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下旨,将江顼一家圈禁在贤亲王府中。没有皇令,不得踏出贤亲王府府门半步。
也不许外人进府探视,违者,斩!
接了这圣旨后,江顼心安了。他在回京都的路上,已是做下了一家被斩的最坏打算。
现下的结果,比他预料中的好上太多。虽然再无缘外面的天地,可有**幼儿伴在身侧,足矣。
木婉薇对被圈禁没有什么感觉,她自幼养在深闺显少出门,和现在的情况没有什么区别。
唯一的遗憾,是江顼想要个女儿,她却又生了个儿子。不过还好,在生了两个小江顼后,怀中这个小小婴孩儿,终是有两分像自己了……
不能出府,将心静下来的夫妇两人,余下唯一能做的事,便是抚育幼子。
启哥儿天资聪慧,三岁稚龄便识得百字。长到七岁,已是在江顼的教导下通读四书五经。
吉哥儿则是同启哥儿相反的性子,他不爱读书,偏偏喜欢武枪弄棒。五岁时,便能虎虎生威的武出一套江顼自创的拳法。
又过了一个春秋,待到肃哥儿长到五岁,能提起画笔在宣纸上做画之时,贤亲王府紧合了五年的府门,被传旨太监从外面敲开。
朱佶下旨,解除了对江顼长达五年的圈禁……
接下圣旨后,已过而立之年的江顼回头对木婉薇轻笑出声,“还想去江南走走吗?”
木婉薇指指微微隆起的肚子,笑的明媚,“等女儿生下来,就走。”
【结局】
☆、第 338 章 番一 (1)
兴和四年正月初十清晨,连着落了两日的大雪终是停下,多日不见的冬阳从东方升起,将一片银装素裹的皇城笼罩其中。
宽敞的暖轿,被几名小太监抬着,在红色的宫墙中稳稳前进,直奔东宫的长春宫而去。
暖轿里,一身华丽妆扮的镇国公夫人闭眸而坐。在她的对面,坐着的是一名神色略有拘禁的年经妇人。
待到轻轻摇摆的暖轿在长春宫宫门前落稳,镇国公夫人睁开了紧合的双眸扫了眼她对面的妇人。拉过那年轻妇人的手,她柔柔的笑了,“若兮,你不必紧张,慧妃娘娘人很好。”
被唤做若兮的妇人温驯的回道,“母亲,女儿知道了。”
镇国公夫人轻轻点头,拉着若兮的手下了暖轿,在宫女的带领下进了长春宫的正殿。
带着五个月身孕的木婉欣,已经在长春殿的西偏殿里等候多时。见到镇国公夫人进来,她柔笑着唤了声舅母。
在若兮守着规矩给她行了跪拜之礼后,她将美眸落在了若兮的身上,嘴角的一抹笑意消失不见。
上下左右一番打量后,木婉欣对在一侧已经落座了的镇国公夫人轻声道,“这便舅母认的干女儿?”
若兮不敢正视那个身穿华服,美的不似人间女子的慧妃娘娘。只守着规矩站到镇国公夫人的身侧,将头低下了。
一年前的腊月,她随夫君回郑家老宅奔丧,所乘的马车惊到了镇国公夫人的所坐的马车。在下车跪下赔礼请罪时,本以为小命休矣,却不想镇国公夫人十分和蔼。不仅不怪她,还请她去镇国公府上做客。
近一年的常来常往下,她终是在两个月前正式认了镇国公夫人为干母。
见镇国公夫人轻轻点头后,木婉欣挑起嘴角,伸手端过茶盏轻饮,不再说话。
镇国公夫人回头看了眼若兮,命宫女带若兮出去略转一转后,对木婉欣张口道,“欣儿,这是……”
木婉欣用帕子按了嘴角,回道,“我知道她是谁……”
木婉欣知道若兮是自己真正的亲姐姐,也知道若兮和镇国公夫人相遇,全是镇国公夫人一手安排。
可那又如何,若兮对她而言,不过是个陌路人而已。
镇国公夫人轻轻一叹,神色变得黯淡,眼眶红了,“这真是,造化弄人。”
木婉欣没有接话,在沉默沉默许久后,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对镇国公夫人问道,“三年了……舅母当真一点也没有打听到姐姐的消息吗?”
没等镇国公夫人回答,木婉欣落寞的轻笑一声,“定是没打听到……姐姐当年割腕寻死时,舅母也是没有探听到她的任何消息。那时,姐姐还是舅母的亲人,所居的,不过是小小安平侯府……而如今,姐姐只是我的姐姐,同舅母,再无什么关系了……”用帕子按掉眼角的泪后,木婉欣幽幽的又道了句,“……我打听到了,两个月前滑胎血崩,已是大限将至……”
镇国公夫人脸色变得惨白,用手捂着胸口,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将脸上的泪痕擦净,木婉欣命嬷嬷去将若兮带进来,在脸上挂着疏远的笑同若兮闲聊了几句后,从挽月髻上摘下来一只华丽的累丝凤钗簪在了若兮的头上,当做见面礼。
道了句累了后,她命宫女送脸色一直不好的镇国公夫人和眼眸中带着欣喜的若兮出宫。
忆朵扶着木婉欣进了内殿后,忍不住劝道,“娘娘,您何苦逼舅太太?别说是舅太太,咱们这三年来不是也没打探出来丝毫的消息?”
