驿站多达1300余所,俱都备足吏员,贮蓄钱粮,更兼养殖用于快递的马匹多匹。九重驿正是在这个时期建立起来的,从襄阳到长安的道路上,邓州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中转站,或者这里没有子午道或者傥骆道那样人流如织,但若想让湖南湖北地方的贡赋及时到达长安,这里是必须要经过的地方。
唐末藩镇割据,河南地和襄樊都成为重要的战场,在开元时期一度繁盛的九重驿也被战火所焚毁,五代时期,这里是荆南割据地和中原政权接壤的边区所在,盗匪横行,形势动荡。重建九重驿的时候,州郡官吏考虑到驿站很可能面临盗贼的侵袭,故而舍去靠近大路而远离唐河的原址,特别将驿站重新修建在如今的地址。
祁都远远的眺望着那座本来已经被废弃的驿站,驿站建在一座隆起的山坡上,邓州境内多山,但都是起伏不大的小山峦,骑兵可以攀援而上。这座山坡也是如此,但若是骑兵冲上山坡,速度的优势就完全得不到体现,只能陷入和敌人的肉搏中。
而山坡右侧是一条缓缓流淌的河流,他并不知道白河直接汇入汉水,只是觉得这条河流为九重驿增加了一道完美的侧翼?侧翼屏障。
山坡后是两座相连的小山,山上尽是繁盛的林木,在里面藏匿数千兵士都绝无问题。左侧和正面则是毫无视线遮掩的开阔地,从进攻者的角度来看,这意味着在冲击的全程都要暴露在敌军的箭雨下而没有遮挡。当然,好处是骑兵能以最快的速度直接冲到山坡脚下。
祁都的目力素来不错,就算远远的隔着他也能看到他们所追击的这一股宋军正在奋力的朝山坡上攀登,希望能和山坡上的友军会合;令他略感惊讶的是尽管距离太远,视线有些模糊,依然能够辨认出这些急行军的士兵们依旧保持着良好的前进队形。这就已经足够难得了,这个世界上纪律松懈的部队是绝大多数,能够在敌军骑兵的追击下保持的住队形的部队又是少数中的少数。在金国,只有最精锐的部队才能勉强做到这一点。不,他也曾经听参加过三峰山之战的蒙古大将们提起,金国战斗力首屈一指的花帽军在最后决战的时刻,在蒙古军的袭扰追击下也阵型散乱,各自为战。
这一定是宋朝少有的精锐之师。祁都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追上他们,在旷野上将他们彻底歼灭,虽然战斗会比预想的要残酷血腥,但只要将其消灭掉,对将来四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