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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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将-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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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逐流被她缠得无法,这郡主又是她得罪不起的角色,便只得转身对萧魅说道:“萧魅,你先带紫营的兵士回戈锁,老头子还有任务要派给我们。若有什么急事,你跟韩小呆齐风他们商量着办,送走遥女和邱殇我便赶回来。”

萧魅点了点头,准备翻身上马,却不防备林逐流扯住了衣袖。

“萧魅,等等。”她轻哨一声伸出手臂,让盘桓在她头顶的苍鹰停在她手上,同那苍鹰做了几个手势,它便乖顺地飞去了萧魅肩头。

“若是真有紧急的事,你便写纸条绑在阿舍的腿上,让他飞过来给我。还有,原本说请你喝酒,也只能等下次了,你别生气。”

萧魅低头笑了笑,“将军,你要怎么补偿我?”

“哎?还要补偿么?”林逐流掂了掂自己的钱袋子,这个月的俸禄还真被她花得差不多了。

萧魅对她笑了笑,在暗处抚了抚她的手背。他的手很热,掌心的温度让人安心。可林逐流总觉得他这两天有些奇怪,总是一个人闷闷的,跟她说话时却刻意装作开心的样子。

她不知他怎么了,只知道他这些天很不安。可这是她心尖上的人,他不开心,不行。

林逐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暗暗想着回戈锁后得好好与他谈谈。

林逐流随遥女邱殇来到小春城,便见到了小春城的守将、城主。她与这些人都是旧识,开始虽有些久未谋面的生疏,片刻后便热闹了起来。

小春城最有名的美食,便是城西烧鸡周的辣烧鸡。

他家的鸡全是自家用稻谷青虫喂出的乌骨鸡,配上半锅辣子和几十种调料烧出来,老远便能馋得人口水直流。

“老周,杀五只乌骨活鸡,辣烧,鸡一定要新鲜!”汪城主看了看笼子里的鸡,皱眉道:“老周,你家今天的鸡怎么这样蔫?不会是害了病吧?”

烧鸡周嘿嘿一笑,“可不就是害了相思病么?昨日公鸡被阉了,这群母的也只得蔫了……”

听他这样讲,几个武将全部笑了出来,也没跟他多计较。

几个人在二楼包了个隔间,点了两个唱小曲的姑娘,便坐下来喝酒谈天。

“林帅,听说帝座派了个人到你们营?”汪城主问。

“是啊。”林逐流笑道:“非常骁勇果敢,架打得很好!可惜他带队先回了戈锁,不然真得带给你们看看,雍瞳送来的人也不全是娘们唧唧的样子。”

一个守将道:“帝座的隐羽萧魅嘛,我见过!他原在我的营做过军奴。”

另一个守将接口:“唉?!竟是那个隐羽银座?听说他爹是别国的军奴,他自己也做过。做过军奴的人,得有多脏!”

林逐流听到这里,再看身旁武将不屑的表情和遥女嘴角似有若无的诡异笑容,终于明白过来这几天萧魅闷闷不乐的原因。

脏!这些人居然认为萧魅脏!

这些人在她面前对萧魅的不屑可能还稍稍收敛,对着他时必然表现得更明显。因为萧魅不想让她被人非议,所以不愿与她一同进城。萧魅他……竟然是在自卑!

她突然想到在戎山上,萧魅对姜齐说的那句“我这下贱的军奴可以为她拼命”。

娘的!他居然一直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觉得自己下贱!而她居然该死的没有察觉这些人对萧魅的不屑!

“林帅,你怎么会找了这么个人做副将?戈锁城没人了么?”

“是啊,在戈锁城随便丢一块板砖,也能砸出两个愿意做你副将的汉子,怎么选这么个……”

“都他娘的给我闭嘴!”林逐流一掌击在饭桌上,楠木做的坚硬圆桌竟被她一掌击垮。

看着一地的饭菜与木屑,一桌子人全部愣了。武魁大人虽然彪悍,但很少在私玩时发这样大的火,一时间屋子里静得可怕。

这天的酒宴不欢而散,林逐流回到邱殇为她准备的院子,气得什么也不想做,便直接躺下睡了。

躺下后她感到胸口一阵一阵地憋闷,料想是为吃酒时的事情气的,便也没有多管。第二天她起身的时候,却感到身体有些异样。

醒来时她便觉得头昏脑胀,低下头看自己的胳膊,竟发觉起了些淡红色的斑块。她猛地一惊,清醒后更感到头昏目眩,耳边全是凄厉的叫喊声。

林逐流定了定神,那叫喊声仍然没有停歇,这才惊觉那叫喊声不是幻觉。她吃力地披起衣服,推开房门朝外面走去。

院子里没有什么人,从墙外传来的叫喊声却是越来越大。林逐流靠在墙根上喘了口气,这才有力气走到了长廊边的扶木,小憩片刻后,一位着宫装的医女从她的院子走过。

“将……将军,怎么连你也……这是瘟疫啊!”那医女看着她,眼中满是惊惧。

“怎么回事?”林逐流发觉自己声音嘶哑。

“将军……你……你自己回房躺着把,我去报告御医官。今日清晨瘟疫便在城里传开了,洛瑜关的柳王爷已经下令封了整个小春城。郡主、郡马爷、小郡主和小世子也染上了病,御医官在别院给他们诊疗。你……你自己好好的吧……”

