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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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 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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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猛、韩彭齐声应诺。

石青默默地点头示意,骑乘着黑雪来到营中校场;此时八千步卒已集结完毕,整顿就绪,石青来到队伍前列,一扬蝎尾枪,呼道:“新义军儿郎们!杀敌立功,便在此时!本帅命令你们一直向前,尽诛敌军,绝不容蒲健渡过黄河。”

“一直向前!尽诛敌军!”八千步卒爆出震天吼声。

石青满意地大喝一声:“出发——”

八千人流水一般出了大营,在暗夜中分作三路,向西边的枋头军大营快速突进,石青骑乘着黑雪,一路畅通无阻地深入到敌军大营。

大营里面一片狼藉,牛皮帐篷有的塌倒,有的依然扎得紧紧地;兵刃盔甲金鼓旗杖四处散落;一堆堆粮草辎重冷清清地码放着,没有人顾得理会……

石青看出,这些痕迹不是匆忙撤退留下的,只可能在大溃逃时才会形成。“传令后军,请王长史带人前来收缴辎重;传令丁析、王龛,左、右两翼脱离中军,自主追击。”

对方崩溃式的逃跑让石青之前拟定的各种应对方案一一成空,这个时候,双方一个拼命追一个亡命逃,考校的是单纯的脚力,而不是组织指挥能力。虑及此处,石青干脆将三军分开,各追各的,这样反应速度会更快。

“诸葛攸。”石青喊住跃跃欲试的诸葛攸,命令道:“陆战营随后而行,负责收容俘虏。”

诸葛攸一愕,不愿意地叫道:“石帅!收容俘虏这等小事其他营不能干吗?怎地偏偏是陆战营?”

石青脸一沉,嗔怪道:“睿远,收容俘虏是小事?你太糊涂了。如敌军这般溃逃,你以为我军会抓获多少俘虏?实话告诉你,石某估计,至少会有上万。上万俘虏需要多少人看管?万一做起乱来,如何了得?这等重要之事,只因有你诸葛睿远在,石某才敢让陆战营一营担之,否则,石某只能亲率中军充当收容队了。”

诸葛攸恍然大悟,喜道:“属下遵命,石帅放心,有陆战营在,别说一万俘虏,就是两万三万,诸葛攸照样把他们料理得老老实实。”

春雨太过细密,洒在干硬的大地上,不能及时沁入地层,却如油脂一般涂抹在地表上,使得地面异常的光滑;马蹄稍一放快,便会打滑,一不小心,战马甚至会摔倒。这种路况给禁军精骑、轻骑营的追击带来了许多麻烦。追了一个时辰,他们不仅没有追上枋头军骑兵,甚至没能追上枋头军步卒。

“石帅有令!禁军精骑和天骑营勿须急躁,放慢速度,小心出现伤损。”石青的一个亲卫从后大步跑来,撵上禁军精骑和天骑营,向魏统和侗图一一传达石青将令。

魏统接令之后,苦笑着对兄弟魏憬道:“这算什么?步卒能赶上马队了……”

“兄长不要着急,天黑路滑,只得如此了。”魏憬望了一眼黑糊糊的夜,劝解道:“我们的战马跑不起来,枋头军的战马能跑起来?大家一样,彼此……”

魏憬说到这里,话语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腾腾腾——”

这种脚步声一听便是大队步卒奔跑时发出来的;急促而又有力;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到了他们身后。魏统魏憬两兄弟相视一眼,知道是新义军步卒从后面追上来了。

“快!快跑——跳荡营的兄弟们,打起精神,不要被锋锐营抛下来了……”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步卒大队中响起来,声音刚落,众多步卒纷纷应和道:“军司马放心,这次咱们一定能将锋锐营比下去。兄弟们,加油啊——”

呼喝声中,一排排跳荡营士卒越过魏家兄弟,向西快速突进。

魏憬砸吧了一下嘴巴,感叹道:“兄长!真没想到,这才短短几个月不见,新义军便有了这般气象。”

