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凤辇上的皇后看着木婉薇姐妹离去的背景,笑了。
让小太监将凤辇抬到贤嫔的身侧后,对被雨水淋显,脸上面容虽平静,眼中却满是眼意的贤嫔轻声道,“好妹妹,可是轻着些。晴婕妤的这张小脸打坏了不要紧,你气坏了身子可是大事儿……”
贤嫔眼眸微眯,甩向晴婕妤的巴掌再落不下去。细观之下,可见她高举的手掌是在微微颤抖的。
皇后往凤辇上一靠,轻轻挑眉,又道,“换个地儿吧,认清自己的身份……也,认清她怀中孩子的身份……”
说着,纤纤细指往木婉薇离去的方向轻轻一点。
急行中的木婉薇无故打了个寒碜,只觉得背后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她不敢回头去看,只拉着木婉欣将步子走得更快了。
直到朝瑰公主府,坐下来喝了两盏热茶后,木婉薇的身子还是发抖的。
她看着怀里不哭不闹的启哥儿,她不仅在心中暗暗去想,若能如了江顼的愿,这一胎生个女儿要有多好。
缓上两年,太子府定会诞出男孩,那管是三皇子府上诞下一个男孩儿,启哥儿也不用暗暗背着皇长孙的名号。
朝瑰公主见木婉薇神色不好,问她皇后可是说什么了。木婉薇不知要如何去说皇后那番警示她的话,只说雨后天亮,有些着凉了。
木婉欣则是轻笑了一声,道,“真好玩,皇后娘娘宫中的茶花儿,竟是带刺儿的,还说会扎到启哥儿。”
朝瑰公主一扬眉毛,糊涂了。可见木婉薇不说,木婉欣又说不出什么,也就做罢了。
让奶娘进来将启哥儿抱走后,她沉默了会,同木婉薇说起了一件奇事。
就在木婉薇带着木婉欣入宫不久,安平侯府竟是给木婉欣送来了嫁妆。东西颇多,小到一枝三脚烛台一只绣花用的花绷,大到梨木精雕而成的妆台和成双成对的樟木箱子……
来人是木二老爷,言称是依了木老夫人的意思,将安平侯府自小给木婉欣备下的嫁资送过来。
木婉薇本就抖着的心更抖了,原来是吓的,现在却是气的!
自打木婉欣被马惊成痴儿后,安平侯府中的哪个人将她当成自家的女儿看过?什么自小准备的嫁资,木婉欣五岁起就随柳氏到别院居着了,何人去看过一眼了!
凭的现在木婉欣入了太子府成了贵人,安平侯府就认这个女孩儿了!
朝瑰公主见木婉薇的脸气得发白,捂着自己的胸口轻咳了两声,气息平缓下来后,长叹一声问道,“这些日子你一门心思扑在欣儿的身上,外面的事已是显少去听了吧?”
见木婉薇咬牙点头,朝瑰公主继续说了下去。
十七年前历哥儿被人害死的旧案虽审理清了,却被顺天府捂得死死,外面的人根本就不知晓。
小王氏倒是想宣扬开来着,可还没等将家搬明白呢,就命丧黄泉了。
就在一个月前,这事隐隐传开了。凶手,自然是万恶的奴才许河家的。
然后,安平侯府便是一幅幡然忏悔的模样,木二夫人进进出出参加府宴花会时,无论聊什么,总是会在五句话捶胸顿足的哭诉一番,直言这十几年来,着实是冤枉木婉薇了。
木婉薇被逐出安平侯府,便是因为这个行克的名声。如今行克的名声洗清了,安平侯府却再不能往回认木婉薇这个女孩儿了。
一是如今木婉薇认了朝瑰公主为母,皇帝亲自下旨给改了朱姓,安平侯府高攀不起。
二是,实在是心中愧疚,再无那个脸面。
对于将木婉欣逐出木家的事儿,安平侯府是绝对不认的。虽是个痴儿,却也是在安平侯府被当成手心中的宝贝一样养了十几年。安平侯府再混,也不会不管一个痴儿的死活。
最后出了安平侯府去独居,是因为木婉薇跪在安平侯府的门前以死相逼,定要将妹妹带走……
如今,木婉欣即将要嫁入太子府,嫁妆安平侯府定是要出的。
说到最后,朝瑰公主忍不住笑了,“眼下,我倒成了从安平侯府抢女孩儿,不让他们阖府团聚的恶人了……”
木婉薇气得身子直抖,胸口直痛。
安平侯府什么时候儿将木婉欣当成手里的宝那样去**过了!无非是没饿着没冻着!自柳氏过逝回到安平侯爷,她就是整个府中被欺负耻笑的对像。这些年来,谁看过她一眼了,谁为她说过一句公道句了!
