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瞒不过你。”
“王爷过奖!小伦是猜,您此刻心里想着的必定都是月影呢。”美丽女子掩唇轻笑,却更像是种微讽。慕容苏微微皱眉,她却已经接下去道:“不过很抱歉,小伦也不知道月影此刻在哪里。”
“我不是来问这个的,而是……而是……”
他沉吟良久。也无法把心里最想说地那句话说出口。舒小伦地眼睛笑出了好看地弯弧。为他这难得一见地口拙忍俊不禁:“莫非……王爷是想让小伦劝月影回来?王爷应该知道地。那姑娘倔得跟头牛似地。我有何德何能。能劝得动她呀?”
慕容苏一愣。心事被窥见地窘意很快被微微地失落代替。他原本地打算地确如此。月影是个肯为朋友做任何事地人。如果舒小伦叫她回来。说不定她会听。
她地朋友他认识地真地不多。朱丽已经去了蜀地颐州。想得到地也只剩下舒小伦了。
就算她要死。也得死在他看得到地地方。…………他如是说服自己。却并不肯亲自去做这件事。
不过舒小伦说地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思忖了片刻。知道多说无益。正要敛衣告辞。舒小伦却拉住了他地袖子。笑道:“王爷莫急。虽然小伦不能劝月影回来。有一个人倒可以试试看。此刻他正躲在院子里喝酒呢。王爷可想见一见?”
见他挑眉疑惑地模样。 舒小伦已经纤手一摆将他推了出去:“王爷。零点看 书小伦还有些体己话想要对司徒公子说。您就成全一下吧。”
也不顾身后司徒星轻微的“咦”声。反手合上门扇,将慕容苏关在了门外。
司徒星正要追随而去,舒小伦却伸出双臂挡在门口,若是他执意前行,必定要碰触到她,但她的笑容却又是那样妩媚妖娆,不能逼视,因此司徒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转开头道:“舒姑娘,请你让……让一下。”
“放心吧。你家王爷不会有事的。”
“可是……”
“他只是脑袋里有点混乱而已。多想想就明白了。”舒小伦嫣然一笑,伸出手拉住司徒星里头走去,“你也别老是跟着他,他离了你就活不了了吗?万一以后他不要你了,你要怎么办?总之呢,你应该找些属于自己的开心事才对。过来。我请你喝酒。”
她撩起袖子,从烫酒地炉子上拿起锡壶,手指灵活的一托一提,便将两人的酒杯斟满。行止间少了一分妖娆,却多了一份潇洒不羁。司徒星楞楞的看着她,一时只觉得目眩神迷,竟移不开目光。
舒小伦见了,不由笑道:“怎么又傻了?隔三差五的就看你跑来天一阁听我弹曲子,偏又一句话不说。今天本想单单弹给你一个人听的。你这样子。等会儿这里岂非要多个呆子?不如就算了吧,你在这里等你家王爷。我要先走了。”
“啊,不……不,别……”司徒星听她一说,急忙摇手,又不知道要怎么挽留,顿时急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看得舒小伦又好气又好笑,那笑声如银铃般传进司徒星的耳中,他只觉得心中一热,一瞬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伸出手抓紧她柔若无骨的手腕,无比诚挚道:“舒姑娘,别走,请你留下来陪我。”
他的眼睛亮地就像天上地星辰,清澈的没有一丝伪装。就算是见过各色俊美男子的舒小伦,在这样的目光下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了低头,颊边飞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慕容苏在紧闭的门扉前站了一会儿,然后沿着小径慢慢地往前走,午后的日光苍白的没有一丝温度。就快要入冬了,北方的冬天还会更冷,再过几天,说不定就会下雪……
他散漫的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柄漆黑细长的剑正悄无声息的御风而来,最后安静的架在他的脖子上。
等他发现地时候,身后已经站了一个人,握剑地手离他的脖子不过一寸地距离,稳定,毫不犹豫。
慕容苏停下脚步,沉默了片刻,带然后起淡淡笑意:“颜少主别来无恙?”
“我的手偏上一分,你就没命了。”懒洋洋的,却又危险的声音
“你不会杀我的。”慕容苏轻轻道,手指搭上剑身,朝外移开半寸,“剑犹在鞘。颜少主只是想吓吓我吧?”
“真让我意外。”颜啸云的手顿了顿,寂夜剑于无声中卸下。然后,居然很轻松的笑起来,“慕容苏,你果然很沉得住气,我忍不住想夸你了。”
“多谢了,颜少主看起来心情甚好。”
慕容苏调转身来,看着眼前一身灰衣的男子,普普通通的装束依旧掩不住他卓然不凡的气质,深刻的五官有着逼人的英俊。虽然周身的锋芒已不再咄咄逼人,却在无形中多了一种更为强势地气魄。
他忍不住微眯起眼。她,应该喜欢这样的男人…………强大。包容,自由……
颜啸云也在打量他,半晌,勾起唇角:“慕容苏,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来京城?”