魏统叹了口气,带着些苦闷,道:“若有好的统帅,私军发展起来可比快多了。禁军桎梏太多了。譬如我们,此战过后,一回转邺城,手下人马就要交出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两兄弟一路闲说着,向西赶去。

黄河南岸的这一天夜晚异常的平静,平静的让人看不出两支大军正一前一后,一追一逃,随时会爆发冲突,随时会有人丧生。

之所以会如此,应归功于这场牛毛细雨和漆黑的夜色。

在这个漆黑的夜里,逃亡的枋头大军挤挤攘攘,如同一个五六里长、两三里宽的大肉团,蠕动着向前,虽然混乱,速度却非常快。

与新义军骑兵处境相同的是,枋头骑兵落到了肉团的尾部;好在作为逃生的一方,他们没有顾惜伤损,宁可让战马摔倒,也要尽可能地提升速度;因此没有被步卒远远抛下;这个肉团的前部和中部,是枋头军普通的步卒,求生本能的刺激,让他们轻易超越了骑兵。

若是能够看见的话,就会发现,在后追击的新义军队形比枋头军好看多了。

前锋距离枋头军尾部只有七八里的新义军分列成五个纵队;五个纵队呈前二后三的排列结构;看起来像是一只直行的螃蟹。跳荡营、锋锐营如同螃蟹探出的两支钢钳,舞动着向枋头军扑去,距离枋头军尾部越来越近。禁军精骑、石青的中军、轻骑营依次排开,横向拉开一道六七里的搜索线,不紧不缓地粘上来;这三部人马速度与枋头军大致差不多,两者间距大约有十一二里,追赶了一两个时辰后,间距依然如此,既没有拉近,也没有缩小。

双方合计五万多大军,一前一后,各自埋头向西冲。

当黑夜即将过去,天际露出一点灰白色的时候,新义军各部接到了石青的命令:“浪荡渠到了,各部注意,要趁敌军泅渡之时,给予对方最大杀伤!”

第五十七章 敌我同行

春汛未到,经过一个冬天的消耗,浪荡渠水不是很深,渠中心有很多地方只及人的颈项。这给了枋头军一条逃生之路。

辰时左右,枋头军大队逃到浪荡渠东岸;几万人马来到沟边,想也不想,一个个扑腾扑腾跳下去,拼了命地向对岸挣。因为,随着天色亮起来,新义军的骑兵加快了速度,由后面追了上来。与此同时,枋头军骑兵的速度也快了许多,超越了步卒,先行赶到浪荡渠。

“小兄弟!呵呵,帮忙带一程……”

一个枋头军步卒嫌自己在水中走得太慢,顺手抓住一匹路过的战马马尾,在马上骑士回首横眉怒目之际,他堆起笑脸,讨好地恳求。

“松手!滚开!”骑士似乎有些无名的火气,面对笑脸并不心动,烦恶地叱喝着。

步卒年龄不小,像是老兵油子,嬉笑着并不松手。“小兄弟!熟不熟的,都是枋头的乡邻,相互……”

骑士早已不耐,手中长枪向后一挥,直接动手驱赶。

这一下惹恼了步卒老兵,因为骑士不是有心伤人,长枪挥动的并不迅速,步卒老兵松开马尾,一把抓住长枪,恶狠狠地骂道:“你奶奶的!枋头烧成这般模样了,你们还狂什么狂?”大骂声中,老兵使力一夺,将骑士拽下战马。

那个步卒老兵犹自不解恨,舞者枪杆在骑士头脸上一通乱砸,一边砸一边叫道:“爷爷拼了这么多年命,还要靠一双腿跑。你个小崽子,拎了几天刀?凭什么就有马骑……”

