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你去把爷的皇子行服取来。”胤禛笑的有些诡异。
宝柱很快将衣物取了来,却不明就里,只是怔怔地看着胤禛。
胤禛显然打定了主意,吩咐宝柱伺候着他穿将起来皇阿哥的全挂子石青色四团龙褂。然后,望着宝柱,胤禛格格一笑,道:“那好,你给爷找一条最粗的马鞭,爷要对色格印执行家法!”
宝柱有些瞠目结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下,宝柱算是明白了胤禛如此正式穿着的缘由,以胤禛目前的火器营统领职事而论,无非二品而已,只是色格印同僚罢了,而且两人互不同属,打了色格印,他若是叫起撞天屈来,胤禛可就算落了擅刑朝廷命官的罪过。穿上皇子服饰,胤禛端着的就是皇阿哥的派头,色格印既然是上三旗下子弟,就是正宗的皇家奴才。儿子教训老子的奴才,似乎也算是名正言顺。只是,宝柱总是觉得这事被胤禛绕的有些乱。
胤禛穿戴完毕,提着马鞭就奔色格印的车马而去,宝柱只有紧紧跟在后面,生怕这位四爷再生出什么新招来。
此时已近黄昏,所有车马都停了下来,一群军士正在扎营,宝柱带着胤禛找到色格印的营帐,色格印的戈什哈瞧见胤禛一脸怒容,连忙纷纷跪下参拜请安道:“奴才们给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吉祥!”
胤禛一摆手,淡淡道:“爷我吉祥的紧,叫你家色大人滚出见我。”
戈什哈都是伶俐人,早看出胤禛来者不善,立刻就进去通报了色格印。
色格印早在帐中听到了胤禛的声音,他寻思胤禛与自己素无交往,怎么会突然到访,莫不是自己畏战装病之事已经东窗事发?他自己早就心中有鬼,偏偏此时就来了胤禛,立时心惊肉跳起来。
色格印头上冷汗频流,腿肚子都快转筋了,出帐一看,又吓了一跳,胤禛竟是穿了全套皇子之服,便单腿下跪打了一个千道:“奴才……。”
胤禛冷笑一声,打断道:“别介,四爷我担不起。我听说色军门阵前中暑了,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怎能安坐帐中不过来看看?”
色格印心里更为忐忑,小心翼翼道:“四爷折杀奴才了,奴才就是点小病,却劳动四爷余尊降贵来看奴才,奴才怎么挡得起?”
胤禛咧嘴一笑,道:“你都二品大员了,一口一个奴才的,面上觉得不太好看吧?”
色格印愈加陪着小心,道:“奴才正黄旗下,宫中侍候皇上十年,皇上和四爷您都是奴才的正牌主子,甭说奴才现在二品,奴才就是一品,还不一样是主子的奴才?”
“哦,这么说,你承认是四爷是主子了?”胤禛微微一笑。
“这是奴才之福。”色格印愈加纳闷胤禛的来意了。
“那好,四爷今天就来关心一下自己家的奴才,宝柱,去,叫李崟来给色军门瞧病。”
第九十五章 又生风波 (三)
色格印一听更是汗如浆下,这医官刚才给他搭了一下脉就已经摸清了底细,任凭他如何旁敲侧击就是不肯松口开中暑的方子,而且还极为不屑地冷嘲热讽了一通。现在胤禛叫他来给自己诊治,天知道这二竿子会说出什么来。
当下,色格印就慌忙推辞道:“奴才怎么敢劳四爷惦记,奴才已经好了。”
“好了?”胤禛戏谑地看着色格印“这也大意不得,我看医术上说中暑是因为体虚,瞧瞧,色大人虚汗如此之多,比较书上所述,果然分毫不差,这必然是色大人你保养得不得法。这样,你既然自称奴才,我不能白白让你尊我一声四爷不是?”胤禛随即看向宝柱,问道:“我记得咱们来的时候身边带了些皇阿玛赏的老参,可对?还有些从大内药库中拿来的灵芝,何首乌什么的?可有带在身边?”
宝柱已经猜到胤禛动的什么心思,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强忍住,朗声道:“是啊,四爷,有四两一支上好的百年老参五支,还有十棵紫灵芝,二斤何首乌。奴才一直带在身边呢,时时准备给四爷好好补补。”
胤禛故作大方状道:“色大人,尔乃国之栋梁,这些子补药就当爷体恤你,赏你了!”
色格印不知道胤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忙推辞道:“奴才怎么敢领如此贵重的赏赐。”
胤禛哈哈一笑,道:“当的起,当的起。宝柱,你这就把这起子玩意统统熬了一锅,我要看着色大人喝下去,好好让他补一补!”