那医女说完,便飞快地走出了逃出了林逐流的院子,还将院门紧紧关上。

林逐流听着院墙外面的哀号,看着城墙方向燃起的滚滚浓烟,心里蓦地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唯一庆幸的,就是昨日萧魅已率紫营的队伍回了戈锁城。

24阴云满城

萧魅带着紫营的队伍向戈锁城行进,明珠湖就在他身侧,湖对岸就是封暮国的焚邱城。

焚邱人匪气重,又好掠夺,故而每隔不多时便会派船队来抢夺端月的军火粮草。

就像这时,一群河盗正轰然上岸抢劫柳南城的官车,被萧魅撞见,他领着林逐流的那队兵士顺手就给灭了。

其实在紫营,营中的兵士是很服他的气的。

他这人不争名不夺利,对将军一心一意,又能给紫营的兵士带去很多新奇的演武招式、兵器用法和战略技巧。并且,自从萧魅来了紫营,营中兵士的伙食简直好到令人发指,故而在紫营中他已经成了林逐流之外最让人仰慕的存在。

可那只是在紫营,只要出了紫营,他还是个令人不齿的军奴,而他绝对不能看到林逐流被其他人瞧不起,所以他离开了,不想让林逐流的那些朋友知道她委身于如此低贱的自己。

真的,如果可以,他愿意告诉所有看不起他的人,他只是林逐流的副将。因为别的他可以改,可是出生原本就不比其他,纵使他再努力,却永远无法磨灭。

萧魅的心情绝不算好,他沿着明珠湖前行了一阵,肩头的阿舍突地飞起,在空中随刚赶来的阿德盘桓一阵,又落回了他肩头。

此时,这只本来乖顺的苍鹰突然间疯了一般,没命地啄他肩头的铠甲。(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你也觉得我配不起将军?”萧魅垂下头,自言自语般道:“我会对她好,比任何人都好。”

阿舍听不懂他的话,仍旧在他肩头不停啄着。萧魅也不去管它,骑着马疾速向北篱关而去。

回到北篱关的时候,萧魅看见韩小四和齐风脚踏骏马,风驰电掣地往自己这边而来。只是今日的韩小四与平时不同,一贯嬉皮笑脸的他此刻却像是给人施了定身术,脸僵得像块石板。

“萧哥!头儿出事了!”小四大声道。

“怎么回事?”萧魅勒马停止前行。

“小春城昨天起了瘟疫!头儿她……她在城里啊!他娘的!头儿就不该去见那个姓邱的孬种,跟他碰面就他娘的没好事!”韩小四抹了把汗水,还要再说,却被萧魅打断了言语。

“柳棋在哪里?”

齐风道:“他前几天被军头调到柳南城去了,现在正在往小春城赶。”

萧魅点了点头,朝他吩咐:“齐风,你带紫营的兵回去,将军说过军头有军务交代。有什么事情你先顶着,是在办不成去找小黎将军帮忙。”

齐风点头应了,他便掉转马头朝小春城方向回行,由于勒马的速度太快,让阿舍在他肩头站立不稳,只得飞了起来。

“萧哥,等等我!娘的!我原来怎么不知道你骑马这么匪!”

韩小四咬咬牙,狠命抖了抖夕月的缰绳,追赶萧魅而去。

小春城,原本是洛瑜关最繁华的城镇,如今整个城上却好似顶着团墨黑的云,哀鸿遍野,一片凄凉。

能出来的通路被官兵架着弓箭守着,想从城墙爬出来的百姓被射死在墙头,有的跌进去,有的跌出来。摔在城外的,被弓箭手用带着火的弓箭引燃了烧成灰。药材,食物,只敢用粗布包裹了往里面扔。

“娘的!头儿在那里面啊!”韩小四一屁股坐在地上,牙齿将嘴唇咬得流血。

萧魅脸色惨白地站在城外,他知道林逐流就在里面,天知道他有多想进去。

“小四,我要进城。”萧魅盯着城门的方向道。

韩小四猛地抬头,“萧哥,你进去也没用的,这是瘟疫啊!”

“她在里面啊……”萧魅的语调很平静,像是没有感情,却又似饱含了无数深情。

城门是不可能为他打开的,把守的官兵也不可能蠢到答应他去架一座云梯。

正在这时,城上病情稍轻的百姓自己架起了云梯想下城,只是还没下来,就被城外守着的弓手拿火箭射死,焚烧。

萧魅看着那云梯,突地朝那边冲了过去。

“萧哥!”韩小四像是有所防备,双手扎住他的腰,“你不能进去!将军这时绝不希望你进城!”

