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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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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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大哥确有不是,但说不上罪有应得。”

石青扶住苏忘,感叹道:“天下大变在即,东莱也在烘炉之中,意欲独善其身,势必难能。与其以后被他人所占,不如早日纳入新义军下辖,苏大哥也可与诸位兄弟一道,共同闯出个富贵前途。苏大哥若能如此想,是新义军之福,亦是苏大哥之福。”

苏忘一怔,讪讪道:“苏忘输降之辈,不敢与新义军其他好汉相提并论……”

石青一笑。“苏大哥难道不知新义军由何而来?新义军众兄弟来自征东军、三义连环坞、诸葛山庄、五大夫寨、羊家楼、南下难民,还有大英雄坞、甚至有诸葛攸等世家子弟。这些兄弟有的自愿,有的因世所逼,最终聚到新义军旗下,才有了今日之新义军。苏大哥若不自外,与大伙儿又有何异?”

苏忘单膝跪倒,抱拳拱手:“苏忘受教了。自此愿投入新义军,追随石帅,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石青微笑示意。“如此甚好。苏大哥先去安置家眷,以后石青自有重托。”

苏忘离去不久,小耗子来禀:“石帅。天骑校尉请见。”

“啊!文直回来了!快快请进。”石青惊喜地一拍案,案几上茶盏叮咚弹跳不停。

九月十二,孙霸离开泰山,渡河北上,打探乐陵仓虚实。这是石青近段时间最为牵挂之事,如今他总算回来了。

九月初,石青接到石遵上谕,命其到乐陵仓领取军粮一万五千石,随即领军去邺城效力。石遵之所以发出这道谕令,不仅是李农的面子,还因为石遵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境况。因为,他与辅国大将军石闵已经公然决裂。

决裂的原因源自关中乐平王之乱。

八月中,一直叫嚷攻打邺城的乐平王石苞终于动手了。在没得到麻秋响应的情况下,石苞孤注一掷,斩杀石光、曹曜等百余劝阻进言的部属,亲率三万大军、两万青壮兵出潼关。

石遵闻知麻秋没有响应石苞,大喜,和太尉张举相商后,直接命车骑将军王朗率两万精骑讨伐石苞。

八月底,王朗兵出邺城,迎战石苞。

眼见大赵国内又是一场大战。谁知道这个时候,石苞后院起火。

石苞出关,关中空虚。消息传出去,与关中南部接壤的大晋梁州刺史司马勋、与关中西部交界的仇池国国公杨初闻讯,不约而同出兵,夹击大赵属地城垒。旬日间,杨初拿下西城;司马勋破长城戍进入关中,离长安不过两百里。大赵属下三十多坞堡、五万多人丁纷纷投靠。大赵城垒守将,一片凄惶。

石苞无奈,只好放弃讨伐石遵之举,一边回师关中,一边派使请麻秋出兵相助。

王朗沙场宿将,见此时机,自然不肯放过;诈对石苞道:“若乐平王向朝廷输诚请罪,末将愿助乐平王抵御外敌。”

石苞大喜,向邺城递去请罪表后,迎王朗入关中,随即被王朗擒拿,解送邺城。

王朗精骑入关,司马勋、杨初吓得东蹿西躲,也不敢交战。一溜烟逃回原驻地。

冬十月,关中之乱平息。

石遵很满意关中之乱的结局;但是,他的处理手法有问题。从头至尾,是他和太尉张举联手谋划决策,既没征求总督中外诸军事的辅国大将军石闵的意见,调兵也没经过辅国大将军府。这种行为属于越制。

石遵如此做为,就是想试探石闵的底线。

石闵没有令他失望,坦然亮出了自己的底线。王朗带兵离开邺城后,在禁军诸多将士面前,石闵公开了他为禁军将士请功求赏的折单,上面一道道一叉叉尽是石遵勾画的痕迹。没有获得升迁的禁军将士怨气冲天,纷纷向石闵靠拢效忠。

