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大老爷进了院子往三间倒座房里一瞄,见那群好吃懒做的粗婆子们开着房门,正在里面吃酒赌钱。
肖婆子眼尖,连忙将粗海碗放下,用袖子胡乱擦了嘴出来给他请安。
木大老爷沉下脸色,低喝道,“胡闹!没了规矩!”
肖婆子忙陪笑,嘴里喷出一股股酒臭,“老爷,我掐着量呢。这样冷的天儿,吃两杯暖暖身子。”
肖婆子是大小肖氏的娘家堂嫂子,男人死的早,便投靠了大小肖氏混口饭吃。人虽懒惰好酒,可她做出的吃食却极合小肖氏的胃口。
木大老爷也没想深究,只问了小肖氏近日饮食如何,睡得如何。得了一切都好后,踱着步进了田姨娘的屋子。
田姨娘才起**不久,刚刚洗了头发,如黑的青丝湿露露的披在肩上,如上等的绸缎一般。因屋内燃了炭盆,田姨娘穿的也单薄,只着了件水粉色打底,绣了梅枝的薄衫,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红肚兜。脸色红扑扑的,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笑意。
夏蝉正在用棉帕子给她拧干头发,从铜镜里看到木大老爷的身影后,笑嘻嘻的道了句,“小姐,姑爷回来了。”
夏蝉是田姨娘的陪嫁丫头,同田姨娘情同姐妹。
田姨娘的嘴角本是带着笑的,听了夏蝉的话后却板了脸,在铜镜里瞪了夏蝉一眼,道,“同你说了多少次,要叫老爷!”
田姨娘嫁给木大老爷是为妾,夏蝉叫木大老爷为姑爷是不合规矩的。如果有主母在,乱棍打死都不冤枉。
夏蝉噤了声,怯怯的看了田姨娘的脸色后,将头低下了。
木大老爷上前接手夏蝉的工作,让夏蝉下去后,一边给田姨娘拧头发,一边道,“何苦说她,她说得又没错。我娶了你,不就是你家的姑爷?”
田姨娘挑起嘴角僵硬的笑了下,“老爷莫要这样说,若这话传到老太太耳朵里,还不知要怎样想我……”
木大老爷粗粗拧了头发,转身坐在如意圆旁不再说话了。
田姨娘刚进门时,木老夫人很是喜欢,直说她模样长的好,人又本分知理。可不知为什么,这次回来却完全改了态度,将田姨娘当成了烟花女子一般。
田姨娘忙站起身,拎了茶壶倒了杯茶水放在木大老爷面前,“老爷,我即是跟了你,便是你的人,只一心一意的想把日子过好。老爷疼我知我怜我,我都懂。就是这样,我才不想让老爷在老太太的面前为难……”
“自己的院子,怎就连几句话也轻易说不得了?”木大老爷心中气闷,“又是自己的屋……”
田姨娘拎着茶壶的纤手一顿,苦笑了一声,“老爷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左右奴嫁来是妾,乱了规矩,自是奴的不是。”
田姨娘虽是妾,却是清白人家里娶来的贵妾。就是在木老夫人面前,也不用自贱称一声‘奴’。此时她在木大老爷面前称‘奴’,便是心中恼了。
两月下来,木大老爷已是知了几分田姨娘的脾气秉性,放下茶杯将她揽到膝上坐下,软了语气,“好好儿的,说闹脾气就闹脾气,我又没说什么……”
“老爷还用说什么吗?”田姨娘一扭身子,将后背给了木大老爷,从腋下拿了帕子抹泪,“您是老爷,是一家之主,有谁会说您一句不是。待到这话传了出去,吃罪受罚的都是奴。便是将奴乱棍打死了又如何?老爷转个身便又纳了个如花似玉的进来,又何曾会记得奴半分?”
田姨娘的哭同大肖氏不同,大肖氏一向是嗓门大,没等下雨先打雷,一哭起来恨不得满侯府的人都能听见。
田姨娘却是声音小小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滑落,贝齿咬着红唇,似隐忍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木大老爷最是见不得。当下将扳正了田姨娘的身子,连连好言相劝,直到口水都说干了,田姨娘才睁着挂了泪珠的大眼,噗哧一声笑了。边笑,边扭了扭身子,撒娇道,“以后,可不许说那样的话了。我只想本分了过日子……”
木大老爷正值壮年,怎受得了田姨娘这样娇嗔乱动,当下便将环着田姨娘的双臂猛的收紧,盯着眼前佳人的双目似能喷出烈火来。
田姨娘感觉到一条热物顶在了腿侧,玉面腾的一下变得通红,挣扎着便要往下跳,“老爷,使不得,这清天白日的……”
木大老爷却抱住田姨娘,直接将她按到了如意桌上,燥热的大手顺着田姨娘腰侧滑进去,扯下她贴身的袭裤蛮横的顶了进去。
田姨娘刚知人事不久,哪里禁得起这样的撩拨。只一会的功夫便乱了心绪,贝齿咬着衣袖,玉面桃红,死死压住了喉咙里发出的娇呤。
两人半脱衣衫正进行的如火如荼,忽然就听得窗户处传来‘呯’的一声轻响。
木大老爷挥汗如雨,并未在意。田姨娘却清醒了神思,在木大老爷的身下挣扎了起来,娇喘着问,“老,老爷,啊……你可,你可听到了动静……”
木大老爷连连摇头,道了句专心后,抬起田姨娘的右腿更加卖力起来。
田姨娘却不依了,用尽全身力气去推木大老爷。木大老爷无奈,只得匆匆完事,放了田姨娘起身。
田姨娘来不急整理衣裙,将手抱在胸前挡了**,踉跄着跑到了窗前,伸手一推,将窗户推开了一条小缝。
窗外的抄手游廊上,冬雨一边急跑一边慌张的回头,最后闪进了小肖氏的屋子。
田姨娘的手顿在空手,脸色由青变白再变绿,最终哇的一声痛哭出来,“我,我可没法做人了!”
