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样,方悠忍不住抿嘴笑了笑,轻声道:“王爷……”
他一惊,急忙抽回了手。隔了半晌才问道:“方姑娘病情如何?打算何时回家?”
方悠闻言慢慢垂下了头,道:“这两天已经大好了,爹爹催着我回去呢。他许了京城都监鲁大人的求亲,婚事就定在下个月。”
“京城都监鲁大人?”他大惊,“是那个刚过完五十三岁寿辰的鲁容威?”
数日前曾有请帖到他的府上,不过是给他的侍卫白乐的。白乐的官衔是正五品都监,辖区在魏中,算是鲁容威的同僚。若论身份,区区一个鲁容威还请不起身为皇室宗亲的魏王。
方悠不过十八岁,这个鲁容威做她父亲都绰绰有余!
她微微的点了点头:“鲁大人的年岁是有些大,不过他的结发妻子前些日子刚刚去世,我嫁过去也算是做大夫人了。爹爹说,我们家门贫寒,上不得下不得,与其作达官贵人的妾,不如作名正言顺的妻……这样,也好。”
这最后一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声音极轻,慕容宸听在耳中却仿佛千斤之锤,一个字一个字重重的砸在心上。
竟有难以言喻的刺痛蔓延开来。不过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他浑身冰冷。她要嫁人了!她要嫁人了!从此再不能来看她,再不能促膝长谈,再不能……
午后的酒意霎那间昏昏沉沉的涌了上来,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的重重抓住她的手,下一刻,嘴唇便覆了上去。
掌下的肌肤因为病中而滚烫,她的嘴唇却是微凉,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柔软的不可思议。屋内的暖香把他最后的一点的理智也淹没了,他只想着,除非这样的感知她,否则他心里那一点刺痛终究不能平复。原本就那样寂寞的辽阳京,他不想回到那种寂寞里去。
她只是微微的挣扎了一下就不再抗拒,任凭他的嘴唇辗转厮磨,舌尖微挑,缠绵湿润。渐渐带了侵略性,渐渐加深,渐渐的她都不知道是谁主动了。她的手仍旧被他牢牢地抓着,她动不了,也不想动,今夕何夕,不过是一瞬间红尘颠倒。
过了很久他才想到放开她,却还是不舍得离开,近近的贴着,只要一低头又可以碰触。她还不懂得亲吻,因此喘了很久才平息来下,彼此的呼吸交错,她浅浅的声音像幼猫一般柔弱:“王爷……”
他一低头,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叫我的名字……慕容……宸……”
尊贵的皇姓,尊贵的男人。她不敢,吐出口的依旧还是那个敬称,他侧过头又封住她的唇,缠绵的呢喃因为唇瓣的密合而显得有些模糊:“……叫我的……名字……”
“……宸……”
低低的呼唤让他的身子轻轻的颤动了一下,舌尖毫不犹豫的分开她的齿列,又再度深入。
正是难解难分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白乐温润的声音道:“爷,雨已经停了,是否要回府?”
白乐是故意的!可是也让慕容宸一瞬间清醒过来,顿时想到怀中的女子还在病着,急忙住了手。眼前的方悠满脸绯红,嘴唇更是鲜艳欲滴,他的心里一荡,却也知道不能再做什么了,只是用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柔声道:“你……”
“悠然。我的小名……叫做悠然。”
“悠然。”他轻轻的吻在她的颊边,“等着我。不出十天,我一定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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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并不长,可首先,他要想着好怎样说服吴樱。
说起来,不过是纳个妾而已,知会一声也就是了。但他和吴樱少年夫妻,情深意切,就算是如今也没有断了恩情。这件事必然会让吴樱不高兴,他不能无视她的感受。
这算什么?
他要纳妾,又怕伤了正妻的心。这算什么?他是这样犹豫不决的一个人,战场杀敌他不怕,阴谋诡计他不屑,温润如玉的魏王,唯独对这家务事,他怎样也断不清。
其实他可以不再去见方悠,所谓的承诺在皇家贵族里根本就不值一晒;或者选择不理会吴樱,吴樱再凶,一个小女子总不能反出魏王府去。
可是……
他思量了一整夜也没有个头绪,第二天,却意外的接到了皇上要他入宫的消息。
这一天并不是大朝,他可以不用去面圣,但皇帝一道御诏把他叫去御书房,显然是有要紧的事情商量。
他只得暂时放下那些小儿女的私情,整顿衣冠,入宫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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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德帝已经换下了朝服,只穿着一件明黄云海龙纹常服,正低着头批阅奏章。近侍大太监花子常在一旁伺候着笔墨,四下里的火龙烧得很旺,屋子里温暖如春。
慕容宸见御书房里的不是寻常的秉笔太监,知道所谈事情必定机密,急忙跨上两步行下礼去。皇帝放下手中的朱笔就去扶他,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四弟不必行此大礼。”
慕容宸不动如山,恭敬道:“皇上招臣弟入宫,不知所为何事?”
