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正林心里是害怕了,他招来了这么一些麻烦,若是当初好端端的不用管这些贱民,他们元家的日子指不定过得多么好了!可如今供这些人吃喝,却养了一群白眼儿狼!他心中的愤怒自然是可想而知的,而除了愤怒之外,元正林还怕,他怕这些暴民到时会反了他,一想到当初他指挥着这些人烧杀抢掳过别人家的惨况,元正林就生生打了个寒颤,他也怕自己哪天也死在这群人手中,这些人为了吃的,可是连命都敢不要,若是也这么对付元家,元家非得鸡犬不留不可!
到了此时,元正林倒是当真有些后悔自己之前没有将苏家给杀了,若是早将苏家人杀了抢了,如今元府中粮草多的是,又何必那日上山找元凤卿要?最后还闹了这么些事情出来?元正林丝毫不怪在自己身上,也不觉得自已好大喜功是问题,只是半责任全推给旁人,心下对元凤卿与苏秉诚都恨了起来,余氏派人过来唤他之时,元正林本来借口不想去了,但想到余氏从小就对元凤卿不错,因他是个男孩儿,又想借他笼络王府,所以从小对他就好,若是以余氏的名义出马让元凤卿给粮食给东西,他说不定会愿意,纵然他不愿意,到时以余氏的名义讨伐他,就说他不孝,岂不是要召来许多人对元凤卿的不满,到时投靠于他?
一想到这儿,元正林不由欣喜若狂,立时就改变了原本想找个借口推了的主意,连忙让月荷等着,自个儿整理了一下衣裳,又重新让人梳过头发了,才一副精神盎然的样子走在了前头,月荷一双昏黄的老眼中闪过一丝鄙夷,随即才低垂着头跟了上去。
此时太夫人的梅院中已经聚满了人,不止是徐氏母女在,二房的人在,连一向少有出房门的元凤鸣竟然都在!元凤鸣自熬过去年冬之后,就身子越发垮了,元家如今情形不比以前,又不能拿好药给他吊着,这会儿看起来瘦得厉害,连双颊都凹了下去,显得一双眼睛特别大,浑身瘦骨伶仃,徐氏这两日为了大儿子的事情,一口气差点儿就背过去了,这会儿看到次子,更是犹如心脏被人撕扯一般的疼痛,连忙令赵氏给他递水喝,又关切的问他身体情况,元正林进来时,徐氏连眼皮儿都没抬一下。
她是恨元正林,将儿子圄囵带出去,结果却只拖回来一具尸体,这会儿连话也不愿意与他多说,只是一想到元凤举,就心疼得喘不过气来。徐氏眼里闪过一道阴霾,心中暗自诅咒着,为自己的儿子鸣不平,为何死的不是元正林这老东西,此人卑鄙无耻,又薄情寡义,死的正该是他!自己的儿子还如此年轻,就因为这老东西。如今连命都没了!元正林却是不知道妻子心中的想法,他满心欢喜的给余氏挽了个揖儿,也没正经的请了安,只是表面做到了,就慌忙问:“母亲唤儿子前来,可是有要事吩咐?”
余氏自然看得出儿子的敷衍,但她这会儿心中已经顾不上这些,她不能让元家绝了后,元凤卿既然如今手中有粮食,正好回来才是。一家人又如以前一般,和和美美的在一起,苏氏身份低了些。往后生了儿子,记在已过世的大郎元凤举名下就是,她不能眼睁睁的瞧着元家在她手中断了香火,诺大一个元家,若是当真在她手中没了。往后她就是死了,也没脸下地去见老相公,这诺大的元家,往后更是要交给那些庶子们,她怎么甘心?
如今的元家虽然只剩一个空壳子,但余氏却依旧放不下心中往昔那些骄傲。看了儿子一眼,不由叹了口气。当初看这老大也是个好的,没料到越是年纪长了。干的事情越发糊涂,最近又召集了一群贱民到元家吃吃喝喝,之前在苏家取的一千两银子,全换了粮食,本来这些粮食该够元家人吃上好几年了。可如今却不过半月功夫,家里已经有断炊的危险了!余氏这辈子还是第二回吃这样的苦。心里焦急担忧,这会儿看到儿子,却是连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叹了口气:“我是想着,虽然之前你与凤卿之间有些摩擦,但总归是两父子,也不应该有隔夜仇才是,我琢磨着,一家人就该一起过,何必分什么家?这样闹下去成什么样子?如今凤举又没了,元家还靠你们撑着,二房至今膝下也未有半个子嗣,凤鸣身子骨儿自小不好,我这心里头啊,总是担忧着往后死了,去了地下没面目见元家的列祖列宗!”
