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呢?你会允许一个罪妃,在你的龙延宫,过夜吗?”我讽笑着反问一句,便向殿门口走了去。
“你给朕站住”他在我身后大喝,我却不理。
他便快步追上来,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扯回室内。
他因为气得失去了理智,所以并未看到他拉我回来时,我唇角弯起的笑意。
我终究是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有勇气,赤/裸着身子,只围一块幔帐,就走出去啊!
之所以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不过是想知道,他到底下了怎样的决心罢了。
看来,他的决心,还不够坚定,暂时还做不到任由我自生自灭。
我见好就收,并未挣扎,跟上他的脚步,便又进了内室。
他松开我的手,一把扯下挂在自己脖颈上的钥匙,便向那长年锁着的木箱走去。
刚刚与他帐内恩爱的时候,这把钥匙就一直在我眼前晃动,让我不禁猜想,那箱子除了一双绣鞋以外,还会有什么呢?
当情潮褪去,只余伤心之时,这把钥匙就被压在我们之间,陷入了我们的皮肉中,留下深深的印记。
我站在原地,忍着心里的痛,看着他烦躁的打开那把锁,大力的掀开箱盖,从里边扯出一身红色的喜服来。
精美的做工,却不是最华贵的布料。
平整的面料,更似新装。
火红的颜色,美丽夺目,却化成了利剑,刺入了我的心口。
十七岁那年,我对他说:“烨,等我们成亲的时候,我要穿民间成亲穿的喜服。”
他定定的看着我,眼中泛着浓厚的宠溺,语气坚定的应下,“好”。
明明知道是奢望,那个时候,我却还是希翼着能与他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终究不是我能奢望到的,不过就是一场痴心妄想的梦。
他紧紧的攥着那件喜服走向我,最后,在距离我半臂远的距离,停了下来,将那喜服递给我。
我不接,脚步不稳的后退一步,再也装不出虚假的淡然。
“穿上”他向前跨了两步,扯过我垂在身侧的手,将那喜服硬塞入我的手中。
我摇着头,被他逼得不停后退,就是不肯接下他手中的喜服。
他这是要跟我两清吗?
“不穿?”他冷冷的反问一句,随即便勃然大怒的对着我吼,“赫连绾绾,要不要,随你。”
他松开紧攥着喜服的手,不管我是不是会接下,就已经转过身,大步向殿门口走去。
丝滑的喜服,从我手上滑落的一瞬间,我的身子也无力的跌了下去。
“嘭”的一声巨响,龙延宫的殿门被大力的关起,徒然我一个人,坐在冰凉的地面上,看着眼前的喜服,静静的落着泪。
此刻的结果,到底是谁的错?
是命运弄人?还是我们都太不懂得珍惜?
十八岁那年,龙轩烨说:“绾绾,你若是穿上火红的喜服,一定很美。”
同一年,他娶了温夕月做他的正妃,他为我编织的美梦,瞬间破碎……
三个月后,我嫁给墨非,却是一身郡主的宫装,没有穿墨府送来的喜服。
原来,潜移默化间,我已经将我们之间的约定,当成了一辈子的承诺,藏在了心底。
颤抖着手,攥住地上的喜服一角,动作僵了好久,才抱入怀中,哭出了声音。
成窜的泪水,落在红色的喜服上,渲染出一朵朵绝望的冰花。
龙轩烨,难道,我们一辈子,只能这样马不停蹄的错过吗?
为什么我们明明相爱,却要彼此折磨?
“啊……”我昂头,视线茫然的看着龙延宫高高的屋顶,嘶吼着自己的绝望。
即便,这一声嘶吼,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却也只能回荡在龙延宫里。
幽幽深宫,他如今在哪?离我有多远?
心里明明已经绝望了,却还是巴望着他会回头。
只是,越是爱到极致,便越禁不起伤害。
一路走来,我们爱得遍体鳞伤,已将爱变成了一种伤害。
如果,我早知,我们生来,便是彼此的劫难,我是否会愿意放手?
抱紧被泪水染湿的喜服,我轻轻的笑着,回忆着曾经的那些个美好。
原来,当爱情不再美好的时候,美好的回忆也会化成利器,将人的心,割成一片一片的。
手撑着地面,摇摇的站起,走回床边,捡起扔在地上的肚兜,穿上身,再全身打着颤的将这件迟来的喜服穿上身。
因为他的龙延宫里,没有铜镜,所以我看不到自己穿上喜服的样子。
但,我自己看不看,又有什么关系呢?
