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也对,你是汉人,她也是汉人,唉!只可惜我已经无法选择!”
铁骞毅忽得回头,凝视着她:“说的什么胡话?今日是见过她,我沉默却并不是因为她!”
他的眼神从未有过的深刻,阿伊纱心中蓦地升起一丝喜悦:“是吗?那我们回去吧!夜色虽好,却不是只有今夜才有!”
铁骞毅没有挪动丝毫,只是看着月亮,“月色是好,我却觉得今夜最是清晰!”
阿伊纱似懂非懂,却平白的觉得心里高兴,一高兴便有些手舞足蹈:“好久没有听你吹笛了,今夜趁着明月如霜,凉风如水,给我吹首曲子吧!”
铁骞毅指了指最高的屋脊,阿伊纱遥遥望去,连忙说:“那可不行,那是佛塔!”
“越是宁静的地方吹笛,意境越是深远!”
说完,他已迈开步朝左面的街道走去,阿伊纱想了想,再望望远处的佛塔,快步跟了上去。
宁静的寺庙院落,空无一人,已是夜晚,只有疏疏落落的树叶在风中摇曳,透过月光洒下一地的星星点点,树影婆娑中,两人踩着猫似的步伐穿越庭院,空气中似乎还有隐隐的檀香,走着走着,不知哪里的角落果真传来一声猫儿的轻叫。
阿伊纱吓了一跳,差点呼出声来,却忽觉手上一热,低头愣愣的瞧着自已的手,牵着她的是他的手吗?温暖的,有着厚茧的一只手,忽然觉得这才是今夜最大的惊喜,猫儿的叫声,禅房里隐隐传出的老和尚念经的声音,早已不知抛到脑海哪里去了,只知道自已正被他牵着往前走,他的身影给人一种无比的安全感,再也不会感到害怕,虽然现在他们是偷溜进来的,虽然现在她的心咚咚跳的厉害,第一次做贼的感觉,那么刺激那么害怕。
还在出神,又觉腰上一紧,身子一轻,只觉风呼呼的刮过脸颊,低头一看心都要跳出来了,铁骞毅居然揽住她的腰,纵身飞跃而上佛塔,这时的塔底层已然关住,只有跃上二楼的窗户,才可顺着楼梯而上。
从窗户而进,沿阶梯而上,每上一层,便觉离云层越近,那种伸手可摘星星的感觉也越甚,只是不敢往下看去,感觉脑子恍恍惚惚的,生怕会跌下去,阿伊纱转头看了看窗外,又回头看着那只一直牵着她的手,他一直未曾放开,就这样一直拉着她往上爬去。
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间溢出唇角,她只希望着扭扭曲曲,回旋而上的陡峭阶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那样他就会一直牵着她的手不会放开。仰头而望,依旧是黑洞洞的一片,见不到一丝光亮,也不知那阶梯还有多高。
渐渐的后背出了汗,气息也有些不平,而前方的铁骞毅仍旧无声无息的往上走着,平息了一下气息,继续往上走着,前方的人似乎知道她有些累了,脚步慢了下来,阿伊纱正觉得轻松了些,忽又觉拉着她的手力道也加重了些,一股劲力正拉着她往上走。
出了一身的汗,又累又热,被塔顶的风一吹,凉爽的忘记了疲倦,圆圆的塔尖有一块足够平整之地,能让他们安稳的坐在上面,这便是全楼兰城里最高的所在了,连皇宫里的最豪华的宫殿也没有这么高。
高的有些可怕,微微往下一看就觉得眩晕,随时都害怕会掉下去。
“别往下看!”铁骞毅说道。
阿伊纱收回了脖子,却不知手脚该怎么放了!
铁骞毅的手伸过来,牢牢将她抓住,她微低着头,浑身都在颤抖。
“我怕你跌下去,就算我有再好的轻功也救不了你,那时哈孜还会杀了我吧!”
“不!哈孜不会杀你的,而且也没有什么人有那么高的本事杀得了你!”
“没有?”他似乎冷笑了下,“我说真的有呢?”
阿伊纱心中一惊,问:“是谁?”
铁骞毅沉默了一瞬,道:“一个神秘的女子,不仅言语成迷,有时行为也成迷,甚至也说过将会杀掉我!”
“你是说云姑娘?”阿伊纱惊讶过后,连忙摇头:“不!不会的!你们只是有过恩怨,她不会真的杀了你的,不过是心里……心里不舒坦……”
“你信她的话?”
“我……”犹豫了一下,她确定的摇了摇头,“我不信!她说的话我也只能信一半,因为我觉得她看人的眼神是那么真诚,看你的眼神也不是那种生死之仇,她那样说那样做,一定是有苦衷的!”
“可是……”铁骞毅弯毅看向皇宫的方向,“她有那个本事杀了我的!”
“怎么会?”她反手握住他的手,也忘了身在何地,一时间动作有些大,身子往下倾了倾,铁骞毅连忙扶住她的身子,“小心!”