怒气冲冲的说了几句后,木婉薇将芍药叫到身边,记她去熬济养身静心的汤药来,若不然,她非被气死不可。
木婉欣一直坐在旁边静静的听着,未等朝瑰公主将下面的话说完,便起身走出了屋子。
待到两盏茶的功夫后又回来了,对火气不减分毫的朝瑰公主和木婉薇道,“母亲,姐姐,别气了,我已是命人将那些东西扔出去了。”
亲眼看着着丢出朝瑰公主府的,而且让奴才言明了,是她,朱婉欣,命人将那些嫁妆丢出去的。
朝瑰公主一愣,忙出声道,“欣儿,这对你的名声可是不好……”
到底是养了木婉欣十几年,现在又这般低声下气,又全然不承认将木婉欣逐出木家的事。此时将事做绝,反正显得木婉欣薄情,不念多年来的养育之恩。
若不是顾忌着木婉欣要入太子府,名声是顶重要的,朝瑰公主也不会任木二老爷将东西抬进来。
木婉欣弯腰将小黑猫捉到怀里,坐到木婉薇身边后沉默了许久后,缓缓道了一句,“我就是不喜欢。”
一句不喜欢,顶回朝瑰公主未出口的千言万语。她长叹一声,不再说了,木婉欣还是个孩子,做事全凭自己喜恶,讲不通道理。
木婉欣命人将安平侯府送来的嫁妆扔出去后没几日,便到了她入太子府的日子。因身份不低,所以排场也不低,都快要赶上朱佶迎娶侧妃了。
可到底不是,所以朱佶并没有前来接亲,而是由江顼这个姐夫和柳景瀚这个表哥送过去的。
到了太子府,入的是侧门,未拜天地高堂,花桥直接抬到了新房。
直到入了夜,一直宴客的太子朱佶才回到后宅。
然后,没去木婉欣的院子,而是去了太子妃的房里。宫灯一熄,就寝了……
次日,朱佶的举动便传到了朝瑰公主府中。朝瑰公主听后眉头微微一皱,没有说话。太子这个意思,是要冷落木婉欣了。
木婉薇却笑了,如此,甚好,甚好……
☆、第 283 章 有孕
木婉欣入了太子府后,木婉薇本想再去镇国公府小居几日。可还没等箱笼收拾齐妥,江顼便阴沉着一张脸来接她回安庆王府了。
安庆王爷正在病中,本在安庆王妃的安排下,对外面的事是显少知道的。可却不知道是谁,竟是将安庆王妃同贤嫔之间交往过密,眼下安庆王府隐隐被归上三皇子一党的事告诉了安庆王爷。
安庆王爷爆怒,将安庆王妃叫到**前大骂了一顿,气得晕厥了过去。
眼下还没醒过来,江顼就是为此事来接木婉薇回府。
木婉薇听江顼略略的说完后,心中是又恼又怒。最后身心疲惫的卧在江顼的怀里,长长一叹,“这日子,怎么就没了消停的时候儿……”
回到安庆王府后,木婉薇让合子带着奶娘回兰苑安顿启哥儿,自己则是同江顼往主院赶。
主院里,江枫,司徒静和江彬脸色不善的站在抄手回廊上。见江顼和木婉薇过来,纷纷唤了声大哥大嫂嫂。
江顼停下略问了几句安庆王爷现在的情形,得知安庆王妃已经醒了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然后带着心中同样一松的木婉薇进了屋儿。
屋里,安庆王爷刚砸了一碗汤药,正指着守着**侧的丫鬟婆子们让她们都滚出去。
虽在病中,虽是刚醒,那怒吼声却中气十足,震得木婉薇双耳发溃,心底发麻。
江顼让丫鬟们收拾了碎瓷后出去,撂起袍摆坐到了**榻边上。木婉薇则转身去了小厨房,再去端一碗汤药。
守着火炉熬药的是一个粗婆子,嘴颇碎,在木婉薇拿了药碗出门儿时,小声叨咕了句,“……王妃端进去的都砸了,世子妃端进去的能就喝?这都砸了六七碗了……”
木婉薇微起柳眉,如没听到一般上了抄手回廊。
这会儿,一直在暗地里观察着主院的青梅跟上来了,她落后于木婉薇半步,轻动嘴唇小声道了句,“……都骂了,从王妃到二爷再到三爷,连着二奶奶和小二奶奶和整个司徒府上,王妃,将事都推到了宫中的贤嫔身上,王妃被骂得直哭,被小二奶奶扶着回房了……”
木婉薇心中得了数,对青梅点点头后,将烫得指尖发麻的药碗从右手捣到左手,进了屋儿。
这会,江顼正坐在**榻边上,带着浅浅笑意在同一脸怒气的安庆王爷说些什么。
安庆王爷虽不吼着说话了,话里的怒气却不减半分,“……她们,将我当成了聋子瞎子傻子!竟是背着我,做下了这样的事!靠拢三皇子,是多愚蠢的事!皇上多年来悉心培育太子殿下,又岂是几个阴谋诡计就能让他放弃的?那可是二十几年的心血!”
