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薇没力气说话,把怀里的木婉欣抱昆,闭上眼睛,一会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木婉薇睡得特别沉,待醒来时,已是次日午时。出了一身的汗,似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脑子清明了许多,不像醒前那样痛了,就是手脚还无力。
樱桃一直守在旁边,见木婉薇醒了,欢天喜地的唤了声姑娘,然后把手贴到了木婉薇的额头上。
木婉薇眨眨眼,见合子正从地上起身,也向自己走了过来。
合子一向机灵,在木婉薇身前转了个圈后,把木婉薇想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秋锦回安平侯府时,安平侯府正大乱着。
木老夫人气得不轻,据说吐出的血能装满一个茶碗,送回到竹苑时,人已是没有意识了。
在这种情况下,木二老爷哪里还有闲心去收拾几个丫鬟?
秋锦偷溜回紫薇园后把屈妈妈几人都叫上了,打算趁乱逃出侯府。却不想走到花园时却被承大奶奶给遇到了。
承大奶奶早就知道秋锦在外面侍候着木婉薇,如今见了,马上命粗婆子把秋锦拘了起来,要将秋锦乱棍打死。好像打死了秋锦,就能替木老夫人出了一口恶气般。
却不想还没等粗婆子的棍子打下,小王氏就来了。她好言好语的把承大奶奶拉走,让几个粗婆子把秋锦几人关到了一间柴房里看管了起来。
说到这儿,樱桃加了句,“大太太是故意拉大奶奶走的,她走时对我们几个挤了眼睛……”
合子也点头,继续说道,“……大太太只让粗婆子给我们关起来,却没让用刑。到了后半夜,我变得到有人在开锁,本以为来的是吴妈妈,却不想是薄荷……”
木婉薇一扬眉,薄荷现在可是侍候着木婉萝的。
“薄荷把我们带到脚门处时,六姑娘就待在那里……”樱桃把一包用手帕包着的东西递给木婉薇,道,“六姑娘让我把这个给姑娘,还让我给姑娘传句话,她说今世怕是不能和姑娘再相见了,让姑娘时常念着她些,别忘记了……”一顿,又道,“六姑娘瘦得真厉害啊,和一阵风就能吹走了一样。衣裳穿在身上直咣当,足能掐出三指来,也不知那些婆子是怎么做事的,竟是不给改一改……我们走后不久,侯府里就起了大火,看那方向,倒像是望河轩。那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合子低着头,落着泪,狠狠的在樱桃腋下掐了一把。
樱桃反应过来,忙改了口,“六姑娘多好的人,怕我们走不了,故意把人往那里引……姑娘,我多打听着些,等六姑娘出门去上香,姑娘寻机会去和六姑娘见见……”
木婉薇打开那包东西,见里面是一绺青丝和一些两人小时候玩的东西。她的心瞬间沉到谷底,把那包东西捂在胸口,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木婉萝说的话,是在对她绝别啊,那场大火,只怕不仅仅是为了引开奴才们的视线让几个丫鬟逃跑……
樱桃还想再说什么,合子让她出去端药了。樱桃知道自己脑子不灵,越说越错,忙跑出去了。
木婉薇愣愣的坐了会,在眼泪落下来前擦了眼角。她把那包东西塞到枕头下,对合子道了句,“这一辈子长着呢,她说不见就不见了?去弄点吃的,我要快点把身子养好……”
合子欢快的应了声儿,跑出去煮粥了。
木婉薇在百草堂住了五天,病好的差不多后,让樱桃雇了辆马车回了别院。
回到别院的当日,柳景瀚又来了。见到木婉薇后,先是问了身子是否无恙了,然后递给了木婉薇一叠银票外加几张身契,分别是樱桃,合子,忆朵和张成一家子,秋锦计槐两口子的。
木婉薇心中一喜,对柳景瀚露出了笑颜,“你是怎么拿到的?他们怎么会轻易给你?”
“我去同他们要的。”柳景瀚见木婉薇笑了,自己心里也明朗了不少,“安平侯夫人是当着木家所有子孙的面说把你和表妹逐出木家的,还言称要把姑姑带过去的嫁妆都给了你。既是如此,那这些东西自然要拿回来……”
柳氏当年嫁到安平侯府是高嫁,所以柳家给置办的嫁妆并不薄,田庄,店铺,宅院应有尽有。
柳氏在世时,这些产业还都在柳氏自己的手中。柳氏过世后,这些东西便都落在了木二夫人的手里。
木二夫人素来是个雁过拔毛的人,这么一大笔产业落在了她手中,岂有不剥下两层的道理?