阿伊纱转头看了看低下,后怕的吐了吐舌头:“她不会杀得了你的。我确信,她不是那样一个狠心肠的人!”
铁骞毅笑笑,不作答,阿伊纱侧头看着他的表情,却不能从他的表情上看到任何信息,这样的状况让她感到莫名的害怕,“她让你感到害怕了?”话说出来才发觉自已竟然带着酸溜溜的语气。
若不是她在你心里已经占有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那她怎么会让你感到害怕呢?
不过这句心里的话她却没有说出来,只觉得刚刚的一切好心情一时间都荡然无存,仿佛现在拉着她手和她并肩坐在塔尖上赏月、赏星星的人不是铁骞毅,而是一个陌生人,如果真是一个陌生人倒也好了,省的她这样每天牵肠挂肚,这样神思不属。
“不是害怕!”他转过脸来,深深的凝视着她的双眼:“是敬畏!”
“敬畏?”她微微皱了眉:“我觉得和她之间……我也有种……”话到此处却有些开不了口,或者说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只好苦笑着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云姑娘好似一个看不见又摸不着的人,可是她明明给我的感觉时离得很近,我有时反而能知道她想什么,可是她的周身似乎一直都笼罩着一层白雾,让人觉得那么不真实!”
“连你也有这种感觉,那么我也觉得更是了!”
“是她进了宫,你觉得会对你不利吗?”
“她事事出人意料,谁知道这次又会想出什么东西来折腾人!”
头顶是漫天的星斗,一条银河横亘天际,仿佛一伸手便可摘到星星,脚下是数层的佛塔,听说是有一百零八层。佛家的语言里,浮屠便是佛塔的意思,而修建佛塔便是一件积功德的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这里有些多级的佛塔该是要积多少的功德啊,可是坐在这里只要多走一步路,下面等着的便是无间地狱。
她忽然就感到有些神伤,望着天空,幽幽的说:“云姑娘……应该是很讨人喜欢的,连我都不可抑制的喜欢她……好像,王上也很喜欢她、信任她,我看到过他看云姑娘的眼神,比看四公主更加柔和,更加温暖!”
铁骞毅转头不解的看着她,忽然觉察出她心里说不出的寂寞和感慨,“你又不需要这些虚名宠爱,羡慕干什么?z”
阿伊纱抿着唇苦笑了下,摇了摇头,笑道:“我们还要坐到什么时候?”
铁骞毅道:“你不是要听我吹曲吗?爬的累极了在到这里,却只顾着说话了!”
“是啊!我怎么就给忘了呢?当然地听了,只是不要待会儿引来那些和尚们就好了!”
铁骞毅从怀里掏出笛子,用绢帕仔细擦拭干净,最后才慢慢的放置唇边,一曲柔和的笛声悠悠的传出,仿佛天际银河的水缓缓的淌过心间,又像是牛郎织女心里的愁丝丝缕缕带着丝痛的刺过。
这一夜自是过的有些慢了,一首曲子也直吹到了曙光初砚,月亮却还在高悬,全城的百姓也被这笛声叨扰的够久了,铁骞毅才缓缓停住,收入了怀中,站起身来:“今夜快过了,也该回了!”
“你不累么?要不交了班就回去睡会儿吧?”
“不用了!”
阿伊纱不再说什么,跟着他下了阶梯,开锁的人没有来,仍旧从二楼的窗户里翻了出去,出了寺院的门,铁骞毅自去了宫门,阿伊纱自已回去,路过来时的大街,觉得这一夜过的像是一场梦,现世里是没有那些惊喜 ,没有心情的陡然转坏,没有那么的惘怅。
半卷云纱 第四十一章 使计
蒂娜说这是全城最高的地方,名曰摘星台,晓云却觉得这里不是最高的,遥遥看去那里高高的圆形的塔尖正挡住她远眺的视线。昨夜那悠长的笛声能穿透过整个城池,就是在那里发出的么?一夜的惘怅与寂寥,一夜的患得患失,是谁吹奏出的呢?
“你这只手还真是巧,哄得那几个妖精对你言听计从!”
蒂娜伸手去拉她的手,她下意思的往后缩了缩,蒂娜使了下劲,硬是拉了过去,低头仔细瞧着:“我看着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地方,你说……它要是不在你的身上,还会那么讨人喜欢吗?”
晓云背上寒气陡升,用力的抽回了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呵!”蒂娜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嘲讽:“自己都什么还不是呢!就这么大的脾气,可是要压制我么?”
晓云撇头转向一边:“不敢!”
蒂娜的视线一直注视着她,很久后,才转过身去,走到了另一侧,往下看去,是光秃秃的石板地,没有一棵花草,庭院中间嵌着许多的碎石子,楼兰王午睡过后都会先来这里走上一走。
蒂娜回头道:“你过来!”
晓云孤疑的看着她,她忽而一笑 :“我叫你过来,怕什么?你不是一向胆子很大吗?怕我吃了你?”
