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木婉薇记录的病情,在屈郎中开了四次草药后,外男终是退了热,后背的剑伤开始愈合了。
这段时间里,木婉薇在屈郎中的指点下,对各种药材的药性理解得更为通透。渐渐的,也能混搭着开出副退热治风寒的药方。只是拿捏不准分量,给人开的方子,熬水后给牛喝刚好合适。
屈郎中对木婉薇这个半路拣来的女徒弟还算满意的。在一日木婉薇回了紫薇园后,他对木老侯爷试探,若木婉薇不是个姑娘家,他想收为关门弟子,将一生所学倾囊传授。
木老侯爷笑呵呵的顾左右而言它,装傻充愣很是在行。
他最初让木婉薇给外男治病不过是一时兴起,后来木婉薇她跟在屈郎中后面乱转,是因为木婉薇想学药性,方便炼丹。
可要真让堂堂侯府嫡女去学医术,木老侯爷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屈郎中同木老侯爷也是多年的交情了,不然也不会没事就往安平侯府的后山跑。见木老侯爷不同意,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他的鼻子怒吼了一句,“你这个顽固不化的老东西!”
待到花园里的菊花竞相开放时,那个外男终是被救醒过来了。
只是人活了,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了。因这个,那外男暴躁不已,将自己所居的房间砸了个稀烂。
一扬手,摆放在屋外的沉重药架飞出去十丈多远。一抬脚,厚厚的土坯墙被踹出个窟窿。
吓得在一侧留意他病情的木婉薇‘呀’的一声跑远,躲到一心研究炼丹古书的木老侯爷身后不敢靠近。
那外男听到木婉薇的叫声,睁着眼睛往木老侯爷那边望去,侧着耳朵听了会儿,笑道,“小姑娘,你来了。”
木婉薇跃过木老侯爷的肩膀,仰着小脸回道,“来,来了。”
“在下鲁莽,让姑娘见笑了。”那外男向木老侯爷的方向试探着走了几步,扬起剑眉,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她没名字,不过是个低贱的丫鬟而已。”木老侯爷放下古书,瞪了木婉薇一眼后,接话道,“救你回来的是老夫。老夫问你,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为何会满身是伤的躺在山崖之下……”
外男神色一愣,对木老侯爷抱了拳后,回道,“在下姓杨,单名一个林字……”
自那日起,木老侯爷不再让木婉薇去后山了。
八月初六,皇宫中传来消息,木婉柔木婉晴两姐妹已经过了终审,正式封了位份。
木婉柔封的是正六品御女,木婉晴则是正五品才人。两人**在一处名为清灵阁的宫殿里,宫中主位就是贤贵妃。
到了八月二十,宫中的小太监又来报喜。
木才人已经于三日前侍寝,深得皇上喜爱,晋封了从四品美人的位份。木御女虽未侍寝,却合了皇后的眼缘,晋了从五品的宝林。
木老夫人欢喜的不得了,当年木娘娘入宫时,可是过了一年之久才传来喜讯。如今木婉柔姐妹正式入宫不过月余,竟是都晋位份了。
木二夫人心中满是疑惑,为何一个是皇上封,一个是皇后封?长得一模一样的两姐妹,为何木婉晴能侍寝得了圣**一跃成为从四品的美人,而在侯府时事事拔尖的木婉柔却落后一步,只是从五品的宝林。
当然,这话她不会说出来去惹木老夫人的不快。反正是两姐妹,位份高点底点有什么关系,难道还会相互之间妒嫉成恨不成?
看着宫中赏赐下来的物件,木婉月丝毫高兴不起来。
这些荣耀,原本应该是她的。就因为木老夫人会错了贤贵妃的意,导致她入不得宫当不了妃,最后连太子府也进不去。
木老夫人知道木婉月心里不舒服,便对木婉月宽慰道,“月儿,镇国公府也是顶好的。若镇国公府的大姑娘真的成了太子妃,你可就是未来的国舅夫人。再说,以镇国公府的门风,柳家大公子要想纳妾只怕镇国公夫人第一个就不同意……月儿,荣华富贵你还缺吗?有什么能比得上一个与自己长相厮守不离不弃的夫君?”