所以如今柳氏的嫁妆也就剩下了木婉薇如今居的这个院子,外加一些不值几钱银子的丝帛布匹,还有几亩薄田。
柳景瀚既是上门去讨要柳氏当年的嫁妆,自是对柳氏的嫁妆都有些什么一清二楚。
当着木二老爷和木二夫人的面,他拿着柳氏的陪嫁单子把将铺契、田契、宅契对了一遍。然后笑了,言称这事木二老爷夫妇已是做不了主了,他要见木老侯爷。
木老夫人将木家子孙逐出家族本就是天大的事情,木老侯爷一不拦着二不出面也便罢了,毕竟是安平侯府内宅中的事,他这个外姓人插不上话。可如今两个孤女的傍身之物被别人搜刮了大半去,木老侯爷再不出来说句公道话……
柳景瀚一声冷笑,对木二老爷和木二夫人轻飘飘的道了句,“你们真当我柳家无人?”
木二老爷和木二夫人听了这话皆是一惊,这句话的意思,已是表明了镇国公府会为木婉薇姐妹撑腰。
只是木老侯爷不在府中,他们又上哪里去请?再说,便是在,他们也不敢。木老侯爷怒急之下,连木老夫人都敢鞭打,更何况是他们夫妇两人?
木老夫人那里他们也不敢去惊动,不然只怕木老夫人吊着的那口气会马上断了……
夫妻两个痛定思痛的考虑一番后,决定把柳氏的嫁妆用银子给填补上。算了小半日的时间,算出要拿出白花花儿的银子近三千两。
木二老爷从店铺上凑了凑,木二夫人又从自己的私房钱里凑了凑,最后只拿出了二千两。
余下的,木二夫人打算用几件瓷器给填补上。
柳景瀚没说要,也没说不要,甩了甩手中的算盘,又道了句,“姑母嫁到安平侯府时,可是带了两房陪房的奴才。现在不能动的嫁妆都算清了,再算算这能喘气的嫁妆。当年陪嫁的奴才男男女女加起来共计二十七人,十几年过去,那些正值壮年的奴才所生下的儿子都能添丁了吧,这算起来……”
听到这里,木婉薇笑开了。她一直以为镇国公府的女孩能说会道,男孩皆是闷声葫芦,却不想柳景瀚倒比柳纤雪还厉害了。
“我想了想,表姐也用不了那些奴才,”柳景瀚笑了,“所以就用那四十几口换了这几个丫头的身契回来。”
木婉薇是真的被感动了,起身对柳景瀚福身道谢,“若不是你肯出手相助,我当真不知要如何办才好。只是又给镇国公府填麻烦了……”
柳景瀚不敢受木婉薇的礼,将她扶起来后,问道,“表姐,是当真不想再踏入镇国公府一步了?”
木婉薇脸色一白,扯了嘴角想说什么,却只牵强的笑了笑。坐下后沉默了须臾,道,“怎么会呢?到底是真亲,我怎么会不去走动……”
柳景瀚听了一喜,刚想让木婉薇随他回镇国公府,便听木婉薇又道,“……这几日我正在收拾东西,想开了春后带着欣儿离开京都去江南定居。临行前,我会带着欣儿去,去府上同舅父舅母辞别……”
柳景瀚看着木婉薇良久,最后一叹,转身离去了。
过了半个月左右,秋锦拖家带口的回来了。屈妈妈高兴,拉着张成家的说话去了。
张成和计槐则来见木婉薇,跪下磕头认了主。
木婉薇想了须臾,把张成独子张耀祖的身契寻出来给了张成,并放话,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会去官府给张耀祖抬了良籍。
这个合适的时机,指的就是看张成夫妇是否对她忠心了。
张成和计槐出去后,秋锦跪下对木婉薇磕了个头。她老子娘算计了十几年,连她姐姐和外甥的命都算计进去了,无非是要给张耀祖脱了奴籍。如今木婉薇这样做,足矣让她们一家子感激一辈子。
秋锦起身后,将这几日来她从她老子娘那里听来的关于安平侯府的事都对木婉薇说了遍。
先是木婉萝跑了!借着府中大火带着细软,跑了!
虽然没有人知道木婉萝去了哪里,木四夫人也整日以泪洗面,可张成家的却觉得,这事恐怕是木四夫人安排的。
木婉薇听后眉开眼笑,她这几日来一直以为木婉萝已经和她阴阳两隔了。现下知道她出了安平侯府和自己一样去过自在日子了,不由得乐开了花儿。
秋锦也高兴,继续道了下去。
木二夫人,又把手伸到了公中拿银子。
木老夫人病后,内宅就彻底交给木二夫人了,连问也不问了。
木二夫人拿了出了大笔的银子给柳景瀚赔了柳氏的嫁妆,手里周转的银两已是没剩下几个。偏偏年根将近,英亲王府又要大量往下放盐引……
眼瞅着银子要从指缝里流里,木二夫人怎能心甘?
