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又是短暂的沉默,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了!司夫人还在抽抽噎噎,声声像是在指控司洛芸的“无情”!
“司美人,你还有何话可说?”贺王后此时又恢复了高贵雍容的模样。
司洛芸看了一眼伏在地上发抖的宫女百合,又看了看不住摇着头悲泣的秋莹,最后才抬头看向贺王后。
世间事并非你不争,别人便放过了你!后宫这个地方,就像装满了毒虫的大瓮!女人们不停的厮杀着,弱者必将被淘汰!
“王后。”司洛芸福了一下身道,“既然这个宫女指认是秋莹贿|赂她作了那件事,妾也有几句话想问问她。请王后恩准。”
贺王后轻蔑地笑了笑,觉得司洛芸不过是在垂死挣扎而已!
况且,自己并非想要司美人的命,只不过是想借这件事让大王厌弃她罢了!以后即使自己不动手收拾司美人,司夫人肯定也不会让这个位分比自己低、又“陷害”自己的嫡姐好过的!
贺王后拧拧眉,但还是点头道:“好,为免你说本宫不公平,只听一人的片面之词,你便问吧!”
“谢王后。”司洛芸直起身,缓缓走到百合的面前,“你叫百合是吧?且抬起头来。”
百合不敢不听,颤巍巍地抬起头,却不敢直视司洛芸的双眼!
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面容清秀中还透着稚嫩。两排羽扇似的长睫毛微微颤动,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安!
“百合,你说秋莹给了你二十两银,让你去芙仪宫门口泼水。这件事你可跟旁人……或是知近的人说过?”
百合喉间滑动两下才道:“未曾!这样的事奴婢怎么敢对旁人说?奴婢谁也没告诉!是王后娘娘查……”
“既然你没有与别人说过,那提水去芙仪宫宫门前作那事时,可有同伙?”司洛芸又问。
“没有!是奴婢一个人做的!没有同伙!”百合咬咬牙斩钉截铁、壮士断腕般地快速答道。
司洛芸勾了勾唇,望着宫女百合的眸光中浮起笑意,“你确定自己是拎了一桶水去的芙仪宫门前?”
百合被这个问题弄得一怔,忍不住抬起眼帘看向面前的司美人!
宫里人都说司美人是个“好欺负”的主子,大王虽宣扬了她的美名,却迟迟不临幸她!至今这位美人还是个处|子!如今看着眼前的宫装女子,的确眉眼间看不到逼人的凌厉!
明明自己所说所答都是对司美人和秋莹不利的话,但司美人却没有显出愤怒与怨恨……可为什么这样的司美人更让人觉得可怕!
“你怎么不答?”司洛芸见百合呆呆地望着自己不说话,很有耐心地追问道,“你确定是在司夫人的芙仪宫门前泼了一桶水?”
“好……好像是……是半桶水?”百合想到宫中担水的木桶,如果让她一次拎一桶的确有些吃力!
“半桶水?”司洛芸的声音里也有了笑意,“芙仪宫的宫门可是不小啊……”
“一桶!是一桶水!”百合又急忙地道,“奴婢是分两次提过去的!每次提半桶!”
司洛芸深吸一口气,之前胸口的阴霾渐渐散去,肩膀也不再绷紧!
“我再问你一个最后问题。既然没有人帮你,你是从宫中什么地方打的水、又是怎么两次拎着半桶水,避过宫中巡逻的宫卫与其他忙碌的宫人,又不被人发觉的把水泼在芙仪宫门前的!?”司洛芸敛起笑容冷声地问道。
“……”百合彻底傻眼了!她答不出来!
对百合的反应,司洛芸冷冷地轻笑出声!
司洛芸原地转身面向贺王后再次福身,“王后明查,百合的证词漏洞颇多,不足采信!想妾自入陈王宫以来,一直以《妇德》、《女训》、《女诫》严格要求自己!并因此深得大王爱重!况,妾与司夫人姐妹情深,岂会互相算计?这明显是有人想挑拨妾与司夫人的姐妹感情,又借机陷害妾!这等卑鄙无耻、狠毒下作之人必须严惩!还请王后娘娘替妾与秋莹作主!”
说完,司洛芸突然跪下来,以袖掩面作伤心哭泣状。
没想到司美人几个问题过后就将局势扭转过来,真是听得、看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
贺王后在司洛芸连串的问题问出口时便变了脸!她张了张嘴,却觉得胸闷得厉害、喉头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呼吸困难!
严格要求自己?深得大王爱重?姐妹情深?
司美人,你还真敢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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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两千字,相当于免费章节双更。
跟朋友说起此次写的文,她说:哟,鸟儿菌,你写的是升级文啊!