木婉欣说的那个消息,是五日前无意中听来的。
可这话,能信吗?眼下木婉欣带着身孕,身子正弱,这番话定是有人故意编出来害木婉欣的……
木婉欣没有说话,抚着肚子坐下后,让忆朵出去将心腹太监小会子叫进来。
小会子进来后,将这五日来打听来的消息对木婉欣说了一干二净。贤亲王妃的确在两个月前血崩,这段时间,御医在贤亲王府中出入异常频繁。而贤亲王妃大限将至的话,最初是从刘贵嫔宫里流出来的……
木婉欣听后敛了神色,细细的柳眉皱了起来。刘贵嫔,表面上同谁也不亲近,实则早就是皇后的一条狗。
命小会子下去后,木婉薇沉默了许久。回过神后,爱怜的轻抚隆起的小腹,道了句,“皇儿,你哥哥帮娘救了你姨母一条性命。你,争争气,帮娘除去要害娘的人。若可能,再帮娘把你姨母救出来……”
守在一侧的忆朵听罢大惊失色。
当年,朱佶因为这事冷落了木婉欣三月之久。若不是后来木婉欣被陷害的差点流产,最后还不知会落得何样的结局……
镇国公夫人是含着泪出宫的,坐到回镇国公府的马车上后,忍不住哽咽落泪。
这三年来,她无时不刻不在注意着贤亲王府的消息。
可守在贤亲王府外侍卫是皇上亲派,只听命于皇上一人,她又有何法子?
若兮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镇国公夫人的神色,抬手将帕子递了过去。她不知道镇国公夫人为何落泪,更不知道宫中慧妃娘娘,对她的神态为何一直冷冰冰的……
镇国公夫人回到镇国公府不到次日,木婉欣动了胎气的消息传了出来。
听罢后,镇国公夫人再也坐不住了。顶着清晨凛冽的寒风,连件披风都没披就去了镇国公的书房。
话未说,泪先落。
镇国公夫人不说话,镇国公也知道她是为何而来。
江顼被圈禁后,镇国公曾试探着给江顼求了两次情。
第一次,朱佶没做正面回答。第二次,则告知了木婉薇的真正身世。
初闻真相后的镇国公,被惊到了。他万没想到,自己疼了多年的外甥女,竟是当年他‘护送’回京的朝阳公主的女儿。
想到朝阳公主,镇国公便想到当年从朝阳公主那里得到的半张忘尘丹的方子。
若不是那半张方子,他根本不会将刚落生才一个月的木婉薇送到道观中去,两个女孩儿,也不会被换了身份……
“老爷……”镇国公夫人哽咽几声后,抽噎道,“当年我去别院接薇儿回来,我问她真不认镇国公府这门亲戚了吗?她很小声很小声的说了句,她不是不认,她是认不起……听了这话,我的心都被撕碎了……从那起,我就将她和欣儿当成了亲生女儿。老爷,那孩子,就快没了,你想想法子,让我再见见她,就一面也好……”
听罢镇国公夫人哭诉,刚将披风解下的镇国公又将披风披到了肩上,一边向外走,一边道,“我,再去求求皇上……”
☆、第 339 章 番一(2)
动了胎气,在御医的叮嘱下整日在长春宫中卧**静养的木婉欣,无时无刻不将目光盯在前朝,盯在勤政殿中。
当得知镇国公下朝回转镇国公府后,又神色匆匆的进宫觐见皇帝后,她将到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把心腹宫女和太监都打发出去后,她躺在**榻上,抚着自己的小腹,看着眼前的安胎药默默发呆。
她等,等镇国公能说服朱佶。
就算是不能让朱佶下旨将江顼和木婉薇放出来,最起码,也能让镇国公夫人到贤亲王府去看看。
只一眼,知道木婉薇现下是平安的,她前一日不顾生死所做的一切,便都值了。
两个时辰后,出去探听的小会子回来了。
看了木婉欣一眼后,轻轻摇头,回道,“镇国公进到勤政殿后,才说了贤亲王三个字,便被皇上给打断了。皇上说,贤亲王的事,是天家的家事……”
话虽简,意却明。他朱佶身为一国的君主,要如何处理家事,还无需一个外臣置啄。
木婉欣垂下眼眸,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问道,“然后呢……”
小会子继续说了下去。
镇国公在听完朱佶那句话后无言以对,好在朱佶并未对这位位高权重的老臣动怒,转而聊起了边关之事。
眼下抚远大将军叶征年岁已高,朱佶有心将他调回京都,让抚远大将军叶征之子叶元顶替父位,继续率领将士驻守边疆。
