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源翻了几下,心里愈发有了底,冲着董朝山冷笑一声道:
“好,咱们今儿个就把帐算个清楚!”
说着先举起那张五十两的银票,冲着董朝山和众人晃了一下:
“不就是十两银子吗?我陆清源出得起!”
看到上面五十两的印记,董朝山一下睁大了眼睛,神情懊丧至极——早知道陆家还有油水,就再拖些时日,再借些出来多好!
至于旁边的陆家成,神情中却全是怒意——是哪个混账东西,竟敢连自己的话都不听,敢借给陆清源这么多银子?
真是吃了熊心豹胆,竟是连自己都不放在眼里!
董朝山已经走上前,伸手就想去接那银票,陆清源却一下举起,晃了下手里的一沓子借据高声道:
“姓董的,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家该着你多少银子吗?现在就让父老乡亲看看,到底是谁欠谁的!”
离得近了,董朝山一眼就看到最上面一张借据上自己的名字和摁的手印,顿时有些张皇失措——这陆家当真可恶至极!这些可是两家定亲前自己借的,都多少年了,本以为陆清源早已经毁掉了的,怎么还都好好的存着?
陆家成却眯起眼睛,在那张银票和家宝身上穿的明显料子不错却长了好大一截的袍子上不住逡巡着,脸上的神情愈发阴冷。
“你说什么别人就会信吗?”董朝山硬着头皮道,“我们家是什么家境,怎么可能会借你的钱?”
却是明显有些色厉内荏。
“爹,既然人家不承认,您也不用和他废话了。”陆家和凉凉的一笑,“他不是说要见官吗,咱们就去见官好了,让官老爷判判,这些欠条到底是哪个的,对了,我记得这上面好像还有利息的……”
董朝山顿时愈发慌张,那些欠条加在一起,怕不就有二十两银子之多,还有那利息,当初唯恐陆家不愿借给自己,自己就主动提出还的时候给高一些,到现在这么多年了,利滚利的话,可真是要老命了!
真是到了官府,自己的谎话立马就得被戳破,老脸没地方搁不说,又到哪里找这么多钱还给陆清源啊。
忙向陆家成投了个求救的眼神。
围观的邻里也看出不对劲,怎么瞧着,这姓董的好像真是讹人啊!
“什么欠条,拿来我看看。”陆家成终于开了口,语气却是随随便便,根本没把陆清源这个叔叔放在眼里的样子。
“你算什么东西?”一直默不作声的家宝却忽然开了口,两只拳头更是紧紧的攥着,那神情,恨不得杀了陆家成一样,“凭什么要把欠条给你?”
有点儿被家宝狠戾的眼神给吓到,陆家成不由瑟缩了一下,转而更加恼火,好啊,连这个傻子都敢跟自己叫板,真是岂有此理!当即板着脸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家宝,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真是不知礼仪,我可是你哥——”
“陆家成,你还要脸不要脸!”开口的是陆家和,“你也知道礼义廉耻四个字吗!我爹可也是你叔!作为晚辈,你又是怎么对我爹的?”
陆家成顿时语塞,转而恼羞成怒:
“臭小子,读了这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倒是牙尖嘴利,我只问你,你们手里那张银票从哪里来的?”
又转向陆家宝,厉声道:
“还有这衣服,瞧瞧,大了那么多!明显就不是你的!我猜的不错的话,这银票和衣服,本就是一体的吧?”
刚才也仔细想过了,家族里除了自家,也没有那家人能一下就拿出五十两的银票,再瞧瞧陆家宝身上穿的衣服,料子虽好,却是明显不合身的紧!
既然笃定没有人会借给他家,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些东西,不是偷的,就是抢的!以陆家宝傻不愣登的性子,自己想的十有**是真的!
果然,陆清源脸上闪过一丝愧色——周英身材魁梧,比家宝高出了一头还多,也因此他的衣服穿在家宝身上,怎么瞧怎么别扭。
陆家成却是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测。
旁边的董朝山也明白了陆家成的意思,眼睛转了转:
“好你个陆清源,伪造借条还不算,还敢唆使你这个傻儿子偷人家东西!啧啧,五十两啊!走,咱们这就去见官!”
说着就想去抢陆清源手里的借条,却被家宝挡住,董朝山却是顺势倒在地上死死抱住家宝的腿,登时就在地上打着滚撒起泼来:
“哎哟,杀千刀的小偷啊,还要杀人灭口啊——二公子,你可得给小老儿做主啊!”
陆家成也做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真是没有王法了!先坑了军队,现在又敢当着大家伙的面伤人,家里还藏着来路不明的财物——即便咱们是亲戚,我可也不能包庇!”