女为悦己者容,少了他的赞美,于我而言,再宝贵的东西,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他看着那大敞着的木箱,犹豫了片刻,还是抬步走了过去。
只是,我脚下的步子,却一步比一步的沉重。
越是接近答案,便越是有想要逃的冲动。
我就算是再笨,也能猜到,那箱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可是,我似乎天生就喜欢做笨蛋,明明知道,再踏近一步,便只有伤害,我却还是为了证明心里的那点猜测,而情愿被伤害。
木箱边,我缓缓蹲下身去……
木箱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有着一段关于我们的回忆。
不管曾经是悲是喜,如今也皆成了一种伤害。
相爱,若能相伴,自然一切都会变得美好。
可,如果明明相爱,却要各奔东西,越是曾经美好的事物,此刻的伤害,便也就越浓烈了。
我亲手绣的鸳鸯枕,染血的梅花木簪,那道当年册封我为妃的圣旨,以及这些年来,我送他的生辰礼物,皆放置在木箱中。
除了拿到册封的圣旨以外,这里的每一件东西,曾经都象征着美好。
可就是这样一道圣旨摆在那里,硬生生的让这一切,都变得讽刺起来。
这一次,我没有哭,因为曾经的那些个错误,都不是我造成的。
我唯一的错,便是不该为了墨非,拿剑指着龙轩烨。
错了的,我会认,没错的,我绝不会装大方的,全都照单收下。
我们都不是圣人,都会有奢望……
站起身,我甚至没有留恋的多看一眼,便离开了龙延宫。
*** *** ***
本想一个人在这深宫里转转,闲闲的,散散心,却不想才离开龙延宫没多远,就被一个小宫女拦住了去路。
她看着我一身民间的喜服,竟是愣在那里,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凭借着月色,我仔细的打量着她,虽想不起这人是谁,却也觉得眼熟。
她呆愣了一会儿,刚一回神,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起来说。”我立刻弯身去扶她,她却躲开我的手,不肯起来,我也只好做罢,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娘娘,求您救救我家主子吧!”她一边哭求,一边给我磕着头。
经她这样一说,我忽然想起来,她是洛芙的小俾,我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你快起来”我立刻蹲下身去扶她,不让她再将自己的额头磕到坚硬的地面上。
“娘娘,主子本不让奴婢来找您,给您添麻烦的。可是,奴婢跟在主子身边十年,实在不忍见她冤死,这才来找娘娘。主子生性淡泊,从不与宫中的其他娘娘来往,娘娘若是不肯救她,就没人会救她了。”洛芙的小俾说着,便又要将自己的额头往地上磕去,被我急急的拉住。
“先起来,我会想办法的。”我嘴上应着她,心里却不禁哀叹。
看来,她还不知道我刚刚被贬的事情啊!
龙轩烨现在恨我恨得牙痒痒,可能会卖我的面子吗?
来求我,倒不如去求新任的皇贵妃秦涵梦。
她的话,定然会比我的好用百倍。
只是,这些话,我却没法对眼前这个已经磕伤了额头的小丫头说。
我一说,她定然会认为,我忘恩负义,在她注意落难之时,不肯知恩图报。
“哎……”我不禁在心里哀叹一声,已经有了决定。
看来,我也该去见见秦涵梦了。
“你先回去,等我消息。”我语气淡淡的安慰她一句,刚要越过她离开,她便紧紧的抓住我的衣袖。
最珍爱的东西,被不相干的人攥住,我下意识的排斥,使劲的抽出。
待我看她变了脸色,自然是知道,再解释什么,都没有用了。
算了,随便她怎么想吧!我自己无愧于心,便好……
就算是今夜我能救下洛芙,我也不会再和她有任何的来往。
我与洛翩跹之间,因为洛翩跹小产的事情,已经结下了仇怨,她是洛翩跹的妹妹,立刻定然会尴尬和为难。
再者,我和龙轩烨的关系,是这深宫里所有女人的忌讳。
我还是宫女的时候,她们一个个的,已经想送我去死了。
现如今,真的成了龙轩烨的女人,她们岂不是会更加的红了眼,急于除掉我了。
洛芙生性善良,性子淡然,不争不夺的,一直以来,都被众人忽略在了深宫的角落,不去在意。
这一次,温夕月若不是存心想包庇那个真正毒害皇子的凶手,也不会找上洛芙。
洛芙就算是再淡然,毕竟也是洛家的人,除掉了,总比留下来,要安全。
我若是明智的话,便也不该去蹚这片浑水,而该坐山观虎斗。
可是,我似乎天生就不是个明智的人,若是欠了人家的不还,这一辈子便都不会安生。
洛芙毕竟救过我……
“娘娘”洛芙的小丫头似豁出去了,瞪着我,愤愤的道:“娘娘,奴婢知道,您现在得宠了,不再是当初浣衣局的低等宫俾,需要奴婢的主子救济了。但是,人在做,天在看。做人若是忘恩负义,是会遭到天谴的。”
我冷冷的扫视了她一眼,沉了声,“你刚刚的话,本宫就当没有听到。”
话落,我越过她,直接离开。
我就算是再沦落,还没沦落到,需要她教育的份。
这事若是换了以前,我还是绾平郡主的时候,定然念在她救主心切的份上,不与她计较的,或许还会轻声安慰上几句。
但,今时不同往日,我既然决定要留在龙轩烨身边,做他的妃子,就得有个娘娘的样子。
这森寒的后宫里,从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善良,绝对会让人死的更快。
对那丫头虽然没有任何的承诺,但我却还是去了流华宫。
*** *** ***
看着流华宫紧闭的宫门,我并未敲门。
毕竟,我是来求秦涵梦帮忙的,总不好这么晚了,还扰人清梦吧!
