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的前半段,说得还算平淡,后半段,却有一股子酸劲儿掺杂进去了。
只要是个女人,哪个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是个顶天力地,受万人瞩目的大英雄?木二老爷,英雄称不上,最多只能算是个**的狗熊!
木老夫人将茶盅放在一侧的矮几上,冷笑了一声,“平远大将军大败敌军,凯旋而归的事侯爷怎会不知道?怪不得他让我将五丫头接回侯府,又因五丫头与我屡次翻脸……”
木老侯爷虽未入仕,可和朝中的内位内阁大臣却关系非浅,朝中有些什么风吹草动,他总能扫到一耳朵,不至于心中无数。
木老夫人深居简出,对朝庭中事的了解全来自木老侯爷。木老侯爷不说,她便是双眼一闭的瞎子。
她所知道的关于平远大将军的消息,还是在一年前。那时木老侯爷对她说,平远大将军在边关行军急躁,忘了劳寇莫追的道理,不仅损失了两万大军,自己也身受重伤,生死两茫……
“母亲,”木二夫人轻声劝道,“父亲虽是没同您说,却也将事情圆过去了。不然,薇丫头现在还在道观里修行呢。不管怎样,她现在是在侯府中……”
木老夫人长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到底,侯爷还是顾着侯府的脸面的。只是,他不同我说,我又要如何知道外面的事情呢?”
“母亲,三叔叔行皇商,同宫里的人接触频繁……”
“他?”木老夫人冷哼一声,“他不将麻烦惹到侯府里来,我就要到佛祖前烧高香了!”
自木娘娘入宫得**,木三老爷便在木老侯爷的许意下做起了皇商。不似别的皇亲国戚那般做得多大,只管供应宫中香料这一项。生意虽不大,却也是不小的进项。
可木三老爷却偏偏是个不提气的,生意没见做得多红火,却学会了娶平妻!
木老侯爷千秋时,木三老爷将古氏带回侯府贺寿。家宴时,与同席而坐的木三太太拌了几句嘴,气得木三太太疯病发作,拔下头上的银簪就要行凶……
木二夫人亦是一叹,又说了好些子宽慰木老夫人的话。后又话风一转,“母亲,平远大将军凯旋是喜事,咱们是不是备份礼前去拜访,毕竟,平远大将军的夫人已经登过府门了,还送了不薄的贺礼……”
“去吧……”木老夫人往后一靠,闭上眼睛道,“就带着五丫头去,将她收拾齐妥了,别给安平侯府丢人现眼。”
☆、第 32 章 玉姐儿
有了木老夫人的授意,木二夫人开始着手准备拜访平远大将军府时的贺礼。顺带着,又吩咐针线房给木婉薇赶制两条样式新颖,用料讲究的披风。
就这么张张罗罗的忙了几日,一向不作为的木三老爷突然派人递回了话。
陈国公,竟是真上折子把平远大将军给参了。参平远大将军治家不严,其妻张狂,污蔑先祖皇帝;其弟目无王法,倒卖人口,罔顾人命;其叔父,强占良田千亩,逼死百姓无数……
这折子递上去后,如石牛入海,再没了动静。可平远大将军府门,却少了正四品以上官员的身影。
木二夫人同木老夫人一合计,将拜访的事推延了。
拜访大将军府的事,木婉薇不知道。临时改意不去了,木婉薇也不知晓。
这些日子来,她只专心一件事——养鸟!