说是给两个家丁使了个眼色,随即松开了手里的狗绳子。
那两个家丁一下扑了过来,就想按住家宝,连带着哪只凶狠的猎狗也朝着家宝扑了过去。
“大哥——”没想到这么多人瞧着,陆家成还敢如此蛮横,扶疏和家成顿时大惊失色,旁边的陆清源也忙上前护着,却被陆家成的家丁一下给推倒。
“抓起来,全都抓起来——”陆家成气势汹汹的道。前儿个见到了静芬,哭成了个泪人儿似的,说是被陆家宝和陆扶疏给打了!敢对自己的女人动手,明显就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今天一定要给他们些颜色瞧瞧。
看他们还敢犯上不!
哪知一声炸雷似的声音忽然在耳旁响起:
“我看谁敢——”
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忽然排众而出,陆家成吓了一跳,那条恶犬却是转过头来,张牙舞爪的朝着为首的汉子就扑了过去,那大汉是战场上见惯了鲜血的,自是丝毫不怕,冷哼一声,忽然抽出一把刀,朝着那狗就捅了过去,恶犬躲避不及,一下被扎了个正着,大汉随之一抬手,那条硕大的狗朝着陆家成就砸了过去。
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等陆家成反应过来,已经把那只血淋淋的狗抱了个满怀,肥胖的身子噗通一声倒在地上,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救命呀,陆大傻子的同伙要杀人了——”
那两个家丁慌忙回来救,却哪里是几个汉子的对手,很快被揍得鼻青脸肿、趴倒地上起不来了。
董朝山也是个机灵的,看情形不对,赶紧松开抱着家宝脚脖子的手,转身就想钻进人群逃跑,却被一个汉子提起衣领狠狠的掼在地上:
“你个老不死的,竟敢糟蹋陆公子!凭陆公子的本事,想要嫁陆公子的好女子多的是!你们家的女儿,不定是什么腌臜货色,我们陆公子才不稀罕——”
“好了——”家宝脸色却是愈加灰败,心里更是钻心的痛。
几个人愣了下,打头的汉子马上明白了家宝的心思,怕是嫌自己兄弟几个口无遮拦说的难听了,赶紧道歉:
“陆公子,对不住,我们兄弟都是粗人,说话不中听您可别和我们计较!”
虽是不敢骂董家闺女了,却还是要给陆公子撑腰的——来时大人可是吩咐过,绝不许任何人让陆公子不高兴!
当即上前,三下五除二把陆家成和董朝山给结结实实的捆成了个粽子一样,又把地上散落的欠条收好装起来,冲着陆清源道:
“奶奶的,这两个混账东西,敢诬赖陆公子不说,还敢欠账不还!陆老伯,陆公子,这两个人就交给我们处理,不还钱,看我们兄弟怎么收拾他!”
说着,朝地上的两人每人踹了一脚:
“狗娘养的,还不快起来,跟我们走吧!”
旁边的人瞧得眼睛都直了,一定是天上下红雨了吧?不然,那几个威风凛凛的汉子,怎么会对人人都不放在眼里的陆家这个傻子这么恭敬?!
作者有话要说:
21
“几位大哥,你们放开我,要多少钱,尽管开口——”陆家成从小娇生惯养,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直吓得腿都软了,不住开口求饶。
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不用说了,这些人一定就是那个天杀的陆大傻子的同党!
自己怎么忘了,这陆家宝虽脑子不太好使,却最是个心狠的,原来自己喂的那条狗,不就是等于被他给生生咬死的吗!
说不好陆家宝身上的衣裳还有那五十两银子,就是杀人越货得来的,而好巧不巧就被自己喝破,现在被带走了,八成就会被杀人灭口。
越想越怕,到得最后,竟是放声嚎哭了起来,甚至冲着陆清源连连作揖:
“二叔,二叔,你救救我,我再不敢了,让他们放了我吧——”
董朝山则是直着嗓子道:
“亲家,亲家,你不能这样对我啊,救命啊,我不想死啊——”
“这——”陆清源顿时有些无措,张了张嘴,却在看到长子铁青的脸色时,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几个军汉则是简直要气乐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兄弟几个就是长得结实些,可是标标准准的良民呀!
当即沉了脸冲着纷纷走避的百姓道:
“好叫你们知道,我等是在陆帅手下听命,长官不是别人,正是军需官周英大人,这两人一个为害乡里欠债不还,另一个竟敢放纵恶狗撕咬我们,当真无法无天!”
众人眼睁睁的瞧着几个人大模大样的把陆家宝和董家成给押了出去,愣是没人敢说一句话,到得最后,瞧向陆清源父子的眼神全都是又敬又畏——
果然是不叫的狗咬人最狠,平日里看着这爷几个最是老实不过,哪料想却是这般的狠角色,竟是纷纷自思,平日里自家应该没有得罪过这家人吧?