看看天色,估摸着,再有一个时辰,天也就亮了。
我怕自己回了绾平阁,再赶回来,会耽误了救洛芙,便索性坐在流华宫的石阶上等着。
反正,今夜注定无眠,坐在哪里,都是坐。
昂头望着明月高悬的夜空,这才发现,今晚的月色,原来是如此的祥和,美丽……
可人的际遇,却有着天差地别。
秦涵梦一定已经接了那道,册封的圣旨了吧!
想起太后那日的话,我不禁觉得好笑。
皇贵妃之位,到了最后,还是给了秦涵梦,这算不算是物归原主呢?
其实,我并不厌恶秦涵梦,只是打从心里的排斥她而已。
之所以会如此,也不过是因为她的存在,让我有了威胁感。
如果,真当她是坏人,我也就不会上门,求她帮忙了。
至于,皇贵妃之尊,我根本就不在乎。
我要的是龙轩烨的心,什么妃位,于我而言,根本不重要。
当初是因为他硬是囚了我,我才一气之下,想着既然走不了,那我便选个位份高点的妃位好了。
怎知,兜兜转转一大圈,等到我心中没有了墨非这个包袱,想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却不要我了……
龙轩烨,你此刻在哪?是不是也同我一样,痛彻心扉?
静静的坐在石阶上,想着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时间竟是也没有那么难熬。
只是,夜凉如水,这样的夜里,坐在石阶上,还是会从身下,往上窜着凉气。
不过,今夜我却出奇的喜欢这种凉气窜满了全身的感觉。
也只有这样冰冷的感觉,会让我的身上,不再留在他的温度。
这样,我的心里,才会少一点的贪恋。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流华宫的宫门,总算是被人从里打开。
我立刻站起身,现于这个面孔很是生疏的小太监眼前。
小太监微愣,上下打量起我的时候,我想起我身上这套,在宫里,绝度算是奇装异服的喜服来。
这事我又没法解释,只得忽略掉他的眼神,主动问道:“贵妃娘娘在吗?本宫想见见她。”
估摸着,是我这一自称“本宫”,小太监这才回了神。
“奴才见过娘娘”
“不必多礼,我有要事找贵妃娘娘,还劳烦公公进去通传一声。”
“娘娘,您恐怕要等等,这会儿奴才还不能帮您通传。”小太监的语气虽算是恭敬,但这一口便否决的做法,不禁让人心生怒意。
这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
秦涵梦荣升皇贵妃了,这下边的奴才,竟是连通报一声,都不肯,便直接拒绝。
这是哪家的规矩啊?
我就算是被龙轩烨羞辱,贬为罪妃,但也算是个主子。
是不是我说话太客气了,所以才有了这样的结果?
“本宫再说一次,本宫找你家主子有急事。”我冷凝着他,等着他的回话。
他若仍是一套敷衍我的话,我便只能硬闯了。
我可以等,这眼见着天就亮了,洛芙可是等不了的。
“娘娘,您何必为难奴才呢?皇上昨夜来的晚,与贵妃娘娘折腾了半宿,这会儿才睡下,奴才若是进去给您通报,皇上还不得要了奴才的小命……”
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下意识的转了身,一步一步,木然的往前走去。
“娘娘,您是哪个宫的娘娘,等一会儿……”
我还未走远,小太监的声音也仍旧清晰,他所说的话,却已经被我排斥在了茫然的大脑之外。
对,我就当这是一场梦,我什么都没有听到过。
可为什么,明明脑中什么记忆都没有,心却还是痛到了极致呢!
昨夜,我们遣眷缠绵于床榻间,龙轩烨的温柔和残忍,都已经达到了极致。
我以为,天堂与地狱之间徘徊一招之后,我对于许多事情,便能看淡了。
比如说,龙轩烨宠幸了哪个妃子,我应该不会再在乎的……
应该……
这个不确定的应该,还没有到一个时辰,已经被我自己的表现,给推翻了。
只是,龙轩烨,你怎么可以如此的绝情?
你昨夜刚刚才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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