于是,在放冬例的时候,将大房,三房,四房的用度都给暗中克扣了。
三房可是早就分家了,现在虽是住在安平侯府,每年却往公中交不少银子。
木三夫人和木四夫人没管过家,看不出这暗里藏的猫腻,小王氏却是门清儿,于是,把这事捅到刚刚有所好转的木老夫人的耳中了。连带着木二老爷夫妇贪了柳氏的嫁妆,被镇国公府寻上门无法,将安平侯府铺上的银两拿出去抵债的事儿一同说了。
木老夫人又被气得咳血,好不容易才能下**走走,这下一来又躺回去了。
秋锦说的兴奋,最后却又迷茫了,“姑娘,您说老太太这次的病也怪。据我娘说,老太太不仅咳血,身下竟是淋淋拉拉的总不干净,和来葵水一样。可老太太都多大的年纪了,早就……”
木婉薇笑得开心,“相貌年轻了,身体自然也就年轻了。这是返老还童的迹象,是好事啊。”
秋锦恍然大悟,“怪不得姑娘任黄鹂那小蹄子偷丹……”
话音没落,合子跑进来了,对木婉薇道,“姑娘,江世子来了,来下大聘……”
☆、第 215 章 恨你
江顼正是下聘而来,待他敲开院门,小尾巴充当了女房家丁,将成双成对的炮竹点燃后,抬着聘礼的家丁将两箱聘金、一担聘饼、八式海味、三牲、大鱼、米酒、四凉果、四色糖、茶叶芝麻、放了莲子、百合,等物的贴盒、香烛火炮、龙凤金镯、成套金银头面等物抬到了院子中。
因别院小,聘礼摆了前院没放下,又抬到了后院一部分。两箱聘金,则正规正矩的放到了正厅之中。
屈妈妈和张成家的出来看愣了眼,连忙让几个粗婆子在偏厅里摆了几张圆桌,让抬聘礼来的家丁坐下用茶。
木婉薇从后院跑出来时,江顼已是安安稳稳的坐下喝了半盏茶了。
抬头看到木婉薇,笑了,捂着胸口闷咳了两声后,扬眉道,“本应该早几日送来,可我忙,你也忙。”
木婉薇可没什么高兴劲儿,把站在厅里看热闹的几个丫鬟打发出去后,坐到了江顼的对面,正色问江顼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顼一脸的茫然,看着木婉薇义正言词的道,“这事不是商量好的吗?”
“什么商量好的!”木婉薇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她什么时候就和江顼商量好了。这等大事,她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江顼看着木婉薇笑了,猛咳两声后,把带血的帕子塞到袖摆里,道,“那日我接你出宫,然后去绸缎庄去喝酒你可还记得?”
木婉薇点头,她这辈子第一次喝那么多酒,多到中间丢了一天去哪儿都不知道。
“可还记得你喝醉了痛哭不止?”
江顼说的实在是含蓄,木婉薇岂止是痛哭不止,到后来摔盘子砸碗,将后堂里能摔出响的东西都摔了。
这回,轮到木婉薇迷茫了。她眯着双眸,一脸纠结的轻轻咬住了自己的指头。她只记得那天伤心欲绝,同江顼说了很多话。
最开始时是有意说的,因为江顼有烦心事儿的时候也同她说。到后来就收不住了,随着酒一杯杯喝下去,怕是连自己小时尿没尿过**都说出去了……
江顼眼瞅着木婉薇如白玉雕琢而成脸变变浮上了一抹桃红,又挑眉问道,“可还记得我问你是不是清醒的,你点头说是。”
这里木婉薇记得些,她还把酒壶砸了和江顼要酒喝。然后,江顼还说既是清醒的,那说出的话不许反悔,她也答应了……
木婉薇神色一顿,终是把后面的事情想起来了。后来江顼说,既是没人要你,那我要你。成了亲,你就是我江顼的妻……
她,居然答应了!就因为江顼手里拿着一壶酒不给她,她就答应了!
一壶酒,她竟是把自己嫁了!
再后,木婉薇咬着手指的贝齿突然用力。如果她想起来的事没错,江顼后来还亲了她,正在唇上,软软柔柔滑滑的,带着一丝奇异的药香……
脸彻底红透了,木婉薇豁得一下起身,嫩白的指头指了江顼半天,结巴着道出一句,“那,那不算,你,你就是个登徒子!”
江顼睁着犹如星辰般的眼睛看着木婉薇,语气里带了三分诧异七分无辜的问道,“我怎么你了,就成登徒子了?”
那种有损闺誉的事,木婉薇哪说得出口。心中一急,眼泪落下来了,对江顼跺脚吼道,“你明明知道我心中有杨林……”
“你和杨公子还能在一起?”江顼轻喝了口茶,挑眉问道,“镇国公杀了他一家七十七口,他又把镇国公打成重伤,至今没能彻底清醒过来,你觉得你们还能在一起?”
木婉薇哭得更厉害,用袖子捂着脸连连跳脚。她知道自己和杨林不能在一起,可也从没想过要嫁给江顼。委屈了半天,道了句江顼还有青梅竹马的司徒静,怎么可以始乱终弃。
江顼脸色微沉,没接这话。持了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继续喝。
“还有你母亲!”木婉薇一想到安庆王妃,心底的恨意不打一处来,“她怎么可能会同意!她口口声声说我是狐媚子……”
安庆王妃自是不同意江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