原来如此,鸟儿写的是【升级文】啊,头一次听说这种“文体”。
☆、51。母担忧
皇|城,上京。
挂着丞相府漆牌的马车从太子府的西门巷内驶出,马车内坐着两位中年妇人。
一位是身着暗色衣裙、贵气十足却面色苍白憔悴的贵妇,另一个妇人则是仆妇婆子打扮。
“夫人。”李嬷嬷心疼地望着主子失神的脸,轻声劝道,“夫人您要顾惜自己的身子啊。”
丞相夫人赵氏双目无神地望着晃动的车帘,李嬷嬷的劝说似乎根本未听入耳中。
半个月前赵氏收到了儿子在南方战死的消息时,她险些心痛得死过去!
如今太子的病愈发重了,太医们完全是束手无策!
赵氏担心身为太子妃的长女司洛荷,便强打精神去太子府看望女儿。结果看到的是太子府里已经出现了乱相,太子妃卧病在chuang!
自己与司丞相共育有一儿两女,如今儿子已死、大女儿的未来也……
“月桂啊。”赵氏突然开口道,“不知为何,我突然担心起芸儿来了。”
小女儿远在陈国后宫,在那吃人的地方讨生活也是艰难不易吧?
李嬷嬷一听,转头偷偷抹了一下眼泪。主子那空洞的眼神和无力的声音着实令人心酸!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待自家主子呢!
“夫人不必过于担心二小姐。”李嬷嬷只能安慰道,“年前陛下不是还颁了圣旨下来,盛赞您教女有方、并赏了东西吗?虽说三小姐位分比二小姐高,传言又是很得陈王寵爱,但那也不过是以色侍人、一时的光鲜!二小姐可是被陛下与陈王赞之贤德的女子。”
圣旨颁到丞相府后,在高门世家圈子内还引起不小的震动!
“贤德?呵!”赵氏冷笑了一声,原本无神采的眼中闪过寒光,“这世道里,贤德的女子活得都不快活!”
“夫人……”李嬷嬷无奈地轻叹一声,“二小姐与大小姐不同,能被赞一句‘贤德’是极为难得的。”
这话说得有点儿像在贬低自家小姐,但李嬷嬷是看着司洛芸长大的,自然知道二小姐的性子!
赵氏脸上露出了许久未见的温暖笑容,但眼中却蓄起了水光。
“是啊,是极为难得。”抬手用帕子压了压眼角,赵氏长舒一口气幽幽地道,“也不知我那样将芸儿养育、教导长大,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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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洛芸被贺王后责令禁足于芸秀居,何日解禁未定!
禁足的原因是司洛芸违抗贺王后的懿旨、在琉璃宫对王后言语不敬!
那日在琉璃宫正殿内,司洛芸把意图诬陷自己与秋莹的宫女百合问得哑口无言、慌张失措,但这丫头死咬住就是秋莹出钱买通自己作的那件事不松口!
就在贺王后想按着之前的意思命人将秋莹送去内侍省暴室时,一直未开口的廖夫人倒是说了话。
“妾看着这个叫百合的宫女甚是眼熟。好像是曾在芸秀居当过差、又因怠忽职守被罚去浣衣局的秋芷的妹妹吧?”
就因这一句话,倒好像解释通了什么似的……
但贺王后恶气难平,便罚了司洛芸禁足!
害司夫人摔伤的犯人已查到,陈王宫就又恢复了平静,而陈王独孤夜也从锦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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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更哦。
凉凉是呆萌,但指是感情上迟钝,并不是智商有问题哦。
皇桑回来啦。
☆、52。听壁脚
仁德殿时隔两个月终于迎回了主人,独孤夜穿着玄色绣祥纹的常服端坐在堆着折简的书案后。
“这么说来,司美人自己就化解了王后的栽赃?”独孤夜交手里的折简随手扔到一旁,又拿起另一本打开。
作为一名以国为治却处处受朝廷制约的藩王,案头上那些由属臣呈递的折简里能有什么“大事”!
“大王,王后并未栽赃司美人,是宫女百合因其姐姐秋芷被罚,便挟怨报复,害得司夫人摔伤、又诬陷司美人。”站立于殿内的廖夫人一板一眼地道。
独孤夜回宫已经四日,却没有踏入后宫一步!甚至连贺王后求见都被拒了!
听了廖夫人这番陈词,独孤夜的唇边勾起一抹嘲弄的笑,“你倒是个公正的人。”
“妾不敢承大王此赞。”廖夫人恭谦地道。
其实还在锦城时,独孤夜就收到安都的飞鸽传书,对贺王后的那些小动作也知道一二!但他没有出手干预的打算,就是想看看司美人会如何应对!后来一心清剿异族游勇,这件事就被忘记了。
就好比最好的东西都要压轴出场一样!独孤夜回到安都王宫四日都一直忙于处理搁置的琐碎政务,今天才带着好奇的心境将廖夫人找过来问清事情的经过。
“想不到司美人平日里呆呆蠢蠢、不甚灵光的样子,遇到危及自身的事情时,反应倒是令人刮目相看!”独孤夜靠进椅中摸着下巴笑道,“玉润,你说司美人会不会其实是个很聪明狡滑的女人?”