养什么鸟?自然是那一日她碰到的鸿鹄。
其实也不用她做什么,只需每日早晚两次拎了精细谷物或新鲜小鱼,往荷塘的芦苇中撒上两遍即可。
吃不吃,便是鸿鹄的事儿了。
据木婉薇的观察,这两只鸿鹄,更喜欢从烂泥中找草根吃。
不过也正因这个活计,木婉薇倒是得了个景致极佳又清静的好地儿。让粗使婆子在荷塘旁的大垂柳上拴了个秋千,她无事时就坐在秋千上看书,要多自在就多自在。
有时,鸿鹄还会走上岸来,站在木婉薇的面前和她对视。
鸿鹄对木婉薇的信任,远没有到她可以伸手随意去碰的程度。面对这种人人称颂的吉鸟,木婉薇唯一敢做的,也就是小心翼翼的将嫩白的小手递出去,让它吃手心的糕点碎末。
只是,每次鸿鹄都是歪着头好奇的看两眼就掉头走了。
虽然鸿鹄不会说人话,木婉薇却从它的动作里看出了嫌弃,没错,就是嫌弃,它嫌弃木婉薇的吃食。
这一日日落时分,当鸿鹄再一次以嫌弃的姿态,扭身肥胖的身子走回荷塘后,木婉薇对着鸿鹄洁白的背景吐着舌头做鬼脸,“不知好坏的大笨鹅,这可是蜜露酥,不吃是你不识货。”
这蜜露酥,还是当初木娘娘得**时宫里赏下来的吃食。因木老夫人和木婉月都喜欢这微甜不腻的味道,便从宫里弄了制作的秘方来。
这些日子来,木婉薇吃了不少好糕点,却独独喜欢这一道。那特有的清香,萦绕舌尖,怎么吃都吃不够。
“姑娘,它又不是人,怎会分出好坏了?”秋锦轻笑,将手中的茶盏递给了木婉薇,“姑娘,这是用羊奶,杏仁泡得花茶,您尝尝。”
论茶艺,秋锦是比不上木婉薇的。可她有股子不气馁的创新劲儿,总是花样百出的想些新样式让木婉薇来尝。
“用奶泡茶,怎还会有茶的清香?”木婉薇将手心里的糕点末拍落,接过茶盏轻抿了口,“果真,茶香淡了许多。”又品了品,舔了舔嘴唇,“这杏仁不好,有些子苦。不仅没提出香气,反倒坏了奶的香醇。下次你若再泡杏仁花茶,试试先用羊奶煮了上等好杏仁,将杏仁过掉后再泡茶。或是……”
看着茶盏内的杏仁和舒展开的花瓣,木婉薇念头一动,笑道,“或是将这杏仁炒熟,打成杏仁碎,再冲到羊奶里……”弯起眼眸一笑,主意越来越多,“再放上花生碎,芝麻碎,配了糕点,欣儿定会爱吃……”
秋锦连连点头,用心记下了,“回去后我就到小厨房做去,做好再请姑娘细品。”
木婉薇又喝了两口,将茶盏还给秋锦后,看着黄昏下的碧绿荷塘伸了个懒腰。
无意间向远处一望,见几个大小不一,姹紫嫣红的身影正从荷塘上用防腐木搭建而成的亲水桥上走来。
亲水桥,因浮水而建得名。安平侯府内荷塘的面积颇大,这种九转十八弯的亲水桥随处可见。
芍药抱了锦锻制成的薄披风来,也看到桥上的身影了。她边将披风披到木婉薇的肩上,边自语道,“这是哪个?不知道这里飞来了鸿鹄不许人接近吗?”
“许是特意来看的也说不定。”秋锦将茶盏放回食盒子里,回头道,“这两天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哪一个不是对这鸿鹄好奇的紧。姑娘不在时,不少人都静悄悄的过来,偷偷看上几眼再走。”
“想看,便让她们看吧。”
木婉薇从秋千上起身,让秋锦芍药将食盒,棉垫等杂物收好,准备回去了。
可谁知她刚转过身子,便听荷塘里的鸿鹄传来一声长鸣,紧接着,便是震翅高飞的声音。
“是玉姐儿!她往鸿鹄身上扔石子!”芍药看着亲水桥上的几个人道,“还有娄姑娘和卢姑娘……”
木婉薇回头,见那只刚刚还跑到岸上来鄙视她的雄鸿鹄正在荷塘之上盘旋,叫声一声比一声凄惨。
卢碧云笑的最为大声,指着芦苇丛喊道,“玉姐儿,用石子扔那个白色的蛋!看到了吗?就在那鸿鹄的身下,你若是扔得准,我就将头上的翡翠簪子赏了你!”
