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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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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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痴呆了一般。

糟糕,莫非还是被闪电擦上点边,哪儿被烧焦了?

石青慌乱地在脸上、身上摸了一遍。没发现问题。疑惑之下,他盯着祖凤问道:“祖凤。怎么啦?我有什么不对头?”

“啊……”祖凤乍然醒转,惊叫一声,慌张说道:“哦……我这就去传令。”调转马头飞一样跑了。

雨不下则已,一下起来,就收势不住;天河好像倾斜了,哗啦啦水直向下倾倒。待得联军聚拢,别说走,连方向都分不清了。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几步之外,人影难见。

“绳索!绳索!一个挨一个套上……”石青抓住一个个士卒竭力大喊。即使方向难辨,他们也必须冒雨行走,宁可走错,也不能呆在原地,否则,雨歇后必定被敌军合围。

“鸡鸭一人带四只……两人轮换抱一只羊……牵牛的牵好没……”石青的嗓子已经哑了,忙乎了好一阵才将队伍整理完毕。“出发……黎半山,全靠你带路了。”

黎半山是本地人,熟悉地势,有他在雨中摸索带路,总比别人强些。

联军被绳子串成两列纵队,一队纯粹是人,一队由照顾牛羊牲畜的民部及子弟骑组成。蠕动一阵,终于出发了。

“他奶奶地,这鬼老天。太疯癫了。要么不下,一下就不得了。”看着队伍开始挪动,石青松了口气,骂骂咧咧地和身边人说笑。

身边人沉默着,没有回应。

石青好奇起来:“咦?是谁?”

“别乱骂老天,会遭报应的……”回答的是祖凤清清亮亮的声音。

“祖凤!”石青一喜,长路漫漫,有个女孩子在身边陪着说话,倒是一件美事。身子挪了挪,靠得更近一点,他低声问道:“怎没和你爹一块?”说完之后,他就想打脸。这种搭讪水平实在太低级了。

雨季来临的第一场雨就像是想给人间一个下马威。大雨、小雨、中雨连绵不断,足足下了一天一夜。雨小的时候,黎半山认准了方向,联军纠正偏差,向西南行去。

一路上泥泞难行还在其次,最苦的是找不到干柴,无法生火做饭;无奈之际,饿急的联军只能生吃鸡鸭牛羊。就连十几个壮妇都是撕扯着血淋淋的牛肉,吃的津津有味。唯有祖凤,宁可饿着,也不吃生肉。

石青献宝一样,拿出半袋干粮。嬉笑道:“幸亏我有先见之明,早为大小姐准备好了。”

“为我准备的?”祖凤悄声欢呼,眸子里波光一闪,随即转了开去。将干粮袋紧紧篡住。干粮袋已经淋湿了,里面的粟米全成了糊糊。

石青有些惭愧,这袋干粮是为黑雪准备的,黑雪神骏非凡,营养需要跟上。没有黑豆,他只好用粟粒代替,时不时喂黑雪一把。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石青不想欺骗祖凤,诡诈地转移了话题。

祖凤没有回答,背过身,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道路难行,兼且大队人马拴在一起,走的越发慢了。两天时间,他们只走了出八十多里。随后雨势变得时断时续。太阳也会偶尔露下脸。这时候,他们发现了悍民军的游骑。

“他奶奶的!阴魂不散。”司扬伤势渐愈,似乎想活动身子,拎着砍山刀冲着游骑咒骂。

十余名游骑看到他们,转身就走。

韩彭阴郁地警告。“要不了多久,敌军就会追上来的。”

“不用担心。游骑能搜索到这儿,主力还不知在哪?这种道路,可不是想来就来的;等他们主力追来,我们兴许进了山。那时,是守是走,尽在我手。”

石青冷笑,吩咐侗图,将子弟骑散在周围十里内,一旦有警,立即禀报。

第二天中午,侗图来报,有两千五敌军和三百多游骑兵追来了,行动快速,距离联军只有十里,估计是悍民军。

“一定是悍民军!也只有悍民军才能跑的这么快。”韩彭肯定地解释。

石青瞟了一眼远处的群山,轻笑道:“可惜,悍民军跑得再快,也无法阻止我们进山。传令,全军加速前进。子弟骑、孙霸部、司扬部在后戒备。韩彭部、丁析部先行一步,到山口布置防御。”

第二十五章 不是我军无能

申末时分。

桐柏山东北山口。联军匆匆向山里开进。在他们身后,悍民军正从地平线上冒出来。

伍慈对中军参赞的角色很投入,凑到石青身边,洒然道:“蝎帅。慈以为,我军当遣一部在此阻击片刻,大部进山,择要埋伏。随后……呵呵,管教他悍民军来得去不得。”

“埋伏这般好用,武将不用学武,都去改学埋伏了。”石青一笑,赶走伍慈。韩彭却认为伍慈所言有些道理。“石帅,需要拖一拖悍民军,以免他们靠近纠缠。”

石青点头赞许:“放心。我们不设伏,悍民军也不敢长驱直入。孙威凭什么认为,我们没有埋伏?嗯,你们进山,容我会会孙威。给他添点戒心。”

孙威来得很快,扫了一眼山口处残留的横木、土石,右手一竖,悍民军停下步伐,就地恢复建制。

黑雪之上,石青抱枪拱手,扬声道:“孙大哥,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悍民军何故苦苦相逼?”