☆、第 65 章 雪落
木大老爷这次回安平侯府留三日的时间,做了三件事。
第一日,处置了乱了府中规矩相互打骂的木婉薇,兰姨娘,玉姐儿三人。
第二日,前往柳府拜访,带回了一个让他满心喜悦的消息。
第三日,命人杖毙了小肖氏的贴身丫鬟冬雨,将小肖氏训斥一顿后禁足在了自己的房间里。不仅不许踏出房门一步,就是连别人探望也是不许。
第三日傍晚离府时,还出人意料的将芳姐儿抱上了田姨娘所乘的马车,带到任上去了。
阖府上下皆是震惊了,不知小肖氏做了何种错事,要受到这种惩罚。
亦是有丫鬟婆子在背后嚼舌根,说小肖氏又要开哭喊冤了。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小肖氏一滴眼泪都没掉。就如木大老爷的怒火不是对她发的一般,只安心在屋子里养起胎来。
潇潇院里的丫鬟婆子对她也还是恭恭敬敬,没有半分怠慢轻视的意思。
木婉薇虽然整日窝在紫薇园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这一个又一个的猜测却没少入了耳朵。
木婉萝来找她玩时说,木大老爷之所以对小肖氏动了气,是因为小肖氏将第一任木大夫人,也就是王氏的陪嫁的庄子,变着法儿的占为了已有。
王氏已去逝十几年,她那颇为丰厚的嫁妆最初是木老夫人握在手中的,后来又交给了木二夫人打理。
这些,都是要给木婉月带到婆家去的。
如今木婉月已经及笄,庄子却无故成了别人的,木大老爷如何会不气。
木婉薇听得糊涂,追问道,“既然是二太太在代为打理,又如何会落到了琴姨娘的手里呢?”
对于这点,木婉萝就不能解释了,她摇摇头含糊的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呢。”
木婉柔和木婉晴来看她,给的是另一翻说法。
小肖氏被罚,全是是被大肖氏牵连的。大肖氏被关进佛堂后还是整日哭骂,她不敢骂做出决定的木大老爷,就骂是小肖氏给她出了这样的馊主意,害了她们母女丢尽了脸面。
“若是真因为这个,为何会杖毙冬雨?那日参与了的丫鬟婆子不过是罚了两月的月钱,怎的冬雨一个连边儿都没沾的倒是丢了性命?”木婉薇又提出疑问,木婉柔所说的理由漏洞太多。
木婉柔恍然大语一般拍了下自己洁白如玉的额头,道了句,“是啊,不合理啊,我再打听去!”
木婉晴胆子小不敢瞎掺合,就拉着木婉薇去下围棋,将这事岔了过去。
木婉月也成了紫薇园的长客,只不过她不是同别人闲论是非的人。每次来,只与木婉薇坐着闲聊,再不就是下棋看书。
几日接触下来,两人竟是找到了相同的兴趣——唐诗宋词。
不同的是木婉月深谜诗词中所抒发的意境,木婉薇则是喜欢措辞用句的优美。
直到日子进了十一月,天上落了入冬后的第一片雪花时,这事儿的真正原因才传到木婉薇的耳朵里。
准确的消息是秋锦带回来的,她趁着落雪活计少特意请了三日的假回家去取往年的的厚暖衣。
张成夫妻两聊天时,她捎到了那么一耳朵。
回了紫薇园后,她连衣服都没换就到了主屋里,一边就着炭盆烤火,一边将听来的事倒了个一清二楚,“……田姨娘可是羞臊死了,连衣裳都没穿好就往白玉屏风上撞,口口声声说是没法见人,也没脸活下去了。田姨娘花儿一样的俏人要寻死,老爷能不心疼?而且,听说老太太几番对老爷敲打,说田姨娘是个狐媚子,想要掏空了老爷的身子……”
屈妈妈闻言轻咳了声,抬头瞄了秋锦一眼。
秋锦自知失言,忙做了结论,“总之,冬雨听墙根,该死!琴姨娘在老太砇面前乱嚼是非,该罚!”