裕德帝轩了轩眉,挥手连侍立的宫女一并遣了,只留下一个花子常,这才道:“四弟可知道蜀王纳妃一事?”
慕容宸一愣,摇了摇头。他是确实不知道。慕容捷不是才回了蜀地么?怎么又要纳妃了?按大酉的规矩,宗亲皇室纳正妃必须要到宫里来成礼,这千里迢迢的一来一回,不是白白的折腾?
其实蜀王纳妃也是应该的。慕容捷十七岁上娶了元妃岳氏,没过两年岳氏便死了。他又不是个喜好女色的人,至今也都没有再娶。
但选在这个时候立妃,时机总有些古怪。
皇帝却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道:“是朕赐婚的。”
魏王沉默不语。
裕德帝坐在宽大的书案后头静静的看着他,似乎在掂量他的心思。半晌才道:“今日朕收到八百里加急军报,西南望月蛮夷意图谋乱,前锋军已出望月树海,正朝着雅丹城进发。”
慕容宸心中一惊,雅丹城是西南边防的第一道关卡,那里也属于慕容捷所在的蜀地管辖之下。望月蛮夷虽不能和北方铁骑相提并论,但既然有战况,为何还要急着把慕容捷招回京城,还说要纳什么妃子?
这想法几乎脱口而出,但只是一瞬间他便冷静下来。他虽然不屑于权术阴谋,但并不代表他是傻子,从小在宫廷里长大的皇子,有哪一个是傻子?
他不爱与人争执,可他还是看得清。
慕容晟实为皇帝,手上却没有绝对的兵权。唯一死心塌地忠于他的只有身为帝师的龙骑大将军奚仲所率领的八万京营,就连奚仲的儿子奚月华都不见得是个靠得住的。
上位四年,就算他不急,中宫那位也该急了。
看来这第一口,是打算从西南边防咬起了。慕容捷若敢抗旨,自然是谋逆犯上的罪名;若忍了,西南的守备兵权少说得有一半送到皇帝手里。皇帝怎么能让他回去?
说不准这望月蛮夷之事也有人挑头,否则区区流窜在树海的蛮族,怎敢与天朝相抗?
他想了想,问道:“皇上打算调那一路将领带兵?”
慕容晟狭长的双眸闪了闪,唇角带了点微微的笑意:“四弟,你说呢?”
看来是非把他拖下水不可了。慕容宸暗地里皱了皱眉,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道:“臣弟以为,此事应由军政处几位大人共同商议而定。臣弟不敢置喙。”
皇帝对这明显推托的说法也不生气,笑道:“四弟不必客气,朕只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如此……以臣弟看来,龙骑大将军之子奚月华文韬武略战功赫赫,若由他带兵,西南蛮夷之乱不在话下。”
他知道他既然来了,那就是一定要说的。但该怎么说,什么时候说,又是另外一件事。
慕容晟听完朗声笑道:“四弟所想真是与朕不谋而合。月华是朕手下战功第一的少将军,朕让他和左将军一起领兵,此次蛮夷之乱必定事半功倍。”
左将军田展桐是慕容捷的表舅父,朝中出了名的刚正不阿。这么做想必也是为了安抚身在辽阳京的慕容捷。至于奚月华,他的父母姐妹妻儿都留在京城,就算将在外也不敢不从君令。
不过可以预想的是,既然奚月华为主帅,那田老将军一旦离了辽阳京想必没办法过太平日子了。真要让田若桐上了战场,蜀地的边防将士怎么肯听区区一个少将军的话?
慕容宸背上已是冷汗涔涔,他隐隐的明白了,刚进京城时那股不安动荡之气究竟缘何而来。
皇帝这一次可谓用心良苦,但其中最关键的一环还没有说出口。
果然,等慕容晟笑完,便上前一步握住慕容宸的手,沉声道:“四弟,蜀地与辽阳京之间就要靠你了。有你替朕看着,朕才能心安。”
如果蜀地驻军不服奚月华管制,甚或慕容捷就此放手一搏,京营八万守军挡不住蜀地训练有素的兵马,这个时候,魏中二十万郡**就是最好的盾牌。
换言之,他要他回去,马上。
皇帝与他虽不是一母所生却从小交好。彼时慕容捷尚为太子,慕容苏深得先皇疼爱长伴君侧,其他几个弟弟又小。楚王沉稳,魏王温厚,一直以来相携相伴,十分和睦。
如今他为君,他为臣,,即使知道这不过是一种利用他一样会帮助他陪伴他。这一点连他自己都不怀疑,何况是心思深沉的皇帝?