“毒蝎兄弟!孙某不是为你而来。”

孙威踏前两步,很诚恳地叫了声‘兄弟’后道:“孙某不愿与你为敌,悍民军不愿与你为敌。张将军说了。只要毒蝎袖手旁观,不插手悍民军与三义连环坞之间的事情。此前恩怨,一笔勾消。兄弟不愿投入悍民军,却可以是悍民军的朋友。何去何从?请毒蝎兄弟善自抉择。”

石青一愕。对张遇的佩服又多了两分,这人真个拿得起放得下,绝不简单。

征东军是一群不要命的苦哈哈,纠缠下去对张遇无益。三义连环坞不同。祖胤三人在谯郡根深蒂固,不除去三人,谯郡难安。所以,张遇放下火烧悬瓠城的仇怨,只将目光盯在三义连环坞三位大督护身上。

自己能够选择吗?

没入山之前,为部众生命着想,自己也许会考虑;如今进了山,脱离险境,又怎会将三义连环坞拱手送给张遇?

石青一脸沉思模样,孙威也不着急,泰然等待回答。

唉,我不是当骗子的材料,不忍心欺骗老实人。石青叹息一声,语气转趋坚定。“孙大哥。如果让你出卖兄弟袍泽,你会吗?”

孙威一震,眼神复杂地看向石青,不再说话,默默举起双刀,悍民军大队涌了上来。

石青哈哈大笑。勒马便走。“孙大哥,既是敌我之分,小弟在不会客气,定当好生招待悍民军。”大笑声中,黑雪踏着轻缓的碎步,不疾不徐,拐进了山谷。

悍民军没有迟疑,蜂拥而入。

一进狭隘的山口;孙威立时慎重下来。随即下令:“大队缓行。斥候搜索前进,亲卫队提供支持。全军小心戒备。”

石青沿着泥泞的足迹追赶联军。待追上大部,已置身于深山之中。

此时的桐柏山还未开发,几如原始山野;山中人迹罕至,蒿草丛生;没有道路可循。如眼所见,不是陡壁峭崖,就是荒坡深涧。

联军来到一道平缓的山脊下时,石青命令大部翻越山脊,藏匿行迹。自己则率领司扬部继续沿着山脚前行,一边走,一边拨打荆棘草丛,使力践踏泥浆。作出大军过后的模样。

又行十来里,左手出现一座乱世嶙峋的石山。他和司扬率部攀了上去……

一路之上,孙威小心翼翼,虽然没见到任何埋伏的踪迹;但他仍然不敢大意;一到险隘之处,必定先仔细搜索一番,方才率军通过;对方留下的印迹很明显,他不用担心追丢。

待得一个个险隘安然而过,孙威明白过来,他上当了。

毒蝎暗示恐骇,其实行的是缓兵之计。

恼怒之中,孙威命令悍民军循足迹加速追赶,天黑之前,一定缠上敌军。

悍民军不顾一切地前行,速度顿时快了很多;没多久也来到石山之下。石山并不险峻,悍民军不以为意,只管埋头向前冲。

就在这时,石山上突然爆发出山崩海裂般的喊杀,喊杀声中,石山发出轰隆巨响,一块块大石挟泥带沙,翻翻滚滚砸下来。

孙威吓得魂飞魄散,一时间呆若木鸡;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上当了,中了毒蝎的骄兵之计……

亲卫死士蜂拥而上,拥簇着孙威向后急速退却。悍民军士卒见此,转身就跑。跑出一段路程,石山上的声势渐渐休止,不再有石头砸下,也听不到喊杀之声。静悄悄的,仿若刚才经历的是一场梦。

孙威检点人马,竟没有伤折;诧异之下,遣人查探;一会斥候来报,有两百多人匆匆翻到山的另一边去了,石山上已没有不见埋伏。

“两百多人?”孙威立知不对,向前赶去,待到石山之下,向前方查探,只见空谷幽幽,荒草萋萋,地面草丛,没有半点大队人马行走过的痕迹。

“将军,对方人呢?难道飞走了?”细心的军侯发现了异常。

“不是飞走了。是在我们眼皮之下溜走了。”孙威长叹:“哎……不是我军无能,只怨毒蝎太过狡猾……”

“将军!现下回头,也许还能找到对方留下的痕迹?”军侯进言。

“晚了。天将入黑,即便找到痕迹,也不可能连夜在山中搜寻。罢了,我们回谯郡,与张将军会合吧,一切罪责有我承担。”

孙威离开石山时很失意,司扬离开石山时也很失意。“蝎子。难逢的良机,你怎的轻易放过?适才趁机冲杀,怎么也能小胜一场。”

石青在山道上快步行走。口中应付着司扬的喋喋不休:“我们和悍民军无冤无仇,没必要分个你死我活;留一面,好见面;不定哪时,和悍民军还会再见面呢?”