“滚开!”萧魅那手肘顶开韩小四,疾速来到城墙跟,踏着云梯上了城墙。

小春城的城墙上满是病重的百姓,个个满身的红斑,身上流着脓水。萧魅躲过一个又一个哀号着的人,沿着城墙朝城里走去。

进城后,方知城墙上的人为何拼了命也要出城。这平日里莺歌燕语,热闹非凡的小春城,此刻可以说是活着的人间地狱。

四处都是病得站不起的人和牲畜,地上满是一滩滩脓水和血水,还有城外射进来的火箭烧毁的残骸。忍不住身体上的痛苦肆意哀号的有,自裁的更是大有人在。萧魅看着这些人,心里几乎痛得不能忍耐,林逐流在城中,谁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谁知道她现在到底有多不好?

萧魅不知道她在哪里,但好在阿舍一直盘旋在他头顶上,他便跟着它来到一处宽广的宅邸。

看着那紧锁着的朱红色大门,萧魅一脚将它踹开,吓得里面端着药的医女将药碗砸了一地。

“你……你是……”那医女似乎不相信,这个时候还有人会进到小春城里来。

“我是林逐流手下的副将,她在哪里?”

“你说林将军?她……她在西苑,从这里往前走,过了前面那个抄手回廊就能看到。”

萧魅沿着抄手回廊走到西苑,进到林逐流的房间,便远远看见她似睡非睡地卧在床榻上。

她的全身长满红色的斑块,破损处流出的褐色水渍将衣服染湿了大片。她似乎是难过的狠了,便是一身脏污也没力气去管,只是大口地喘着粗气。

萧魅从未见过这般狼狈的林逐流。他记得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便是那般飞扬跋扈,意气风发的样子。她让人仰慕,也值得人仰慕。

可是现在……现在的将军……萧魅看着床榻上的林逐流,心中不可抑制地绞痛起来。

听见脚步声,林逐流睁开眼,眼前的人不是一脸嫌恶兼惧怕的医女,而是本应回到戈锁城的萧魅。

“萧魅……你他娘的来这里做什么?”她的声音嘶哑得让人害怕。

萧魅也不答话,只是径自走到她床边坐下,挽起袖子准备抱她。

“出去,别离我这么近。”林逐流推了推他,虚弱道:“这病是传染的,你想弄得和我一样么?咳……”

林逐流能感到脸上和身上有粘稠的液体肆意扩散,那模样她不用看,想想都觉得吓人。

“别看我……”她拿手背捂着眼睛,将脸侧到一边。

“乖,别躲,让我瞧瞧。”萧魅轻轻地笑着,轻舒长臂将她抱在怀里,细细为她擦拭脸上流出的脓血,“好了,我进也进来了,碰也碰过了,总是要死的,你别躲着我。”

“萧魅啊……”林逐流闭上眼,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轻轻靠在他怀中,“你真是……傻透了……”

萧魅的照顾自然是不同于一般医女,医女也是人,她们也怕自己传染上这瘟疫,故而对于病者的身体是能不碰尽量不碰。

萧魅不同,只要是林逐流身上流出的脓血,他都拿汗巾细细擦净;服侍喂药也是不遗余力,林逐流若是难受得狠了喝不下药,他甚至会嘴对嘴地给她喂过去。

可虽然萧魅这样尽心,南厢房的遥女和邱殇的病已经控制住,林逐流却总也好不起来。

萧魅觉得奇怪,便准备去膳房取林逐流的汤药时,顺便问问御医袁雨。

他刚走到膳房门前,便听见袁雨压低嗓子教训手下的医女:“蠢奴才!郡主吩咐了不准给武魁用药,就是不准用。你不要命是你的事,不要牵连我们!”

那医女跪下求道:“袁医官,林将军真的病得很重,不给她药,她真的会死!”

“郡主要谁死,谁就得死。上呈到帝座那里,只会是武魁不治身亡,与你我再无相干。你要救武魁,存心找死我也没辙,只是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不能被……”

袁雨话音未落,萧魅便破门而入,面色冷沉地盯着他和地上跪着的医女。他上前两步,抽出腰间的逐流剑,冷冽的剑锋刺得人心中发寒。

“你……你是林逐流的副将。”袁雨吓得发抖,跪坐地上向他解释道:“这事不是我的主意,我是帝都的御医,凡事全听郡主吩咐。郡主她们全病了,武魁病得尤其重,没人敢进去照顾。郡主带过来的医女是一定先保住小郡主和郡马爷的,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分不开身,郡主也不让我们用药。将军她……我其实是想救将军的……”

“药,现在就给将军煎好。”萧魅的逐流剑在袁雨颈间拉出一道血痕。

“有,有煎好的药!蠢奴才!快把药拿过来!”袁雨朝那医女吼道。

跪在一旁的医女忙将药拿给萧魅,在他接过药碗的瞬间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

萧魅朝她点了点头,转身对袁雨说道:“下一次,如若将军的药再出问题,我保证你回不到帝都。”

“是,是是!我一定给将军最好的药,最好的!”袁雨点头如捣蒜。

萧魅收了剑,端着药碗朝西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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