“父亲消气……”木婉薇上前,将药碗递给伸手来接的江顼后,对安庆王爷道,“这事儿,定是您会错意了。贤嫔原是贵妃之尊,要给三叔叔说门亲事儿,母亲怎好拒绝。二姑姑进三皇子府,也是贤嫔亲点的……”
安庆王爷冷哼一声,言道木婉薇也当他是傻子。不过到底是儿媳,语气没那么生硬。
江顼则舀了勺汤药送到安庆王爷的面前,安庆王爷一抬手本想打翻,正最终到底是止住了。
江顼笑了,把药碗递给了木婉薇,扬了扬眉。
木婉薇接了药碗走上前,和声和声的劝道,“父亲,您就是想斥责母亲,也得将身子养好不是。不然,哪有那份儿力气?再说,这诺大个王府,没了您看撑着方向可是不成,说不上什么时候儿就被别人算计进去了。母亲虽见过些世面,可到底是妇道人家,又哪懂得朝堂上的事……”
说着,舀了勺汤药送到安庆王爷的面前。
安庆王爷沉思了会,没再拒绝,就着木婉薇的手喝了口药汤后,让江顼将他扶起来自己喝,接过药碗后一口喝尽。
躺下后气呼呼的嘟囔了句,“我这把老骨头,还没到入土的时候儿……”
以前他只当安庆王妃同自己一样真心实意待江顼好,所以病后才对王府大撒了手,后来知道安庆王妃有心夺江顼的世子之位时,他又想自己早早入土,赶快给江顼腾地儿让位置。
如今知道安庆王妃竟是同贤嫔到一起,他便是连死都死不踏实了。
他是跟着皇帝一路走过来的,皇帝登基为帝后是如何处置以前同自己对立的‘乱党’,他比谁都清楚。
安庆王妃此时的做法,是在给江枫江彬招杀身之祸!
待到那时,只怕江顼心胸大度,不计前嫌的为他们说话,只怕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安庆王爷喝了汤药后,又主动喝了一碗精粥,然后喘着粗气歇下了。
回到兰苑后,江顼大肆赞扬了木婉薇一番。言称她的话说的好,只一句,安庆王爷便肯用药了。
木婉薇先是笑了,后是长长一叹。
现在这算什么事儿,江顼这个养子变着法儿的想让安庆王爷安享晚年,安庆王妃却带着一群儿女变着法儿往死气……
江顼也是长长一叹,不过,他叹的却不是安庆王府里的事。
过两日,他要同花时荣离开京都一段时间,少则十天半月,多则月余。
将木婉薇拉到身侧,他笑了,“这段日子要劳累娘子了,既要教导幼儿,又要侍奉高堂……至于宫里,我没回来前就暂且不要过去了……”
皇后的那番警示,木婉薇已经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了。说不担心是假的,可他却有绝对的把握现在皇后没有动他的心。
如若不然,木婉薇和启哥儿哪里还有出宫的机会?
如今,只要将三皇子一党彻底扳倒,让朱佶的太子之位牢之又牢,自己的危机才会迎刃而解。
木婉薇点头再点头,不再说话了。
她自成亲来,还从来没有离开过江顼这么长时间。在镇国公府产子时,江顼再忙,最多隔个七八日也会去看看。
一想到可能要分开一个月之久的时间,心里不免有些烦躁。抬起头,她亲在了江顼的脖侧,小猫一般嘤咛道,“早些回来……”
江顼喉节一动,低头亲住了木婉薇的樱唇。待体中的燥热升起后,看了眼窗外还大亮的天色,对木婉薇笑问道,“累不累?……算了,我‘吃’完一起歇吧……”
江顼离府那日,是清晨走的。
木婉薇睡梦中无意识的将玉臂一横,半边**榻已是空了。她挑开略沉的眼皮,看着空空的**榻愣了好一会儿神儿。
抬头见天色已经大亮,她唤合子和樱桃进来侍候她起身。洗漱时,语气中满是遗憾的问合子和樱桃怎么没叫她起来送送江顼。
樱桃看着眉眼带着媚色的木婉薇嘻嘻笑了,“姑爷不让叫,说姑娘累……”
木婉薇脸一红,掐了樱桃腋下一把。
江顼说要把离开后的帐和她算一算,这一算,就没了节制,她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的都不记得了。
用了些清粥后,木婉薇开始每日必做的行程。
先到主院给安庆王妃请安,略聊了几句闲语后,再亲手将汤药端到安庆王爷的房里。
看着安庆王爷将药用净,再吃下些清粥小菜后,陪着安庆王爷聊会儿天。
快到晌午了,回兰苑用中饭,抱着儿子玩闹会儿后一起睡个午觉。待到用完晚饭,再去主院一次给安庆王妃请次安,这一天便算过去了。
不忙不乱,虽有些无聊,却井井有条的很。
就这样过了六七日,安静了一个月有余的二房突然热闹了起来。
司徒姗有了身孕,已经三月有余。
安庆王妃对此很是重视,将江枫叫到自己的屋里耳提面命,让他不许再做糊涂事!
江枫也当真听话,虽没将司徒姗捧在手心里当个宝,却也百般迁就了。比如给司徒姗身边丫鬟开脸这种事儿,他就没做过。
小二奶奶司徒姗满心欢喜之时,身为主母的正牌二奶奶司徒静的日子难捱了。
白日里她要在脸上虽挂着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