“且。怎么可能。你看他们赶尽杀绝的样子……”司扬嗤之以鼻。

石青没把孙威的意思告诉其他人,说出来陡乱人心。

“石帅!我们在这儿。”少年耗子忽地从一个树林里钻了出来,扬手向他们招呼。

联军大部和石青会合后,向南翻过一道山脊,估计彻底摆脱追兵后,随即驻扎休整。

雨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滴落,石青则舒心地歪靠在一块巨石下,力保屁股下的一块干爽。孙俭忧心忡忡地过来。“蝎子,两千多号人,吃起来太狠了。畜牲只够两三天吃了,得想办法找些吃食。”几番冲突,联军还剩两千四百多号人。没有干粮,肉食不顶饱;这两天,牛羊杀的快得让孙俭心痛。孙俭半辈子都在为吃饱肚子操心,对粮食那是时刻留心在意。

“明日开始,配发减半。等出了山,不管是借还是抢,总能弄到一点粮食吧。”石青说话的底气很不足,以他的了解,淮河一线就是 《边荒传说》 里说的边荒之地,经常上百里见不到人烟,就算有山寨坞堡,也不知藏在那个旮旯里,岂是随便能遇到的?

“赶紧组织人手,沿途狩猎、采摘。这时节,山中有不少能吃的东西,唉,只是再多也架不住人多啊。蝎子,你要早想出路。”孙俭不仅为眼下担忧,还为以后的饭碗担忧。老年人,见识就是远。

“知道了。孙叔,我这就让人收集吃食。”石青暗叫惭愧,依依不舍告别了暖的干烘烘的‘宝座’,去找丁析商量,丁析是猎户,对这些懂行。

依靠感觉,联军摸索着向东南而行,两天后,他们渡过淮河,出了桐柏山。沿着淮河向东,又行了两天,联军从弋阳郡进入安丰郡;四天来,他们没见到一个人影,平原之上野兽也少了许多。在他们进入淮南郡的时候,牲畜终于杀光了。

杀马?似乎已是唯一的选择。石青犹自犹豫不决。回转谯郡,也许还有连场恶战,没有战马,没有子弟骑,怎么保证信息传递?怎么保证战前预警?

“大家熬一天,明晚若找不到吃食,我们就杀马。如能找到,还是尽量保住战马吧。”石青忍着饿,一边安慰大伙,一边安慰自己。

这天晚上,天难得地晴了,地上也有少许干爽。不用在泥坑中睡觉,是件很幸福的事。早早地,大伙就呼噜开了。石青也不例外地享受着这种幸福。

惬意地眯了一觉,半夜中,他忽然醒转,睁眼望去,只见夜空中圆月高悬,清清朗朗;皎洁的月光下,一个修长的身影屈腿抱膝,坐在原野上静静沉思。赫然是祖凤。

石青心中窃笑:小姑娘长大了,有心事了。

此时他已了无睡意,于是悄悄溜过去。在身后轻声问道:“祖凤。再想什么呢?”

“我想我娘。我不知道她眼下如何?我不知道三义连环坞眼下如何?”祖凤没有回头,呢喃之中,尽是愁思。“我也不知道事情最后会如何?”

“你放心。张遇想要得是人丁、财富。不会乱杀人的。”石青柔声安慰,在祖凤斜对面坐下,他听说,男女间保持这个角度最好。不会让女生尴尬,还可以充分欣赏到女生的美丽。

月光洒在祖凤身上,洒在她清秀的脸庞上,美丽的脸庞披上了一层白玉般的辉光。

偷觑一眼,石青已是如痴如醉。

第二十六章 啼笑皆非

“祖凤,谯郡事了。你愿和征东军一起去北方吗?”两人对坐半个时辰,竟然都没说话,直到天际发白,石青揉揉发木的腿,站起来,看着东边的朝阳,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

“我父亲不会应允。为了完成先祖遗志,祖家的儿女,终其一生会为收回河南失地而战斗。”祖凤也望向初升的红日,话语缓缓,不经意地反问道:“北方真那么好?河南千里之地,不足以让征东军纵横驰骋?征东军若能留在谯郡,必将受到三义连环坞浓重礼遇。”

“这是我的选择,这是我的路。”石青淡淡一笑,走向整顿就绪的联军队伍。

雨过天晴,衣甲破旧,形容惨淡的联军沿着淮河急速东行。饥饿没有减缓行进速度,他们走的更快了;一个个面目凶恶,眼中散发着绿油油的光;疯狂前蹿,四处搜寻人迹,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老天没有辜负他们。午后时分,他们终于见到人了。

不是一个人,是三四千人的大军。

“嗬——”

石青、司扬……一众兵痞悍匪齐齐欢呼。

再多大军他们也不怕,只要能遇上人;打不过可以选择投降,只要能混到饭吃就好。

“大晋……是大晋的军队!”忽然,祖胤颤声高叫,他哆嗦着手,遥遥指向移动过来的大军;迎面而来的大旗果然不是大赵的制式。

大晋的军队!

联军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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