木婉月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那种‘本应该是我的东西却被别人抢走了’的感觉,扰得她寝食难安。
☆、第 94 章 月桂
自木婉薇两姐妹回到安平侯府,镇国公府一共派人来接两次。
第一次,木婉薇正同木老侯爷在后山炼丹对外称病,木二夫人擅自做主,直接回绝了。
第二次,木婉薇是真的病了,又回绝了。
镇国公夫人坐不住了,她闹不明白为何木婉薇一回到安平侯府就生病,不能来镇国公府也就罢了,竟是连奴才的面都不见上一见,连句话也不捎带一句。
百般放心不下,她将柳景盛叫到了身前,吩咐他无论如何也要到安平侯府将那木婉薇姐俩儿接过来。
在镇国公府中,镇国公夫人的话就是圣旨!她说月亮是方的,阖府上下就要说月亮是方的。她说盐是甜的,那盐就是甜的。谁要是敢辩驳一句,镇国公眉毛一立,脸一板,看那人如看上辈儿的仇人一般。
柳纤雪早就受不了这两个人了,二十年的老夫老妻,儿女都在议亲了,偏偏整日腻在一起如刚成亲的一样。
柳纤雪都是如此了,脑子里全是规矩方圆的柳景盛更是如此。所以镇国公夫人前一日刚把话说了,他后一日就去安平侯府了。只想着要真能将两个表妹接过来,许这两个人会稍稍收敛一些。
柳景盛来到安平侯府,受的礼遇颇高。不仅由木二老爷从铺子上赶回来亲自做陪,还有安平侯府嫡二姑娘木婉月亲自端茶递水。
柳景盛虽满口之乎者也的有些迂腐,可不代表他脑子愚笨。见木婉月上了茶后没有退下,而是站到了木二老爷的身旁后,心中有了警觉。
他不再同木二老爷闲话,而是直言要接木婉薇姐妹去镇国公府,住上一段日子后再送回来。
木二老爷笑着打呵呵,扯三扯四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后,说木婉薇姐妹收拾箱笼需要时间,他这就去催催,然后起身走了。
只,木二老爷走了,木婉月却还站在那里,虽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却让柳景盛特别的不自在。再喝不下茶,他站起身就往花厅外走。
木婉月却将柳景盛叫住了,款款身姿走上前来,微低着头,欲语还羞的道,“表哥,你,你不等薇儿和欣儿了吗?”
柳景盛一愣,回道,“我去外面等。”
“表哥是在避嫌吧。”木婉月直言道出柳景盛的心思,咬了下唇,一扭身子,我见忧怜的道,“还请表哥安坐,月儿走就是了。”
说着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在往门槛外后提裙迈步时,纤白的素手扶上朱漆的门框,露出半截圆润的藕臂,回眸一望间,水汪汪的杏眼中满是情愫,柔媚一笑后,快步离去了。
只人走了,一缕幽香还盘旋在花厅之中。还有一条她故意留下,落在地上如一朵盛开的莲花的粉色帕子。
柳景盛看得愣住了,他自小读的是圣贤书,何时见过这般的千娇百媚。他当下便羞红了面颊,对远去的木婉月叫道,“表,表妹,你的帕子掉了。”
说着两步上前,将那方绣了月桂,用上等丝绸制成的锦帕拾在了手中。帕子丝丝凉凉,手感柔滑,似新生婴儿的肌肤一般。
木婉月回转身来,两步走回来,红着脸,伸过去的玉手没有拿回自己的帕子,而是将柳景盛手上的折扇一把夺了去。
握在手中后,声音压得如蚊子一般小,“这折扇的扇面花样新式,月儿拿回去描了下来,再把折扇还与表哥。”
“既是表妹喜欢。”柳景盛的脸也红了,结巴的道,“那,那便送与表妹吧。”
“男女授授不亲,月儿怎么能拿了表哥的东西。描了红,再将扇子还给表哥……”说着,羞答答的快步离去了。
柳景盛握着手里的帕子,许久才回过神来。待神丝回到脑中后,一脸窘色。
见木二老爷远远的带着木婉薇两姐妹说说笑笑的行来,他连忙将那方帕子藏在了袖筒之中。心脏呯呯之跳,如做了贼了一般。
木婉薇含糊着同木二老爷说话,一双眼眸,却死死的盯在向那个正在远离花厅的背影。
此处花厅在外宅与内宅交汇之处,虽没说不让内宅女眷靠近,可谁没事也不会来玩儿。她想不明白,柳景盛是来接她和木婉欣的,木婉月到这里来做什么。
柳景盛两步上前,同木二老爷又客套了几句后,先一步出府了。
木婉薇姐妹,则是坐了粗婆子抬的小轿,从侯府的西脚门出去。
小姐妹两个带着丫鬟坐马车,柳景盛则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路之上都没说话,直到来到镇国公府门前,柳景盛下马来接她们俩个下车时,木婉薇才压低了嗓子,避了前来搬运箱笼的婆子们问问,“表哥,刚刚,我二姐姐去花厅做什么?”