石遵大恐,对禁军生出忌惮,却无法可施。

王朗西去,能够号召禁军、能与石闵相抗衡的督帅,已经不多了。张举声望高,但他是文官,在世族豪门中影响力无人可比,在军中却不如石闵;李农声望资历足够,但这个老家伙成天装糊涂,不愿与石遵联手对付石闵;蒲洪、姚弋仲声望足够,但他们隶属外军,氐、羌族兵不能轻易进邺城,若是执意征召,只怕他们没到邺城,禁军就已在城内作反。

这个时候,石遵才知道,一旦石闵翻脸,他的选择并不多。无奈之下,石遵暗自隐忍,不敢触怒石闵;私下里,开始收拢军心,培植忠心将领。石青和新义军,一早就是他想拉拢的一支力量。听李农报说,只要有粮安置家眷,新义军愿意入朝效力,石遵当即爽快地下拨了一万五千石粮。

谕令到达泰山,石青没有急着领取军粮。他请孙霸走一趟乐陵仓,恳请仓曹主管宽限些时日,待黄河封冻,便于运转之时,新义军就来领取军粮。当然,孙霸的主要任务是摸清乐陵仓的底细。

汉时,乐陵归属青州平原郡。八王之乱后,平原郡未能逃脱战火焚毁的结局;昔日粮仓之地成了旷野荒原,千里之内,只剩乐陵一城,平原郡也成了历史名词。之后。乐陵名义上属青州,不过,因为乐陵仓的缘由,大赵朝廷直接管辖。青州刺史刘征奈何不得乐陵半点。

乐陵城与广固隔黄河相望。从此地沿黄河故道西去直达邺城,北上可通幽州,南下则入青兖。这儿就像一个三岔路口,乐陵城处于三岔路口东侧;乐陵仓位于乐陵城西八里处,正好在三岔路口中间。

乐陵城和乐陵仓唇齿相依;乐陵城是生产、修补、生活、居住之地;乐陵仓是仓储之地。大赵朝廷在乐陵仓设有一仓督,全权负责一应事物;仓督之下,有一城守,领五千郡兵,负责乐陵城防及城内工匠营做;还有一仓守,率一万禁军负责乐陵仓守护。禁军分做两班,轮流值守;不当值的时候,居住在乐陵城内。

“仓督叫什么名字?”孙霸介绍了一番乐陵后,石青问了个问题。

“仓督是个年靑的胡人,叫吕护。仓守是兖州汉人,名叫李历。城守是渤海汉人,名叫逢约。”孙霸打探的很详细。

“吕护!?”石青皱了下眉头。这个人似乎不是很简单。沉思半晌,他大叫一声:“小耗子!把匠户司的人都传来。我要他们赶制一件东西。”

管他简单不简单,这个时候,就是慕容恪、桓温这等人守护乐陵仓,石青也要冲上去拼一把;何况是吕护。

第七十二章 风满楼(中)

永和五年的这个冬天,天气格外地冷。刚入冬,西北风一吹,北方大地就落下了鹅毛大雪。往常十月下旬才开始结冻的黄河;十月中旬就冻上了一层厚厚的冰。

与天地间冷冽的寒气相反,很多人心头一片火热。

肥子城,新义军简陋的军帅府里,人头济济,热闹非凡。

“此次行动名叫博浪。青兖民众能否熬过冬天,新义军是英雄还是狗熊,单看此次是否能迎风博浪……”

石青居中而坐,双目散发着慑人的光彩。

博浪行动是新义军全员动员的一次大行动。四千五百志愿兵(衡水营除外)、三千八百义务兵(包括教导营在内的七个营)、五千郡守兵(青兖两州老弱不堪除外)、诸葛攸带来的一千东莱营、五千丁壮。合计动员人丁近两万,可战之兵一万四千余。