这胤禛提到的百年老参效用自不必说,四两一支尤其珍贵,甚至有老参吊命的说法,平时富贵人家一次也不过用数分到一两以水煎服,五支人参,就是两斤的分量,更是弥足珍贵;再说灵芝,同样为滋补上品。若以灵芝颜色区分,可分[·]为紫、赤、黄、白、青、黑六种,其中以紫芝最为珍贵,适当服用之后有滋补强壮,延年益寿之功效;而何首乌这一味药,则最是益肾补肝。可是,过犹不及,人参大热,要是两斤老参一下子全吃进去,还不得一时三刻就要了命去;灵芝若是不当服用,也会引起呕吐,腹泻症状;何首乌更加奇妙,若是正常服用,于护肝大有益处,可若是超量用它,则大伤脏腑,尤其伤肝。
若是真的依着胤禛的方子,只怕色格印三更喝下去,不到四更,牛头马面就来勾魂了。色格印虽是粗人,不识岐黄,却并不愚蠢,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别的两味药,他说不好,人参多少知道一些,他晓得此物虽好,不得多食,听到胤禛这一吩咐,差点吓一跟头,本来打千就还没有来得及起身,此刻另一条腿也软了,双腿跪在了地上,可怜巴巴道:“四爷,您就饶了奴才吧。”
胤禛一听立刻脸色一变,道:“这是什么话?饶你?爷怎么着你了?四爷好意赏你,你不领情也便罢了,怎么着?四爷的赏屈了你怎的?”
色格印这下知道胤禛就是来找他麻烦的,但是又有苦说不出,只得再央求道:“奴才哪敢?四爷的恩赏,奴才感激还来不及,只是奴才这身子骨,现在结实着呢,四爷赏的都是贵重的药材,若是奴才吃了,岂不白费?奴才听说四爷也受了伤,四爷应该好好补补才是。”
胤禛冷冷道:“身子结实?那你在这里干什么?你不在前方大营中报效朝廷,躲到这里来享清闲不成?文臣死谏,武将死战,朝廷赏你二品的顶子就是让你在这里蒙头睡大觉吗?”
色格印哪里还敢搭腔,只是低了头跪着。
胤禛越说火气越大:“知道康喀喇吗?他和你一样,也是二品,也是副都统,可是他扬了我大清的威风!他带着十个弟兄,挡住了四五十个准噶尔兵!他力战到最后一刻,全身是伤还厮杀不休,没有服过软,就算是死也拉上几个敌兵做垫背的,这才叫汉子!知道穆琛和海钰吗?他们是我火器营的参领,早晚也是二品一品的前程,照理说,他们坐镇指挥火器营就是,犯不着冲到前面犯险,可是真的打起来,他们冲在最前面!现在这二位将军还伤重不能移动而只能卧于营中。你比比他们,你算什么东西?我今天若就这么放过你去,我怎么对得起他们?”
色格印大惊失色,以为胤禛要大开杀戒,急忙叫道:“四爷,我是朝廷命官,你不是钦差,无权处置我!就算是钦差,我是二品副都统,你要请皇命才能动我!”
胤禛轻蔑地一笑,道:“你放心,我不杀你,我知道你是朝廷命官,我可不准备处置什么朝廷命官,我今天就是教训家奴!”
说罢,对着宝柱吩咐道:“去把这厮的狗皮给我扒了,他现在不再是朝廷命官,只是咱家一个奴才,然后再把他捆在车轮上!”
宝柱兴冲冲就扑了上去,色格印自是大力挣扎,拼命喊道:“四阿哥,我要参你!”
胤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不急不缓道:“参我什么?参我责打家奴吗?不是你死气掰咧地自陈奴才,说我是你主子吗?哪条王法说主子不能教训奴才的?”随后,胤禛望向四周看热闹的兵丁以及赶来护卫胤禛的侍卫,大声问道:“大家有没有听到他说他是我奴才,我是他主子?”人群一阵喧闹,连色格印自己的戈什哈也早就嫌他胆小丢人,此时异口同声道:“听到了!”
色格印顿时哑口无言,福全派来保护胤禛的侍卫也帮着宝柱一起摁住色格印,愣是把这二品大员扒的寸缕不留,赤条条像只光猪一般,再把他四马攥蹄绑在了硕大的车轮之上。
胤禛拎起马鞭,劈头盖脸地一通狂抽,鞭鞭见血,一鞭下去,就飞起连皮带肉的一条,胤禛这是真的下了狠手了。这些日子在营中,着实也气力见涨,若不是左肩的伤还牵着疼,色格印被活活打死的可能都有。先头色格印还连连如杀猪般惨叫,到后来,色格印连叫都叫不出来了,足足打了有半个时辰,色格印全身几乎也没有一块好肉了,而胤禛也累得举不起手来,左肩更是又透出殷殷的血迹。
第九十六章 父子兄弟(一)
宝柱在一旁守候着,一直处于提心吊胆之中,生怕胤禛痛下杀手,惹下麻烦,却又不敢再劝,一见胤禛停了手,马上上前察看色格印的伤势,还好,虽然色格印全身鞭痕累累,血染全身,却基本只是些皮外伤,探了探鼻息,也还有口气在,便转向胤禛道:“四爷,您的伤口又崩开了,奴才找医官瞧瞧去,您先回车上歇着?”