元正林听到老娘这句话,简直是欣喜若狂了,还未听余氏说完,就连连不住的点头:“儿子也是这样一个想法的,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凤卿不懂事罢了,都怪那苏氏将他教坏了!”元正林心中虽然恨元凤卿落了自己脸面,但相较起儿子,他自然更是讨厌儿媳妇,对他来说若是有外人也就罢了,责任就是外人的,若是没有外人,那儿子得罪他,责任自然就是儿子的。他这会儿正担忧着害怕那些百姓闹造反,捉摸着想将元凤卿手中那批粮草弄到手,他更是心中意动元凤卿手下那群壮汉。
那些人看起来一副极为听话的样子,而且比这些刁民强得多了,若是元凤卿回来,这一切岂不都是他的?到时有了这批粮草,说不定还能召集些人手,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元正林这厢在心中想得美好,余氏却是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沉声道:“正是这个理儿,一家人就该和和美美的,分来分去的,像什么话?我年纪大了,有时也说不动你们,旁人两三句的,就将我架高了起来,不让我管事,否则当初又何至于分家?”如果不分家,苏家现在还是元家的亲戚,苏家送粮草,就不应该送到元凤卿手中,而是应该送到元正林手中才是!
这会儿听到余氏的话,元正林顿时将当初说要分家的徐氏给恨上了,却是忘了若不是自己当初老不羞出去寻花问柳,欠了如此多银子人家打上门儿来,她又哪来的理由去逼着元凤卿等人分家?徐氏虽然早知元家人的无耻,但这会儿亲眼瞧见,却是心里一阵阵的作呕,深悔自己这辈子嫁错了人,她却知道元正林的性情,并不在此时去触他眉头,唯有二房的人有些不高兴,但元正斌夫妇如今都依附着大房,虽然心中不满,但自然也是不敢出声,不过看元正林的目光,众人都带了些许轻视。
像是对众人的目光没有看到一般,余氏想到当初徐氏软禁自己的仇,顿时给她上眼药:“不过凤卿回来了,老大家的,你这作母亲的可要好好对他,当初你也对他们夫妻太过刻薄了些,他们有些怨气也是应该的,你不如好好哄哄他们,也好叫他们消了气才好。”
徐氏原本安静得像是不存在,忍着心中怒火的,一听这话,顿时勃然大怒,纵然她再能忍这会儿余氏犹如在她心中剜刀的举动,却是令她一时没有忍得住:“太夫人,我大郎举儿可是折在了他们手上,要我去给他们认错?太夫人,您可得凭着良心说话啊,凤举也是您的孙子啊!”徐氏一边说着,一边拿了帕子抹眼泪,但在场众人本来就不是心善的,更何况这会儿生死攸关之下,更是没有哪个人会同情她,徐氏哭了半晌,不止没有引来同情,反倒是令元正林大发雷霆:“贱人!如今元府都要吃不饱了,还提什么仇恨?凤卿不也是你的儿子?你计较这么多做什么,没了一个,你去求一求,不就多了一个了?”
二百零二章交换不成条件
“那怎么一样?”徐氏尖声叫了起来,她神情凄厉,众人还从未看到过她有这样凶狠的时候,她站起身来,表情扭曲得如同恶鬼一般,看得元正林吓得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几步,连元湘凝都吓了一跳,王氏拉紧丈夫的手,倒是头一回看到这个相处了几十年的妯娌露出这样恶狠狠的神色来,她表情阴郁,一双眼睛诡异得让人心里发毛:“他是贱人生的,怎么是我儿子?我亲生儿子死在这小孽种手中,要我求他?我呸!”
这话一说完,元家众人神色闪动,元正林心下一慌,连忙伸手将徐氏嘴死死捂住,力道大得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余氏也深怕她说出陈年的往事,到时令元凤卿恨自己等人,因此看她被儿子勒得快喘不过气来,心里不由一阵的爽快,故意冷哼了一声,作决定道:“为了显示诚意,老二家的,你大嫂不愿意跑,你就去一趟吧,你就说如今你大嫂卧病在床,起不了身,代她将这诚意带到了,务必要将凤卿请回来!凤卿如今有出息了,你就提凤卿的名字,想来人家会给你几分脸面,路上不会有危险的!”
王氏眼珠转了转,脸上露出算计之色,竟然一口气答应了下来。徐氏看着眼前心狠手辣的元家人,心慌气短之下再加上嘴唇被人捂住了,出不了气,胸口因长时间的缺氧而火辣辣的疼,脸色有些发青,再加上余氏这话的刺激,顿时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这头王氏带了两个儿媳上山,她想着之前徐氏无意中说出来的话,顿时兴奋得浑身直哆嗦,若是她有了这个秘密。说不定苏丽言会对她另眼相看,纵然元凤卿夫妇不回元家,只要她用这个秘密威胁元凤卿,到时让他们二房住进元家就已经不错了!元家有护卫,又有吃的,生命还有保障,比之元府不知强了多少倍,就因着这个原因,王氏这才主动答应了下来余氏派的任务,否则这样一个危险的世道。妇道人家在外头行走,简直如同等死一般,不过纵然明知有希望。她仍是害怕危险,因此唤了两个儿媳一路,若是到时出事,也好让她们顶着,自个儿逃跑!