博浪行动是一次筹谋已久,组织细密的大行动;预定五个阶段。袭仓、固守、夺城、溃敌、运转。每阶段各有人马负责实施。

博浪行动也是孤注一掷的冒险行动。为实施这次行动,青兖各地每一支羽箭、每一把刀枪、每一件铠甲都被搜刮出来。看守老营的义务兵,手中只有木矛梭镖。整个青兖如同不设防之地。与此同时,他们的对手装备精良、辎重取用不尽,有两座城池依靠;人数则是一万禁军、五千郡兵及三四万工匠役夫。

稍有不慎,新义军将全军覆没、前功尽弃。

“……石某有言在先,不愿者现在退出,我不怪罪。到时若有人畏缩不前、贻误军机。莫怪我刀下无情!”

石青铁拳在帅案上重重一擂。案上令箭、茶盏弹跳起来,盏中茶水荡起圈圈涟漪,涟漪摇晃不止,越阔越大,仿如汹涌的时势大潮,波及到天下的角角落落。

……

邺城。义阳王府。

义阳王石鉴雍容大度送别李农,待其远去,忍不住放下端了半日的架子,轻笑回转。连声吆喝道:“来人,上酒。今日本王要一醉方休……”

由不得石鉴不高兴。他的兄长,邺城之尊,当今皇上石遵已如无水之鱼,被石闵逼得手足无措,恹恹待毙了。而石闵则是他的人。

对于‘灭石者闵’这类流言,石鉴不仅不信,而且一早看出是张氏搞出的把戏。往年,张氏传播过‘灭石者、兰陵侯’这个流言,当时石虎没在意,石家人也没在意;偏偏今日的石遵在意了。

皇兄啊,你自愿落如窠中,为张氏张目,毁社稷干邑,呵呵,兄弟只好抱歉了。

石鉴就着壶嘴,心满意足地猛灌一气,借着酒意浮想联翩。

邺城实权人物有三。一是石闵、一是张举、一是李农。石闵与自己亲近,李农刚才话里话外的意思意欲立自己为主,张举么,一个无胆文人,除了能做些见不得光之事,还能做什么?钢刀一架到脖子上,马上软了。哈哈!如此……

石鉴得意地大笑。

这时,一个不合适宜的侍从进来打断了他的遐思。侍从禀道:“殿下,乐平王被押解回都,陛下在太后宫中为乐平王接风压惊,请殿下前去相陪。”

“乐平王!乐平王回都算个屁事!”石鉴恼怒地大吼一声,探手拔出架上钢刀,一刀削去侍从首级。

紫红紫红的鲜血喷溅而出,激情随之得以舒缓;在侍从身上抹净钢刀上的血渍,石鉴缓步而出,自去宫中赴宴。

……。

龙城。辽西苦寒之地。

王宫慕容俊的小书房里,炕火烧得正旺,暖和的让身穿皮袄的大人们身上冒汗。

占据书斋半壁的大炕上,燕王慕容俊优雅从容地坐在炕桌上手,另有五人左三右二分坐两旁。

左手第一人年青、俊雅;乃是慕容俊的叔父、辅弼将军慕容评。此时,他正侃侃说道:“……二十万精兵整备经月,靡耗无数,若不南下掳掠补充,国库将因此而衰……”

慕容俊颌首,转向右手第一人,在座诸人,属此人年龄最大,已过四旬,瘦弱的身躯挺得笔直,一双眸子精黄澄澈。乃是燕国辅义将军阳鹜。

感受的慕容俊询问的目光,阳鹜欠身道:“数月以来,燕国蓄势以待,如弓在弦,南下势在必行。不过,如何南下却需要计较……”

“啰嗦!”一声断喝打断阳鹜,左手最末的年轻将军挺直身子,张开豁牙嘴,大声叱喝:“数月之前,某向二哥进呈南下方略,奇师、正师、偏师三路呼应,虚实结合,鼓荡而下;方略已得二哥、三哥首肯。汝为何多事,欲计较什么……”