谈罢此事之后,镇国公再次开口,请求皇帝允许镇国公夫人前贤亲王府探视一番。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便木婉薇同镇国公府没有丝毫的关系,可毕竟是当成亲外甥女看待了十几年。
如今外面疯传贤亲王妃大限将至,镇国公夫人前去看看,并不为过。
这回,朱佶没有一口回绝,而是说考虑考虑,然后让镇国公出宫去了。
听罢小会子的话,木婉欣怀揣了一丝希望。
让小会子出去后,她痛痛快快将面前已经热过三遍的安胎药喝到腹中,重新躺回到**榻上后,等待着朱佶允许镇国公夫人去贤亲王府探视的消息。
只是这这一等,便是近一个月的时间。朱佶如忘记了镇国公的请求一般,再没提过此事。
木婉欣满心的希望,渐渐的变为失望。就连在听闻刘贵嫔被朱佶降为嫔,禁足三个月时,脸上也没露出丝毫笑意。
又过了一个月,她心中慢慢升起了一丝欣喜。
足足两个月的时间都没听闻木婉薇病殁的消息,那便是说,木婉薇无事……
忆朵看着几日忧几日喜的木婉欣,不由得在心中着急。
木婉欣一直将心思放在木婉薇的身上,她这个自小陪她们走过来的人可以理解这份姐妹情深。
可如今,朱佶可是又有足足两个月的时间没有到长春宫中来。便是在听闻木婉欣动了胎气身下见红时,也不过是差了太监过来看看……
在这种境况下,木婉欣便是斩断了皇后的一只臂膀又如何?身为后妃,最重要的是拢住皇上的心……
听了忆朵的话,木婉欣沉声笑了。
在她痴她傻她只会事事不知的唤朱佶哥哥时,朱佶的心是在她的身上的。可当她将匕首抵在自己的小腹上,用行动证明自己不再是那个单纯到一无所知不能自保的痴儿后,朱佶,对她便不再似从前了。
先是疏远,再是冷落,便是后来和好,对她也无了远日的亲密感。
她现在是皇后之下,近百后妃之上的慧妃又怎样?
朱佶给的,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朱佶不给。不给她往日的深情,更也不给她姐姐的自由……
轻轻擦去眼角滑下的泪水,木婉欣让忆朵给她端安胎药喝。还好,她还有孩子。若这一胎是个女儿,她就是儿女双全。就算朱佶以后再也不到长春宫,再也不见她的面,她也能守着两个孩子过下去。
然后,华发。再后,孤老。若日子平顺,最后,会葬入妃陵,孤穴而眠……
端午节过后,木婉欣在长春宫中诞下了她的第二个儿子。
孩子诞下后,木婉欣极累的睡了。待到再睁开眼时,朱佶抱着孩子坐在**前。
五个月未见,她张张口,远日的一声哥哥含在口中,最后变成了一声皇上。
朱佶抱着幼子的手臂微微一顿,抬眸看向刚生产过后的木婉欣。沉思了会儿后,轻声道了句他过几日再来后,起身离去。
木婉欣别过头,将眼中浮上的泪水眨去后,让奶娘将孩子抱来给自己看。小小的肉团,综合了她和朱佶的长相,是个极其漂亮的孩子。
朱佶所说的几日,是整整一个月。当他再出现在长春宫,是三皇子满月之时。
众妃嫔小庆离去之后,他命太监在长春宫的西偏殿中摆上棋盘,要身子刚好的木婉欣下棋。
木婉欣淡然坐下,将一盒子墨玉制成的棋子移到面前。
刚想落子,却被朱佶拦住了。朱佶对木婉欣问道,“从小到大,你为何只用黑色棋子?”
木婉欣一愣,看着嫩白手心里的黑色棋子眨了两下美眸,回道,“好看。”
“这次用白色的……”朱佶换了两盒棋子,首先在棋盘上落了子。
木婉欣捏着白子,突然不会动了。她的眼中只有棋盘上的黑色棋子,在她的心里,黑子才是她的,白子不是。
第一盘,朱佶照例让三子,可持着白子的木婉欣惨败。
第二盘,朱佶让木婉欣用了黑子,木婉欣依旧被杀的溃不成军。
第三盘时,朱佶对持着白子的木婉欣道,“这一盘棋,我依旧让你三子。你若能赢,我就放你姐姐出来……”
木婉欣本就慌了的心立马紧张起来,她看了朱佶一眼,捏着手里的白子,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香额上便渗出了一层细汗。
半个时辰后,木婉欣的神思渐渐不支,在朱佶接连落下几子后,棋盘上胜负即将分明。
木婉欣看着朱佶几次咬唇,捏着棋子的手就是落不下去。她不想输,她想救木婉薇出来,可如今……
心慌之际,朱佶抬手,悔了两步棋。黑子一经移位,白子立马显现出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