待得陆清宏得到消息赶来后,哪还有陆家成的影子?
那两个家丁这才敢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跑到自己主子身边:
“老爷,您可来了,二少爷他,被几个匪徒给抓走了!”
陆清宏抬起脚,朝着两人狠狠的就踹了过去,意有所指道:
“混账东西,我陆清宏是什么人,连我的儿子都敢轻慢,真是活腻味了吗!”
说着转向陆清源,后槽牙咬得咯吱吱响:
“陆清源,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吗!竟然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家成,可也是你亲侄子!我可还活着呢,你就敢对家成下这种黑手,真当我是吃素的吗!”
说着一挥手,身后的几名家丁朝着家宝和家和就扑了过去。
陆清源顿时吓得六神无主,眼看那些人竟是真的要捆了家宝和家和,扶疏上前一步怒声道:“住手!你要是敢动我两个哥哥一根汗毛,信不信,我保管让人十倍百倍的还到你儿子身上!”
陆清源也清醒过来,回身拿了个铁锹,哆嗦着嘴唇道:“大哥,你真的把我当过你兄弟吗!除非我死,不然,谁也别再想欺负了我儿子!”
“你们——”明显对两人的态度始料未及,陆清宏又急又气,陆清源他倒没放在眼里,可就是方才那个小丫头所说的,却是不得不防!
只是对那几个敢绑走了自己儿子的汉子,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来头——匪徒应该不至于,这儿可是陆天麟陆大帅统治之下,陆大帅其人虽是长相风流儒雅,性情却最是刚烈,不然也不会当年圣旨命楚无伤自裁时,第一个站出来表示不服,甚而对宣旨钦差大打出手。
竟是一拳打断了那钦差五条肋骨,直至打掉了自己的所有功名,成为朝廷通缉的重犯。
作为一个眼里根本揉不下沙子的人,这边塞之地的大小毛贼,早被陆天麟给扫荡一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光天化日之下绑架人质的悍匪!
可不是匪的话,那些人的身份却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的,毕竟再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这个庶弟的社会关系!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等把儿子救回来,再好好收拾自己的好庶弟和两个臭小子。
只是扶疏方才说的明白,陆清宏不敢再硬来——真是逼急了,说不好,这一家穷鬼真会拿儿子开刀——
还是那句话,他们一家子的贱命加到一起可都比不上自己儿子金贵。
思量清楚,只得压下心头的怒火,勉强挤出丝笑意:
“清源,这不是,儿女连心吗,方才,是大哥太急躁了。只是清源,你瞧大哥也一大把年纪了,膝下就这两个孩儿罢了,要是家成真有个三长两短——”
说道最后,陆清宏甚至还用衣袖拭了拭眼角。
“你侄子纵有千般不是,你好歹看在大哥面上——清源,你老实告诉我,那帮带走家成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活这么大,自己大哥还是第一次用这么温和的语气同自己说话!却是在兄弟反目的情形下。
陆清源百感交集,半晌,叹了口气:
“大哥,我没有骗你,真是军营里的人带走了家成,这不是,家成的狗去咬人家,那些军爷——”
话音未落,就被陆清宏火冒三丈的打断:
“陆清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来骗我!”
军营的百亩屯田因陆清源的缘故颗粒无收,现在说不得,恨自己这庶弟恨得牙根痒痒,还帮他?以为自己同他一样是白痴吗!
竟是神情狰狞的一挥手:
“好,既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若是家成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拿你们这一家子的贱命来抵!”
正要让人再上前,却被匆匆赶来的陆丙辰喝住:
“清宏,快住手,别难为清源!”
陆清宏明显一怔。也知道平日里陆丙辰对陆清源也算照顾,只是自己这二叔性子自来谨慎,做事可是有分寸的紧,照顾是一回事,可也绝不至于为了维护陆清源和自己翻脸。怎么这会子竟敢跑来跟自己叫板?
当下冷冷道:
“二叔,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说我难为他?您可知道,清源他对家成做了什么?”
本以为以自己这二叔的老奸巨猾,看到自己这般情形,肯定就不敢再说什么了!哪知陆清源却似乎根本看不出陆清宏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径自摇摇头道:
“清宏,事情我已经听家平说过了,这件事,委实怪不得清源。这连州界面谁不知道,那董朝山最是个泼皮无赖,家成怎么就和他混到一起了?还跑到清源家这般搅闹不休!”
“二叔!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家成搅闹不休?”
陆清宏简直要气疯了,明明是自己儿子被人欺负,现在不知所踪,陆丙辰竟然说这样的话!话里话外明显对陆清源偏袒不已!
陆丙辰心里却早有了计较,陆家两个兄弟不和,自己势必要选择一方。从前慑于陆清宏的威势,自己也不想太为己甚,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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