不为利益不为权利,只因为他是大酉的魏王,只因为他是他最亲厚的兄长。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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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宸的故事会尽快写完的
ps:为了不影响新章的阅读,前文的修改还是放在12点左右
五 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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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第四天上,魏王派出去给方济人下聘的人,匆匆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方悠回府后第二天,方济人便去京城督监鲁容威府上退了礼金,当晚就有一顶软呢小轿把她连夜接走。据说对方下的聘是鲁家的十倍,又是鲁容威得罪不起的贵人,现在鲁家和方家都是战战兢兢,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慕容宸又惊又怒,连身子都颤抖起来,咬牙道:“是谁?”
那人犹豫了片刻,道:“属下不知。”
“你会不知?”魏王气得冷笑不止,“左右这宫里都是你主子。你怕那个主子办你,我慕容宸就不会那些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不成?”
说着就要叫人,那人吓得一激灵,,双膝一软就跪下了,连道:“王爷饶命。”
“到底是谁?”
“是……信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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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宸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去信王那里要女人。
他和他,一个行三一个行四,年纪最为相仿,关系也一直不错。慕容苏风流,全辽阳京的人都知道,他对此也不过一笑了之、君子之交淡如水,何况是皇子?
但是这次,他决不会与他善罢甘休!
是夜又是蒙蒙细雨,天地之间一片朦胧。慕容宸也没惊动别人,只带了贴身侍卫白乐一人,连夜到了信王府上。他本就不打算撕破脸,若是慕容苏顾念兄弟情谊,他也不会大动干戈。
信王府上静悄悄的,却张灯结彩,到处是一幅办喜事的模样。见此情景,慕容宸心中更加恼怒,也不等人通报,一路直闯进信王府主屋。
推开门,却看到慕容苏正懒洋洋的半靠在榻上,两个彩衣美婢正替他捶腿。他有一口没一口的啜着手中的茶,好整以暇的模样就像是正在此处专门等他一样。
慕容宸一时愣了,满腹的怒火顿时压了下来,才堪堪叫了一声“三哥”,便被慕容苏的笑声打断。。他笑道:“四弟,你可是来晚了。”
慕容宸微一扬眉:“三哥知道我来做什么?”
慕容苏挥了挥手遣退了侍婢。下了榻慢慢地走到他身边,笑意缱绻,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是方姑娘这样温柔可爱知书达理的女子?四弟的心思,我自然是知道的。”
听他这番话,似乎并没有横刀夺爱的意思,慕容宸不明白他的用意,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便直接问道:“此事还请三哥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么……”慕容苏轻轻一笑,随手拿起魏王挂在腰带上的一枚紫玉双环佩把玩,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四弟,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人?”
“什么人?”这话问得越发没头没脑。
“你是魏王啊。”慕容苏轻轻叹了口气,“光身上这枚先帝赐给函妃的紫玉双环佩就值寻常百姓一辈子辛苦所得。你说,除了皇帝,谁能阻止你纳妃?”
慕容宸忍不住脸色一沉,语带轻讽道:“我可不是三哥你。”
慕容苏笑了笑,也不着恼,只慢吞吞的道:“三哥知道你为难,所以才想帮你一把。看到信王府上的灯彩了么?今日我在府中宴饮,席间年少英俊的魏王和温柔美丽的方姑娘相谈甚欢,于是我便顺势做了个媒,当夜便成就了一桩美事——说起来方姑娘是从我府上出去的,谁敢多说一句话?”
“三哥!”
慕容宸的心几乎要从腔子里跳出来。这是谎话,明明白白的谎话!
可是,既要让吴樱点下这个头,也要让方悠以后不受委屈,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信王本就不拘礼法,喝醉了替兄弟保个媒,这不奇怪;谁不给他这个面子那才是奇怪。
只是,慕容苏虽然风流温柔,却绝对不是个慈悲为怀的人。
最初的狂喜渐渐平复下来,慕容宸定了定神,语气也渐渐平静:“三哥,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慕容苏的眼神微微流转,笑道:“四弟想到哪里去了,我何曾想要你的东西?你有的,我不是都有么?”
“三哥,你我都是侍君的人,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想必是很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