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现在柯拉面前的景色美丽动人。“彩虹”别墅修建在一块平整、宽阔的地方,从这里到海边有台阶相连。别墅的装修风格,就跟点心铺的学徒想象出来的骑士城堡的风格一致。在这个别墅里,可以见到塔楼、过道,一段带有雉谍的围墙,还有圆形的、菱形的和方形的窗户,以及各种各样的凉台和楼梯。所有这一切,都涂成了不同的奶油色。也就是说,这位点心铺的学徒,要把这座别墅变成甜蛋糕模样的决心是那样的大,以至于在经过多年不断修缮后的今天,从旁边飞过的鸟儿,还幼稚地认为这是蛋糕。于是,就落在这上面,指望从这个别墅上拍下一块来。在这座建筑物的边边角角上,鸟儿发生错觉的痕迹随处可见——有的地方,墙皮已经被啄掉,露出了水泥。在别墅的前面,矗立着一尊巨大的“少年总统搏雄狮”的彩色雕像。
“那里一个人也没有。”柯拉告诉教授。
“这就对了,”教授说,“他们都在会议厅里开会,这最好不过了,我们可以指望运气不错。”
说着,教授从蓝色大褂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开始玩耍起来——他用小镜子斜对着太阳,努力想把太阳光斑反射到别墅二楼的一个窗户上,他并没有一次就成功,但是,最终他还是成功地将阳光反射到了目标上,于是,他煞有介事地惊叹:“瞧咱的!”
当教授在玩他的有趣游戏时,柯拉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别墅四周的地形地貌。
别墅的前面有一大片平整的绿地,这是一块足球场大小的草坪,形状也踢足球场一样,带有跑道、白色的标志线,甚至大门。不过,柯拉心里明白,这都是假相。拥有这座别墅的人是把这块绿地作为直升机起降场来使用的。在足球场上,停放着四架涂有迷彩的军用直升机,还有一架银白色的民用直升机。在这些直升机的旁边,有一些机械师和警卫人员,他们懒洋洋地来回走动着,生怕让太阳给晒着。
“快看!”教授兴奋地喊道。
而就在这时,柯拉不得不眯起眼睛,因为正好有阳光刺入她的眼中。不知是什么人从别墅里给教授发回了信号,教授在那里找到了朋友。
“一切正常,”卡尔宁说,“咱们下去吧,只请您特别小心一点。我可不想因为您老人家的原因,使我们在离目标近在咫尺的地方牺牲。”
柯拉本来想问一下,目标到底是什么,但她害怕教授会认为她处事不当。
小路变得更难走了,丛生的灌木密密丛丛,柯拉和教授不得不奋力地从中间穿过去,把片片碎衣和皮肉留在尖利的荆棘刺上。荆棘丛中密不透风,热得人透不过气儿来,湿气中弥漫着一股股腐烂的气味。他俩来到别墅前堆垃圾的地方。供卡车进出运送垃圾的大门虚掩着,没有看守人员。不知是因为这块热烘烘的洼地臭气熏天,有害人体健康呢,还是所有的人都在别的地方忙于别的事情。
“在安全的问题方面,我可以给他们若干个有益的教训,”教授说,“在我们在场的情况下,这样轻率地办事是不行的。”
“您是侦察员吗?”柯拉满怀希望地问。她很希望在自己的身边有更多同行。
“不是,我离这些东西远远的。”卡尔宁的回答出乎柯拉的意料。“而我有自己的脑袋,这才是最宝贵的。”教授说着,神色暗淡下来,声音里流露出争斗的意味,似乎他讲述的是在食堂里发生的令他感到不光彩、沉闷和压抑的一幕。
他俩沿一条小路走去,一直来到厨房的门前。教授果敢地推开门,他俩走进了一间昏暗的小仓房。
一个熟悉的声音问:“身后有尾巴吗?”
“这样的鬼天气谁还肯上山?”卡尔宁回答说。
“那好,你们在这里等三分钟,让我先走,不能让任何人看到我们在一起。”
“知道了,”卡尔宁嘟哝了一句,“用不着你来教我。”说着,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门口一间就不见了,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消失在走廊里。
“该我们俩走了,”卡尔宁说,“我知道往哪儿走,这里我已经来过了。只是要提醒您,一点儿也不要惊讶,千万不要叫出声来……噢,对了,您感冒了没有?”