“愿闻其详。”
“我是来带走月影的。”他看了他一眼,转身朝方才休憩的地方走去,一边走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等了那傻女人这么多年,不想再等了。得赶快娶走,免得再跟别人抢来抢去。”
他的语气是戏谑的。慕容苏却听出一丝异样来,倏然抬起头,迎上了颜啸云眼中的一线冷光,那光芒,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还要多谢你。还她自由。”
半晌,慕容苏地声音有些低涩,却依旧淡淡微笑:“不客气。”
颜啸云挑了挑眉,继续道:“慕容苏,我今天不杀你,并不表示就放过了你。等我找斑雎莲报了弑父之仇以后,自然会来找你算账。”
慕容苏抿了抿唇,眼中亦有一丝冷冷自矜:“本王等着你。”
又是一刻沉默,颜啸云突然道:“慕容苏,我一直很好奇。你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最大的心愿……”他似乎有些茫然。但毕竟还是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道,“正在找。”
颜啸云一愣:“那么,觉得最幸福的事情呢?”
他又低头想了起来,秀丽地眉峰却越锁越紧,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是因为想不到而回答不出。还是因为想到了却说不出来。总之过了很久,都没有说一个字。
颜啸云也不再问了,一扬头将石桌上的残酒一饮而尽,低低的哼了一声道:“你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说罢拎起桌上的包袱正要离开,却被慕容苏唤住了。
“颜少主请留步。”
“还有什么事?”
“颜少主可是去樊城?”
“不然还能去哪里?”
“颜少主,本王也有事要问你。”慕容苏脸上始终温柔浅淡的笑意突然收了起来,冷声道,“月影对你来说有多重要?如果她背叛了你。如果要你为了她死。也一样不放弃吗?”
颜啸云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良久。发出一阵不羁的笑意,竟然头也不回的就此离去,只留下一句疏狂笑语:“和你这种做什么事都要求回报的人解释,说了也是白说。”
司徒星一向量浅,再加上美人在旁,丝竹旖旎,更是喝得不知今夕何夕,等他想到信王殿下还在吹风,赶忙出来寻找地时候,早已是夜幕低垂,星子满天。
他急忙踉踉跄跄地赶回府,却依旧找不到慕容苏。但是他却心有灵犀的没有声张,独自在府里细细的查看了一遍,发现马厩里少了一匹最好的乌驹,慕容苏常住的房却门窗紧闭,灯火全无。
他靠着门缓缓的坐下来,望着乌沉沉地天,突然就想起了方才舒小伦唱的一支词儿: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注一)
他想着想着,就摸着鼻子傻傻的笑起来。他想,也许真的应该给自己找点别的事情做了。
前方战事步步惊心,这一去,什么时候才能回的来呢……
注一:徐再思的《双调?蟾宫曲》春情,很有名的词了,因为这个地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这一阕大概可以勉强凑成吧。如果亲们有更好地主意,欢迎告知
第六十三章 铁马冰河入梦来(一
月影倏然被一阵沉闷的战鼓声惊醒。零点看 书
睁眼望去,周围依旧是一片混沌不明的灰。灰色的天空,灰色的城楼,蒙尘的盔甲和兵刃,就连士兵的脸,也因为硝烟和疲惫而变得晦暗。
其实她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睡着了。自从白朔大王子斑雎弼到达樊城,率领大军“援助”如意候攻城那天起,她就几乎没有合眼。三天……也许更久,大多数时间里她都保持着警醒,只有在冲锋的间隙,偶尔可以和衣靠在厚重冰凉的城墙上小寐片刻。
白朔兵多粮足,斑雎弼手下的千人队轮番上阵,车轮战术已让整个樊城守军疲于奔命。
月影再也顾不上洗澡,数天前,那些曾经一起把酒高歌酩酊大醉的人,有一半已经变成了再也不能开口的尸体。周围不断的有人哀嚎,也不断有人死去。到处是疲惫的士兵,紧紧抱着自己的刀,迎接着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
会留在樊城的,都是些不怕死的血性汉子。但有的时候,等待的绝望比死还要让人崩溃。
战鼓声又响了,一声紧似一声。月影揉了揉眼,挺直了背脊。龚大海已经跑上了城楼,一张黑脸上全是汗水,喘着气道:“他奶奶的,那帮兔崽子又来了。”
月影皱了皱眉,从城堞里探出头朝外望去,不远处马蹄卷起的尘沙遮天蔽日,看不分明。她问道:“这次从哪个方向来?谁领兵?”