“……”廖夫人心中微微一震,忍不住微抬眼帘偷瞄了一眼书案后笑得莫名其妙的独孤夜!
这个问题、这个笑容似乎格外的意味深长!廖夫人仿佛听出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兴趣”的弦外之音!
但人心是最难测的,谁知道司美人到底是怎样一种人呢,廖夫人无法给陈王一个公正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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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禁足的日子实在是太快乐、太幸福了有没有!
不用去给贺王后请安,愿意睡到几时便睡到几时起!关起宫门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因为是贺王后下令禁足,陈王在外还未表态,王宫的宫人们自然也不敢随便怠慢了芸秀居的各项用度!
司洛芸本就是个容易知足的性子,被禁足了七八天,人不但不见憔悴,反倒红光满面、精神奕奕!
秋莹经历了被宫女百合栽赃陷害的事后,对司洛芸就更加忠心耿耿了!一个肯为下人主持公道的主子,是值得死心踏地追随的!
“美人,大王已经回来四天了,王后却还没解了您的禁足。奴婢觉得,百合那件事怕是还没完。”秋莹端着茶水放到桌上,有些忧心忡忡地道,“毕竟单凭廖夫人揭穿百合与秋芷是亲姐妹这层关系,并不能证明奴婢就未出钱买通百合。王后娘娘却那么轻易便放了美人与奴婢回来……”
司洛芸正在打络子,听了秋莹的话面露嗔色,“想那么多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司洛芸也觉得那件事不算完,但现在费脑子和心力去揣度别人的心思,实在太累!
秋莹偷偷打量着主子,那一日她才真正见识到司美人的“厉害”!看来过去自己是替主子瞎操心了!其实司美人是个十分聪明的主子呢!
转而,秋莹又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对了,美人!奴婢从给芸秀居送膳的内侍那里得知,下个月初七是大王的寿辰。”秋莹略显激动地道,“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美人准备送大王什么寿礼呢?从现在起就该寻思和准备起来了吧?”
呃……陈王的寿辰?司洛芸端着茶水的手一滞!
这君王过寿辰与普通人过寿不太一样!
即便是高门大户的男主子过寿辰,妻妾也多是送衣、送鞋等亲手做的物件儿而已。但君王或皇帝过寿辰时,后宫的女人不但可以送亲手作的东西,有才艺的还可以歌舞一番以博君心!
司洛芸资质并不高,琴棋书画、女红等技艺都是平平。至于歌舞这种娱人的技能,若不是家中早有打算送女入宫一搏,即使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也不会在闺中学习唱歌、跳舞!
如此看来,自己还真是一无是处的平凡啊!
心中暗叹一声后,司洛芸半开玩笑地拿起打了一半的络子道:“不如把这个络子送给大王作寿辰之礼吧。”
秋莹脸一垮,被主子的轻忽态度又是刺激得心口疼!
“这根不是您准备给自己那块压裙摆的喜鹊登枝儿玉佩打得络子吗?再说,只送根络子给大王作寿礼,未免太……太寒酸了吧?”秋莹看着那根青绿色的络子,这么鲜亮的颜色也不适合男人配带啊!“不如您给大王缝制一件寝衣或腰带……”
“太麻烦了!”司洛芸扁嘴摇头,“况且半个月的时间我也不一定能做得出来。再则,若是缝制的寝衣、绣好的腰带大王不喜扔到一旁,我岂不是白费了力气!还是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了。”
“哎哟,我的美人!”秋莹急得想拍大腿!“您怎么能这么想呢?寿礼本就是要走心才好,哪有您这样图省事儿的!”
“就这根络子好了!”司洛芸最后拍板定下了独孤夜二十二岁寿辰之礼。
屋内司洛芸和秋莹主仆二人还在为给陈王的寿礼纠缠不休,并没注意到屋外安静得不正常!
芸秀居的宫人缩跪在院中,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正屋门口站着一位身着玄衣绣金色祥纹衣袍、头戴金冠的高大男子,在他身后的台阶上则垂首恭立着一位藏蓝衣袍的内侍。
何宝权的汗缓缓沁出来,他顶替顾怀当内侍总管这几个月来,真心觉得这个差事不好干啊!
独孤夜不发一言,转身下了台阶朝外走去!
“告诉芸秀居外面那几个宫人,不准将本王过来的事告诉司美人!”出了芸秀居的宫门,独孤夜咬牙对跟在身后的何宝权命令道。
“是。”何宝权朝紧跟在身旁的小内侍使了个眼色,那小内侍转身风也似的又进了芸秀居。
乘着辇车回了雍景宫,独孤夜的脸也一直黑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片刻后,仁德殿里还传出瓷器摔在地上的声响!吓得在外面侍候的宫人们一哆嗦!
好个司美人,本王倒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