“放肆!”慕容俊一拍炕桌,冲年轻将领厉声喝道:“三辅面前,岂有你这般说话的……”三辅指的是辅国将军慕容恪、辅义将军阳鹜、辅弼将军慕容评。这三人在燕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可与其他燕国将领同日而语。

年轻将领名叫慕容霸。时年二十三岁,却有十年的戎马生涯。十三岁开始上阵杀敌,大小数百战,毫无败绩。很得前燕王慕容皝欢心,数次欲立其为世子。只因众部属极力劝谏,并拿出立长不立贤的古训,慕容皝才告作罢。

慕容霸自诩英雄,夏初就制定了一套南下方略进呈慕容俊,并得到兄弟们的一致首肯;如今大事在即,怎能让阳鹜指指点点,从中分润。听到慕容俊喝斥,他瞪了阳鹜一眼,不服气地转对慕容俊道:“二哥!”

慕容俊满脸阴霾,冷冷地盯着慕容霸。暖房里的空气顿时粘稠起来。

“辅义将军的意思是……”燥热之中,一个清清朗朗的声音突然响起,声音一起,沉闷的气氛顿然柔和许多。

阳鹜堆起微笑,望着慕容霸上首道:“以鹜之见,我军意欲南下,当争取大晋、西凉为呼应。如此,既不让他人做了渔翁,也可分担些压力。毕竟,大赵国力之强,不是我燕国可以比拟的……”

“善哉斯言。”慕容霸上首传出一句清赞。赞许之人是个二十八九岁的青年,一个青年赞许一个中年人,看起来有些奇怪,可青年赞誉出口,没有人感到怪异,座中人俱俱露出微笑,似乎理所当然。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说话之人乃是燕国辅国将军慕容恪。

慕容恪衣着简朴,羊皮袍子剪裁的儒士文服在一众华丽衣裳之中很不起眼,就座时他故意向后缩了半尺,以至于上首被慕容评所挡,下首被慕容霸所遮,整个人不显山不露水,躲在偏僻的角落。可无论位置再不起眼,一旦开口说话,他整个人立即成了一个中心。

正不服气瞪向慕容俊的慕容霸爽朗一笑:“辅义将军也不早说,这等策略当然要得。”

“建锋将军哪给阳鹜说话的机会……”阳鹜笑着对慕容霸解释,眼睛看的却是慕容恪。“南下军略建锋将军之策足矣,阳鹜能做的,就是在政略上拾阕补遗……”

慕容恪微笑着转对慕容俊:“二哥。辅义将军之政略与五弟之军略,相辅相成,合而为一,当为我军南下之大计。”

慕容俊笑道:“大燕有五弟、有阳士秋,实乃国家之福……”

计议停当,慕容俊当即遣使分别南下、西去,争取大晋、西凉出兵夹击大赵。

各人散去,慕容恪相随出宫,和慕容评、慕容霸、阳鹜、皇甫真话别后,在宫外等候的亲卫牵着坐骑,赶着马车迎上来。

慕容恪摆手示意免了,随后在雪地上漫步而行;思虑着南下方略。

如今的鲜卑慕容不再是那个只有两三万部族的野蛮部落。

如今的慕容鲜卑是灭高句丽、扶余、新罗诸国,兼并独孤鲜卑,肢解段氏鲜卑,大败石虎、获得大晋赐封的燕国了。

如今的慕容鲜卑下辖万里土地,两百万人丁,四五十个民族,拥有二十多万精兵。

如今的鲜卑慕容踏上了一个前人未敢想像的高点。下一步,它会走到哪里?它登的究竟会有多高?它走的究竟会有多远?

慕容恪脑中一阵迷糊,这些问题的答案在哪里?

“见过辅国将军!将军是来寻我家建锋将军么?属下这就去通报……”一声问候打断了慕容恪的沉思。

慕容恪凝神一看,不知不觉,他竟来到五弟慕容霸的府外。

“不用了……我只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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