“好像没有,”
“这也只是好像,而在决定性的时刻,您可就要打喷嚏了。”
“那我在这里等您?”柯拉感到委屈。
“那更不好,”教授小声说,“那样你更容易被哪个侍从或者警卫什么的发现。他们会问你是从哪里来的,你当然会把一切都说出来,那样的话,我和你必死无疑。”
“就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
“就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只是情况更严重一些。”卡尔宁纠正说。卡尔宁领着柯拉顺着黑暗、狭窄的阶梯向第二层楼爬去,然后,来到一条堆满箱子的走廊。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卡尔宁问柯拉。
“一点都不知道。”
“这是给我们这一伙忠诚的人准备的食品箱子。是为了以防万一,需要给我们吃高热量的食品,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拒绝。当地的军事领导人也得到各种美味食品,这些东西在首都都见不到,够六十多人吃的。以至于在首都的某些官方圈子里认为这里都有一个连的人了,并且,这些人以特别能吃而出名。”
“就自己吃?”
“就自己吃,还有仆人和情人们。”
“而要是公开呢?马上就有委员会来了……”
“现在这里就有一个最高委员会,又要决定拿我们怎么办。也许,今天终将决定该怎么办。”
他俩在一条游廊停了下来,这条游廊环绕着处于黑暗中的会议大厅。在游廊的远端,有一间小亭子,柯拉猜想是电影放映室。柯拉好像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看见过怎么样拍摄和放映一百年前的电影。
教授领着柯拉正是到这间放映室来了。放映室里黑乎乎的,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气味。不过,外面的热气却没有侵入。放映室的前墙上有两个方形孔,卡尔宁首先走到一个方孔前,向外观察着。
“还没有集合起来,正在吃午饭。”卡尔宁说。
他坐到一把电影放映师用的高脚旋转椅上,这样可以从高往低观察。
柯拉走到另一个方孔跟前,她看到放映室正好位于会议厅的檐下。放映室面积不大,但视野开阔,地势很高。下面的会议厅里摆着一张椭圆形的桌子,桌子的四周是宽大舒适的椅子。
柯拉正在观察会议厅的时候,厅里的灯亮了,两位穿着整齐的黑色衣服的女人走了进来,她俩推着一辆四轮小车。车上放着饮料和高脚杯,高脚杯共五只,可能跟参加会议的人数相同。两位妇女把饮料和高脚杯摆放到了桌子上。接着,又进来一位妇女,她带来了一篮子水果。随后,一切又静了下来。教授通过小方形孔看了看,会议厅里一个人也没有了。”
“我们曾经住在这个别墅里,我的房间在西侧……”
“我想您在这里是不是跟其他人一样,住了两个星期?”柯拉问。
“你从来就没有把我跟其他人分开,”卡尔宁笑了笑,“甚至在基于青年人的自豪感,为了在魔窟里建立秩序而决定拟定我们这个虚幻世界的居民名单时,你也没有把我跟其他人分开。”
“闲着没事儿干我难受。”柯拉没有否认。
“尽管不能排除你在执行安全局的某项任务,”教授说,“我不知道,在我死去150年后,人们怎么议论这件事儿。大学可以关闭,音乐学院也可以消失,但安全机关却会保留下来。你同意我的说法吗?”
“是的,”柯拉说,“要知道没有安全机关是不行的。”
“否则的话,谁来负责逮捕、审讯、拷问和枪毙犯人,是不是?”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柯拉说。“你们那个时代的情报机关负责什么业务?”
“您是住在……请原谅,我记录过,但忘记了,这事儿过去这么久了!”
教授在硬邦邦的转椅上坐不住了,他向外面看了看,在没有发现任何人后,才回答柯拉:“我是1949年8月来的,但是,对你来说,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因为在那些日子里,世界处于核灾难的门坎。如果说我不能制止这种丧失理智的行为的话,那么,我也要知道逃避灾难的方法。”
“什么方法?”
“跑到这里。”卡尔宁回答。
“这么说,你跟我一样,知道怎样可以进入并行世界?”
“我的小姑娘,”卡尔宁从内心里感到惊讶,他锐利的目光看了柯拉一眼,“你不觉得,这把小小年龄来说,你知道得是不是太多了。”
“而您呢,对于您那么古老和落后的时代来说,你是不是知道得也太多了呢?”柯拉回敬了一句。
“安静了!”卡尔宁说。
通过电影放映室的小放映孔,柯拉看到,一些人正不慌不忙地走进会议厅。他们走到椅子前,占个位子就坐下了,这些人都感觉自己与别人是平起平坐的。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加尔布依。柯拉一下子就感受到加尔布依的紧张。他占据的是离柯拉最远的一把椅子,两手紧紧地扣着椅子扶手,以至于手指头都陷进柔软的椅子蒙皮里了。在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坐着五个人。有三人身着威风凛凛的军服,另外两人身穿朴素的便服。会议厅里出现了服务人员,他们用四轮小车送来了咖啡壶和杯子。服务人员往杯子里倒咖啡时,会议厅里鸦雀无声。当服务人员退出后,会议厅里仍然保持着沉默,似乎是谁也不想第一个发言。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一位身体胖大笨重、白发苍苍的将军,他声音低沉地说:“格拉伊将军,”白发将军的声音与其是在命令,不如说是在请求,“您刚刚去过外来人收容所,您的印象如何?”