木婉薇小手紧握,心中怒急,她提裙迈上亲水桥,对玉姐儿大声喝道,“将石子放下!”
玉姐儿转过头来看木婉薇,举着的小手里赫然是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子。这若是砸了下去,蛋没有不碎的道理。
娄雨晴看了木婉薇的穿着,别过头噗哧一声笑了,伸出右手,用帕子垫着食指点了点玉姐儿的肩膀,嗤笑道,“这就是你那养鸟的姐姐?你姐姐命令你将石子放下呢。”
娄雨晴正值豆蔻年华,最重着妆打扮。鹅蛋脸上化了精细的妆容,头挽单螺髻,包了一块汗巾,簪了两只绿玉簪。身上穿着嫰粉色的裙衫,外面套了件蓝粉色绣梅花的大褙。
标准的大家闺秀装扮,只是看向木婉薇的眼光中,全是讥讽。
木婉薇对此见怪不怪,只要同木婉月走得近的人,没有不厌弃她的。卢碧云是,娄雨晴更是,如今,小小的玉姐儿也加入其中了。
没理会娄雨晴的话,木婉薇只盯住了玉姐儿,平静的道,“放下,不然我去告诉老太太……”
“拿着鸡毛当令箭,真当自己是东西了。”卢碧云穿得是月白色的裙衫,外面套的粉红色大褙,她捂嘴偷乐,“老太太是让你看着鸿鹄,蛋碎了,自是你看护不利,还能怪到别人身上吗?”
“怎的,你当这府中的下人都是瞎子……”木婉薇话说到一半,住口了。
因这地儿飞来了鸿鹄又产了蛋,木老夫人曾特意叮嘱过,不管有何等急事,丫鬟婆子皆是不许靠近。此时,整个浮水桥上,只有木婉薇,卢碧云,娄雨晴,玉姐儿,和各自身侧的丫鬟。
玉姐儿轻蔑的看了木婉薇一眼,回头对娄雨晴童声童气的道,“卢姐姐,老太太曾亲口说过,她是孽障,是灾星,又怎会是我的姐姐?你当她耳上的伤是如何来的?是老太太亲手打的,还让她滚出去。也不知她脸皮怎的这样厚,竟还赖在我家里不走,是想克光整个侯府的人吗?”
论年纪,玉姐儿要比木婉欣还要小,可说出的话,却恶毒至极。
此番话说罢,玉姐儿挑衅的看了木婉薇一眼,将手中的石块大力的向目标砸去。
☆、第 33 章 攻击
木婉薇站在一丈远的距离,眼睁睁看着玉姐儿手中的石子在空中划出一个圆滑的弧度,最后砸向鸿鹄。
‘咚’的一声,石子没有砸到鸿鹄蛋,而是砸在了母鸿鹄身前的浅水中。
母鸿鹄发出一声凄厉的长鸣,扇起了巨大的翅膀。可它没有飞走,而是将窝中的蛋护得更紧了。
木婉薇的心情由惊到喜再到怒,短短的时间内经历了几次转变。
卢碧云依着栏杆向里望了一眼,甩了帕子道,“真没用,这么近的距离都没打到。”
玉姐儿一跺脚,回头怒视了木婉薇一眼,咬牙道,“果真是灾星,竟是克到我了。小红,篮子拿来!”
芍药气急,上前就想分辨。
木婉薇在看了眼天空后,将芍药拦住了,拉着她和秋锦向后退了两步。
玉姐儿当木婉薇是怕了她,神情越加的傲慢。
一个小丫鬟从人群的后面走出,胳膊上垮着的竹篮内竟全是大小不一的石子。
玉姐儿从里面挑了个中等的,一扬手又向鸿鹄扔了过去,“一次打不到,我不会打两次?两次打不到,我不会打三次?我倒是要看看是我厉害还是这只畜生厉害!”