柳景盛的耳根一下子就红透了,结巴着道,“没,没什么,碰巧路过而已,见我在,就进去说了两句话。”
木婉薇眼中全是迷茫,自语道,“她怎么会在那里路过,她又不出府,就是出府,也不应该拐了弯路到那里啊……”
柳景盛轻咳一声,将这个话头岔了过去,“管她做甚,快上了轿子,你舅母再见不到你,可是要不认我这个亲儿子了。”
木婉薇嘻嘻一笑,终是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身上了进内宅的轿子。
镇国公夫人的身孕正是累人的时候,挺着肚子坐不安,躺不实,维持一个姿势只一会就腰酸背痛。
木婉薇带着木婉欣来给她请安时,她正拧着眉头半仰躺在竹椅上。想起身同这小姐俩儿好好说说话,却几番都没坐起来。
最后只无奈的对木婉薇道,“等过几日这个小东西出来后,舅母就自在了。到时舅母带你们去郊外骑马……”
胭脂轻咳一声,秀眉轻挑,边扶镇国公夫人起来,边道,“太太,您忘了老爷说的话了?也就这几日了,您再忍忍。过了年,开了春儿,您想去哪老爷都不拦着。”
镇国公夫人坐直身子后长吁了口气,细问起木婉薇回安平侯府这段日子过得如何。短短几月之间,怎会连病两次,而且次次都是在她派人去接时。
见木婉薇眼中闪过犹豫,镇国公夫人又不用木婉薇回答了,“罢了罢了,去寻纤灵玩儿吧,你纤雪姐姐正头痛怎么收庄上的租子,你也可去给她捣乱。”
她心中已将原因归在了木老夫人身上。
木婉薇正不知如何说自己和祖父之间约定的秘密,见镇国公夫人不问了,立马带着幼妹出去寻柳纤雪了。
医婆端了碗补身安胎的药汁进来,见两个俏生生的小人儿牵了手出去,对镇国公夫人连声赞道,“夫人,这就是两位表姑娘吧。这样小就长得这样标志,若再大些还了得?奴婢在宫中侍候了不少贵人,可是少见这般天仙样貌的。”
镇国公夫人知道医婆的话做不真,可心中还是欢喜的厉害,颇为自豪的道,“那是自然,我那小姑姑当年就是倾城的容貌。”
☆、第 95 章 临盆
柳纤雪现在可算是整个镇国公府中,除了镇国公外最为忙碌的人了。
不同的是,镇国公忙的是国事,柳纤雪忙的是家事。
皇上封功赏爵时,赏了镇国公府百倾良田。经过一春一夏的滋润,这些沃土正是丰收的时候。
前一年,这些庄上的事都是镇国公夫人亲力亲为打理的。如今镇国公夫人带着身了,自是不会去管,镇国公又向来不理睬这些小事,这副重生的担子,就压到了柳纤雪的肩上。
其实收租并不难,毕竟镇国公的声望在那里,佃户也不敢做出什么过份之事。难得是没有镇国公府上的人看着,怕那些长年在庄上的‘二老爷们’藏污纳垢,私吞银财。
‘二老爷们’,就是那些受了家主之托,住在庄上负责打理农田的。
佃户们或许不知道自己的家主姓甚名谁,可却不能不知道掌管这一片良田的二老爷是谁。每逢年节都要送份薄礼,只求别私下里长租子,让他们本就贫苦的日子更加的苦不堪言。
柳纤雪心思再通透,年纪到底是小,还思不到底层的困苦上去。她只苦恼要如何将那些属于镇国公府的钱财一纹不差的收缴上来。若她是个媳妇,蒙了面纱去庄上看着也是正理儿。无奈她是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家,万不能出去露这份脸。
苦思了两日后,柳纤雪对镇国公夫妇提议让柳景盛去庄上收租。
身为镇国公府的大公子,打理柳家的田园庄铺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镇国公一向不在意这些子小事,一向是镇国公夫人怎样安排怎么是。镇国公夫人觉得柳纤雪的提议很好,将柳景盛叫到身前细细叮嘱了哪个庄上的守庄人本分,哪个庄上的守庄人奸猾后,让柳景盛带着随从出门收租去了。
柳景盛将这事接手过去手,柳纤雪的压力顿时少了一半。府内的事,她已是手到擒来,再没不通之处。
借着给木婉薇姐妹到来的由头,她吩咐厨房置办一桌席面摆到了清明居。小姐儿四个可了劲儿的闹腾,最后都醉得东倒西歪的。
木婉薇两颊绯红,抱着个酒坛子直说是西瓜。芍药把酒坛子抢去后,她拧着眉心,的对柳纤雪一脸忧色的说,“完了完了,纤雪姐姐,你这样喝,李嬷嬷会给你念经的!”
柳纤灵嘻嘻笑道,“薇姐姐,李嬷嬷在中远节后回宫去了,只怕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木婉薇脑子里迷糊的很,一头扎进柳纤雪的怀里,“哇,纤雪姐姐以后可以随便玩了。”
柳纤雪眯着双眸举杯,大声道,“对,可以随便玩儿了!”待将果子酒咽下后,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我,我才不当太子妃呢……”
木婉薇来到镇国公府的第五日,安平侯府来人了。一不找木婉薇姐妹,二不找镇国公夫妇,只塞了守门的侍卫几两碎银,让那侍卫帮忙给镇国公府的大公子柳景盛传个话,让他出来相见。
这侍卫,正是曾经送木婉薇回清心观的何从。他惦了惦手中的银两,觉得眼前这个贼眉鼠眼,自称姓唐的管家十分可疑。
他没告诉这唐管家柳景盛去庄上了,而是说柳景盛有事出去了,要入了夜才会回来,让唐管家有事留话,若是不方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