“怎么跟您说呢,阁下,”瓦刀脸的格拉伊将军说,“总的印象是,他们是最可怜的。我们挑选的是各个不同时代的和不同社会条件的人。从第一印象来看,这些人不是我们的敌人。不是的,不是敌人。”
“这么说,您是支持总参谋部和军事工业系统管理局提出的计划了?”白发将军问。
“是的,阁下,”格拉伊将军说,“不过,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加尔布依忘记了向我们指出这个问题。而我关心的是:为什么他忘了向我们指出这个问题?”
“能请您原谅吗?”加尔布依身子向前倾着问。他的表现就像一个被领到严厉阿姨家去作客的大胖男孩儿。“拉伊·赖伊上校令我大开眼界。原来,如果要使那些从并行世界来的人在与地球…2的当前时间相一致的时段里返回,我们并没有任何把握。”
“永远不能相信那些非军人!”白发将军嚷道,他两腿岔开,以便让突出的肚子放在两腿之间,不致于挡住他的视线。“不能再等待了!绝不能成为自己祖国的背叛者。如果我们迟迟不动,历史是不会原谅我们的!总统,你怎么看?你已经决定了,还是犹豫不决?”
“哎,别急,萨姆素尼元帅,”一只眼睛的总统并不理会元帅的问话。
这位总统的塑像、雕像在附近地区摆的到处都是。总统穿着黑色的坎肩和缀有白色镶条的裤子,这使他显得像一只飞到鹦鹉宴席上的小乌鸦。
“历史总是原谅聪明人,历史总是原谅胜利者。但是,如果有人威胁人民以及人民所热爱的政府所提出的庞大计划,历史是容不下他的。”
“你说得对,古里·维,你说得对,我们的总统,”萨姆素尼元帅用低沉的声音应道,“我们可以向银河联邦发动不顺利的战争。我们需要的是当之无愧的、有利的和胜利的行动,这样的行动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在这方面,”瓦刀脸的格拉伊又说话了,“我觉得从上校那里获得的情报十分危险。要知道,他不是凭空搞来的。”
所有的人都把脸转向了加尔布依。这位大男孩儿正在那里翻弄着一叠纸,就像一个人在玩纸牌算命消遣似的。
卡尔宁教授愤怒地小声对柯拉说:“你看他在干什么!”
很显然,许多东西都取决于加尔布依的行为和立场。不过,柯拉暂时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终于,加尔布依把一撂纸推到了一边,很显然,他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他咳嗽了一声,用尖细的声音说:“问题嘛,正如所知……”正说着,他的嗓子突然变音了,他只得把声音压低一些说:“我们面临着的问题,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他说。
第三位将军叫列伊,柯拉在走迷官的时候见过他。这是一位身体健壮、性情粗鲁的军人,他低低的前额上留着刘海。他大声说:“教授,你有话快说,别拖延时间。”
“否则的话,我们将没法对您进行管束,”萨姆素尼元帅稍稍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在我们军队里,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问题不在于你们,不在于你们的自尊心,也不在于你们对权力的追求,”加尔布依说得激奋且恶狠狠,出乎人的意料,“不知为什么,你们总是认为这是在我们之前一千年发生的事情,你们觉得,只要蒸汽机车一开动,它就能把道路上的一切交通工具都取代了。要看到,蒸汽机车只能在轨道上行驶,除此之外,它哪里也去不了。而当前面出现红灯时,司机还应该知道,该把机车停下来了。前面很可能就有一列货车或者干脆就是不能继续前行的终点站。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元帅。”
“我只知道我受我的头脑的支配,”元帅说,他的喘息声越来越急,越来越重,“你不要拿信号灯来吓唬我。否则的话,我就用坦克来碾碎你的信号灯。”
“随你的便,”加尔布依说,“那样的话,我退出,你们自己弄清一切吧。当地球上的讨伐者到来之时,你们每人都会得到绞索的。”
“你这样是不行的,”粗鲁的列伊将军说,“你的恐吓没有用。我一点也不明白的,总统为什么在身边留着这样一个歇斯底里狂!”
“这不是歇斯底里!”加尔布依喊道,“而是想制止你们的自杀行为!”
“我们可爱的近卫军是不会走向这种深渊的!”格拉伊将军认为自己有必要插上这么一句。
“够了。”独眼总统吼道。于是,所有的人一下子全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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