“因为他是烧刀羌。你是汉人啥……”一个豪爽的步卒从旁接了一句。

枋头军中有一万匹战马,其中有五六千是骑兵坐骑,还有几千匹战马主人死在范县,成了无主之物;这些无主的战马在昨日临逃前分配给了各部族子弟,也分了一些给汉人豪雄,但是普通汉人却没有份。

老兵久在枋头,知道其中的根由;枋头是以蒲洪为大督护聚集起的流民屯耕点;身为氐人,蒲洪对羌、氐、匈奴、鲜卑以及吐蕃等各部胡人更认同更贴心,虽然他也任用了一些汉人豪雄俊杰,但是,对于普通汉人和普通胡人,老蒲洪区分的可就很清楚。普通汉人在他眼中是牛羊奴仆,普通胡人则是他的战士和部属。

想到这里,老兵越加恼怒,一枪杆将那个‘烧刀羌’杵进渠水里。

那个豪爽步卒瞅见机会,一跃上了‘烧刀羌’的战马,哈哈大笑道:“老哥。谢谢你……”随后拍马就跑。

老兵“啊”地一声,叫道:“等等——帮忙带一程啥……”

听到叫声,豪爽步卒跑的越发快了,只扬声丢下一句话:“后面还有,再抢一匹吧。”

这句话不仅提醒了老兵,也提醒了在渠水中挣扎的胆大步卒;先是一个两个,后来是十个八个,再后来是成百上千……胆大的先动手,胆小的看了一阵也被激得胆子变大,跟着动手;无数步卒嗷叫着,对身边的骑士痛下杀手;他们拽下骑士,将骑士仵进水里,只仵得两眼翻白,这才放手,随后跃上抢来的战马狂奔。

原本人马同行涉水,互不相扰的浪荡渠顿时沸腾起来,你抢我夺,争个不休。

就在这时,对岸有人高声哭嚎着:“不要抢了,敌军追来了,快跑啊——”渠水中大多枋头士卒都认得那个哭嚎之人,那是蒲雄之子蒲法。

与蒲法哭声相映衬的,是新义军铁骑的奔腾和震天的喊杀。

“杀——”

魏统部五千精骑、侗图率轻骑营抢在锋锐营和跳荡营之前赶到,六千多铁骑狂飙一般卷到浪荡渠东岸,长枪闪烁着寒芒不断攒刺,弓弦蹦响间箭矢怒射。

浪荡渠东岸还有几千枋头军步卒未能下水,他们哇哇哀叫着扑到,艰难地躲避铁蹄的践踏,兴不起半点抵抗的念头;浪荡渠中还有一两万步卒在拼命前挣,试图逃过箭矢的追击,脱离铁骑的追击,只是水的阻力让他们无法快起来,他们徒劳地叫喊着,乞求上天的垂怜。

“杀——”

“不可放跑敌军!”

锋锐营、跳荡营同时杀到。王龛、丁析暗自较劲已久,一旦相遇,便拼命鼓动士卒冲杀。两路人马一到,渠岸上的枋头军顿时遭了殃,面对步卒大军的突击,生存机会比遭受骑兵冲击更低。

“我投降——”

“饶命——”

无数求饶的声音响起来。

“放下武器。蹲下来——”

锋锐营士卒大声呼喝,开始收降。

王龛看了一眼水中的枋头军和对岸的敌骑,一舞环刀,喝道:“跳荡营,随我杀过去——收降交给锋锐营。”

“杀过去——收降交给锋锐营——”跳荡营士卒戏谑地大呼,紧随着王龛跳下浪荡渠,向前追击。

丁析闻言大怒,命令道:“左翼各部人马,随锋锐营杀过河去,收降之事交给石帅了。”左翼两千五百多将士欢呼一声:“收降之事交给石帅了。杀——”紧跟着跳荡营跃下浪荡渠。

“禁军精骑!轻骑营!立即渡水,粘住枋头骑兵,不要理会对方步兵。”跳荡营、锋锐营刚刚跃下浪荡渠,石青派亲卫飞奔而来,命令骑兵即刻追击。

禁军精骑和轻骑营跃下浪荡渠,相继向对岸追去,浪荡渠东岸几千降兵,再也无人理会,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是该寻路逃跑还是等对方后续部队来了后投降。