“正是这个理儿!”卢碧云拍手大笑,“玉姐儿,论模样长相,在老太太面前受**的程度,你都应该是个嫡姑娘。打明兰姨娘扶了正,你可就明正言顺了。”
“自是!”玉姐儿二击未中,转身又去拿石子,小脸绷得紧紧的,心中憋着一股怒火。
在宁远时,府里的奴才都管她娘叫大太太,管琴姨娘叫二太太。对她和芳姐儿也是百般讨好,不敢有私毫的怠慢。
可一回到这侯府,一切都变了。她娘由主子变成了低贱的奴才,她更是变成了拿不上抬面的庶女。
这种落差,年纪小小的玉姐儿怎承受得住?
娄雨晴不着痕迹的往远站了两步,看向玉姐儿的眼神里全是嘲讽与不屑。不仅是她,就连她的贴身丫鬟灵芝亦是别过头痴笑出声。
见玉姐儿手中的石子一次比一次扔的准,木婉薇高声问道,“玉姐儿,你当真不住手吗?若是现在停手,还不晚。”
“滚一边去,”玉姐儿手里的石头向木婉薇抛出,正打在木婉薇的膝盖上,“你这丧门星!”
木婉薇‘哎呀’一声,捂着膝盖蹲下了,小脸变得苍白。
秋锦怒急,一双大眼瞪得溜圆,似能喷出火来。她将手里的食盒放到一旁边,不顾木婉薇阻拦向前万了两步,左手插腰,右指着玉姐儿大声骂道,“你个姨娘养的的小泼妇!自小奴才教大没教养。竟敢拿石子扔你嫡姐。这若是太太在世,定将你这不要脸的下贱坯子绑了卖到窑子里去!就你这副德行,还妄想你姨娘被抬了正经夫人?也不好好照照镜子,你那家往上数八辈都是破落奴才出身。好人家的姑娘,谁跪着往**上爬,连个大红都穿不得。把不要脸当抬举,什么东西!你当你是什么好出身?庶姑娘,还不如个得脸的奴才。长大后和你那没尊卑的波妇姨娘一样,只能给了有钱人家的庶子当小老婆。”
秋锦这一骂,将亲水桥上的几个人都震住了。
娄雨晴和卢碧云再不像话,毕竟也是娇生惯养长的姑娘,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丈。
玉姐儿就更不用说了,被秋锦骂得脸红一阵青一阵白一阵,最后竟是哇的一声哭了,指着秋锦对小红直跺脚,“还不快去撕了这奴才的嘴!”
小红听命上前,木婉薇站起来一侧身子,不着痕迹的将秋锦护到身后了。
芍药早怀里的垫子放下了,未等小红走到木婉薇身前,一个耳光就抽了过去,骂道,“你这小狐媚子,竟是敢对主子动手。明儿我就告诉了二太太将你卖到窑子里去!”
芍药骂人的词少,这句‘狐媚子’还是从樱桃那里学来的。窑子两字,则是现学现卖了。
小红反身过来要打芍药,可毕竟年纪小,身高上有差距,让芍药一脚踢到一边去了,“再不老实,仔细你的皮!”
小红见实在打不过,趴在桥上呜呜哭,不再动了。秋锦气得真哆嗦,在一旁又补了几脚。
“我是奴才如何了!我就奴才了!”秋锦恶狠狠的,指着玉姐儿再次駡道,“我是奴才我有脸,我不成天白日想着往爷们儿的**上爬,生下些不三不四的下贱东西!呸!羞是不羞,自己都是奴才养的,还有脸说别人是奴才!”
“放肆!”到底是同一阵营的,卢碧云挺身上前,喝骂道,“你这贱蹄子!竟敢出言辱骂主子!”
“你又算哪根葱哪棵蒜!”秋锦一抬头,将矛头又指向了卢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