木婉薇听后点头,“如果六姑娘说的那件事是真的,那受这样重的处罚还真是应得的。”
“可不是,琴姨娘是什么样的人?这次没哭没闹,算是将这事认下了……”
“哭闹又有何用?”屈妈妈讽刺的一笑,“理亏的本就是她,她就是哭了闹了,还能有了好结果不成。不仅更加惹了大老爷的厌烦,还会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别看现在她是落难了,若她肚子里是位哥儿,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秋锦点头,来了兴趣,又说起了听到的别的趣事。
木婉月推了花家的亲事后,北平侯夫人就一直在京中的名门望族中奔走相看。一个月里相看了不下二十个姑娘,那阵仗,倒像给皇上选妃子了。
最终,还真让北平侯夫人看中了两位姑娘。其中一个是镇国公的嫡长女柳纤雪,另一个则是前礼部侍郎苏泽的嫡孙女儿苏锦竹。
这两位姑娘,一个为武将之女,一个为文臣之后,从家门家风家中权势到姑娘的相貌作派规矩,都是要比木婉月强上百倍!
木婉薇轻咬舌尖,叹道,“这,这不能成吧!”
花府在这两府面前比起来是上不得台面寒门小户,人家怎么可能会将女儿低嫁过去。
木婉薇不知苏侍郎府上会如何表态,只知镇国公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镇国公这一辈子,最看不上的就是带着酸腐之气文人,不可能将女儿嫁给个舞文弄墨的书生。
秋锦却笑了,“要不说北平侯夫人的确是有些能耐呢,这两个府上虽然没有答应,却也都认真在考虑这事了。其实花家公子也不错,要真能考上状元,可是前程似锦!”
“说的轻巧,你当那状元是你妆台上的珠花,说拿就拿?”木婉薇依旧坚持已见,她坚信柳纤雪的良人不会是花家公子,怎么着,也得是个能提刀策马,上阵杀敌的将军!
待到落了第五场雪的时候,新年到了,消失了足足有三月之久的木老侯爷终于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在得知了木婉薇还在闭门思过后,怒喝一声‘胡闹’后,把木婉薇放出来了。
只大肖氏和玉姐儿还关着。
木老侯爷的话说的明白,嫡姐教训不懂规矩的庶妹,哪有奴才插嘴放泼的份!绑了卖掉也不为过!
☆、第 66 章 过年
木婉薇长到十岁还没有过过年。
修道之人讲究的是断绝七情六欲脱离世俗,所以那一天除了虚长了一岁外,和平日一样要做早课,练字,颂经,没有任何不同。
眼看着屈妈妈带着秋锦,樱桃一些小丫鬟喜庆洋洋的装扮紫薇园,木婉薇有些发愣。觉得自己好似做梦一般,如不是这个披红挂彩的世界里的人一般。
过了小年二十三,在外奔波一年的人们纷纷回府。
木大老爷离得最近,是最先回来的。他这次一走就是两个月,中间只往家里捎带了两封信。
田姨娘再加娇艳了,下马车时,抱着芳姐儿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芳姐儿也亲近田姨娘,亲昵的搂着田姨娘的脖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对亲母女。
木二老爷带着木宏宇紧随其后也回到了侯府,这一年里店铺庄子的帐目封都在一口大梨木箱子中,直接抬进了木老夫人的竹苑。
到了二十五,木三老爷带着他的平妻古氏也回来了,同时回来的还有古氏所诞下的一双儿女,六岁的明哥儿和五岁的桐姐儿。
古氏的娘家在南疆,家中世代做香料生意。木老侯爷千秋后,木三老爷同她去了南疆,亲自把关进了一批上等香料。
其中最为贵重的,是当今皇上最喜用的龙延香和十分难得的沉水香。
至于那些各种花香味道的百花儿香,相比之下就十分普通了。
木老夫人一向不喜木三老爷的这位平妻的,觉得她的存在给安平侯府丢了脸面,所以每次看到古氏都是沉着脸子,只差没当众把她轰出侯府去。
可府中的年轻夫人和姑娘们却是极喜与古氏亲近。古氏的手指缝只稍微松上一松,用来熏屋子的上等香料就有了着落了。
这可是皇室**的,千金难得。
古氏也大方,早就命奴才按照姑娘们的喜好准备了香料,回到府里的第一日便命人送了去。
木婉月得了一盒百合香,木婉柔木婉晴姐妹得的是软梨香,木婉萝得的是玉梅香,惠姐儿的是茉莉香,梅姐儿的是玉兰香。
玉姐儿的也准备了,只是玉姐儿正在禁足中,古氏怕不知内情坏了规矩,就暂时没送过去。
木婉薇和木婉欣回府的时间不长,古氏不知两位小姑娘喜欢什么香,便在一个飘了鹅毛大雪的日子抱着柚姐儿来紫薇园做客,后面跟着的两个丫鬟捧了不下二十种,密封的严严实实的香料。
木婉薇对香料一向没什么兴趣,命芍药看座上茶的功夫,将古氏细细打量了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