在白马渡之时,蒲健打算留一部人马阻击新义军,结果未能实现;渡过浪荡渠后,他又打起了这个主意;一来是以渠而守,稳占地利,阻击相当容易;二来渠水中还有一万多步卒,他舍不得丢弃;枋头军已经禁受不起损失了。

蒲健把自己的打算和蒲安、蒲法一说,立即得到了他们的响应;在此阻击不用搭上自己的性命,自然应该阻上一阻,以便收拢一些步卒。就在他们召集人手,准备布防的时候,权翼率一千多精骑沿着渠岸从南杀了过来。

虽然只是一千多骑,却吓得两万多惊弓之鸟上马飞逃,新义军已经过河了,还能倚仗地势阻击吗?这种阻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蒲健最后的一次努力化为泡影后,接下来的逃亡路途,枋头军再无人提及阻击一事。

“子良——石帅有令,追击骑兵,不要理会步卒!”

侗图渡到渠水中段,发现权翼部精骑围着西岸枋头军步卒打转,他明白权翼担心对方步卒会沿渠岸阻击新义军大部,是以在渠岸上监视。当下扯着嗓子向权翼传达石青的命令。开玩笑,蒲健、梁椤这些枋头中坚人物都被吓跑了,这群没头的苍蝇还能有什么作为?

侗图连喊几遍,终于让权翼听到了,许是想明白了其中道理,长枪向天举了几下,权翼略一示意,便即带着精骑向西追去。

轻骑营和禁军精骑旋即登上对岸,魏统和侗图同时将长枪向西一指,六千多铁骑越过一波波逃亡的枋头军步卒,泼啦啦风一般向西卷去。

三支骑兵刚刚离去,王龛的左翼人马和丁析的右翼人马相续登上对岸。

浪荡渠之西,两万多枋头军步卒络绎成十余里的一长串逃亡队伍,无论是前首的还是末尾的,依旧按照惯性,拼命向前跑;即使新义军的骑兵已经越过他们,赶到了他们前方。

王龛站在渠西的堤坝上向西瞭望片刻,随即命令道:“右翼各部。中途不得收降,一直向前,不追上对方步卒最前一人,绝不停足!”

两千多右翼人马迈开步子,呼喇喇继续向西追去。

丁析和锋锐营上岸迟了片刻,一登上对岸,他没有半点迟疑,喝令道:“左翼各部!登岸后立即出发——只要丁某脚下没停,任何人不得停下。”

左翼两千多人连队形都没来得及整顿,一个个地登岸,一个个向西追赶,拖出里许长的一大串。

石青站在对岸,看着密密麻麻蚂蚁一样的枋头逃军和混杂其间的新义军,忍不住心惊胆战。眼下的情况实在很怪异,双方搅和在一处,互不干扰,都只顾埋头向西冲,看起来似乎同一支军队;可实际上,大家都清楚,双方是生死相拼的敌人。石青担忧的是,新义军左右两翼合计不过五千人,对方却有两万多,若是爆起发难,新义军可就惨了。

想到这里,石青再也忍不住了。连声下令道:“诸葛攸!你率陆战营沿路收容俘虏。诸葛羽!我们走!快点渡水!追上左、右两翼。”

第五十八章 痛打落水狗

追兵和逃兵混合一处,这等诡异的事情不仅让石青心惊胆战,也让王龛和丁析为之担心。王龛追出十余里后,无意间扫视了一眼四周,入目所见尽是慌慌张张奔走的逃兵,自己麾下两千多人如同溃逃大潮中的一朵浪花,稍不留心,便会在其中淹没。

明知逃兵群龙无首,难以同心协力对己方发难,为了稳妥起见,王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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