胤禛点了点头,吩咐道:“叫人把这家伙解开,给他抹点伤药,省得他死了。皇阿玛指不定还要赏他一刀呢。”
宝柱向旁边的一个侍卫使了一个颜色,那名蓝翎侍卫立即割开了绳索,拎起色格印,像是丢死狗一般把他扔在车上,顿时围观的兵士爆发出一阵哄笑。
胤禛回到车上,经过一通发泄之后,因为康喀喇的阵亡和穆琛、海钰的受伤而积累的郁气因此而舒畅不少,右手轻抚左肩,伤处一阵一阵牵扯的疼痛。
不多会,宝柱引着医官李崟来了。这李崟还是一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神情。一看到胤禛崩开的伤口,居然不知轻重地数落起胤禛来:“我说四阿哥,您这是怎么搞得,刚才我才给您把伤口包起来,这才多大功夫,怎么又这样了?您要是再这么不小心,这条膀子就废了!”
宝柱听得都傻了,这李崟是哪一路神仙,这么没见过世面?不知上下尊卑之仪也便罢了,哪有人敢这么训斥皇阿哥的?除了康熙本人之外,以胤禛的圣眷之隆,就算是南书房教授皇子,有黄封戒尺奉康熙圣命可以责打皇子的师傅们都对他客客气气的。宝柱自问,皇城之中,寰宇之内,就不曾见过这么一位不着四六的主儿。
看看胤禛的神色,却没有生气的征兆。宝柱只得低斥一声道:“放肆!动不动规矩?见了四爷,你得大礼请安,口称‘下官’才对。四爷还没张口,你怎么就夹枪夹棒胡柴满嘴?这些话是你能说的吗?”
李崟却一脸茫然,犹自辩解道:“我又没有说错什么?这么下去,四阿哥一条膀子确实就保不住了。所谓‘医者父母心’,我这是为了四阿哥好,你这人,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听着他越说越不着边,宝柱脸都绿了,不想胤禛‘噗哧’一乐,道:“不打紧。这不是在京里,我也不计较这个。你这医官还挺真有趣,周围老是看到点头哈腰的官,我早就腻味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次伤口崩开,可不怨我,这得怪你和色格印。”说着,又想起了刚才的事情,不由脸色沉了下来。
宝柱看李崟一头雾水,便道:“若不是你,四爷也不会又见红。你不是听到四爷说要收拾色格印?你真的方才没听到什么动静?”
李崟更是迷茫,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是听到些喧哗,不过我在看方子,没在意。”
宝柱便把刚才发生之事简要说了一遍,李崟再度看向胤禛之时,神色便增加了几分尊重,道:“我虽听到四爷口出豪言,却以为四爷不过说说而已,官官相护嘛,不想四阿哥这样年纪,却真的就言出必行!”
胤禛哑然失笑:“这算什么?夸我?说了不算,焉可谓大丈夫?还有啊,你这人,嘴上还真是不积德,一句官官相护,不仅把我,宝柱,把你自己都兜了进去,你看看自己,穿的难道不是八品鹌鹑补子?”
这话把李崟也弄得面皮一红。当下,‘嘿嘿’干笑了两声,手上倒是也没有闲着,麻利地又重新帮胤禛处理了伤口,包扎妥当。
胤禛从怀中取出一个香袋,递给李崟,道:“你差使当的好,这是我送你的。我不说赏,你也不要言谢,算是诊金好了。我看你这人虽然耿直有余,却韧性不足,实在不适合官场,待回到御营,我让人给你路引文书,你还是回徐州行医救人去吧。不过,我有些欣赏你。这样,日后若是有事要我相帮,就拿上这个香袋来找我。”
李崟侧头一想,自己此次受召前来,无非就是想以己之能,救死扶伤而已,在营中之时,最不喜对上官阿谀奉迎,因为不谙官场之事,没少被人诟病,因而早生去意。此番既然胤禛发话,便接过香袋,一拱手,也不行礼,翩然而去。
胤禛微微一笑,宝柱却大大不以为然。
余下的三日,胤禛过得甚是平静,每天手攒念珠,口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为康喀喇超度往生。康熙以往要胤禛随文觉和尚研习佛法,此刻竟是派上了如此的用场。
第四天下午,终于来到御营。胤禛随即递了牌子请见。御帐口见到李德全,来不及和李德全打招呼,便急着小声问到:“皇上御体如何?病势可有起色?”
李德全一脸忧色,但还是顾着规矩,先请了安,才起身道:“皇上还是每天发热腹泻,那起子御医也没什么办法,上书房大臣几乎都来了,不管怎么劝皇上回銮,皇上就是不听,奴才这个急啊。皇上还传了太子和三爷即刻来御营,算着日子,若是太子爷和三爷乘快马前来,再有两日也就该到了。四爷回来的好,等会皇上若叫进,四爷一定得好好劝皇上起驾回宫,皇上看到四爷一准高兴,四爷再这么一劝,皇上看着四爷孝顺,准能回心转意。奴才瞧着这地界,山穷水恶的,任谁都得病!”
胤禛皱了皱眉头,也是忧从中来。胤禛最是性情中人,虽说康熙只是自己的‘便宜老爸’,可是康熙确实也给与了自己在这个时空弥足珍贵的亲情,尤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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