晓云嗤的一笑,抬步走了过去,蒂娜指着热闹的城郭,再指了指远处无垠的大漠问:“美吗?”
晓云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蒂娜又问:“比之大汉又如何?”
晓云道:“大汉是婉约灵秀之美,大漠是广阔粗豪之美,各有千秋,不分上下!”
蒂娜冷笑道:“大汉是婉约的么?怎么养出的人一个赛一个的凶悍呢?你们大汉的皇帝有一颗令人颤抖的野心,我们已经退的这么远了,也已经谦让的这么久,隐忍的这么深了,为何不肯放过我们呢,只你们常说我们西域之人野蛮,可你们是外表看着柔弱可是内心比我们任何一人都野蛮!”
这种历史问题,任何人来回答都是不一样的答案,立场不同,看待问题的方式自然也是不同的,她虽是汉人,却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在现代,五十六个民族,哪一个民族不是自家人,哪里还分彼此?这个问题她倒是回答的干脆:“你将我带到这里,是问我这些个问题的么?我只能回答你,我不知道!大汉的山水是灵秀的,但不是每一个人会长成一样,你是楼兰人,当然会觉得强大的大汉是在欺负你们,若你是汉人呢?在被匈奴侵扰多年,在送了很多位公主屈辱的和亲之后,你还会忍受吗?或许你要说你们楼兰有什么错呢只?可是在这样的乱世里,哪一个人能够幸免于难呢?我们只是不想被人再欺负,我不犯人,也不一定人不犯我的!”
衣袖下正用力张开的手又缓缓地捏成拳,头蒂娜深深的看着晓云:“你果然是不同的,平常女子哪里说得出你这样的话!”
晓云转头向她笑道:“其实我也只是个平常女子!”她仰头看着天空,展露一个恬静的微笑,指着天空道 :“就如我的名字一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这辈子就想像天空中的云朵一样自由的飘散,自由的合拢,有缘则聚无缘则散,来时无牵挂,走时也没有遗憾!知道吗?这里很久很久以后也会如远处的沙漠一样没有一根绿草,什么争来抢去,最后还不都是化作了地上的一*尘土!”
蒂娜低头看着下方,似乎根本没将她的话听进去,眉头紧蹙间,忽问 :“既然如此来去无牵挂,要是让你一辈子都归不得大汉,你可愿意?”
晓云总觉得这句话有些怪异,所以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疑惑的看着蒂娜,蒂娜忽然转身向她步步逼近:“你就是个祸害!自从你出现了,我身边的一切都变得不正常,父王宠爱你,铁骞毅大哥一直留心你,各宫娘娘也宠你多过宠我,也不知你为什么能得到她们这么多的宠爱”
瞪云被逼的步步后退;最后终于退无可退;背脊靠在了冰凉的护栏上;护栏只齐腰际,微一弯腰就有掉下去的危险,可是蒂娜显然根本没有退让的意思,她的脸可怕的要命,却也美丽的要命。像是一朵罂粟花,看着美丽其实剧毒无比。
冰凉的手指掐上了她的脖子,微一用力就感到窒息,晓云用力搬开她的手指,气喘吁吁的看着她:“你疯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上来,要是我死了,你也不会好过!”
蒂娜咬牙看着她,忽然似笑非笑的说:“我当然不会这么傻!”突然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她还没反应过来时,蒂娜一个纵身已经向下跃去,身子半挂在护栏上时,晓云才反应过来,刚刚是蒂娜拽住她的手,现在确是她要用尽全身力量反手拉住蒂娜,却听蒂娜叫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害我?”
晓云心中一凉,瞧见远处已经跑过来一大堆的侍卫,蒂娜口中在叫着救命,晓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紧紧拽住自己了,这样的姿势,这样的情况,自己可真是百口莫辩了,这样拿命来开当赌注,值得吗?
几个念头快的像闪电一般闪过,晓云一咬牙:“抓稳了!”她可不是好欺负的,也不是什么软弱的没有力气的人,就这样就想害她么?真是想得美!她趁着侍卫们还没跑上来救人,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将蒂娜往上拉,蒂娜脸色一变,也是真的害怕了,也往了将她往下拉,这样身子一放松,居然任由晓云将她拉了上来。
晓云咬牙切齿的看着她:“你这个疯子!”
谁料蒂娜嘴边浮现了一丝冷笑:“游戏还没结束呢!”她身子坐在护栏上,晓云也是半趴着,刚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正毫无力气,却觉背上一重,身子已经在护拦之外,心脏似乎要像止跳动了,那是一种比坐过山车更加惊心动魄的感觉,仿佛自己已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了。
想不到自己的这一身竟然是死在这样的一个时空里,竟然比自己的出生那天还早了几千年。
这样想着,看着天空中的朵朵浮云,再没了其他的想法。
却觉身子腾空了,没有了向下的力道,扭头一看,望进了铁骞毅担忧的双眼,那里不再是冷若冰霜,也不再是淡漠疏离,这倒真是一个人了,真真切切的有感情的人,他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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