“东西二门,各有两个千人队。领兵的是前天那个大胡子句彭和骑大花马地阿图瑟。”
“是他们?”月影沉吟道。“句彭此人鲁莽,又急功近利,这三天内已出战不下五次,体力难免差些,这个人比较容易对付。至于阿图瑟,他是如意侯的手下,功夫十分了得,而且只与我们交手过一次,不知他的底细……”
她拿起身边的水袋喝了一口。问道:“龚大哥,我们还有多少兄弟。”
“三百六十七个。”
“只剩这么多了?”这个数字显然出乎月影地意料之外。“凌晨时明明还有四百!”
龚大海为难地抓了抓乱发:“没办法啊。月姑娘。城里头缺医少药。光靠小昙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只要还能拿刀地兄弟我都算上了。三百六十七个。只少不多。”
月影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慢慢地吐出来。看着白气在空中氤氲飘散。慢慢道:“没关系……就这么多也够了。带一百个人去东门迎战句彭。带着盾牌。尽量冲散他地队伍。切忌不要正面对敌。待句彭落单时一气拿下。得手以后然后立刻回城。”她一边说。。首发一边用剑柄在地上划出阵型。龚大海一听。布满血丝地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拍了拍胸脯道:“这件事交给我。老子去会会那大胡子。非把他挑个对穿窟窿不可!”
月影微有犹豫。却也知道此刻城中除了龚大海之外。再没别人能担此重任。因此点头道:“如此便有劳龚大哥了!如果敌人实在太强。就先回来。留得一条命就是一条命。”
“老子省得!”
月影手中的剑柄又向左右一划,道:“南北门各派一百人守着。剩下的箭和火药都分过去,防止斑雎弼趁机偷袭。”
龚大海一愣:“兵都派光了,那个奶奶的阿图瑟谁去对付?”
“我去!”月影手腕一紧收起剑,沉声道,“这人会武功,只能我去。龚大哥,给我五十个人,我想办法拖延阿图瑟的时间,等你拿下了句彭。再带他来替我解围。”
“月姑娘。可是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月影已经道:“没时间了。就这么决定!还剩下十七人,麻烦龚大哥让他们尽快入城,召集剩下地百姓,挑出其中有劳动能力的,到县衙后院里集合。”
“去那里做什么?”
“去挖井。”
龚大海顿时楞住了,这生死交关的时候,还挖什么井?
月影见他呆愣的神情,禁不住笑了笑,复又沉凝道:“樊城地处西北,长年缺水,多旱灾,尤以去年为重。因此去年救灾的时候,伽叶宫的贝宫主联合了兰若的大乘宗宗主,募集善款替樊城修建了一条地下水道,直通数百里外的沙谷,那里开挖了专门募集雪山融水的池塘。这条地下水道的出口就在县衙后院,只是要挖开之后才能供人行走,要费些时间。”
龚大海这才听明白了,心中顿时又惊又喜,更多地还是疑惑:“月姑娘的意思,是要城里的老百姓都从那里撤走?”
“不错。”月影点头道,“在你来之前,我刚刚接到京城来地飞鸽传,新任北伐军前锋少将奚月华正日夜兼程的赶来樊城。但是等先发部队到达,至少也要三天之后。我们如今粮食和水都不够,照斑雎弼这种不眠不休的车轮战,恐怕坚持不到援军到来。一旦破城,斑雎弼暴虐残忍,城中百姓必定遭殃。”
“既然这样,应该早点叫人去挖啊!”这时候再做,会不会太晚了一些?
“水源不枯竭,水道就没法走。再说,不到万不得已,那些老百姓也不愿意舍弃自己的家…………可以弃家而去的那些人,早在围城之前就走了。”月影一边解释一边站起身来,再次从城堞上望去,滚滚的烟尘已经越来越近,连白朔士兵盔甲上地铁扣都能看得分明。
“没时间了,龚大哥快去!”
她快步走过他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块紫纱来束发。却不小心带到了一件银光闪闪的东西,那东西从她怀里掉落,在地上磕碰了几下,便沿着城砖滚落到不知什么角落里去了。
月影手里的动作一顿,一时愣住了。
那是一只缫丝缀玛瑙地细银镯子,纹样精致,做工上乘。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首饰,却是她和慕容苏在凌源的时候,两个人第一次单独去逛街市。他亲自挑选,并亲自替她戴上的。
因为经常用剑不方便,她便一直把这只镯子藏在怀里。就连这次离开,也忘了还给他。
“月姑娘,你是不是掉了什么东西?”
月影定了定神,微微垂下眼睛。摇头道:“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