元家所住的山下守了十来个身材强壮的汉子。不时还有人下山巡逻,王氏一路遇着了好几股流民,不过她照着余氏所说的话,报出了元凤卿的名字,果然这些人脸上就露出了忌惮之色,竟然让她一路顺利走到了山脚下头。王氏到了山脚。心中才松了一口气,又想着自己的这个侄儿如今竟然这么有本事,光是凭着名声就让人害怕。若是真住进来,也不用再像以前一般提心吊胆,因此更是存了想赖下来不走的心,她心中想着自己的如意算盘,笑得越发欢喜了。
苏丽言用过早膳不久。就听人来回,说是外头有一个自称元家二夫人。王氏的人要过来拜见她,元凤卿开始本来说是不见的,但后来想想又让人说叫夫人做主。苏丽言精神一振,知道这是夫君给自己找些乐子来了,最近天气热了,她怀着身孕又不敢到处走动,一天到晚闷在屋里,纵然是好端端的一个人也得闷坏了,有个人来解乏也不错。她想想,也就点头应了,她也想知道元家无耻有没有下限,看她们还能说出什么样不要脸的话来,因此也就点点头,让人将王氏婆媳召了进来。
如今的元宅早已比当初的元府宽了,王氏一路走进来看到个个衣着光鲜的丫头婆子们,还有严阵以待的护卫们,顿时觉得心中更是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带着两个儿媳,高傲的使唤了婆子带路,一边打听道:“你们夫人如今过得怎么样了?家中可是吃喝的够了?”
那带路的婆子开始还应答两句,后来只当她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翻了白眼儿不睬她了,倒将王氏气得够呛,打定主意回头要在苏丽言面前告她一状,也好叫这些人知道自己是元凤卿的二婶!王氏心中暗自咬牙,她的两个媳妇儿却是面对四面八方的汉子打量,紧张得连喘气儿都大声了些,直到进了内院,两个从面色才好看了不少。
院子中苏丽言倚在榻子上头,听到王氏进来了,却丝毫没有要下榻相迎的意思,王氏脸上端着的笑顿时一凝,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好看了起来:“侄儿媳妇如今倒是架子大了,见了长辈也不知道行礼。”华氏坐在女儿旁边,拿了扇子替她摇,一听王氏这话,有些怒了:“元夫人,您可得好好说说,您是我家言姐儿哪门子的亲戚呢?”她这会儿想起元家当初的不要脸与狠毒还生气,这些人却是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如今为了要好处了,竟然连当初自己做的不要脸的事情都当作不存在一般,态度实在是让人恶心!
王氏与华氏却是没见过面,虽然两家身为正经亲戚,苏家的名声她是听够了,但华氏人她却是没见过一回,由此也可见元家对这门婚事的冷淡轻视态度,王氏皱了下眉头,看华氏穿着打扮,又不像是下人的样子,不过她是在与苏丽言打扇,口中又称言姐儿,她猜想着莫不是苏丽言以前在苏家的奶嬷嬷?她也知道最近苏家人都搬了过来,在王氏心中,断然没有母亲给子女打扇的道理,因此一时间也没有想到华氏身上去,只是听她说话,冷笑了两声:“主人说话,一个奴才也要插嘴,侄儿媳妇如今离了元府,连这些教养也没有了么?”
苏丽言懒得理她,直接道:“若是元夫人没事,就请回了吧,我也懒得听你说这些!”
王氏没料到她态度如此轻慢,竟然愣了一下,才有些不敢置信:“你让我回去?苏氏,我可是你婶娘!”苏丽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让人给自己倒了杯茶过来,递到一旁气得不轻的华氏手上,转头才看王氏道:“我夫君可是上头没有兄长与长辈的,咱们夫妻俩。可没那些好打秋风的亲戚。”一言即出,王氏就算真的抱着这个目的而来,也受不了她如此说自己,顿时脸色涨得通红,她是既想占便宜,又想要体面的人,不想被人家小瞧了,而是想过以前京中元府那样高高在上的生活,这会儿看苏丽言根本没有交好于元家的心,顿时心就凉了半截。不过她也不甘心,看到苏丽言递了水到华氏手中,自己身为元家夫人。是她长辈,进来这么久,走得大汗淋漓的,她却不知道让人看茶,顿时心中有些不忿。
但好歹王氏还没蠢到家。知道这时候不是得罪苏丽言之时,若是将事情闹僵,恐怕以元家人性格,尤其是大老爷元正林和太夫人余氏那样不要脸皮的样子,恐怕会将事情失败的因素全归于自己头上。想到这儿,王氏倒是有些后悔起自己揽了这个活儿。但一想到自己手中的把柄,她顿时又觉得底气足了,挺直了腰。故意有些神秘的道:“凤卿媳妇,其实我这来呀,也是有个事儿想与你说的,你又何必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个事儿听了,保管对你有天大的好处!”
她说完。还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苏丽言看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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